飛龍堡龍蟠虎踞矗立于險惡的太行山南端一處山巔上,倚山高的地勢可遠眺遼闊的黃淮平原,一望無際,進可攻、退可守,不愧為中原七堡之首。
倚仗三面高聳又陡峭的崖壁筑著飛龍堡外圍石墻,除了南面是一面石塊砌成的城門--高六丈直入云霄,其他三面從外表看來皆是被山脊包圍著,四周全是千仞峭壁絕崖,根本無法看出城堡內(nèi)部虛實。
在山壁中的城堡圍繞著白云,只有一條萬階白石小道連接著石門,既神秘又莊嚴,遠遠望去頗有領(lǐng)袖群倫之勢,令人不寒而顫。
在雄偉壯闊的石門頂砌了一塊石扁額,上面寫著龍飛鳳舞、氣勢磅礴的行書--飛龍堡。
就是這兒了!丁小亞花了十天九夜跋山涉水的路途,好不容易在傍晚夕陽西下之前,終于走到飛龍堡盤踞的這座山的山腳下。
丁小亞仰首窺視云霧中的山峰,忍不住在心中喟嘆:到底還要走多久呀?瞧這個石梯一階一階地延伸到云端,仿佛沒有止境。
想到這,她無奈地重重嘆一口氣,可是一想起她爹遺言,疲憊的身體立刻又洶出一股力量,于是她不顧一切地,想一鼓作氣沖上云端。
然而她還沒接近那萬階石梯,就被一個揚著彌勒佛式的笑臉,挺著大酒肚皮的老翁攔了下來。
丁小亞瞪視著擋在她面前,穿著錦緞長袍、富泰福相的老翁,冷冷地道:“讓開!”
打從這個衣衫檻樓的陌生少年走進飛龍堡外村,老翁就已經(jīng)接到二十封飛鴿傳書傳來線報,本以為只是路過此地的小乞丐,所以他并不怎么理會,但還是暗中仔細、小心地監(jiān)視看,直到他接近階梯……
“在下海無量,再來鎮(zhèn)上再來閣的掌柜,不知公子到再來鎮(zhèn)有何貴干?”海無量客氣地打躬作揖,臉上浮露彌勒佛式的笑臉。
“關(guān)你屁事?”丁小亞冷冷地滿口粗話,根本不甩眼前這位笑臉迎人的老人,此刻她一心只希望趕快將事情了結(jié),趕快完成她爹臨終前的遺言,然后她就自由了,就可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走入江湖游玩。
海無量不以為意地依舊保持臉上一團和氣,“是不關(guān)我的事,只是瞧公子從外鎮(zhèn)一個人走來,一路上長途奔波一定很累了,不如上再來閣小想一會兒?”
“海掌柜,抱歉得很!我不是到再來鎮(zhèn)玩的,我從南嶺走路來這兒,是要到飛龍堡辦事。”丁小亞邊說邊指著在陡峭階梯延伸的云霧中的飛龍堡。
海無量聞言一怔,臉上仍保持笑容,好言相勸著:“公子爺!你要去飛龍堡干什么?飛龍堡那地方很危險,不是人人都可以進去的,我勸你還是回去吧。”
“什么?”海無量的話聲才剛落下,丁小亞就睜大眼珠子,一臉不可思議地大叫,“你叫我回去?我走了那么多天的路,連仇人的面都還沒見著,你就叫我回去?”
仇人!這兩個字間人海無量的腦海中,使得他眼神立刻充滿警戒的凌厲,但臉上仍是掛著笑意道:“仇?是什么仇?飛龍堡和公子有仇?”
丁小亞偏著頭想了一下,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是我爹叫我來,所以我就來了!
海無量神色保持高度警戒,嘴上笑問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丁劍秋!
