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琴音停了。
詹士低著頭,兩手無力的垂放在膝蓋上,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中有著令人哽咽的蒼涼和凄苦。
“你知道我有多渴望與失去的至友伙伴再次重聚嗎?我從來就不怕死,但卻怕極了這種深沉的負債和痛苦,那個甚至尚未成形的孩子,還有梅麗……”詹士背對著雨菱,痛心疾首的吐出內心的哀痛;不是刻意要對誰說,他只是單純的陳訴著心中的負荷。
“上帝,梅麗還那么年輕,是我害死了她,讓她受盡凌虐而死得痛不欲生,還有斐娜……”詹士沉重的舉起雙手遮住眼睛,無聲的哭了。
多年來的出生入死,一味地重復玩著死亡游戲,他幾乎就是在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靜靜地在他身后聽著的雨菱,被詹士那深沉的痛苦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他一向是這么承受那些不曾說出口、埋藏太深的傷痛嗎?
他是如何能夠將所有的痛苦隱藏在帶笑的面具下?他的無助令她的心好痛好痛。詹士或許堅強到不需要她,但她是那么的想替他承受,想分擔他生命中所有的傷痕,她想用她心中那股為他而生的溫柔情愫去擁抱他。
雨菱無聲的走到詹士面前,雙手微顫卻堅定的覆在他手上。
這突如其來的碰觸讓詹士全身一僵,倏地張開眼,眼中帶著狂亂的痛楚,神情更顯得有些空洞,他一時間無法從自己的情緒中恢復過來。
“詹士……”雨菱將大提琴由他手中移開。
凝視著她,詹士的眼神逐漸深沉,他緩緩抬起手捧住她帶淚的臉龐,昏黃的燈光在她絕麗的臉上形成一層似霧般柔和的光亮,短短的頭發柔順的貼在耳際。她眼中的深情,柔美得一如月光中波動的海水,他覺得心中某個冰冷的封印逐漸被融化了。
“你還有我,你并不孤獨!彼龘荛_垂在他額前的發絲,柔聲的開口。
在他最低潮頹喪之際,雨菱就像黑夜中的發光體般吸引住他的視線,引起他身心強烈的渴望。
“這么的溫暖……”詹士喃喃地說著,那溫暖和包容,讓他想將自已埋藏在她為他展現的柔情中,但……
“雨菱,我可以自私的攫取你付出的天堂嗎?”凝視著她,他恍惚了,他輕若耳語的聲音像是在問自己。
“我心甘情愿!庇炅庋勖紟Φ恼f。
他知道他不該讓她留在這里,不該屈服于自己的感情,但他就像一只飛蛾渴望著光亮,貪婪地攫取著她溫暖的光芒,他不由自主的迷失在她若寶石般光燦的眸中。
她看到了……在這一刻,雨菱清楚的看見詹士眼中從未表達過的情感,她的心不由得一陣狂喜,感到自己的靈魂正快樂的往上飄,但下一秒鐘又因他的話而狠狠地跌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能……”詹士猛地縮回自己的手,緊緊的交握住。
雨菱帶著受傷害的眼神困惑的盯著他,他明明也想要她,怎么可以在最重要的關頭拒絕她?在她毫無顧忌、赤裸裸的呈現自己的情感之后?
一股羞憤和挫敗的感覺取代了傷痛。
雨菱推開他,憤然的低吼:“是不能還是不愿?為什么你要一再的拒絕我?”
詹士知道自己傷害了她,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好哀傷,天知道他有多想要她!他的靈魂因為渴求她而感到痛苦。
若他不是那么在乎她,他會的,他會不顧一切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憂;但他太在乎她了,他無法忍受日后她為了他而哭泣,他可以忍受她的怨,但不是她的哀傷,他要她忘了他。
過了半晌,他微微的扯動唇角,口氣無奈又苦澀的說:“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也給不起承諾!”
他的話讓她一縮,這就是他害怕的嗎?承諾?
他以為她是什么樣的女人?他以為她會以性來綁著他,要求他負責嗎?
這是什么下三溢的文藝片才會有的情節?雨菱憤怒的想笑,卻又感到異常的痛苦。她挺起肩,傲然的瞪視著他,“我不需要承諾,更不會死纏著你不放!”
