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桔子樹壓傷腳的李振崗在醫(yī)護(hù)人員的搶救下,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礙。這嚴(yán)肅的爸爸雖然讓她平常感到壓力頗大,但是該疼她的卻一分也不減;如今看他坐在輪椅上,少了平常應(yīng)有的英姿,采漪心不禁一陣陣抽痛。
“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感情豐沛?會關(guān)心起我來了?怎么,你那男奴沒有陪你一塊來?”李振崗擠出難得的笑靨。他之所以會想笑,是因為天天聽兩人斗嘴,才會忍不笑出來。
一想到那個沒良心的殺千刀,采漪就沒好氣的嘟了嘟嘴!皠e談他了,一肚子火。”
“又怎樣了,唉!不是老爸愛叨念你,有時候還是得給人留點(diǎn)面子,畢竟人家是看在你干爹的分上才愿意任你使喚的。你做錯事還要人家來道歉,天底下哪有這種荒謬的事!崩钫駦彶幌M射舻膫性害了她一輩子,要是她這個性持續(xù)不變,有誰家的公子敢找上門!
“爸!他不來看你就已經(jīng)很過分了,你還幫他說話,這算什么嘛!”采漪千金小姐的脾氣又起。這分明是他冷血又自私,怎變成來數(shù)落她的不是?
“人家妻子才剛?cè)ナ罌]多久,我們應(yīng)該多幫助人家心理重建,像你,老愛給人惹麻煩,實(shí)在有失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弊约号畠旱膫性他了若指掌,他當(dāng)然得好好機(jī)會教育一下。
“爸!他是給你多少好處,你老幫他說話。他把那些桔子樹看得比你還重要,這種下地獄都不嫌可惜的人,你還看不清嗎?”
李振崗長吁一口氣道:“你責(zé)怪人家不來看我,那你有去祭拜過他的妻子嗎?你老是希望人家對你能尊重些,除了你那只寶貝‘嘟嘟’,我就不見你對誰好過。所以我才會對你今天的舉動感到訝異不解。”
“好嘛!以后我少叫他做事不就結(jié)了。”她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兩只小手揪著床單,看著面有憔色的父親。
忽然之間,看到茶幾上擺著幾顆桔子,她忽地站了起來,兩只手不知要放到什么地方去。李振崗覺得事有異樣,馬上追問:“怎么了,看你急成這樣?”
“他現(xiàn)在一定在‘橙煙軒’大鬧特鬧了!唉喲,這么重要的事我一急都忘了告訴你!辈射舸舐缘貙睚埲ッ}去說了遍,又道:“干爹在哪里?我去找他處理好了!你別著急,這件事讓我一個人解決,別說我不體諒你,這回,我一定可以將這件事處理好!
李振崗發(fā)覺女兒真的懂事了,會替他分憂解惑,也許該感謝◇亭這孩子吧!
“你干爹大概在柜臺幫我辦入院手續(xù)。記得,要用智慧取勝,別動不動又失了女孩子該有的矜持,在工人面前相互叫罵,這可會丟我的臉的。”
“是的,我鐵定將他治的服服貼貼,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看到老爸已無大礙,采漪心中像落了一塊大石。她一定要拿出點(diǎn)成績來,不讓老爸一直笑她長不大。
看來,也許要借助◇亭這樣的刺激,采漪才會強(qiáng)迫自己長大吧!
