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長云開著車,沿山路迂回而上。
北臺灣的氣候,常常忽冷忽熱,黃昏時夕照猶紅透半邊天際,這會兒又北風送寒,教人冷不防地打起哆嗦。
妤歡呀妤歡!若不是為妳,他委實不情愿再踏入這庭院,亦不愿再見到那個人。
車子再轉過兩圈,卓家的樓宇便赫然在望。
停好車,他縱身一躍,悄悄潛入別墅里頭。
霎時!一個人影竄出來,女的、年輕的。烈長云料想那必然是卓妤歡,他正要伸手攔她,才注意到那蓬松、卷曲的長發,并非卓妤歡所有。
緊接著又跑出來一個人,也是女的,但老很多。
“姊姊!姊姊!”不用說了,最后奔出來的這一個,百分之百是卓妤歡,她清亮柔美的嗓音,烈長云無論如何忘不了。
砰!她彷佛被什東西絆到,整個人跌撞在石階上。
“噯約!”卓妤歡咬著牙忍著痛,蹣跚地爬起來。
一只手適時接住她那無處攀扶,危危顫顫的身軀,另一只手由她身后摟住纖腰,灼熱的氣息拂在她頸后,一陣酥麻的感覺游遍她全身……。
卓妤歡未曾掙扎,眼淚先滿滿凝向臉頰,雙手急切地觸撫在腰前的巨大手掌,隨后,瘖啞哽咽由口中逸出一句可憐兮兮的話:“你還回來做什么?”
天下有情人皆愛浪費唇舌。他回來當然是為了見她,她明知道,還是要問。
烈長云臉色凝重,聲音低沉。
“妳不希望我回來?”
不,她脆弱地暗吸一口氣上來,急忙在他臂彎中轉身,渴望看到他的臉,觸摸他的臉龐,害怕他會在下一刻鐘消失。
烈長云擁著她微微顫動的身子,像個慈祥解意的父親,不斷拍撫著她的背脊。
卓妤歡抽噎了一下,無助迷惘地含淚問道:“長云哥哥,你騙我對不對?你答應我不向我爸報仇,卻偷偷拿走醫院的重要文件,你是不是打算舉發他?”
烈長云一愕,繼之說道:“這件事我原本不想讓妳知道!
“就知道你愛騙人!”卓妤歡氣得俏臉生暈。
“不是!”烈長云用手指梳攏她的秀發,矜憐的說:“如果有可能,有任何選擇的機會,我絕對不會去傷害任何妳所愛的人,包括妳爸爸。我知道傷害他就等于傷害妳!
卓妤歡點點頭,淚水滴向他的胸口。
“但是妳爸爸的許多做法的確令人不恥,我跟長虹可以不計較他對我們烈家所做的一切,卻不能坐視他繼續徇私舞弊,所以我們想了一個方法嚇阻他!
卓妤歡聽出一些端倪了。
“你偷走他犯罪的證據,好脅迫他改邪歸正?”
“完全正確!”烈長云賞給她一個重量級的親吻,“我們不會舉發他,但是必須時時提醒他,讓他了解為非作歹的后果,就是付出慘痛的代價!
卓妤歡汗顏地低下頭來。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
烈長云詭異地浮起一抹笑容,接著道貌岸然的說:“天下沒有白犯的錯,妳得付出一定的代價做為補償!
未及等她反應,烈長云的吻已經像雨點般落下,經她的耳畔一直到頸項,連手指頭也不放過,吻得卓妤歡膽戰心驚,深怕一個把持不住,會在月光旖妮的樹影下失身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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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萱發足狂奔,奔上小山丘,穿越防風林,直到海邊才停下腳步,氣息稍急促地在沙灘上烙下一個接一個的腳印。
從小到大,她最得意、最具慧根的便是學習武術。
經過烈爺爺的一番調教,她在高中畢業那年就取得空手道三段的及格證書。
那次在仲安醫院,本想讓寒秋水飽餐一頓,品嘗品嘗她的拳腳功夫,但是出手之際,她才發現寒秋水確實迷人,那副粉雕玉琢的身材,硬是如萬頃波浪,震得人心湖漣漪四起。
她是女生耶!女生看女生都給迷得東倒西歪,烈長虹那個自命風流的大色魔能不口水唾液流滿地?
空有一身的武功,如今只能用來躲避親生母親的呼喚。
憑良心講,她那個媽媽還不賴,雖然腦筋不太清楚,眼睛有點脫窗,什么人不好愛,偏愛上卓仲凱那個混蛋加三級的家伙。除此之外,其余都勉強能夠接受。
不過,卓仲凱壞歸壞,卓妤歡卻恁地令人心疼,名副其實的“壞竹出好筍!