詹士沒聽見她勇敢的聲明,只看見她眸中的痛苦,他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雨菱像是被火觸到似的,偏過頭避開他,但詹士不讓她有逃開的機會,一只手定定的握住她的下顎,半強迫地直視自己。“不要欺騙自己,你要的,雨菱。”
他溫柔的語氣讓她的眼眶不爭氣的霧濕了,雨菱用力的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噢!天殺的,他為什么總是能這么輕易的看透她?
在他面前她感到好脆弱,就像是易碎的水晶,她幾乎聽見了自己碎裂成片的心。她想瞥開視線,但她不能,她的視線膠著在他眼底所壓抑的深情,那遠超出他所愿意承諾的感情,讓她摒棄了自尊。
她笑了,笑得溫柔又深情,愛憐又疼惜。
“詹士,現在什么都別說,暫時將理智和責任卸下吧,只要用心去感覺。你知這嗎?我要的不是一生的廝守,我要的只是你的愛,我愛你!
詹士像觸電似的,驀地收回手,他心中的一切感情和反應都緊閉了,這是一種自衛本能,只要他的生命受到威脅或憤怒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圍,他就會有這種反應。
“別讓自己后悔,我承受不起!彼荛_雨菱的眼神,語氣懊惱的說。
“你承受得起,只是你不愿也不敢去面對它。”雨菱目光梭巡著他的眼,她知道,詹士對她是有愛的,他是愛她的,她絕對不會看錯。
她感覺得出他在退縮,他又將自己從感情中抽離;她看得出他在筑起一道冷漠的心墻,好將她隔開。
不,該死的!她不準許他把她排除在外,她不會讓他這么做!
拋開女性的矜持,她緩緩地解開自已的衣衫,脫掉長褲和鞋子,只著貼身內衣。這一刻,她沒想到自己該害羞,她只是出于下意識的動作,她緊緊地抱住他,她不能讓他又封起對她的情感。
“別抗拒我,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庇炅馓痤^,目光直盯著他,“別急著否認!笨匆娝腴_口,她急切的打斷他。
“我知道你有屬于你的沉重包袱,你拒絕我,只是不想讓我受傷害,對嗎?”雨菱的唇幾乎貼上詹士的唇說道,手臂也輕柔誘惑的撫摸著他的背,她大膽的親觸他的唇,溫柔地吮吻他的唇瓣,像要把心中的情感注人他體內。
“我不能傷害你!泵鎸@誘惑至極的挑逗,他掙扎的想拉開她。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詹士,我從來不是脆弱的女人,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彼Φ南胱屗靼,“我不奢求你能回報我的愛,你只需知道能傷我的不是你的感情,而是你的拒絕,知這嗎?”
“雨菱,你這是何苦?你……”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雨菱的唇立刻覆上他,在他的唇上試探的吻著,等待著他的反應。她的舌輕緩地在他唇瓣游移,激情的血液瞬間一古腦地竄向詹士的頭部,他帶著猶豫,溫柔的吸吮她的唇。
兩人間的溫度快速地上升著,詹士的舌探入她口中和她交纏著,雙手輕撫著滑如凝脂的肌肉,他的自制力在她的熱情中崩潰,他不能思考,饑渴的心靈拒絕再次被封凍。
他將她輕輕地放倒在白色長毛地毯上,俯身再次的吻住她,雨菱可以感覺到他新冒出的胡碴摩擦著她的臉,好似愛撫一般的性感磨人。
他不停的吻著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眼和頰,仿佛要將生命里所有愛意完全傾注在這一吻,藉由熾熱的吻傳送著他的深情。
她知道她迷失了,迷失在這片甜蜜的迷離中。雨菱熱情而主動的回應,想讓他知道她也同樣的在乎他,他們彼此饑渴地索求著對方更多的愛。
詹士灼熱的吻似雨點般紛紛落在她的臉龐,雨菱學著他回吻著他俊美的五官,他失去理智了,這時的他允許自己更接近她,汲取她毫不吝嗇的溫暖,狂恣地索取著。
他的吻像一道強力的電流通過她的全身,含著疼惜與激情,卻又帶著霸道和甜蜜的氣息襲向她。
