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妍被一陣又重又急的敲門聲吵得不安穩(wěn)。
敲門的人不準(zhǔn)她聽而不聞,執(zhí)意要她放棄睡眠,乖乖的開門。
“哪個王八……”門未開,李忠妍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口大罵。“青云?怎么是你?!”她急忙收住口。
青云一雙紅腫的眼表明是長時間眼部運動的成績。
李忠妍已經(jīng)忘記大夜班后的無精打彩,一顆心全部放在青云身上。
“青云?”李忠妍趕忙上前扶她一把,她蹣跚的隨李忠妍進入屋內(nèi)。“怎么弄成這樣?”
“忠妍,我想辭職!”她微弱的吐出這句話。
“你……告訴我怎么回事?”
“平醫(yī)生昨晚找過我!”她幽幽的說。
就算他厭倦失蹤,也該回醫(yī)院報到,怎會找上青云?李忠妍一臉的狐疑。“他和你的辭職有何關(guān)系?”
“忠妍……”她欲語還羞的低下頭絞扭兩只手。
李忠妍拉拉青云的衣角,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她往下說。
“我愛上他了,愛得無法自拔。”晶瑩的淚水又在她的黑眸中打轉(zhuǎn)。
仔細(xì)想想,什么跡象都沒有,這教李忠妍怎么相信?“你在暗戀他?”她怯怯的猜測。
“可能吧!連我也搞不清楚!鼻嘣茻o奈的坐下來。
“怎么發(fā)生的?他知道嗎?”
“你不要問我,我不知道!”她使勁的抱住自己的頭,拒絕任何問題。
“好,好,好!我不問”妥協(xié)是目前唯一可以讓青云靜下來的方法!澳阈菹⒁幌拢饶阍敢庹f的時候再告訴我!”說完,她打了一個大呵欠,陪坐在青云身旁。
“我不想休息,我只想找個人談?wù)劊駝t,我一定會瘋掉!鼻嘣埔呀(jīng)不知所云。前一分鐘才央求李忠妍別煩她,后一分鐘又纏著人聊天。
“哎喲!我的姑奶奶,能不能拜托你主意拿定些?說清楚點,要我閉嘴還是開口?”
“我不知道。”青云茫然。
“你今天好像對這句話比較感興趣。”急性子的李忠妍已經(jīng)按捺不住。她才不要浪費時間,犧牲睡眠等左一個不知道,右一個不知道!拔覇柺裁矗憔痛鹗裁矗琌K?”
亂了方寸的步青云只有點頭的份兒。
“嗯——先從平醫(yī)生開始吧!他這半個月的失蹤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這是她最急于了解的一點,像青云這種三緘其口的人居然會自動招供“愛他”,著實邪門了點。
“我又不是犯人,你這樣我好不習(xí)慣!”青云皺一下眉頭,差點忍不住要翻白眼!捌结t(yī)生有個弟弟叫作平定,我參加他的畢業(yè)典禮時,遇見平安,才知道他們是兩兄弟……”
“怎么?這兄弟倆有人想橫刀奪愛嗎?”李忠妍打斷她,自作聰明的猜著劇情的發(fā)展。
“你不要打岔行不行?”這回白眼真的賞給她了。
“平安嘴巴好甜,他管我叫姊姊。他和平定的感情非常好,可是,他在半個月前的一次意外中,死——了。平安好難過,好難過。”平安的憔悴和哀傷,深深烙在青云的心中,隨時會浮現(xiàn),也隨時刺痛著青云的心。
“確實挺令人傷感的。”李忠妍略表同情的說:“可是哪有人為了弟弟的死,就什么都不管?班也不上,假也不請,還得勞主任的駕找到人才說家里有事?太不負(fù)責(zé)任了!”
“平安和平定中間,曾經(jīng)還有兩個女兒,可惜都夭折了。這在平安的心中留下不可磨滅下的創(chuàng)傷,所以有了平定之后,他更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弟弟。他會回鄉(xiāng)開診所也是小時候立下的愿望,是一種移情作用,他不希望別人也和他有同樣的心情,一覺醒來,卻再也見不到心愛的弟弟和妹妹。這一次平定的死,一定又勾起他小時候的情懷,所以他才會受不了這個打擊。你也知道的,小孩子的感情最脆弱,他們在感情上所受到的傷害不容易消失,總是伴隨著他們成長!
