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凌姬重復(fù)了第三百八十二次的話,一個早上,她就不厭其煩地一直在重復(fù)這三個字。
凌士儒簡直要拂然大怒了,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種女兒——就算夢到也是惡夢,他怎么會有如此刁鉆的女兒?
他凌士儒是宮中知書達禮的尚書郎,他自幼飽讀詩書、學(xué)富五車,他的妻子則是溫婉嫻淑、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如此的父母怎么會生出刁鉆的女兒?
除了容貌之外,姬兒的言行舉止沒有一點像他們夫婦倆,古訓(xùn)里的三從四德、從夫從父從子的,她壓根兒理都沒理,還一天到晚地說什么男女平等的,有一陣子甚至還吵著要效法花木蘭去從軍滅遼?
當今皇上膝下無女可擔任和親的重責(zé)大任,而和親之事又迫在眉梢,于是那日皇上在書房里巧遇姬兒后,便決定封她為定國廣靖公主,派她去完成和親的重大使命,姬兒該感到榮耀才是,怎又如此孩子氣的耍脾氣呢?凌士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爹!要嫁你叫那個死禿驢自己嫁,這苦差事我不干!”凌姬一肚子火,連當今皇上都罵下去了。
死禿驢!臭禿驢!你沒女兒關(guān)我什么事啊,沒事荼毒到我頭上來,我和你一無冤二無仇,你居然要我去“和番”?
你休想!
你就算盼到掉光頭發(fā)也沒指望——等等,不對,老禿驢本來就沒有頭發(fā),干嘛還要盼到掉光頭發(fā)?凌姬覺得自己已經(jīng)氣到心緒大亂、語無倫次。
“小姬,你怎么可以如此說皇上的不是,萬一被別人聽著了怎么辦?皇上對咱們恩重如山,今日又封你為公主,你為報答皇恩去和親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天經(jīng)地義?
天!我沒聽錯吧?人家說虎毒不食子,爹爹的心腸竟然比猛虎還要歹毒,為了那個死禿驢連女兒都不要了。
“他明明就是禿驢嘛……”凌姬不滿地提出抗議。
“皇上現(xiàn)在是你的養(yǎng)父!绷枋咳逭靥嵝阉。
“不要,不要,我又沒說要認她做養(yǎng)父,是你和他自作主張的耶!要我做他的女兒,我倒不如買一塊豆腐撞死比較干脆!绷杓獾枚迥_,哇哇大叫。
“凌姬!”凌士儒真的生氣了,既然好言相勸她不聽,只好重用家法了,不然這個刁鉆的女兒真的會騎到他這個當?shù)念^上。
“爹,君子動口不動手,您是尚書耶!不要動家法……”凌姬知道她爹又要動家法了,每次他一生氣就拿這個壓她。
那么粗的家法耶!一棍子下來鐵定要被打成肉餅,什么都可以開玩笑就這個不行,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她可不想正值豆蔻年華就一命嗚呼哀哉。
“去不去?”凌士儒見女兒面有怯色,立即“乘勝追擊”,得寸近尺地逼問她。
“不去!”想要我去和番,想都不要想,凌姬在心里冷哼著。
“去!”凌士儒將父親的威風(fēng)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一張臉倏地鐵青著。
“我不去‘和番’,如果你要‘代女出嫁’,我也沒有話說,只是爹您大概有些超齡,不過,沒關(guān)系,我?guī)湍隳ㄉ闲╇僦邸拖窨凳迨逅麄兗依锿吭趬Ρ谏系囊粯,這樣看起來就不會像超齡的新娘了!
