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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不淑 第八章
作者:蘭京
   
  豪華的私人牙醫(yī)診所里,候診室富麗堂皇如高級藝文沙龍。挑高的氣派空間感,加上百萬級的一流設(shè)計,中央一架乳白色巴洛克平臺大鋼琴,周圍半繞雪色雍容沙發(fā)。鮮花,名畫,水晶收藏,宛若此境是名流私人藝?yán)取?br />
  方司真的老弟之所以可以憑三流的技術(shù),成功騙取爹娘贊助如此龐大資金,是基于老哥司真為他凝出的完美底稿:

  一、牙醫(yī)開業(yè)門坎低,競爭激烈,技術(shù)已不是重點,裝潢設(shè)備等才是吸引顧客的要件。

  二、高級裝潢不僅吸引高收入客戶上門,也讓顧客很樂于接受高定價。

  三、為舒緩來診病患緊張情緒,醫(yī)術(shù)與藝術(shù)的結(jié)合勢必成為趨勢,以扭轉(zhuǎn)大眾對牙醫(yī)診所的冰冷成見,此為音樂治療理論。故,鋼琴的采購有其必要。

  只是方老弟從沒彈過。

  他不過是照室內(nèi)設(shè)計師的吩咐,在大廳中央添購一樣具流線感之白色大型家具罷了。他感興趣的,是別的。

  「醫(yī)生,這樣好嗎……」

  「放心,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的。」咈咈咈。

  「可是……一定要在這里嗎?」

  嬌美的白衣天使,畏怯地坐在診療椅上,雙腿大張,羞愧地將小手蜷在唇邊,纖纖玉臂怎么擋也擋不住被左右扯開的上衣中,碩大飽滿的酥胸。

  「醫(yī)生,我會怕……」

  「怕什么?怕我這樣嗎?」

  伴隨低醇的好笑聲,兩只毛手老練地滾動著聳立的乳頭。她承受不住地痛苦挺身,似乎想抗拒,又期待更多的折磨。

  他好……邪惡,而且……

  「不要這樣,醫(yī)生,求求你……」

  「啊,妳的問題太嚴(yán)重了。我什么都還沒做,妳就這樣。要是我這樣呢?」

  「不要!」她驚哭扭動,無助地挺著赤裸豪乳求饒!盖笄竽,真的不要!

  呵呵呵,如此哀求,形同強力春藥。

  「好奇怪喔。她既然這么不想要,干嘛不一腳踹開那男的?反而一邊喊不要,一邊表現(xiàn)得她很想要?」

  這聲怪吟,嚇得方老弟自計算機前彈身而起。

  「傅玉?!」什么時候潛進他診所的?驚駭過后,定睛一瞧,她身后還跟著個人!干兄畬W(xué)長?」

  「早。」尚之依舊一臉冰霜,抱著他最寵愛的妖嬈情人:大提琴。

  「我覺得這女人的胸部是假的!顾在專注研究計算機屏幕的后績發(fā)展!改憧,她倒下去時胸形完全沒變,扭來扭去也不太會動,一點都不真實!」

  「謝謝妳的講評!狗嚼系艿恍,快快關(guān)機,幸好老哥沒來!竸e擠到我的個人休息室來,我們到大廳候診室吧!

  「你會因為看別人玩弄兩團硅膠而覺得很爽嗎?」好學(xué)生認(rèn)真請教。

  「傅玉,我們不談這個話題!怪(jǐn)獻上百般阿諛奉承的笑靨!笂呍趺磿䜩淼眠@么早?」

  明明說好周六下午一點,大家才來這里碰頭練曲的?墒乾F(xiàn)在是早上八點多,他還穿著晨袍,才正在計算機前練功,就遭她非法闖入。

  「我跟尚之有事,要去陽明山一趟,中午左右會再趕回來。所以啊,想先把尚之的大提琴寄放這里,省得帶來帶去的不小心出問題!

  「請便請便!箹|西放好,麻煩快點走人吧。

  「如果我跟尚之沒辦法在一點趕回來,你跟你哥就先練習(xí),我們回來以后再一起配!怪辽侔阉星孔咭槐。

  「你們?nèi)リ柮魃礁陕铮俊箳吣箚幔?br />
  「尚之的前女友在她家開烤肉會,邀他一起去!