跑了長長一段路,身上感覺灼熱,今晚的夜色極美,海水正藍,蘭萱看這地方方圓五公里處沒一棟房子,料想也不可能有人會在此地出沒。
她心頭煩亂,氣血上沖,諸多不如意的事情,接踵而至,正愁沒地方宣泄,不如利用今晚,藉冰涼的海水,洗去多日來的愁悶,也順便讓心情冷卻下來,重新考慮感情和親情這兩大難題。
褪去卓妤歡為她新買的上衣、長褲,蘭萱頓覺身心舒暢,尤其是那件可惡的胸罩,勒得她缺氧得厲害。
不知道是那個缺德鬼發明這種整人的鬼玩意兒,把妳的兩顆雪白的乳房,硬勒成兩粒紫紅的肉球,難怪寒秋水的生意興隆,說不定去求醫的病人,有一大半是患了“狹心癥”,而罪魁禍首就是那條用不了幾尺布,卻價比天高的胸罩。
蘭萱現在是無“衣”一身輕,少了比基尼泳裝的烘托,一點也不影響她的窈窕曲線,令人心波蕩漾的美好三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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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一道過去看看?”烈長虹坐在車子里面,虛情假意的詢問秦牧野。
“反正我去了也幫不上忙,”秦牧野跳下車,反手將車門合上,“不如到海邊走走,讓清涼的海風幫我治愈斑痕累累的傷口!
見他瀟灑地揮揮衣袖,寒秋水無限抱憾的歉然一笑,又馬上裝得若無其事,云淡風清,因為烈長虹深遠的眼眸直勾勾地瞥過來,嘴角泛起一簇飽含醋意的怒火。
“舍不得啦?”他刻薄的問道。
“舍不得什么?”
“裝蒜!”他猛然踩足油門,再來一個大轉彎,寒秋水猝不及防,整個人被甩向駕駛座。
烈長虹一分鐘也不浪費,旋即環臂摟住她,煞車的同時,嘴唇已經覆上她的,霎時之間,“!甭曔B連,響徹云霄。
秦牧野則只身漫步向臨近的海邊,寂然中,悄悄流瀉著惆悵。
他對寒秋水的情愫其實也還沒到愛的地步,充其量只能說“喜歡”,并且有心維持長久的友誼,如此而已。
然而,被三振出局的感覺仍然極不好受,何況,他又是一個如此自視甚高的人。
他慢慢踱向沙灘,四野空曠得只聞海浪翻卷沖擊的聲音。
咦!這是什么?
一雙鞋子?秦牧野就著皎潔的月光,看清腳底下正踩著一雙女鞋,旁邊還堆著幾件衣物,其中一件是……有兩個凹洞,作用與古代的肚兜雷同。
他吃驚地咽下兩口唾沫。
是唐朝豪放女在這兒裸泳嗎?古圣先賢有曰:非禮勿視,非……。
“哇!”他叫得很大聲,對方的聲音比他還大。
他嚇壞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啪!清脆爽辣的耳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在他臉龐。
“妳為什么打人?”他理直氣壯的質問她。
“還看!”蘭萱左手接著揮出,恰巧被他抓個正著。
這下麻煩大了,剩余的一只手如何遮住“霸”級的胸波?
“你放開我!”她用力掙扎,沒想到它晃得更厲害,更吸引人。
“除非妳答應不打人!”秦牧野眼睛東挪西移,想避開她的身體,奈何避來避去,還是停留在她身上。
“人家的身體讓你看光光,吃我一記耳光算什么?”她使盡吃奶力量往后拉扯,奇怪了,自己的武功已經很高強了,為什么會掙脫不開?
“好吧!”秦牧野陡然右手一松,“妳趕快把衣服穿上!
“啊!”蘭萱腳步不穩,摔了個倒栽蔥,“要死了你!”
“妳不是要我放開妳?”秦牧野又挨打又挨罵,覺得很無辜。
羞死人了!春光畢現,一覽無遺。蘭萱抓起上衣,遮住重要部位,問題是滿身的泥沙,怎么把衣服套上?
“要……不要我幫妳?”秦牧野將外套丟給她,“用我的外套擦吧!”
她才要繼續開罵,立即接獲他長及膝蓋的上衣,而他,則已轉身背向自己。
“好了沒?”秦牧野擔心萬一有人從這里走過,會誤以為是他在欺負她。
他摸摸臉頰,臉脹痛得厲害,可怕的女人!他暗暗直呼倒了八輩子的楣。
“好了啦!”蘭萱以超快的速度將衣服穿好,“你的衣服,拿去!”