☆ ☆ ☆
待采漪將◇亭的事告訴朱長洛的同時,果不其然,工頭也在這時候打了行動電話給他。朱長洛毫不猶豫,便連忙趕到現(xiàn)場去。
“你們這些臭泰勞,自己國家不好好待,為什么要到臺灣來搞破壞?砍樹是一件不環(huán)保的事,你們了解嗎?你們這叫做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亭像是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講道一樣,對著一群黑不拉嘰的泰勞訓(xùn)起話為了。
“你以為他們研究所畢業(yè)。≌嬉阏f的那些成語,他們還用得著來這里出賣勞力嗎?”耳后傳來一句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亭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女主人”來了。
“你不是去醫(yī)院陪你爸了嗎?怎么還來這里。”◇亭看著采漪及朱長洛一前一后走來,疑慮地問道。
“托你的福,我爸命大,多謝你的金口。”
“◇亭,你這是做什么?這片果園已經(jīng)是采漪家的了,這些桔子樹也不是屬于我的,你快起來,別無理取鬧了。”朱長洛微胖的身軀走得慢,但仍中氣十足地對他說道。
“聽到?jīng)]有,這些你看得到的都是我們李家的!快閃開!不然我找警察來了。”采漪像棵大樹矗立在◇亭的面前,這次她口氣不再兇悍,連男奴也不叫了。
“少在我面前財大氣粗,俗斃了你知不知道!好歹我也曾是這果園的半個主人,未經(jīng)我的允許就擅自砍我的樹,我還沒找你們算帳,你倒是先兇起我來了!薄笸さ钠獠射粼缇兔噶,只要是他自認(rèn)為沒錯的,那固執(zhí)起來,任天皇老子來求情都沒有用。
“你這不知廉……”采漪“恥”字在口腔里打了個轉(zhuǎn),又硬生生吞了進(jìn)去,她記起答應(yīng)過李振崗的話——要成熟行事。
“廉什么?現(xiàn)在我不是在朱家,所以你不要動不動就擺出大小姐的脾氣指使人。”顯然的,為了捍衛(wèi)和海若的最后一片懷念的園地,他也顧不得一切,和采漪卯上了。
“我……我是說蓮霧很好吃,你要是離開這里,讓工人好好工作,我削一盤蓮霧給你吃怎么樣?”
◇亭朝天狂笑了起來。“你少找點(diǎn)麻煩事給人家就不錯了,我不敢奢望吃你削的蓮霧,天知道這是不是你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
“◇亭,之前我們在海若的墓前不是都說好了嗎?怎你現(xiàn)在又出爾反爾,這不像是你的作風(fēng)!敝扉L洛雖然很感動◇亭對海若仍然這么有情有意,但老是活在回憶之中也不是辦法。
◇亭口氣強(qiáng)勢的辯駁著!拔抑皇谴饝(yīng)你要到你家去當(dāng)這丫頭三個月的傭人,并沒有說連桔子樹也要一并讓你們砍光。你們別再說了,這一點(diǎn)我絕對不讓步!
“什么?你不是心甘情愿來當(dāng)傭人的?”采漪兩眼不停在◇亭和朱長洛面前縈來繞去,她快羞死了。她一直以為◇亭是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沒想到……
“那是你用三天三夜不吃飯這種下流的手段讓人屈服的,為了不讓葬儀社賺你們李家的錢,我才發(fā)菩薩心去任你撒蠻,F(xiàn)在你們變本加厲要砍我的桔子樹,我不想再忍了?傊,要砍樹,先砍我!薄笸]看到朱長洛拼命在一旁打著PASS,因為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告訴采漪,這下子完了,朱長洛一顆心臟差點(diǎn)要衰竭休克。
采漪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扒光衣服再痛賞兩巴掌。雖說那些泰勞聽不懂得中文,但是瞧那工頭掩著嘴偷笑,早晚他會在茶余飯后翻譯給那些泰勞聽,還不是一樣被當(dāng)做八卦新聞到處亂講。士可殺,不可辱,她李采漪就算拼了命,也要討回這份尊嚴(yán)。
她梭巡了一下四周,見一位泰勞手中正好有一把斧頭,連忙將它奪了下來,朝◇亭面前走去!斑@是你說的,要砍樹,先砍你,好,本姑娘我就成全你!”
一把利斧宛如刑場的劊子手猛地?fù)]下,◇亭見了也不免冷汗涔涔,這時,采漪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父親的話,稍一遲疑,◇亭已側(cè)身躲過一劫。
全場一片鴉雀無聲,采漪停在半空中的斧頭也沒有人敢奪下來,深怕一有個閃失,遭受池魚之殃。
“好,這是一個公平的地方,我不用暴力讓你屈服。我要讓你知道,千金小姐也是能吃苦耐勞的。我就不信,你能做的事我就不能做!辈射糇呦蛩磉呄囟,準(zhǔn)備跟他來一場耐力大戰(zhàn)。
“采漪,你這是做什么?”朱長洛見她行動詭異,不清楚她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我準(zhǔn)備跟他賭上一把!”