“這倒是!”一瞬間,平安變成值得憐憫的人。
“你就因為可憐他才愛上他的?”
“才不是!”嘟著嘴,青云真氣李忠妍的瞎說本領(lǐng)。“我想,早在參加平定的畢業(yè)典禮后,在他家住兩天后就產(chǎn)生感情了吧!昨晚看見他,真教人有不顧一切去護著他的沖動!
“哇,連人家的家里都去過了!你還瞞了些什么沒讓我知道?真不夠意思!”李忠妍忘了青云是前來尋求安慰的人,反倒是青云的守口如瓶、行事詭異令她生氣。
“別鬧了!那些都不重要了好不好?我也沒研究過你和齊醫(yī)生怎么搭上的!”
“嘿,對不起,我可是想說的哦!是你不想聽的,怪誰?居然還用上‘搭’這個字眼,你有沒有良心?”
李忠妍佯裝生氣的別過臉。
“我好想去安慰他,基于感情和道義,我都無法看著他痛苦消沉下去。我不能讓他孤單的傷心,我不能!”青云不理會李忠妍,畢竟個性太了解,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果然,李忠妍聞言,立即接口。
“那李奇呢?你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總不能琵琶別抱吧?那么久的感情會抵不過平醫(yī)生嗎?太不公平了!李奇一定會受不了的!”李忠妍替李奇叫屈。
“你懂什么?”青云無奈得很!八湃チ税肽,就寄來一張大紅喜帖,‘敬’告我別再糾纏他!隔了一年多又回來找我,算什么呢?”
“這……這怎么可能?”李忠妍嚇得目瞪口呆,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不告訴她呢?“青云,你好見外!
“這種事又不光彩,一個人自怨自艾就成了,又何必硬要拉下你來陪我傷心呢?反正最苦的日子都過去了,還提它干嘛呢?”
“你好勇敢,一個人承受那么多苦!崩钪义媸怯谛牟蝗,想當(dāng)初她對齊文正有好感,在電影院偶遇他帶女朋友看電影就讓她有夠嗆的,哪還能忍受被拋棄?“那個王八蛋還敢回來找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他再來的話,我糾眾扁他!彼呀(jīng)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教訓(xùn)這個始亂終棄的敗類。
“他也沒錯!人在異鄉(xiāng)感情更容易迷失,有人待他好自然就靠過去,也沒什么不對?傊,我看開了!
“這么好說話?難怪人家會這樣嘍!”李忠妍實在不想輕易放過李奇。
不過,話說回來,又能如何呢?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嗎?簡直笑掉人家的大門牙。
“對了!他又回來找你干嘛?重溫舊夢?”
“說和老婆分開了,誰曉得?”聳聳肩,青云不再在乎李奇,而他,相信也不會再乘糾纏她了。
“分開?模棱兩可的說詞,還好你沒上當(dāng)!下次再來……”
“不會來了,放心吧!”
“那,你辭職干嘛?”李忠妍很是納悶。
“心好亂,上什么班?太對不起那些小朋友了。
而且,我真的好想去陪平安,我不要他太孤單。”
“我贊成!不過,也用不著辭職嘛,先請幾天假再說!
“班都排好了,怎么請假?”青云的憂心忡忡露于神色之間,渴望見到平安的心是如此強烈,令她坐立難安。
“我可憐的青云!”李忠妍握起青云的手,心想,這么纖細(xì)的人,如何載得動這許多愁?“去吧!一切我?guī)湍惆才。還有,替我和齊文正向平醫(yī)生致意!
“忠妍……”青云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什么都不用說,只管奮勇向前就對了!只希望平醫(yī)生是個懂得愛你的人,那么,所有的一切將會是真善美的開始!彼呐那嘣频氖肿K眠\,然后放開。“打算哪時候走?”
“今天,現(xiàn)在!
“你真是一刻也等不及,是不是?好吧!你今天是什么班?”李忠妍已有兩肋插刀的打算,頂多自己代青云的班罷了!大不了累死而已,總不會死人吧!
“晚班!
“真好!我還有幾個小時的睡眠。今天我得連上十六個小時,現(xiàn)在,你放心的走吧!姑娘我也要好好睡一覺嘍!”
“謝謝!”