他瞄了一眼她濕淋淋的長發,不情不愿的說:“先披著吧,海風很大!
這人還不壞嘛!蘭萱注意到他眼中的不安,無措地不敢再次正面迎向她。
剛才躲起來偷窺的月亮,又探出頭來,光華的銀盤照得四野燦亮無比。
嘿!這人長得挺高、挺壯,也挺好看的,她無端地為此感到很安慰。
“你,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啊!”
兩人并肩朝海灘的另一邊走去。
“我心情郁卒,想來吹吹海風,看能不能紓解一下,怎知……”
蘭萱留意到他的手,一直撫著左臉,心里很是過意不去。
“還很痛嗎?”
“那還用說?妳是不是學了陰爪功,打得我眼冒金星!”
“對不起啦!”蘭萱難得低聲下氣的跟別人講話,“可是你也不吃虧啊,我純潔無瑕,曼妙玲瓏的胴體,讓你看得那么清楚,喂!免錢的耶!”
“誰愛看妳的身體?”秦牧野很跩喔!“我以前當外科醫師的時候,每個月要替二十幾個病人開刀,什么樣的身材我沒見過?”
“喂!你太過分了!你怎么可以拿我跟你的病人比?”蘭萱氣急敗壞,“我詛咒你每看一次病人就長一次針眼,長到眼睛瞎掉!”
“嘿嘿!很抱歉!”他真是執迷不悟,非要惹她,“我現在已經不幫人看病了,我愿意瞄妳兩眼,很夠給妳面子了,以前想讓我看的人哪,不排隊排三、四個鐘頭,休想見到我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龍顏,趕快誠心道謝,磕頭感恩吧!”
“放屁!”蘭萱左掌揮出,右掌跟著凌空而下。
可惜,她尚不及換招數,雙手已被秦牧野制伏。
“大膽刁民,竟敢接二連三行刺忤逆!”他發現蘭萱實在很逗趣,一時興起戲弄她的念頭。
“不信打不贏你!”蘭萱雙足一蹬,翻身飛出。
但秦牧野的身手更快,瞬間又將她擒獲。
“妳打不過我的,我是正宗『烈火掌』的謫傳弟子。”
“什么?”蘭萱大駭,“你也是烈爺爺的門下?”
“什么叫『也』?難不成妳--”
“我叫蘭萱,是烈長虹的師妹!
“嗄!”秦牧野顯得很意外但很開心,“那妳應該叫我一聲師兄才對!
“憑什么?”
“憑我入門拜師學藝比妳早,武藝比妳高強啊!”
“哼!”蘭萱趁其不備,掙脫桎梏,“除非你能抓到我,否則免談!”之后,一溜煙地奔向防風林。
秦牧野陰惻惻地淺笑,氣運丹田,飛足而出,宛如流星迫月,快得令人目不暇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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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仲凱涉及的賄選案,因為罪證不足,獲不起訴處分。而他本人也因為這次幸免于難,而善心大發。
他不但調降醫療費用,廢除特別診療中心,并且捐助巨款給慈善單位,簡直完全變了一個人。
雖然沒人知道他幡然悔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是大伙都樂于見到他這樣的改變,特別是他的女兒卓妤歡。
原以為施家的事件,會讓她爸爸火冒三丈,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孰料,結局是如此完美。這一切都該歸功她聰明睿智的未婚夫--烈長云。
“才不呢!秦牧野比較聰明!碧m萱大聲抗議。
“不對!是長云哥哥!”
“是秦牧野!”
“是長云哥哥!”
“拜托!”寒秋水不耐煩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敖裉焓俏医Y婚的日子,妳們兩個可不可以安靜一下?”
蘭萱撇撇嘴,很不服氣的想頂回去。烈長虹卻撿在這當口走進來。
“我美麗的新娘子準備好了嗎?”他柔情地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我們得出去敬酒了!
寒秋水翩然迎上去,臨到房門口,才倏而回過頭,對卓妤歡和蘭萱說:“看到了嗎?我丈夫才是最聰明的男人!
“惡心!”她姊妹倆沖口而出。
這是個陽光普照的好日子,適合結婚,也適合共譜戀曲。
就不知道適不適合認祖歸宗。
蘭萱認了蘭姨這個媽,卻始終不肯喊卓仲凱一聲“爸爸”,按她的說法是--還要再觀察他一陣子。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