詹士褪去自己的衣服,隨即渴求地貼近曲線玲瓏的胴體,用自己修長的軀體覆上她的女性軀體,將他那不經意流泄的情感一點一滴、毫無保留的獻給了她……
許久許久之后,室內只聽見沉重的喘息聲。
“你還好嗎?”詹士溫柔的觸碰著她因剛才的激情而依然發燙的臉頰,微顫的聲音中有著尚未褪去的熱情。
“嗯。”雨菱微揚了唇角,慵懶的輕應了聲當作回答。
她仍未由剛剛的激情中完全恢復,她的鼻間充斥著屬于他特有的麝香,如同漫天灑下一張大網,將她整個人層層密密的網住了。
現在她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感覺剛剛的纏綿,詹士是那么的熱情和溫柔,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憐惜和愛意,他們的做愛是狂烈的,他像是要將無法用言語表達出的感情,全傾注在做愛中回報她一般。
她并未因剛才自己的熱情和主動而感到羞赧,她只是毫不保留的付出自己,既然決定做了,她就不會讓自己后悔,真正讓她訝異的是,詹士在她身上所點燃的烈火是如此的熾熱、如此的狂野。
她的個性是直率的,雨菱相當了解自己。對于不喜歡的人,她并不會因為要顧及對方的感受,而委屈自己和顏悅色,她通常是直截了當的拒絕或相應不理,但對于一旦讓她認定的人,她是全然的付出,深藏內心的熱情也才會釋放出來。
她知道這樣的個性有時是很冒險的,假若她看錯了人,那么她將無法承受全然付出的后果,但她相信自己的選擇。
她會再給他一些時間的,到時他若再不承認,再不親口說出對她的感情,那時她就要強逼他完全撤去心防和顧忌。
盯著顯然已陷入自己思緒中的雨菱,詹士并不追問她在想些什么,親吻了一下她的額,他抱起她走回臥室,將她輕放在床上,自己隨后躺在她身旁,拉起絲被輕柔的覆蓋住兩人。她的肌膚因突來的冰涼,起了一陣疙瘩。
詹士將她因汗濕而黏在額前的頭發撥開,露出飽滿漂亮的前額,“睡吧。”他呢喃的低語道,他知道自己剛剛的熱情累壞了她。
雨菱給了他一個幸福的淺笑,在他唇上印了一吻,雙手環上他結實的腰,輕靠在他身側,滿足的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詹士緩緩地吐出一口煙,看著白色的煙霧裊裊的擴散淡去,他盯著窗外的夜景,思緒卻無法平息。
多年灰暗孤獨的歲月,是一道道無情冷硬的刀鋒所刻劃出來的,他數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徘徊在生死邊緣,祈求死神的垂憐;他更數不有多少次痛徹心扉的失落,將他推入最深的黑暗。
于是他強迫自己戴上冷漠譏諷的面具,將真實的感覺盡量隱藏起來,藉著表面上的不在乎和嘲諷,避開他不想要的感情和可能帶來的傷害。
這也是雨菱吸引他的地方。冷傲的女人他不是沒碰過,但雨菱的冷傲是那么的截然不同,他知道她和他是一樣的人,同樣的堅強,同樣的驕傲,也同樣的脆弱,習慣籍由冷漠來避開可能的麻煩和情感的牽扯。
他知道自己是幸運的,能讓他在歷盡滄桑后還能遇見她,得到她全部的愛,所有的傷痛在她的懷中奇異地被撫去,輕易地被她溫柔的愛消融了,他的生命因她而變得輕盈,變得充滿生命力。
但現在并不是他留下的時候,詹士捻熄手中的煙,走到床畔深情地注視著她嬌憨絕美的臉龐,想將它深深的刻在心版上。他是那么的愛她,想用一生的時間來疼惜她,但他……或許做不到了。
他無法再克制對她的情感,但他更無法忍受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不想再看見他所愛的人因他而受傷,甚至死亡,他再也不想體會那種椎心刺骨的痛楚!
他要雨菱活得好好的,即使他不能在身旁伴著她。
詹士極愛戀、極不舍的吻上她的唇,小心地不驚醒她,最后一次掬飲她醉人的容顏。
“再見,我的愛!
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意志力將自己拉離她,絕然的、沒有絲亳留戀的離開,將自己熾熱的情感投入孤冷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