“天。∵@是我們之間用得上字眼嗎?”李忠妍夸張的往額頭一拍!熬彤(dāng)幫我自己吧!否則,你哪有心情喝我的喜酒?老公找成時,別過河拆橋,咱們就安慰了!
“沒問題!”久違的陽光終綻放在青云的臉上,連日來的陰霾已被燦爛的笑容驅(qū)逐出境!拔易吡,先回去打點一些簡單的行李,拜拜!”
平安的眼睛在每一個角落作最專注的巡視,這個屬于平定的房間,每當(dāng)平安進來,總會忍不住的搖頭。
一進房門,視線的焦點就落在“悍衛(wèi)戰(zhàn)士”那張巨型海報,湯姆克魯斯的眼睛正頻頻對著你笑。他是平安祟拜最久的一位偶像。
平定的衣服仍然掛滿任何可以掛的地方,總是分不清哪些該洗,哪些該換?
書桌上還是一片混亂,什么東西都有,卻什么東西也找不到。平定常說那是最佳的防盜設(shè)備,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無法從那亂堆中找到要找的東西。
昨天公祭之后,平安才接受平定再也回不來的事實。也因此,他允許自己走進平定的房間。
一切只有平定的房間才有的邋遢哲學(xué),如今看起來,也不再令人咋舌、皺眉頭。它反而更有一份親切感,可以填補主人永遠(yuǎn)缺席的空虛和寂寞。它的熱鬧感,可以排遣睹物恩情的人,心中的落寞和遺憾。
平安默默的來到書桌前,坐了下來。
平定最喜歡蹺起二郎腿,將它放在桌上,享受平安無法想像的輕松自在。
現(xiàn)在,蹺在桌子上的兩條腿,是平安的。
他閉上想念的眼睛,假裝自己和平定一樣的率性,一樣懂得快樂。漸漸的放松,他覺得隔著未可知的時空,平定的心和他的心,緊緊的契合著。
他和平定有太多人生觀念、快樂角度還來不及溝通,卻在死后得到認(rèn)同,真是痛苦又甜蜜的諷刺。
“挪個位子給你吧!”睜開眼,放下腿,瞪著平定笑得無憂無愁的照片,平安收拾起書桌來。
打開第一個抽屜,里面已塞滿一些他看不懂的東西。
打開第二個抽屜,還是沒有空位容得下桌上的“異物”。
打開第三個抽屜,意外的只放了幾枝筆和一封信,簡單得太整齊,和其他兩個抽屜太格格不入。
將信取出,信封上模糊的字逐漸清晰,三個字——給老哥:看得平安的手也禁不住微微顫抖。
這是什么?會是遺言?“不可能!”像是和誰發(fā)脾氣的大吼,平安重重的、狠狠的把信關(guān)進原來的幽暗、狹小的角落——抽屜。
平定怎么可以和他開這么大的玩笑?
從來,兄弟倆縱使有若干的思想分歧,平定也舍不得關(guān)上話匣子,非得滔滔不絕的將心底的話全部吐露不可,想不聽都難,哪還有什么話被他遺漏子,需要寫在紙上補充的?沒有!除了他認(rèn)為沒機會當(dāng)面說的遺言之外,平安想不出平定寫信的動機。
是平定有預(yù)感?還是預(yù)謀?
預(yù)謀?平安不覺冷顫,緩緩的,他又將信拿出來。
拆信不會是困難的動作,平安卻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將折得整齊的信紙展開。
是平定的字跡,沒錯。
一點也不安分的龍飛鳳舞,和平定的個性一模一樣。
老哥:
說實在的,我很不希望這封信交到你的手中,這表示我將非!岸堂,誰愿意?
不過,如果命真如此,也怪不得誰!
從我立志讀官校那一天起,飛行員就是奮斗的目標(biāo)。很高興,我的美夢成真,再過幾天,我真的要開始邁入“悍衛(wèi)戰(zhàn)士”的行列,一想到此,連頭發(fā)都興奮得肅立敬名,你看到了嗎?
在我為飛行勾勒美麗藍(lán)圖的同時,隨時為國犧牲更是我重要的心理準(zhǔn)備,我已完成,你呢?
我走了之后,最放心不下的不是老爸和老媽,而是你!
老人家已經(jīng)被我“心戰(zhàn)喊話”多年,我有自信,他們承受得了這一刻的來臨,但是,你,老弟我可就沒有把握。
但是,無論你多么不愿意,這個事實來臨時,我希望你記住一點——這是我的選擇!