※ ※ ※
一間寬闊敞大、地上鋪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議事廳,廳堂左右兩旁各一排雕成龍形的金色琉璃燈架,正吞吐著燦燦光芒,正前方有六階、寬十尺的樓梯上平臺。階梯正中央雕繪生動的飛龍騰舞圖斜傾連接著地面與平臺;平臺上放了紫檀木的方椅,椅后的墻壁上是一幅雙龍吐珠的石雕。
大廳由巨大蟠龍石柱頂天立地般支撐著,兩排十二張檜木椅分置廳堂左右兩側(cè),中間夾有小茶幾,其上放著幾盆蘭花,蕊開芳香四溢,只可惜人聲汗味遮掩住它的香味。
廳上坐滿各路英雄好漢,似乎在討論什么大事。而坐在平臺上方椅中的崔皓龍,沉穩(wěn)內(nèi)斂,面無表情地盯著大廳內(nèi)的眾人。
“好了!到此為止!贝摒埐慌臍馄怯缮畛翜喓竦纳ひ糁袘厝耍拔腋赣H的大壽不必太奢華,他云游四海慣了,不喜歡鋪張、熱鬧,也不愿飛龍堡上上下下為他一個人忙里忙外!
“少堡主,禮不可廢!”一位身著青衫儒服,氣韻仙風道骨,宛若諸葛孔明般手持羽扇,只差沒戴綸巾的年輕人開口說。
他淡淡的一番話引來崔皓龍的挑眉問:“石云,那你說該如何?”
“是啊!大哥大軍師!在我們?nèi)酥心隳昙o最長,老謀深算的你有何主意就快說!弊谌迳赃叺囊粋濃眉大眼、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也忍不住好奇地問。
“石風,別心急!”石云依舊從容不迫地搖著羽扇,優(yōu)閑地道,“我認為奢華不必,熱鬧、鋪張也可免去,倒不如邀幾位老堡主的故友前來敘敘舊,讓老堡主高興一下,給他一個驚喜!
石云話未說完,就有人開始附和,最后大伙一致叫好,統(tǒng)統(tǒng)附議這位飛龍堡智謀的主意。
“好,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崔皓龍銳利的眼神趨于緩和,微微頷首,頗為贊許地朝石云點點頭,然后大手一揮,嚴肅道:“此事就暫且商議到此,大伙可以下去了,石云、石風,你們留下。”
命令一下達,眾人先后離去,直到人都走光了,崔皓龍才緩緩步下階梯。
這時,外面的侍衛(wèi)突然跑進來,單膝跪地恭敬地報告:“少堡主,飛龍堡外城總管大人?偣苡惺虑笠姟!
“海大叔!快請。”崔皓龍直到站起身的石云、石風身旁,望著自門外緩步走進來的彌勒佛一海無量。
海無量一踏進門檻,瞧見出類拔萃的三人,便笑呵呵地道:“真難得!飛龍三杰一塊出現(xiàn),石云、石風你們兩兄弟什么時候回來的?海大叔怎么都不知道?”
石云還沒機會張嘴,就被石風搶先道:
“我跟大哥去京城辦事,秘密地由后山地道出去,再秘密地從地道回來,在前村再來鎮(zhèn)上的海大叔你怎么可能知道!這一趟任務(wù)下來,真把我給累壞了!笔L說完,便捶肩、偏頭,一副很累很疲倦的模樣。
石云聞言搖頭嘆氣:“海大叔!我這小弟的個性就是這樣大而化之,他尚血氣方剛,說話直來直往,若有不得體之處,你可千萬別見怪。”
海無量笑容滿面道:“我怎么會見怪?都已經(jīng)習慣了!闭f完,隨即哈哈大笑,而石風也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無所謂地笑了笑,石云則和崔皓龍相視一眼,也搖搖頭呼了口氣。
直到笑夠了,海無量才又道:“皓龍,海大叔有個消息要送給你!
“什么消息?”石風依舊改不了狗吃屎的習性搶問。
海無量微笑地打量著眼前的三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可是個性卻是南轅北轍!
他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石風年紀最小,是個急躁的毛頭小子,不脫孩子稚氣;石云溫文儒雅,喜歡動口不動手,是飛龍三杰中年紀最大的,但雖然他外表斯斯文文、白白凈凈,高瘦的書生身材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卻是三杰之中武功最高的,深藏不露,善于四兩撥千金。
崔皓龍,年紀輕輕才大石風三歲。卻老氣橫秋猶比石云還要老成許多,這是由于老堡主太早讓他接掌飛龍堡,太早讓他接觸現(xiàn)實的社會,體驗世俗黑暗、丑陋一面,使得他的心智早熟,個性訓練得沉穩(wěn)內(nèi)斂,不是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孔看待世間人情,就是淡淡一笑顯得疏離冷漠,給人孤傲、冷冽的感覺!