“和番,小姬,你不是不知道大遼人最恨別人稱呼他們蠻番了,記住你是去‘和親’不是去‘和番’!绷枋咳鍑绤柕丶m正她,深怕她日后會因為出言不遜而惹來禍端。
“還不都一樣!彼挪还苣敲炊嗄兀
凌士儒對她這態(tài)度實在氣不過,拿起家法,雙手抖得厲害,怎么也不忍心將家法揮下。
但不打行嗎?君命難違,凌姬她不能不嫁,這么刁蠻的女兒,如果不給她點教訓(xùn),她是不可能點頭答應(yīng)和親這檔事的。
“爹,我不要嫁啦!”硬的不行來軟的,凌姬打算用撒嬌的方式,看看能不能不要嫁,要她身披戰(zhàn)甲赴遼國打仗她答應(yīng),要她披嫁衣嫁給那些“邊患”。打死她都不肯。
“嫁!”凌士儒面無表情地命令了一句。
聞言,凌姬臉上的笑容馬上僵硬了,她真的不想嫁,她才正值二八年華,雖說女子十五歲就已達適嫁的年齡,但她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她本來就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jié)。
“你不嫁不行!”一個聲音自門外響起,聲音充滿著威嚴,但也摻雜著幾分蒼老。
“皇上!绷枋咳逡灰姶巳耍S即跪了下來。
“為什么不行?”別人怕他,她——凌姬可不怕,她才不吃他這一套哩!死禿驢,我偏不嫁,看你能奈我何?“我告訴你,我是寧死不屈!
“你身為我大宋王朝的公主,你有責(zé)任必須要去和親。”
“公主是你自個兒封的,又不是我叫叫你封的,你以為我希罕?你沒事干嘛認我做義女,我又沒答應(yīng)要你這義父。”說到這,凌姬還不忘扮個鬼臉,殊不知她爹在一旁已嚇得滿身汗。
“你想要讓你凌氏一族絕后嗎?”宋神宗冷冷地說。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凌姬被他的話給嚇倒了。
“你敢不嫁的話我就連姝你九族!彼紊褡谂,他明白這丫頭的弱點,到了這危急關(guān)頭他必需不擇手段地要她去和親才行。
“你——”這會兒凌姬知道自己輸定了,的確,如果她不嫁,她家人的生命必定難保。
死禿驢!算你厲害。
凌姬咬著下唇,瞪著眼前笑得像只老狐貍的宋神宗,她沉思了一會兒,若有所悟地輕笑出聲,腦子里已有另一個計劃形成了。
“父皇!绷杓冻隽艘粋迷人的微笑,用銀鈴般的聲音輕喚著,態(tài)度和剛才判若兩人。
“小姬,你想通了是吧!彼紊褡谑軐櫲趔@,以著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她。想不到這刁鉆的小丫頭竟也如此容易擺平,一句嚇唬的話,就讓她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改變。
“嗯,為了我大宋王朝,更為了我父皇您,小姬我決定還是答應(yīng)您的安排,但……我希望有一樣嫁妝能夠隨著和親隊伍一同帶到大遼去!彼龐陕曊f道。
老禿驢,你別太得意,到時候你才知道贏家是誰,勝負還沒有分曉哩!凌姬在心里賊賊地笑著。
“沒問題、沒問題。只要你開得了口的我就給得出手!彼紊褡谝荒樣鋹偟卦手Z。
“我要戰(zhàn)甲、戰(zhàn)袍、戰(zhàn)馬,還有弓、箭、盾,你做得到嗎,父皇?”凌姬嘴里笑瞇瞇地,心里卻得意著這老禿驢正一步一步走進她的陷阱中。
“你……為什么要這些東西?”宋神宗實在搞不清楚她在耍什么把戲。
“我自幼便最崇拜花木蘭了,本想效法她披戰(zhàn)甲赴戰(zhàn)場與敵人斯殺一番,但現(xiàn)今一切都要因和親而成了不可達成的愿望,所以我要這些東西做紀念,對了,我爹也年老了,我想順便請您讓他告老還鄉(xiāng)、安享天年。”
“好,朕就答應(yīng)你,但是你必須在三日后就起程赴遼國,一切就這么說定了,朕走了,”語畢,宋神宗便轉(zhuǎn)身離去。
待宋神宗走了之后,凌士儒才開口問凌姬:“小姬,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
凌姬莫測高深地笑了笑:“爹,你別管那么多,您只管收好東西,準備離開這里!