選擇飛行當(dāng)我的職責(zé),也選擇飛行當(dāng)我的死亡。
愛我,就尊重我的選擇。
而我的選擇,包括瀟瀟灑灑的走,所以,不準(zhǔn)你讓它變得拖泥帶水,我不喜歡。
我知道你一定會很想我!
想我的時候,看一看青云,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替你作的最有意義的一項決定。她的身上,有我對你的思念及愛。
我知道愛無法強求,婚姻更不能,但是,我這個英雄獨具的慧眼,看穿了你和她的心事。你們都——春心蕩漾。(哈!原諒我的措詞,它是我唯一想得到的形容詞,不甚雅,但卻貼切得要命。
加油吧!老哥!
對你,我有絕對的信心。
下輩子還要當(dāng)你弟弟的平定
PS:早點替老爸和老媽生幾個小平安,平定的空位會很快被填滿的!
平安苦澀的笑著。平定就是平定,連遺書也寫得與眾不同,特別活潑。
在粗枝大葉的偽裝下,平定有顆敏感而細(xì)密的心,果然如他所料,最傷心的人真是平安。
如果,平安早點兒發(fā)現(xiàn)這封信,那么,他這半個月來的表現(xiàn)會不會坦然呢?能不能達(dá)到平定的要求——讓他走得不拖泥帶水?
這是很難的問題,平安不想回答自己。
他不忍心違背平定的心愿,可是也不想要委屈自己的心情——
“平安?平安?”幾聲輕而短促的叫聲,伴隨著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在平定的房門外響起。
平安匆忙的將信收好,塞入褲袋中。
“什么事?媽!”他走到房門口,扭開門鎖。
“步小姐來了!”平母悶的心湖在這位意外的客人出現(xiàn)后,似乎激起了一些不尋常的歡愉漣漪。
“哦?”有點兒期待外的不敢置信,平安走出房門!霸谀膬海俊笨蛷d里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到溪邊散步了!她已經(jīng)坐了一下午,去活動活動筋骨也好!
“不叫我?”沒想到在平定的房間,隨便一磨蹭便過了一個下午。
“她不讓我吵你。”平母慈祥的望著這剩下的唯一兒子,心中有無限冷惜。
這段日子來,他變得沒有聲音,總是一個人關(guān)在房間,默默的發(fā)呆,真是令人擔(dān)心。但愿步青云能讓這個一向不需要人操心的兒子“起死回生”,恢復(fù)以往自信滿滿的樣子。
“我找她去!逼桨察t腆的征求母親的首肯,眼中蕩漾著一抹只有母親看得見的溫柔。
“快去!”子母比平安更心急,她雙手一推,平安被送出了門外。
平安的背影從院子消失時,平母的兩行清淚潸然落下。
平安,你千萬要振作,不要有任何閃失才好。她的心中有著最狂熱的祈禱,因為,再小的風(fēng)浪她也經(jīng)不起了。
“以前溪水很深,夏天一到,擠滿了光著屁股的小孩在這里戲水。每年暑假我都會帶著平定來這兒訓(xùn).練泳技,那是我們相處最長的期間。嘿!等我讀完醫(yī)科回來,平定居然笑我是雕蟲小技。”平定來到溪旁,青云坐在溪邊的大石上,仿若紛擾的世界與之隔絕。
平安不得不開口,將她拉回現(xiàn)實。
太多大自然的聲音進駐青云的耳朵,以至于沒有被她察覺平安的出現(xiàn)時,她受的驚嚇不輕。