唉!讓他太早成熟不知是好是壞?海無量嘆了口氣,這問題的答案他也不知道,不過,崔皓龍的確是把飛龍堡治理得有條不紊,比老堡主在位時更昌隆、更興盛、更加威名遠播,使飛龍堡成為中原七堡之首!
這時海無量想了昨日傍晚被他拉進再來閣的那位小公子--故友丁劍秋之子,但他依稀記得十五年前丁劍秋離去之前帶走的是女兒,不是兒子,而且最重要一點是,丁老的女兒跟皓龍似乎有那么一丁點的關(guān)系,而且是關(guān)于“喜事”那一方面。
但奇怪的是,那位少年怎么會說來飛龍堡尋仇呢?他和丁老間又是何種關(guān)系?若那名叫亞亞的少年是個女娃,那么整件事就頗令人玩味了!
想到這,海無量覺得事情愈來愈有趣,說不定以后飛龍堡會更熱鬧,而不是像山頂上的石頭,又冷又硬!
他邊想,目光邊在他們?nèi)松砩侠@了一圈,輕咳了兩聲,“嗯,我說皓龍啊!你還記得丁劍秋大叔吧?”
望著眼前這位既師亦友的父執(zhí)長輩、飛龍堡創(chuàng)堡以來就不可或缺的磐石,穩(wěn)控著飛龍堡的經(jīng)濟命脈,也是教導他長大的老師,崔皓龍非常尊敬他,同樣的,石家兩兄弟也相當敬重這位海大叔。
崔皓龍淡淡一笑,點點頭:“記得!這次父親的壽誕丁大叔也在受邀之列,怎么?海大叔你是不是有丁大叔的消息了?記得十五年前他離開飛龍堡后就斷了音訊,爹找了他很長一段時間但仍無消息!薄岸±系南⑽沂遣磺宄贿^,有個人或許能提供線索!焙o量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誰?”石風心急地問,他已經(jīng)好些年沒見到丁大叔和那位小他三歲的兒時玩伴--丁小亞。
“他的小孩,現(xiàn)在正住在再來閣!
崔皓龍聞言,凌厲地以眼神捕捉海無量笑容后面隱藏的深意,他瞇著一雙銳利的眼睛,深沉地道:“海大叔,除了這些話,你似乎隱瞞某些事情?”
海無量大笑一聲,搖搖頭道:“唉!還是逃不過你的眼睛,你比你爹厲害多了,你猜得沒錯!
石云淡笑搖扇道:“我想和那位了大叔之子有關(guān)吧?”
海無量看了石云一眼,心中不免有些長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觸:“唉!江湖上人稱神算子石云實不可小覷,幸虧你是飛龍堡石老的寶貝兒子,也幸虧你生在飛龍堡,否則七堡之中屬你為最危險的人物!薄斑^獎了,海大叔。”石云謙虛地作一揖,“其實李家堡的病諸葛賽華陀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幸好他是我們的朋友,不是敵人!”石風插嘴道,“對了,海大叔,你還沒說丁大叔的小孩丁小亞怎樣了?”
“不是她!現(xiàn)在客棧中的那人,外表是個男孩,就不知道是不是丁小亞假扮的或是另有他人,不過,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說他是來飛龍堡報仇!
聽到最后兩個字,三人的反應(yīng)不一:石風瞠目咋舌,仿佛驚嚇過度;石云則保持一貫溫柔親切的笑容。
而崔皓龍則微挑了眉,面不改色地冷聲道:“請他上飛龍堡!
若非老爹的遺命,她才不會冒著風吹日曬來到飛龍堡,而且還要一口氣爬不知道幾千階、幾萬格的樓梯。天哪!她寧可待在南嶺的茅廬過著與山為友、與花鳥草木為伴的生活。
所以說來說去都是她老爹的死對頭崔皓龍害的,她一定要跟他作一番了結(jié),親手解決他!