哈!老禿驢上當了,你以為我真的會乖乖去和番?做夢!本姑娘要是這么呆呆地受你擺布,我就把這“凌”字倒過來寫。
凌士儒看了看了女兒,這丫頭冰雪聰明,可惜滿腦子鬼主意,每回事情不鬧得雞犬不寧絕不罷休。
看來,八成這次又有什么嚇死人不償命的計謀要發(fā)生了,哎!人家有女初長成是滿心喜悅,可他這凌家女兒,初長成卻令人滿心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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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平律靜靜地看著正在操練士兵的將軍——耶律焰。
耶律焰在迄平律的心目中就像個不容底毀的神。
他,迄平律就在他活著的三十三個年頭中,從來沒有信服過任何人,今日,他終于找到一個讓他心甘情愿俯首稱臣的人——耶律焰。
耶律焰,一直都是一個傳奇人物,他有一個看起來像火焰般炙人的外貌——一雙深遂的藍眼和一頭熠熠發(fā)光的紅發(fā),但他待人卻無比冰冷,從不帶一絲感情。
據(jù)說他是耶律族族長的侍妾所生,由于大遼王族是十分注重血統(tǒng)的,在他們的習(xí)俗中唯有藍眼的人才有資格做王族的繼承者,而耶律焰雖擁有一雙藍眼卻由于一頭紅發(fā)而失去繼承資格。
正因為這樣的成長背景,耶律焰從小就倍受欺凌,直到他十五歲投效沙場時砍下敵軍將軍首級,才聲名大噪,以“赤發(fā)羅剎”的威名傳遍整個大遼。在當時,大遼的人民皆將耶律焰當作神般地崇拜,其地位不次于三國時代的關(guān)羽,故民間皆流傳著一句諺語——“古有赤面關(guān)公,今有赤發(fā)羅剎!
“迄平津!币粋聲音自后頭打斷了迄平津的思緒。
“將軍!逼铰蛇B忙作揖,以示尊敬。
“明天你當先鋒,帶一隊人馬去突襲西夏軍營,冬天快到了,不能再耗下去了,要速戰(zhàn)速決!币裳嬉荒樌涞,冰冷的語氣中含著不容反駁的意味。
“是。”迄平律簡潔地答了一聲,便退下去準備突襲的各項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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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姬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如此高興過,她現(xiàn)在只要一想到那老禿驢得知她逃婚消息的神情,她就可以大笑三天三夜笑到下巴脫臼。
她早說過她不嫁的,那死禿驢還不知死活地拿她家人來威脅她,這下可吃了悶虧!
她在和親隊伍到大宋與大遼的邊境時,趁他們沒注意,便拿了她向皇上要來的嫁妝和三套男裝,偷偷溜走了。
而她凌氏一族的故鄉(xiāng)遠在高麗,現(xiàn)在他爹娘和全家人老早就回歸故里了,哪可能呆呆地留在京里讓那老禿驢殺頭?所以哪!這回那老禿驢真地是敗得一塌糊涂。
現(xiàn)在是她凌姬準備要投身殺場,實現(xiàn)她童年夢想的最佳時刻,她知道遼國和西夏正在大戰(zhàn),是啥原因她不知道,不過她曉得大宋正打算趁兩國大戰(zhàn)時,坐收漁翁之利,這種絕佳時刻就是她大顯身手的時機了。
哈!太完美了。
看看自己一身堅利無比的戰(zhàn)袍裝扮,身下還有一匹駿馬,本來嬌美動人的女兒身變成了一個器字軒昂的美男子,沒有人知道她就是那一位讓京城里起了大風(fēng)波的廣靖公主,天!真是天衣無縫。
不過,宋軍的軍營到底扎在哪里?得意之際,凌姬發(fā)現(xiàn)自己迷路了……也不算啦,她本來就不知道路在哪里,只是胡亂走,沒辦法,誰叫她人生地不熟的。
“好餓喔……銀兩也用得差不多了……”她摸摸袋子,好險!還有一些干糧,正好拿來祭祭五臟廟,哎!真是人不逢時,想當年她在尚書府吃香的喝辣的,現(xiàn)今竟淪落到這番田地,希望等她找到軍營后不用再啃這些惡心的干糧了!