待轉(zhuǎn)頭,見是平安,她又放心的回到剛才聆聽大自然的心境。
“你瘦了!”今天的平安,門面雖然整理過,可是,他的雙頰有明顯凹陷的痕跡,更增加了的落寞和郁郁寡歡。和四周的冷空氣協(xié)調(diào)得很,都有一種令人蕭條的感覺。
“趁機會減肥!彼Φ脴O不自然,原因是,他發(fā)覺這句笑話真是蹩腳得很,陳腔爛調(diào)的可以,一點兒也不好笑。
“我不知道來的是不是時候,只是認(rèn)為非來這一趟不可,所以就來了。”她并不在乎他不好笑的笑話。
“希望我不至于不受歡迎,因為,我還帶了些行李來。”
老天爺作證,她來此地的目的,絕對不止這樣而已。問題是,教她如何進一步表白心事?太難了!她鼓起最大的勇氣所能為自己作的,也僅止于此。超過這個上限,就不是她的臉皮所能負(fù)荷的了。
“我需要你來!”吸一口氣,平安也在青云的旁邊坐下來。“人真是矛盾的動物。前天夜里找你,是希望平定的公祭有你陪在一旁,卻又開不了口,也許是認(rèn)為無權(quán)這樣要求你吧!想找個人陪我一起度過這刻骨銘心的痛楚,很自然的就是想到你。唉!又覺得自私,不該無端讓你卷入這團愁云……”他熾熱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一切。
“你這個人,凡事都想得太多,反而變得裹足不前。如果我沒有鼓起勇氣自動送上門來,你還會來找我嗎?”青云已經(jīng)暗自為自己所下的偉大決定慶幸,感激她那一股強烈想見平安的莫名沖動。
“有時候想想,當(dāng)平安多好,想干嘛就干嘛,從不給自己壓力,過得多快活。一打定主意便有抵擋不住的勇氣往前沖,一點也不猶豫,完全沒有讓自己后悔的機會?v使他的決定往往只維持五分鐘的熱度,但是,每一次他都是全力以赴,真心投入……”好奇怪,以前常常罵平定的缺點,現(xiàn)在看來都成了歌頌的“豐功偉業(yè)”。
“你也可當(dāng)自己又當(dāng)平定!偶爾放松自己一下,瘋狂一些也不是壞事,這樣平定的精神還是不死的嘛!他把它留下來,送給了你!
“那,我豈不是成了完美的化身?”他突然執(zhí)起青云的手,握得那么緊,那么用力,將他全部的愛集中于兩掌之間,傳送給她!捌蕉ń形液煤冒盐,不能讓你從指縫中溜走。”
“你自己的意思呢?我不習(xí)慣一次和兩個人談戀愛的!”朵朵春花在寒冷的季節(jié),提早綻放在她的眼眸。她的雙眼是溫室,可以培植出任何喜悅的花朵。
“我比平定更貪心,我要的不止這樣!彼B皮的眨一眨眼睛,露出隱藏太久的熱情之火,他將手搭在青云肩上,往自己身邊拉過來,青云依勢將頭靠在他寬廣的肩膀,享受這一刻真實的接觸。
“我不急,我要慢慢品嘗你!你是杯絕佳的好酒,拿來狂飲,豈不是糟蹋?”他的手輕輕的撫過她的秀發(fā),這種感覺既新鮮又興奮。
“有這樣形容女人的嗎?”她嘴已經(jīng)合不攏。
“現(xiàn)在,我要改變生活方式,我要加緊腳步追回失去太多的樂趣和經(jīng)驗,絕對不容許自己再遭受一次失去于定的痛苦!彼吐暤恼f,以一種溫柔的聲音堅定的說。
“原來我是實驗品?”她無限嬌羞的撥弄他依舊修剪得非常整齊的修長十指。
“不!”他極力否認(rèn)。“是我浪費太多時間了,所幸一切都還來得及!