“你要怎么賭?”◇亭持著疑惑的眼光看她。
“你喜歡坐在樹下,我陪你一起坐。如果你忍不住先爬起來,就別在這兒礙事;要是我先忍不住爬起來,這片果園就如你所愿,全部保留,你覺得怎樣?”這樣應(yīng)該算是大人處理事情的方法了吧!采漪不禁為自己想出的辦法喝彩,這么做,老爸應(yīng)該不會反對才是。
“這可不是兒戲,會影響你健康的!敝扉L洛不忍心干女兒吃這種非人的苦。
“干爹,這是我第一次學(xué)習(xí)如何處理大事,你就放手讓我跟他搏一搏。放心啦!我穩(wěn)贏的,況且我剛才已經(jīng)上過廁所了,光是憋尿他就贏不過我!”最后一句是她在朱長洛耳邊說的,論斗智,她也是滿有頭腦的。
她一回頭,問向◇亭。“膽小鬼,有沒有膽子接受挑戰(zhàn)?要是沒有就別逞英雄、做好漢!
“比就比、誰怕誰!”◇亭老僧入定,一屁股盤腿而坐。
驅(qū)離閑雜人等,連朱長洛也不能滯留下來,這場桔子樹與香吉士的戰(zhàn)爭,即將展開……
☆ ☆ ☆
月明星稀,蛙鳴露凍,歲末的寒氣的確沁人膚骨。白天和夜晚的氣溫一差就差個十來度,讓一早只穿了件薄衫的采漪,也不免蜷縮,攏住了小腿窩在一旁。
“怕冷了對不對?”見到她身子骨微微顫抖,縮得跟蝸牛一樣,◇亭不禁問了一句。
“要你管!彼浅鲆豢跓釟,又道:“你怎么都不會想上廁所?”
“你以為喚起我的沁尿器官我就會想上廁所嗎?告訴你,早在你來之前就上過了,所以,你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薄笸ひ染膊惠斔,幸好,今天沒有喝到什么水。真是的,自己出什么餿主意,結(jié)果反而是害么了自己。想起暖烘烘的被窩,她兩條腿縮得更彎了,蜷成像一團(tuán)肉球的身軀拼命靠向◇亭,以期能避避夜晚蝕骨的寒風(fēng)。
“喂!你犯規(guī)喔!說好不能賴皮的!薄笸ぐl(fā)覺采漪的頭一直朝他肩頭猛磕著,便用一根手指將她推回去。
“小器鬼,靠一下也不行,真不明白,你吸引人家的是哪一點(diǎn)。”采漪一身傲骨,不靠就靠,臺灣這種天氣又不會冷死人。
“我吸引海若的是我真誠不悔的愛,這是一般男人做不到的事。”◇亭只要一提起這件事,便頗為自豪。
采漪望向天空的繁星點(diǎn)點(diǎn),像是充滿疑問的小朋友!皭?你這樣傻呼呼的在她去世之后還做一些蠢事,這也能算愛?要是我像海若姐一樣在天空,此刻正在看你的話,恨不得下一道雷半你劈醒!”
“你是因為我都不曾這樣對待過你,你才會吃味,要是有那么一天,我用對待海若的感情為對待你,我看說不這你會愛死我!彼麑W(xué)采漪一同看著天空,不知怎的,今晚的夜色好美,每一顆星星都閃著璀璨的晶芒,無形之中,也化解了彼此針鋒相對的銳氣。
采漪打了一個大呵欠,仿佛◇亭好的那一面一輩子也不會用在她身上。兩人從初相見就不是在一個浪漫的氣氛下開始,怎會有情愛的火花發(fā)生!澳悄闶遣皇且惠呑佣疾幌胝剳賽哿耍瑴(zhǔn)備當(dāng)活寡公?”
“才不會呢!我想海若一定會幫我找到一個跟她一樣好的女人來陪伴我,我相信她會的!薄笸墒謸沃掳,看向一閃一閃的燦星,如同是海若在回應(yīng)他說的每一句話。
什么叫做跟海若一樣好的女人?
在采漪懵懂青澀的愛情觀里面,她一直在“好女人”的定義上打圈圈。像她,臉蛋好、身材發(fā)育好、學(xué)歷也好,只不過先暫時休學(xué)而已,這樣是不是也算好女人?從瑪?shù)つ认氲桨⑿、從張小燕想到莎朗史東,到◇亭心目中的好女人是長什么樣子?