凌姬騎在馬上,認命地啃著她的干糧,眼看天色已暗,而她現(xiàn)在又處在荒郊野外,人煙稀少,看來她今天晚上大概要露宿荒郊了。
唉!她凌姬還沒這么狼狽過,她爹和娘如果知道他們的寶貝女兒現(xiàn)在處境這么凄慘,一定會心疼死的,唉,想到這兒,凌姬不禁開始思念她慈祥和藹的爹娘了。
“不聞爹嚷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聲啾啾……”凌姬低吟著,她現(xiàn)在終能體會那兩句詩句所描繪的心境了,尤其是那句——但聞燕山胡騎聲啾啾……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馬的嘶叫聲,凌姬心想:不會吧,她才剛吟詩嘆詠,那情境就馬上栩栩如生地呈現(xiàn)在她面前,而且那馬聲好吵喔!
怎么會有馬叫的聲音?她的馬沒有叫?
胡騎聲啾啾……不會真的是“胡騎”吧!凌姬在心里又急又懼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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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膽敢單槍匹馬地直闖我軍營!那簡直是不要命了!”
耶律焰接到屬下的通報,低咒了一句后就馬上率隊去抓人。他心想:敢一個人到這軍營來,絕對不可能是泛泛之輩,想必這人是有相當?shù)陌盐铡?br />
大概是西夏派來的奸細,想來刺探他有什么本事,這擺明就是和他赤發(fā)羅剎公開挑戰(zhàn)嘛!
好,既然你來明的,那就休怪我來暗的,主意一定后,耶律焰就立即下令撲滅所有的營火,準備用突襲的方式來殺他個措手不及。
率領(lǐng)一隊精英人馬埋伏在入侵者四周,耶律焰就開始對騎在白馬上的“入侵者”感到懷疑,體型這么瘦弱的男子也想要來向他耶律焰挑戰(zhàn)嗎?而且埋伏了半天,那入侵者還尚未發(fā)覺,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語、仰天長嘆。
一個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尤其是他耶律焰的光陰更是寸秒寸金,他實在是不想再耗下去了,所謂“速戰(zhàn)速決”也是制敵的一大奇招!所以他決定要先對這入侵者采取行動——
單手一揮,迄平律率先射中那男子手中剛要人口的干糧,提醒他一下有人來了,省得他還在那里浪費大家的時間。
“哇,我的干糧!毖劭醇磳⒌娇诘母杉Z,竟被眼前這個粗魯?shù)哪凶咏o射掉了,凌姬不免怒目瞠視著他。
漸漸地,她發(fā)覺在場的并不止那個射掉地干糧的人,還有大約十二、三個人舉著火把,出現(xiàn)在她眼前,每個人都向巨人一般,尤其是中間那個騎著黑馬的男人。
哇!仔細一看,那騎著黑馬的男子還有一頭紅熠熠發(fā)光的紅發(fā)耶!
不對不對,他有紅發(fā)關(guān)我什么事,重要的是,他的手下害我碩果僅存的干糧沒了,對!我要為我可愛的糧食報仇才對,否則它如此壯烈地“犧牲”,不是太可憐了嗎?