當了小亞費盡她十九年來吃奶、吃飯的力氣,總算爬上陡峭的樓梯頂端時,她幾乎是癱在飛龍堡大門前遼闊的平臺上。在喘氣之余,她抬起長長睫毛下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望著眼前三雙石柱般的美腿,再緩緩將視線往上移,首先看見的是一對深不可測的黑眸正冷冷地逼視她,他濃密黝黑的劍眉正高高挑起,仿佛是在嘲諷她如此不濟。
丁小亞連忙拍拍身上的塵埃,迅速地從地上爬起,不愿讓人看輕她丁小亞。
當她站起身后,才注意到眼前這一雙美腿的主人--就是那位用眼神對她冷嘲熱諷的高傲家伙,他高大魁梧的體格像是石柱般頂天立地;古銅色的膚色顯示他一定常鍛煉武藝;濃眉、薄唇、方臉像石雕般剛毅的五官和臉型,看似長得還不錯,就是生硬冰冷了些!
他的左后方站了一個俊俏的年輕人,此人正睜大寫滿問號的眼睛看著她;右后方則是站著三個人中她看得最順眼的一位,此人渾身散發(fā)著儒生氣息,白晰的臉孔顯示他一定很少曬太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削瘦的身材更顯得他的仙風道骨,而且如子夜般眼眸中帶著淡淡笑意令人如沐春風。她直覺地認為這個儒生是個好人,比為首那個臉色又臭又冷冰冰的大家伙還好相處。
丁小亞在打量他們的同時,她也被他們?nèi)舜蛄恐?br />
過了半晌,石風輕皺眉頭說;“你就是丁劍秋之子?你確定你沒弄錯?”
“廢話,我自己的親爹還會弄錯!”丁小亞不太高興地嘟著嘴,強調(diào)地述說:“我姓丁名小亞,我爹乃是三大神醫(yī)之首的丁劍秋。”
“不對呀!”石風大聲嚷嚷著,“丁小亞是個女的耶!”
“你怎么知道我是個……”猛地想到自己說了什么,小亞連忙捂住嘴。
只可惜有兩雙眼睛已將她看透了,但她還未察覺,心中只懊惱地想:怎么那么糊涂!差一點說溜了嘴,自十二歲起她就不再是個女娃,這是她自己發(fā)過的誓約啊!
崔皓龍面無表情地瞟了眼了小亞那張清麗、隱藏不住心事的臉,心想:滿是灰土塵埃的面孔已是如此清亮炫人,那洗凈那一層污垢下的面貌又是如何?想到這他不敢再探索下去,因為那畢竟超過他多年來營造的冷血無感情的尺度。
深吸了一口氣,崔皓龍淡道:“石風,帶她到梅院,梳洗之后再領(lǐng)她來見我!苯淮曛螅秃褪撇⒓珉x去。
“她就是十多年前的亞亞,”石云邊邁著腳邊輕聲低語著,“也是你的未婚妻!彼滞低悼戳艘谎凵砗髢扇恕
“我知道!贝摒堖h離了小亞之后,仍不時用眼角的余光瞟著她。
我的妻子!長久以來這件事只有他和石云曉得,而且還是他們在無意間偷聽到父執(zhí)輩的談話才知道的。他父親和六位大叔合稱七飛龍,自從解散、各奔東西后,有幾位不幸早逝就只剩下他父親和其他四位了--丁劍秋、海無量、石天問、曹江;而丁劍秋的蹤跡現(xiàn)今也算是有個著落,就神偷曹江至今仍下落不明。
這件婚事便是由六位大叔和他爹在酒酣耳熱之余、玩笑中決定的,當時誰也沒有把它當真,但他爹在事后卻作了主張找上丁大叔商議,也就是在那時被他和石云聽見,而那時了小亞才牙牙學語,剛會走路而已。
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童年往事……
※ ※ ※
“亞亞,快一點!我們來玩捉迷藏,石風當鬼!币蝗褐蓺馕疵摰男∧泻、小女孩呼喚著落在后頭的小女娃,小女娃則笑嘻嘻搖搖晃晃地走著,試圖追上他們,猛地,小女娃因為走得太快,竟跌個狗吃屎。
一個小男孩立刻跑到她身邊攙扶起她,關(guān)切地問:“亞亞,要不要緊?”