“你知道嗎?以前我只要在玄關(guān)脫了鞋,遠(yuǎn)遠(yuǎn)的就聞到海若做紅燒魚的香味,每天回家吃飯成了我一生中最大的享受。吃完了飯,洗澡水就同時幫我放好,根本不用我再多等。等到一出了浴室,就有一碟我們共同栽種的桔子可以吃。然后,她會幫我抓抓龍、躺在我懷里聽我說今天在這果園中發(fā)生的一切趣事。最后,不知不覺,就在我胸前睡著……”◇亭一人兀自陶醉的說著,甫一愣,便發(fā)現(xiàn)采漪真如他所說的,在他懷中甜甜的睡去!拔!我是說海若在我懷中睡著,不是也叫你睡,你快醒來,我……我不能背叛海若,她會在天上看的!”
然而,采漪就像嬰兒在搖藍(lán)曲的催眠下,已進(jìn)入熟睡狀態(tài),◇亭被她一張嫩如春蕊般的俏臉柔融了心,他停下推動她的動作,干脆讓她舒服的蜷進(jìn)他腹部的暖窩內(nèi),安安靜靜的在這充滿桔杷味的桔子園中睡去。不知怎的,他竟然欣賞起采漪這張靈動的小瓜子臉了。
濃熟的鼾聲夾雜著果園內(nèi)的香味,直把◇亭的嗅覺及聽覺麻醉,連不小心拂上采漪臉上的觸覺也被征服了。一時的悸動像非洲草原的鼓聲,陣陣從臟腑深處傳遞而出。自從海若去世后,他的男性機(jī)能一直處于停頓的狀況,怎料下半身讓采漪借躺一下,就立即起了生理反應(yīng)。難不成他愛上這“剛”成年少女?不會吧!老婆剛死,有這念頭豈不萬惡不赦?可是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不是說靠大腦小腦商量一下就能夠?qū)⒅噶顐鬟_(dá)到不自主的器官,叫它乖乖聽話的……
反正今夜月明星稀,他也不希望大地賜給他的良辰美暗就這樣糟蹋了!笸ぱ鐾炜,在心里喃喃自語著:海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擁著她入眠?我實(shí)在怕她一個女孩子穿的如此單薄,在這空曠的果園內(nèi)會凍著了;要是你同意的話,就麻煩星星眨眨眼,我就明白了。
當(dāng)他閉目默禱之后,再度睜開眼遙望天際時,赫然被眼前的景觀所懾住了。平鋪在黑幕上的繁星竟競相在為他眨著眼睛,毫不停歇,似乎在鼓勵他別遲疑,眼前的女子正是她所托依的最佳人選,放棄她那才是遺憾終身的大事……
他輕輕將她一頭絹發(fā)撩撥至耳際,露出光潔的側(cè)面輪廓,半歙動的睫毛隨風(fēng)上下浮蕩著,好一張精致細(xì)雕的藝術(shù)品,就算是高更、塞尚等大師再世,也不一定能描摹出如此娟秀的一張美顏,他不禁為著手中的可人兒癡迷了神智。為什么,為什么她只有在他懷中才會出現(xiàn)如此嬌甜的靨容?他們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竟從未發(fā)現(xiàn)她也有如此迷人之處?
他狂漲了自己的勇氣,想在她頰膚上留下一記難忘的吻。見她熟睡得如同一只冬眠中的浣熊,應(yīng)該不會突然醒來吧!
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將頭顱一寸一寸移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亭的微喘鼻息中越來越近,連風(fēng)兒也調(diào)皮的將◇亭的頭發(fā)拂下,點(diǎn)點(diǎn)刷過采漪的臉緣。當(dāng)他抿住唇抵向采漪的膚面表層時,他的心跳竟比跑車的引擎還熾熱狂奔著。那豆蔻無瑕的凈純臉龐,吻起來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陶然。從耳垂一直細(xì)啄到她櫻紅的雙唇,他不舍放棄每一寸巧奪天工的質(zhì)地。造物者如此厚愛采漪,連◇亭都要使壞地妒怒一下,咒罵上帝的自私偏袒。
正當(dāng)◇亭沉浸在采漪的溫柔鄉(xiāng)中,一記無情的巴掌朝他耳廓揮來——“死蚊子,討厭!”