“你是誰?”凌姬特意壓低聲音問著那個射掉她糧食的人。
見手持弓箭的那個人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退到一旁,改由那個紅發(fā)的人領(lǐng)隊立在前頭。
他是首領(lǐng)!這是凌姬心里面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本來那紅發(fā)男子背著光,凌姬本不能清楚地看見她的臉龐,現(xiàn)在他的身軀往前挪近了一步,所以她可以很清楚地打量著他。
那王者的氣勢不必刻意彰顯,就已令人懾服,還有他的藍眼睛,那眼眸的冰冷使他的氣勢更為猛烈,給人一種很大的壓迫感,凌姬被他直視得無法呼吸。
以他的外表來看他應(yīng)是外族的人,中原人是不可能有紅發(fā)藍眼的,他是——大遼還是西夏的人?
“你……們不是中原人吧!”凌姬心直口快地提出問題。
“沒錯,你是誰?”耶律焰輕扯了一下嘴角。
凌姬戒備地拿出佩刀,她知道事情不好了,碰上了蠻番,這下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她只好自救一下,她還沒有實現(xiàn)她遠大的愿望——從軍,可不想死在這兒。
人?廢話一堆,難道是鬼啊!耶律焰在心里嘀咕著。
“你知道這里是大遼的軍營吧,將軍?”
大遼軍營?死了完了慘了,這下真的玩完啦!“我不是將軍!绷杓Ъm正著他。
“不是將軍?”耶律焰劍眉微微上揚,“在中原有資格騎白馬穿銀袍帶銀劍的惟有將軍吧。”
慘了!我忘了這一點,要怪都怪那個死禿驢,沒事干嘛用銀的,噴!真是害死人不償命。
“這只是一個巧合而已——”凌姬被他那雙藍眼睛看得無所遁形。
“是嗎?”顯然的,這答案無法使耶律焰滿意。
耶律焰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對眼前這“小家伙”十分感興趣,以他平日的作風(fēng),這入侵者早應(yīng)該殺了吧,哪可能還留在那里安然無事地和他斗嘴?
“真的……”凌姬現(xiàn)在才發(fā)覺自己真的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連撒謊都撒不好,再笨的人也一聽就知道她在騙人,這下該怎么辦,絕不能告訴他們我是逃婚的公主吧?
“我可以走了吧?”她小聲地問。
把眼睛半瞇起來,耶律焰睨著眼前這個小家伙,“想走?”
凌姬猛點頭,天真地以為他會放她走,心想:這蠻番還挺好心的嘛!
這小家伙倒是打錯了算盤,他壓根兒沒打算要放這小家伙走,他只有說“想走”沒有說“可以走”,耶律焰不禁苦笑著。
“將軍,不用和他耗時間了,我?guī)湍鷼⒘怂容^干脆!”耶律焰身后的一名大漢大聲說道,說完便立即策馬朝凌姬而來。
那名大漢手持一把大闊刀朝凌姬砍來,凌姬沒料到是這種情形,一點也沒有防備,就當他的刀要碰到凌姬的身子的那一剎那,那名大漢的身子突然飛出三尺之外,刀子連凌姬的衣角都沒沾著。
大伙把目光都集中在耶律焰身上,因為此時他的手中多了一條長鞭,什么時候拿的也沒人曉得。
耶律焰目光凜然,表情冰冷,不帶一絲感情。良久,他才由口中吐出一句不帶任何溫度的話“人要不要殺還輪不到你來決定!
凌姬看他那仿佛可以殺死人的目光,一股冷意油然而生,她從來不曉得一個人的目光可以冰冷到這種地步。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要不要讓我走?
凌姬望了望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放棄了要問他的念頭,她實在是受不了現(xiàn)在的氣氛,于是她當下立即決定,先開溜再說.任何人都別想要她再留在這個鬼地方。
她才揮動韁繩,想要偷溜,人就被“拎”起來,不可能的,這匹馬是御賜的千里馬,怎么可能才跑兩三步她就被人拎起來呢?
她足足離他們有好幾米遠呢!