“龍龍,小亞亞不要緊,小亞亞好堅強,都沒哭!毙∨夼呐哪樕系幕覊m笑瞇瞇地道。
“皓龍,回來!身為飛龍堡的繼承人,不可以跟一般的小孩子一樣胡鬧嬉戲,你要學著比別人強!
威嚴的吼聲打斷了那小男孩的歡笑,皓龍萬般無奈地望著冷酷嚴厲的父親,希望父親能寬容他擁有童年的天空,但他也明了這種渴望無疑是異想天開。
亞亞睜著那雙清澈靈活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著皓龍,小臉上布滿疑問,“龍龍,你才出來一下又要回去用功啦?”
皓龍點點頭,心憐地輕撫著亞亞的臉蛋,替她拭去臉上未拭干凈的灰塵。
亞亞見他點點頭,小嘴馬上翹得高高的,不高興地瞪視他,“你又食言了!亞亞不喜歡吃“言”的龍龍!
皓龍無奈地苦笑,望著她氣嘟嘟的小臉,知道她在氣頭上不會聽他的解釋,便搖搖頭,一咬牙,轉(zhuǎn)身離去,拋去童年、拋去歡笑……
※ ※ ※
叩!叩!叩!
沉浸在童年回憶中的崔皓龍被敲門聲驚醒。
他恢復平日不茍言笑的臉孔淡道:“進來。”
“大哥!币粋秀外慧中的女孩兒輕挪蓮步,優(yōu)雅地走進這間充滿男性剛硬氣息的書房。
書房的左右兩邊都是書柜,書柜前擺置了四張?zhí)茨疽,中間隔著一個茶幾;靠書齋的書柜前有一個辦公的桌椅而書房的左右側(cè)各置了一盆長青樹,讓書房看起來生氣一些。
“是你呀。”崔皓龍?zhí)а劭戳艘幌,又垂下頭繼續(xù)工作,“皓雪,有什么事?”他原以為來他這報到的是亞亞,一看清楚來人是他妹妹崔皓雪后,愉悅心情頓時變成失落愁悵。
“你好像不太高興看到我的樣子!贝摒┭┑馈
“怎會呢?”崔皓龍干笑兩聲以掩飾心虛。
崔皓雪臉上泛起一抹微笑,“也許你比較想見的人是遠在西廂房梅院里的丁小亞,是不是呀?”見崔皓龍依舊是那輕淡的笑容,令她猜不透他內(nèi)心到底在想什么,她實在無法看出在那層面具下的心情,只好無奈地撇撇嘴,“算了!人家不跟你玩了,我只是來跟你報備一聲,我想搬去西廂竹院,在梅院的隔壁,可以和亞亞姐作伴,你說好不好?”
崔皓龍淡淡一笑,“我想就算我不同意,此時你的東西大概也已經(jīng)在竹院了吧。”
崔皓雪俏皮地吐吐舌頭,甜甜一笑,“謝謝大哥!比缓筠D(zhuǎn)身快樂的離去。
看著妹妹像只蝴蝶般飛舞而去,崔皓龍露出個苦笑。皓雪外表看似溫柔嫻靜,就像一位深鎖閨房內(nèi)的閨女,但她心思靈巧、聰慧,觀察力之敏銳有時真令人不敢恭維,剛剛乍見到她出現(xiàn)時,他就差一點泄了底,若被她看透了思緒,以后他這個飛龍堡少堡主就很難維持尊嚴!