原來是采漪受不了◇亭用唇在她敏感處呵癢而引發(fā)的反射動作。
當(dāng)他正沉醉在她迷人的睡姿之時,卻又聽見一句句夢囈自她唇角啟齒而出!啊笸じ绺,對不起,我代替‘嘟嘟’向你道歉,它不應(yīng)該在海若姐姐的墳上亂尿尿,采漪以后會好好管教它的,你不能生氣喔!好想看你對我笑一笑喔……”
原來她一直想跟◇亭道歉,無奈◇亭始終擺出一張臭臉,她自然也低不下這個頭去迎合◇亭的壞臉色?磥硭B夢中都不忘這件事;仔細(xì)想想,身為一個男人,這樣的行為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
“我不會生氣的,以后我都不會再生你的氣了!
他一起以為,這一輩子除了海若之外,再沒有人會在意他了。采漪無意間的真情流露,他頓時恍然大悟。
世上的愛情不是只能守著過往以逝的愛情,像是掛上愛的十字架而供人歌功頌德,這對于在世的人是相當(dāng)不公平的。就像他對采漪一般,不就是在殘酷的抹殺她無瑕的純美嗎?
他將采漪緊緊摟在懷里,這一夜,過得好浪漫、好美……
☆ ☆ ☆
天剛亮,采漪便起了身。對昨晚一夜的抗戰(zhàn),她顯然已有了必勝的把握。因為她早算準(zhǔn)◇亭這頭懶豬一定會睡得不知天南地北,于是趁著灰飄霧的晨曦,悄悄地抄小路回去拿一臺照相機(jī)。趁◇亭尚未醒過來之前,偷偷將他的身體側(cè)挪到一邊,等到拍立得的相機(jī)“啪喳”一聲,她才心滿意地再回到桔子樹下,放“嘟嘟”前去用舌頭將他舔醒。這樣一來,人證、物證、狗證都有了,看他如何再賴皮。
“唉喲!‘嘟嘟’,你在干么!”甫一睜眼,◇亭便發(fā)現(xiàn)一只多毛、頭上綁蝴蝶結(jié)的怪物,不停地將黏黏的唾液涂在他的臉上。他一手將“嘟嘟”抱起,才赫然發(fā)現(xiàn)——怎么自己睡地地方跟昨天有點(diǎn)不一樣了?
“哈哈!愿賭服輸,你——沒——戲——唱——了!”站在桔子樹下的采漪神氣八百地看著樹外的◇亭。
“我……我怎么會睡在這里?”◇亭傻了眼,仿佛昨夜的一切美好都是南柯一夢,他……是睡在這里的嗎?
“早就知道你會耍賴,你看!”她將照片亮在◇亭的面前晃著!罢f話要算話喔!”
“你……趁人不備……我……”◇亭正要將它搶下,采漪卻忙將它抽回!皢!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果你要賴皮,我就將這張照片貼在鄉(xiāng)區(qū)公所的公布欄,叫大家為評評理!
不知怎的,他對于采漪今天的舉動一點(diǎn)也不介意。他凝住她粉彩的亮唇,想著昨天種種的甜密,胸襟也就開懷了許多。
“好吧!你贏了,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你倒是滿懂得趁火打劫,沒關(guān)系!我美女肚里能撐船,你說吧!”采漪只要能讓他屈服,什么條件不好答應(yīng)。
“能不能讓我保留在海若墓旁的這五株桔子樹,當(dāng)作我擁有最后一片思慕海若的天空!
“OK,NO PROBLEM!”她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隨即將“嘟嘟”整個抱起。“太好了,我們要趕快將這個消息告訴爸爸,我終于幫他處理好一件事情了,從今以后,看他還敢不敢老說我是麻煩精!
看著采漪宛如小仙女般高舉“嘟嘟”在桔子園中繞圈圈,◇亭心中耿耿于懷的悲情像融冰般一層層滑落而下。他有感朱長洛的話越來越有道理,采漪是有同化人心的作用。只要跟她相處的人,再怎樣憂郁、閉塞,都能夠被她歡樂的因子所感染。他覺得有她的日子,天空似乎能永遠(yuǎn)萬里無云。特別是經(jīng)過昨夜的那段時光,他更能篤定,在采漪的心靈深處,也是像礦泉水般的純凈。這樣的女孩,是不容錯過的。
“喂!別跑太遠(yuǎn),男奴要作早點(diǎn)給你吃,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到家!薄笸⑹止俺衫葼,向著和“嘟嘟”在草地上滾來滾去的采漪說道。
采漪發(fā)覺他的笑容變燦爛了,有默契地朝他點(diǎn)一點(diǎn)頭,一路奔回家去。
“你偷跑,看我怎么修理你。”
只見一條幽靜的果園小徑充滿兩人盈盈的笑語,間接還傳來“嘟嘟”的吠聲。它仿佛在告訴著兩人:這樣做才對嘛!