耶律焰不雅地拎起這個小家伙,像拎小兔子一般,放到她的馬背上來,一點也不理會他的掙扎反抗。
“將軍,你打算要如何處置他?”迄平律問道。
“把他放到我的賬子里,我要連夜審問他!
“但……他可能是西夏那邊的奸細,將軍.這樣不會太冒險了嗎?如果他乘機突襲您,那……”
“住口!”耶律焰打斷了他的話,史無前例地吼了一聲,“我作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你只要專心給我打仗就好了,其他的你就別管了!”
迄平律不再多言,他知道再多說也沒有用的,他眼光轉(zhuǎn)而注意緊緊捂住耳朵的幸運入侵者。
哇!好大聲,他是要讓我耳聾才甘心。
凌姬實在是恨死眼前這男人了,不讓她走就說一聲嘛!干嘛讓她很丟人很丟人地被他拎起,然后在她耳旁大吼,要殺人也不要用這種方法!
“放開我啦!”凌姬又開始掙扎。
“省點力氣,我可不希望我問話問到一半人犯就睡著了!币裳嫠菩Ψ切Φ卣f。
這個臭男人!待她想到反擊的妙招,絕對要讓他好看,凌姬氣極地咒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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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話居然成了真的?
這個人犯真的累得睡著了,而且睡得像死豬一樣!他問話還不到個半時辰,這小家伙居然就睡著了!
耶律焰呆呆地看著趴在桌上的人犯,想著自己今天所有的反常行為。
他為什么要堅持“盤問”這個人,他早該殺了這個入侵者的,他自己十分明白審問只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是——
他發(fā)覺自己竟然會“動心”,而且是對一個男人,一個俊美如女子的男人,竟會使他有一種莫名的悸動,這是二十八個年頭以來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嗯……”凌姬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睡眼惺忪地。
“小李子啊,去叫香兒打盆水來給我,還有去吩咐廚房準備一些蓮子湯來,我好餓喔!绷杓俗约荷硖幒翁帲以為是在尚書府中,大咧咧地嚷著。
耶律焰好笑地看著地,第一次有人把他認為是家仆,難道這小家伙家的家仆都是紅發(fā)藍眼的嗎?不過,看來這小家伙的身份確實不凡,一般人家是養(yǎng)不起仆人的,尤其是在這種亂世之中。
“小李子,別忘了叫王大姐過來幫我梳妝,我可不想再自己梳了……”語畢,凌姬又合上眼繼續(xù)去會周公,她在家里一向都是如此地養(yǎng)尊處優(yōu),半睡半醒地交代小李子后,再繼續(xù)倒頭大睡。
這一番話使得耶律焰大為震驚,梳妝?“他”是女的,可能嗎?“他”是女的……
耶律焰的眉頭打了一個大結(jié)。
他居然沒有看出來?
沒有錯,她是女的,她的耳朵上甚至還有穿耳洞的痕跡,該死!他早該發(fā)現(xiàn)的。那她一個女子跑到軍營里來做什么?難道她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擅闖軍營的下場嗎?
依軍營里的慣例,一旦被發(fā)現(xiàn)了她是個女娃,她就會被押到營外供人取樂,不到黃昏她就會被那些毫無人性的土兵們折磨至死了,這小女娃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那……那身軍袍又是怎么回事?看樣子她必然是一位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大小姐,那她應(yīng)該在深閨待嫁才是,怎么會身穿軍袍跑到這里?這一大堆謎團弄得耶律焰一個頭兩個大。
“我可以回去了嗎?”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小家伙已經(jīng)醒了,正瞪大著眼睛看著。
“起來了,怎么不叫我小李子了呢?”耶律焰忍不住揶揄她。
“我剛剛說了什么是不是?”凌姬的臉倏地布滿紅霞,她知道自己剛剛一定說溜嘴了什么,不然他怎么知道小李子呢?