想著想著,崔皓龍又埋首于工作,當敲門聲再度響起時,他已恢復平日自制、沉穩(wěn)、內(nèi)斂的神色,不再為了小亞牽引心神。
“進來!贝摒垙姆敝氐墓ぷ髦刑痤^,看見來人,旋即皺起眉頭,“你怎么還是穿這一身青衫布衣,服侍你的阿菊沒拿新衣裳給你嗎?”見丁小亞仍是那一青綠色的衣服,腰間系了一條青布腰帶的男裝打扮,他忍不住問道。
“有啊。”丁小亞想到這就一肚子氣,她已經(jīng)偽裝了七年多,甚至連她自己有時都會忘了她是女孩這件事,偏偏來到飛龍堡他們竟把她當女生看,“為什么要拿女人穿的衣服給我?”她一臉的不悅。
崔皓龍微挑眉,臉上露出若有所思又深不可測的詭笑,“你自認自己是男生?”
“我當然……當然是男生了!”丁小亞說得有些勉強。
崔皓龍不動聲色站了起來,淡笑道:“只可惜你扮演得不像!
“哪里不像?”丁小亞愣愣地問,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過了會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泄了底,便連忙捂住嘴。
崔皓龍負手望著窗外,淡淡地問:“為什么要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
丁小亞這才明白原來他早看穿她的偽裝,她嘟著嘴道:“你看出來啦?”見他依舊背對著她,她只好無奈地聳聳肩,“這是沒辦法的事!在我扮男孩那么多年來,你是繼我爹之后第二位知道我真正性別的人,如果你肯告訴我爹的死對頭--崔皓龍在哪,我就告訴你為什么!
“你找崔皓龍做什么?報仇嗎?報什么仇?”他冷聲問。
這時了小亞非常訝異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她記得這是一件秘密她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可是恍惚間她又想起她似乎曾向某人透露過。
丁小亞的記性向來不太好,甚至有些迷糊,她心想:也許她真的曾經(jīng)說過,于是便聳聳肩無所謂道:“算了!被你知道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就是要找崔皓龍單打獨斗來了結(jié),雖然我不太明了我爹臨終所說的什么報……”
“丁大叔死了!”這下?lián)Q崔皓龍一臉難以置信地盯著她,“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丁小亞不悅地想:這家伙問題還真多!哪像那個石風她問一句他就答一句,讓她對飛龍堡了解一些,只是惟獨崔皓龍的事,他避而不談,說什么她親自去見比較好!簡直是廢話,要是她知道崔皓龍生得什么樣子,她早就自個兒去找他了,還需問嗎?
算了,看來眼前這人算不錯的,除了有點高傲些以及沒有笑容外,其他方面倒還可以,而且人又生得少見的英俊挺拔,她就好心一點替他解答。
“半個月前我爹就去世了。”丁小亞垂下頭仿似沉慟地哀悼父親,其實是為掩飾她實在擠不出半滴淚水,她緩緩地從腰間掏出一張地圖和一封信道:“這是我爹臨終前給我的。”
崔皓龍仿佛搶東西般取過地圖和信,并立刻拆閱。
“喂!你不能看!信封上是寫出著交予崔皓龍親閱!倍⌒喆蠛爸,可惜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也不知她父親為什么寫信給仇人,也許是挑戰(zhàn)書也說不定?她十分好奇信的內(nèi)容為何,可是一想到那封信要給崔皓龍,畢竟是他的隱私,她不該拆閱,于是她便按下好奇心。
但偷窺一眼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反正這家伙已經(jīng)先拆了,崔皓龍生氣也是找這個家伙算賬,有人頂著怕什么?于是丁小亞悄悄地往他胸前移了一小步。
崔皓龍見狀立刻把信收起來,淡道:“信上沒說什么,只是交代飛龍堡要好好照顧你,要你安心在飛龍堡住下。”其實信上不止寫這些,還包括了他和丁小亞的婚事,只不過他暫時不想讓她知道。
“這樣。 毙嗸局,鼓著腮幫子,有些不悅,心想:她爹那么慎重其事地交給她這封信,還以為是挑戰(zhàn)書什么的,原來跟家書差不多!大概是怕她報完仇,人家飛龍堡會來找她算賬,所以先交代飛龍堡要照顧她!
崔皓龍沒理會她,逕自將信和地圖折好收起放人書桌抽屜中并上鎖,然后轉(zhuǎn)過身問:“你還沒告訴我為何要易笄釵?”