☆ ☆ ☆
用完早餐之后,◇亭便用他那臺破三陽野狼一二五載采漪到醫(yī)院探視李振崗,因為昨天一時情緒失控沒去探視他的傷勢,他還特地煮了一鍋虱目魚粥。
“爸!我做到了,我不負(fù)你所托,終于將事情圓滿處理完畢。我就說嘛!虎父無犬女,這點(diǎn)小CASE難不倒我的!币贿M(jìn)加護(hù)病房,采漪使興致勃勃地吹起自己的功勛來了。
◇亭將一鍋虱目魚粥擺在床頭旁的矮柜上,謹(jǐn)慎恭敬地問侯:“李先生,這是我特地為你熬的一些魚粥,希望你的傷勢能趕緊復(fù)元!
“聽采漪說,你們之間的事情解決了是不是?她又用了什么小伎倆半騙半拐,讓你上當(dāng),對吧!”李振崗絕對不信,憑◇亭所見過的世面,會臣服在一個二十歲初頭的小女孩頭上。
“哪里!你自己看看,我這可是有憑有據(jù)的!他只要離開了桔子樹,就不能反悔,也就是說他不能再干涉‘橙煙軒’的改種方案,不過,爸,有件事我必須先跟你說清楚,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可以保留海若姐墳前的五棵桔子樹,這樣做不算過分吧!偶爾我也要幫你積積陰德,你可別動肝火,這是作善事喔!”采漪為了不讓李振崗叨念,急忙想了些臺詞,為自己留些后路。
李振崗的度量才不是那種小腸的,否則怎能在商場上跟人家一較長短,他反倒十分支持!澳憬K于懂得如何去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想事情了,爸爸感到非常欣慰!彼D(zhuǎn)而看向◇亭。“謝謝你了,是你改變了我女兒驕縱的脾氣!
“這……這沒那么夸張,我根本沒幫上什么忙。李先生,你這樣的道謝我不敢接受!彼奶摌O了,不過是湊巧的一樁小事,讓李振崗握著手猛道謝,反而叫◇亭無所適從。
“你別太謙虛了,有件事我還要請你幫幫我的忙,不知你意下如何?”他示意◇亭坐在他身邊,像托付重任的對他說道:“這陣子我的腳可能沒有辦法好了,她干爹又必須常在北部幫我處理總公司的業(yè)務(wù),我想請你在這段期間替我照顧采漪,順便照料‘橙煙軒’的工程進(jìn)度。我知道,要你試著去喜歡香吉士是有些為難,不過你也可以趁這段時間將桔子改良看看,說不定將來改良成功,我們也能一半種桔子、一半種香吉士,這樣一來既符合市場的需要,又能重新讓桔子的生命延續(xù)下去。你看如何?”
“好耶好耶!就這么說定,一半果園種桔子比你現(xiàn)在只能分配到五棵還多出好幾百倍!換成是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還會像你這樣猶豫不成?”采漪起哄鬧著,大聲在◇亭身邊游說。
聽起來像是不錯的主意,◇亭不想再錯失任何一次良機(jī)。他的桔色世界有機(jī)會重生,他是應(yīng)該高興接受的。
“謝謝,我會努力讓桔子園恢復(fù)往昔的風(fēng)采的!薄笸ね倘讨鴾I水,感謝李振崗對他的信賴。有了這樣的貴人相助,“橙煙軒”又將回到結(jié)實(shí)累累的景致了。
三人的手交疊在一起,為了以后的豐碩成果一起加油。
☆ ☆ ☆
在采漪逐漸為◇亭打開心中的那道障礙后,他也頗能接受李振崗所為他安排的一切。白天,他和農(nóng)技團(tuán)的成員在“橙煙軒”中揮汗如雨;到了傍晚又準(zhǔn)時回到朱家為采漪張羅晚餐,生活之充實(shí),儼然成為一個好老公、好爸爸的楷模。而采漪有了這樣的一個依附,也不再每天只陪著“嘟嘟”玩,反而認(rèn)真地與◇亭為了發(fā)展果園而一同努力。
但是,有時候采漪一旦拗起來,無形之中仍會將大小姐的脾氣表露無疑,令◇亭頭疼萬分,著實(shí)拿這個半大人半小孩的黃毛丫頭沒轍。
“不對不對,桔子的果皮和香吉士的表皮是不一樣的,你不能選用同樣一號的農(nóng)藥,這樣所生產(chǎn)出來的果實(shí)會減少其中的水的含量。你要知道,桔子的外皮厚度是柳橙的一倍,生長期也不同,你這樣做,結(jié)出來的果實(shí)會干松無水分,影響到品質(zhì)的!薄笸ふ驹诖螂娔X的采漪后,并伸手按下DELETE鍵,消除采漪所列出農(nóng)藥品名。
才問他一句,就哩叭嗦一大堆,本大小姐是看得起他才想問他,哪知道,說得讓她一點(diǎn)成就感都沒有。采漪兩手掌往鍵盤一拍,氣呼呼的說道:“你厲害以后都你來好了,換成以前的我,你請人用轎子抬我來我都不來,還挑!”