“沒講多少,不過也夠讓我了解一些事!币裳嫘α诵,發(fā)現(xiàn)她臉紅的樣子真的很迷人。
“我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嗎?”凌姬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不,相反地你說的全是該說的話!币裳嬉琅f吊她的胃口,什么也不肯說。
“你——”凌姬真恨不得把眼前這男子大卸八塊。
“姑娘,有事嗎?”他笑得十分邪惡。
聞言,凌姬不由得一怔,天。∷趺纯赡苤浪桥畠荷?這下可真的是玩完了!
“你……沒搞錯吧!不要連性別都不會分……”凌姬吞吞吐吐地說。
“你明明就是一個女娃兒,你再裝就不像了。”耶律焰一語道破,不打算看地繼續(xù)裝蒜。
“我不是,我……”凌姬這下慌了,站起身來就要逃。
耶律焰眼明手快地抓住這小女子,把她揮舞不停的手固定在桌上,用他頎長的身體壓住她的身軀,預(yù)防她二度逃亡,不過,他似乎忘了考慮這種動作的暖昧性。
“放開我!”凌姬努力地想掙脫,雙頰卻因這么親昵的動作而染上紅暈。
“你這一只不肯面對現(xiàn)實的小駝鳥!币裳鎽z愛地撫弄著她的云鬢。
“你沒憑沒據(jù)的少胡扯!”凌姬死鴨子嘴硬地還是不肯招,打算來個死不認賬。
“是嗎?”耶律焰饒富興味地睨著她。
“本來就是!你不是懷疑我是敵軍派來的嗎?你應(yīng)該是要問我來這里做什么,我們的計劃又是什么,而不是要確定我是男還是女,大遼蠻人!”凌姬一口氣噼哩啪啦地講了一大堆。
“那你叫什么?還有你成親了嗎?”耶律焰打算順凌姬的意,開始詢問她——名字、年齡、家世,還有一樣最重要——她嫁了沒有?
聞言,凌姬差點沒由椅子上跌下來,他在問什么?
這……這和我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嘛!他不是應(yīng)該問我是誰派來的、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還有問一些軍情之類的話,不應(yīng)該是這種話……
“怎么,回答這些問題有這么困難嗎?”
“我……我叫宋廣靖!编牛∵@么說應(yīng)該沒錯吧?對啁,我是宋朝公主,姓宋應(yīng)該沒錯,再加上我的封號叫廣·靖,嗯!就叫宋廣靖,既有根據(jù)又不會泄漏真實身份。
“宋廣靖……”他反復(fù)念著這三個字,這會是她的名字嗎?廣靖……富家千金怎么會有這么中性化的名字呢?
“我因為年齡尚小,尚未娶妻,不像將軍您……”凌姬故意把話的尾音延長,良久才把話接下去,“不像將軍您妻妾成群,兒孫滿堂的!
妻妾成群?兒孫滿堂?這太夸張了點吧!耶律焰在心底暗笑著。
“我尚未娶妻,所以何來兒孫滿堂?”他忍住想狂笑的念頭。
講到這耶律焰不禁想起那皇上賜的婚給他,尚未過門的異國公主,他對女人向來沒什么興趣,在他的印象中,女人只不過是泄欲和生殖的工具而已。
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不同的看法,自從這小女子出現(xiàn)之后,他已經(jīng)完完全全地改變以前的看法。
這個吸引人的小東西——
他想要和他斗斗看,比比看到底是誰厲害,他非要她恢復(fù)女裝不可,從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如此挑逗他的心,但是惟獨她不止挑逗了他的心,還使他的心怦怦地跳……
心怦怦地跳?他該不會是動心了吧!
不可能的,他的心老早就該冷了吧,他是“赤發(fā)羅剎”,馳名中外的冷面將軍,他是沒有心的!他的心早在幼年時隨著兄仇母仇,毀壞殆盡。
“將軍,你在想什么,怎么半晌也不吭一句話?”凌姬打斷他的沉思,逕自問著。
“沒什么,你多休息會兒吧!有空我再過來看你。”
耶律焰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