據(jù)丁劍秋表示,自他臥病在床之日起,他的寶貝女兒就莫名其妙把那一頭烏溜溜的長發(fā)剪短,變成一個可愛的小男生,雖感不解,不過他內(nèi)心卻為她這一舉動感到欣慰和心喜,因為丁家一脈單傳,沒想到傳到他這一代卻無子嗣,但他毫不引以為意,因為他有亞亞!而他寫這封信的目的除了是為了丁、崔兩家的婚配,更重要一點希望亞亞能恢復女兒身。
聞言,丁小亞不太高興地瞪視他,嗔道:“我告訴你這最后一件事,你就要告訴我崔皓龍在哪,不可以打馬虎眼!”
“好!贝摒堻c點頭,卻沒承認。
丁小亞瞧他應(yīng)允了才滿意地說:“其實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因為我爹生病時,口里不斷說他對不起丁家列祖列宗,說什么他救人無數(shù)違逆天意,因此造成丁家香火從此斷絕!敝v到這,丁小亞臉色也沉重了起來,她心想:世上人多人少,老天爺和閻羅王心中自然有數(shù),她爹醫(yī)治好許多人的傷病,死的人少,這便違反自然天道,難怪老天爺要生氣!
聞言,崔皓龍心想:這也許是丁老胡謅之詞,但年幼的小亞怎會分辨得出話中的真?zhèn)?因此單純(nèi)缢拖氲交砟泻ⅲ屩夭〉母赣H開心一下,也許父親病就會快點好,誰知這個方法仍無法挽救她爹的命。
丁小亞幽幽嘆了一口氣,“為了讓我爹的病能早日康復,討他歡心,結(jié)果這一模樣就扮了七年之久,幾乎讓我忘了原來的本性!”
原來如此!崔皓龍聽她娓娓道來易裝的原由,心中感觸良多,他從來不曾體諒過父母,更別提去想為他們做些什么,他已習慣于冷然處事,嚴厲的教育使他幾乎忘了他還有父母,如今她的這一席話使他開始回想起父親的所作所為……
“喂!我說完了,你可以告訴我崔皓龍在哪兒了吧?”
回過神的崔皓龍淡淡地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冷道:“他就站在你面前。”
“我面……”丁小亞愣愣地東張西望,她面前好像只有一個人,“莫非你就是……”
“不錯,正是在下!
丁小亞瞪大眼,一臉不敢相信地生氣道:“你耍我!”伴隨這句話是一記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刀。
崔皓龍從容不迫地閃過,在得知她是來找他算賬后,他就有了防備:更何況丁家武功走輕靈,主要是專精在醫(yī)術(shù)方面,因此功夫自然較以武建堡的崔家差了許多。
丁小亞邊打邊咒罵,總差那么一丁點就摸到他的衣袂。
最后當她使勁往他剛毅的下巴揮出一拳時,卻被他的大手接。划斔硪恢皇殖峦共窟M攻,擊出一記,卻被他握住手腕。
瞧崔皓龍毫不費勁、優(yōu)閑地接下她的每一招,丁小亞就一肚子火,“放開我。”她怒聲地說。
崔皓龍緩緩地放開她,動作優(yōu)雅地坐回他的位子上淡道:“想報仇也得把功夫練好,像你這種三腳貓的功夫,倒不如你祖?zhèn)鞯尼t(yī)術(shù)!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丁小亞經(jīng)他一提醒,一臉得意洋洋地道,“我可以放毒藥毒死你!
丁家的醫(yī)術(shù)擅于解毒、治病,自然也懂得不少下毒的功夫,只不過她爹曾告訴她放毒害人乃是小人行逕,大丈夫不屑為之!可是武功不如他,只有用毒收效比較快!管他的!她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丁小亞在心里打量著。
崔皓龍聞言,瞇著眼冷笑,“那也得要有機會下手!
丁小亞一怔,心想:對呀!要報仇、要下毒也要找到機會才能下手!于是她一咬牙,下定決心,“好,我要住下了,每天十二個時辰緊跟著你,找機會在你疏忽之時給你一個出其不意!
“好!我等著看!贝摒堊旖欠浩鹨粋深不可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