“說到浪費時間,你……你會不會覺得把時間全用在傷心是一種極奢侈的浪費?”青云極小心的措詞,她必須盡快說服他回到工作崗位,這是平母急著看他振作的表現(xiàn)。
“人留念為我忽略了醫(yī)院和診所?”他側(cè)身反問。
“醫(yī)院少了我,還會有別的醫(yī)生;診所關(guān)了門,還有別的執(zhí)業(yè)診所。對病人而言,我不是絕對必須的,但是我卻只有一個弟弟,誰也代替不了的平定,失去他,我的理想和抱負(fù)已不再那么重要和有意義!辈坏人卮,平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這樣的想法讓你的愛戀得不但自私,而且狹隘!彼辉钙埻恼f法。
“我也這么認(rèn)為!”對于她的指責(zé),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欣然接受。放開懷抱中的她,他站了起來。
他拾起腳邊一顆扁平的小石頭,平擲向溪中,石子在溪面上三級跳之后落水。
“這叫打水瓢,很好玩的游戲!可以帶給玩的人許多成就感。”望著水面上未散的漣漪,他說了一個離話題很遠(yuǎn)的話。
“你剛才的話還未說完!彼幌敫淖冊掝}。
“今天,自平定死后,我第一次進入他的房間,坐了一下午,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感到最慚愧的是,這些日子來,我應(yīng)該負(fù)起的責(zé)任,我都以悲傷——逃避它們,平定的死,難過的不只是我,我卻忘了父母,不曾安慰他們,減輕他們的痛苦。我只是一味的增加他們的心理負(fù)擔(dān),讓他們回過頭來不停的安撫我的情緒,我真是無知得可笑。像個傻孩子般的哭著失去心愛的寶貝,卻忘了身邊還有更珍貴的父母。”他又抬起一顆石子,用盡全身力氣似的重重擲出,仿佛丟出一切不愉快的愚昧,“總之,平定雖然常常調(diào)侃我做‘賠錢生意’,其實,骨子里,他是非常贊同我的!痛定思痛,我應(yīng)該更積極于工作,至少這樣才不會讓平定笑。”
聽完這一大串的話,青云卻出奇的沉默。
“怎么?還是不同意我說的話?”帶著納悶的微笑,他回頭望望大石頭上的青云。
“我覺得一點貢獻(xiàn)也沒有,這一趟可有可無的旅程!彼愿形钟悬c自責(zé)。
“這么容易對自己失去信心?”他走過去,蹲了下來!翱粗遥∪绻銢]有來,我就沒有機會向你作這么露骨的表白,那么,豈不是太對不起平定了?而且,我的診所重新開業(yè),我希望有你幫忙,你愿意嗎?”
“真的?!”她的沮喪頓時消失無蹤,眼中再度出現(xiàn)光芒。“那……我倒是少帶了很多東西。還有,我得先辦好離職,退租房子,然后在附近找新房子,事情滿多的哪!”她一古腦兒的將后續(xù)動作都想到了。
“別急,會有時間讓你辦好全部的事。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回家!我敢打賭,我老媽一定望穿秋水,擔(dān)心著我們會不會一起失蹤。”他太喜歡這種全新的感覺了。他扶起青云,一把圈住她嬌弱的肩頭,擁緊她。
兩人心靈契合是這么美好,他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一陣飄然的興奮,惹得他心跳加速。
感受到平安的興奮,青云的心臟也不規(guī)則的跳動著,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與不規(guī)則。
他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深情款款的注視得目不轉(zhuǎn)睛。
他要親吻她。
青云的心中已經(jīng)作好準(zhǔn)備,她覺得全身幾乎要融化在這一刻的沸騰中。
輕輕的,平安在她的雙唇作一次短暫而客氣的停留。
和想像中的激情完全不一樣,青云的心頭閃過一絲失望,感到有股難以抵抗的渴求無法釋放。
“在我還沒有吃掉你之前,我們趕快走吧!”在這淳樸的小鎮(zhèn),任何外露的動作都是民風(fēng)所不容許的,平安絕對不敢因一時的沖動,作出冒險的舉動。
“嗯!”很好,證明自己不是沒有足夠的吸引力,她滿意的將渴望收藏好,相信總有“運作”的一天!
幾天后,青云帶著迷人的風(fēng)采回到醫(yī)院遞上辭職書,并和同事們簡短的告別之后,回到住處。李忠妍當(dāng)然不放過她,緊追不舍的跟在身后,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否則這些天代班的辛苦豈非毫無代價?
另一方面,與青云相偕而來的平安,則在齊文正的簇?fù)硐,進入主任辦公室“密商”。
“這個長假休的夠久了,請銷假上班吧!”主任的目光帶著諒解,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說。
平安因羞愧而不敢正視老師的眼睛。原以為他的不敬業(yè)又不負(fù)責(zé)的舉止,肯定會遭老師的訓(xùn)誡,沒想到連可能遭遇的難堪,都被老師的一句“休假”巧妙的化解掉。
“怎么?還不滿意?打算再休多久?”見平安不語,主任變得有些急躁。
“這……”他無意識的搓著手掌,終究還是抬起頭來,迎視主任雙眼。“既然沒有被開除,那就星期一來上班!”
“開除?”主任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珠!澳膫醫(yī)生沒請過假去充電一番?這樣就開除的話,哪有那么多醫(yī)生等遞補缺額?像我,下個月又要出國一趟,這樣說來,主任這個位子也該換人坐了。”對于平安的說詞,他嗤之以鼻,覺得可笑之至。
“那些都有預(yù)先計劃,人事上也好有個安排,而我……”
“別說了!”他不耐煩的打斷平安,“如果回來醫(yī)院這么勉強的話,我也不敢再留你!