“小姐,我沒挑你毛病啊!就我專業(yè)的領(lǐng)域,我當(dāng)然要將這其中的差異說給你聽,你怎么好壞不分呢!”◇亭拍了一下額際,有種被打敗的無力感。
不解釋不氣,一解釋就更氣,什么話嘛!好像他是疏果大王、農(nóng)經(jīng)博士一樣。“對!你是專業(yè),我是鄉(xiāng)下土芭藥,什么都不會。那我替你找一位身材惹火、臉蛋姣好的農(nóng)經(jīng)女博士來陪你研究研究好了,省得我在這里礙眼!
說完送了他一記衛(wèi)生眼后就走人。
太欺負(fù)人了,也不去打聽打聽,她李采漪是什么身份,能坐下來陪他分擔(dān)事務(wù)他就該偷笑了,還挑三撿四!
幾秒鐘后,書房又是一片空蕩蕩的沉寂,◇亭百般無力的頹進(jìn)沙發(fā)內(nèi)。這采漪的脾氣也大得驚人,一句重話也說不得。他雙手掩面,關(guān)掉電腦上出現(xiàn)的幾何圖形,順手燃起了一根煙。想要采漪順服他仿佛是種奢侈的想法,他兩眼一閉,黯然的在錯冥彤影的小燭燈下偷得浮生的愜意。
不知過了多久,夾在手指溝間的香煙,突然以沒有警訊的告示,灼醒了◇亭。被燙了一小塊薰黑的烙印,在電腦桌前的一片平臺上,裊裊飄出幾縷白絲的煙花,和柔和的鵝黃燈管相互輝映,揉成一團(tuán)祥瑞的馨氣。那密閉幽室內(nèi)處處飄著蔥花與鮮牛肉組合的人間美,將◇亭混沌欲眠的睡意整個抽離。
他端起桌上一碗看似不美味的牛肉面,見到旁邊一張雪白的便條紙上寫著:◇亭哥哥,我知道我的老毛病又犯了,那是因為“嘟嘟”今天惹我生氣,你應(yīng)該去怪它,誰叫它又咬壞韓叔的鞋子。我沒有生你的氣的意思,我知道帥哥都有大量的,只要你把這碗我為你煮的宵夜吃完,就表示你不會怪“嘟嘟”這個始作俑者。明天我會叫它去面前道歉的。
吃完早點(diǎn)睡覺,否則會長皺紋喔!
采漪
望進(jìn)那碗由采漪親自下廚為他烹調(diào)的宵夜,◇亭幾分鐘前的那份無力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傻丫頭,還懂得拖“嘟嘟”來當(dāng)擋箭牌,想承認(rèn)錯又不敢說出口,留下這樣一碗謝罪禮。一股甜滋滋的欣喜狂涌,什么不如意,都化在這碗暖烘烘的湯汁里。他一定要將它吃完,好讓采漪明了,她的愛意已收進(jìn)了他的情囊里,永生的珍藏著了……
用力的吸上兩口面,哇!好咸,是加了幾十斤的鹽巴在里頭嗎?他的舌頭向外吐了吐,之前的甜密無限霎時減了一半。能不吃嗎?要不然明天又有文章可做了。
看來,高血壓是命中注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