“我只是不愿為了我的去留,讓老師遭人非議,畢竟老師袒護學(xué)生是很容易引人聯(lián)想的!
“這醫(yī)院不只你是我的學(xué)生!我們的話題可以換個更生動有趣的,不是嗎?對了!你一聲不吭的就挖走我們大醫(yī)院的好護士,再怎么樣我也要把你留下來當(dāng)人質(zhì),否則,我不是虧大了嗎?”話題一改變,他樂得呵呵大笑。
“好護士這里多得很,小診所就難找嘍!您沒有什么太大的損失,而我卻得到莫大的好處,當(dāng)然要兩利相權(quán)取其重嘍。”既然老師一心護航,平安也不再多加推辭,反而樂得輕松。
“好吧!算你有理。現(xiàn)在我就放牛吃草吧!齊文正那小子恐怕在門外等得不耐煩了,你趕快出去滿足他的好奇心,別讓他像個賊似的探頭探腦,成何體統(tǒng)!”
“是,我這就捉賊去!”
“什么?”大叫一聲,李忠妍激動的從床上跳下來!霸瓉砟戕o職的原因是為了到平醫(yī)生的小診所當(dāng)護士?太夸張了吧!我還以為你是準(zhǔn)備專心當(dāng)新娘子呢!我看你準(zhǔn)是頭殼壞掉!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居然就作這樣的犧牲,值不值得啊?”她極力反對青云這個差勁的決定。誰不處心積慮的想擠進大醫(yī)院當(dāng)護士?偏偏就青云這個呆瓜隨隨便便的即放棄。
步青云仍然保持她的神采奕奕,至于李忠妍的大驚小怪,一點兒也不以為然。
“又不說話啦?你這個人真賊,以后別再哭哭啼啼的找我訴苦,也別再叫我?guī)湍慵影!”李忠妍氣呼呼的往椅子上靠。她的記性真的不是很好,因為她居然忘記是自己熱心積極的主動獻(xiàn)計。
“你這種西北雨的脾氣真教人受不了!說來就來,無處躲,沒法擋!鼻嘣品畔率种携B一半的衣服,走到李忠妍身旁,坐下來。“你說的都是實話。顧慮的事也都正確,所以,我無話可說嘍!只是,每個人的價值觀念不同,你認(rèn)勾去那里我會比較快樂,所以,我只好放棄這里!
“這下不是該我無話可說了嗎?總之,你一切小心,自求多福吧!”李忠妍嘴上妥協(xié),內(nèi)心可是一點兒也放心不下。
“聽你的口氣,好像平安多不可靠似的?他到底有什么不良的花邊紀(jì)錄在你手上?說來聽聽,也好提防!”青云強忍住笑,怪腔怪調(diào)的說。
“就是什么部沒有才教人擔(dān)心哪!誰曉得他是不是同性戀!果真如此,你可就押錯寶了。”
“懶得理你!沒一句正經(jīng)話!”瞪她一眼,青云站起來,走回床邊繼續(xù)她的整理工作。“你好像專門為反對而反對哦!什么毛病都想得出來,還真虧了你的腦袋瓜!”對于李忠妍的杞人憂天,青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甘拜下風(fēng)。
“反正你也不信,就當(dāng)我沒說過,別再提這碼事兒!
“心虛了吧?鬼扯一堆,最后叫人當(dāng)作沒聽過,這種事只有你李忠妍干得出來!
“咦!好心提醒你反遭數(shù)落,這天底下還有公理嗎?聽不進去就算了,難不成以為我非挑撥離間不可?”李忠妍從沙發(fā)上跳下,然后跳上床盤腿而坐。
“人家也只是說說而已,只是不能,又沒有說是絕對……”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行了吧?”青云實在被寶貝整得既好氣又好笑,真不知該扮哪個臉。還是轉(zhuǎn)移話題,省得她又喋喋不休,越說越離譜。“電話號碼都記住了吧!記得和你的‘阿娜達(dá)’來看我。”
“那當(dāng)然,我得去看看你有沒有被欺負(fù)!”說完她實在受不了自己的神經(jīng)質(zhì),忽然放聲大笑,笑得一塌胡涂的癱在床上,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