  「那妳去湊什么熱鬧?」

  「我去當(dāng)尚之的現(xiàn)任女友啊!乖趺礃?

  啊?「妳什么時候跟尚之學(xué)長變成一對的?」

  「并沒有!」尚之嚴(yán)正抗議。

  「假裝的啦!拱,這些大男孩,智能超低的!杆芭巡恢腊l(fā)什么神經(jīng),本來說好要分手的,卻突然決定不分手。死纏爛打,害尚之煩得要命。干脆我來充當(dāng)他的現(xiàn)任女友,給他的前女友一點教訓(xùn):少來打我男人的歪主意!」哼哼哼。

  方老弟警覺一怔,尚之則有些尷尬,趕緊恢復(fù)冷血本色。

  咳!肝腋缰肋@事嗎?」

  「他那只大頭呆,得了吧!顾麄冏约核较戮涂梢园咽虑楦愣,簡單利落!附o他那個憨仔知道了,不但得浪費唇占應(yīng)付他一大堆笨問題,還得聽他狗屁不通的大道理。」

  憨?呆?方老弟愈皺愈怪。

  「她是在說我哥嗎?學(xué)長!

  「你說呢?」尚之也暗流冷汗,不予置評。

  「妳從哪來的根據(jù)覺得我哥很憨很呆的?」他必須搞懂,他們之中到底哪個人的腦袋有問題。

  「少啰唆,你最好快點去刷牙洗臉,開始練琴。如果編曲方面進行順利的話,搞不好會有一首你跟我的四手聯(lián)彈!

  「拜托!」要嚇?biāo)廊艘膊皇怯眠@種方式!肝疑洗螐椾撉偈菄袌@游會的趣味競賽項目,現(xiàn)在哪有可能--」

  「勤能補拙。既然知道你很笨拙,就快點開始練!」她會回來驗收。「要是練不出個樣子來,我就告訴你哥你一早起來窩在休息室里練什么。」哼!

  「喂!」喚不回義無反顧招出租車去的小人兒,他只得回頭向?qū)W長怪嚷:「你也是這樣被她脅迫的嗎?」

  「NO!顾哪芰χ吭,輪不到她來脅迫。

  「差別待遇怎么這么大?!」對他卻這么嚴(yán)酷,對學(xué)長卻那么寬松,甚至還替他解決前女友的爛攤子!杆秊槭裁磳δ闾貏e好?是因為對你有意思嗎?」

  尚之心頭一震,暗起波瀾。

  是嗎?他怎么沒注意到這個可能性?

  他本來對她印象很差的,一個徒具外貌的漂亮草包。但她籌辦的小樂團,在他感情與前途雙雙受挫的嚴(yán)重當(dāng)口,給了他一線生機、一絲肯定、一絲出路、一絲安慰、一絲醫(yī)治,不然他早徹底崩潰。

  他起初很看不起她。只有想法,沒有執(zhí)行能力,一切創(chuàng)意形同放屁。自己組小樂團,專司鋼琴,卻又彈得七零八落,標(biāo)準(zhǔn)門外漢。直到司真帶他去看一個秘密,他才懊悔自己對她曾有的毒辣偏見。

  她為了彌補能力上的差距,每天下班都跑來教會借琴房,狂練到教會鎖門為止。

  這些苦功夫,她全在暗地里做。耗費心力,使勁追上他和司真信手拈來的表現(xiàn)。

  「我以為她會因為聽了我們倆的演奏,就打消自己籌組樂團的大頭夢!顾菊嬖趲诮虝䴓翘蓍g偷聽她練習(xí)時聊過!笡]想到,她是急起直追,而不是干脆放棄!

  當(dāng)時這話,深深刺中他。因為他就是那個干脆放棄的懦夫。

  「她很有意思。很努力,又愛悶悶地逞強。不像有些人,到處向人炫耀自己有多么多么努力、不斷張揚自己是如何如何地用心,好藉此拚命證明自己,換取贊美與肯定。」司真碰過太多這種人,多到倦了、累了!覆皇悄菢佑惺裁床缓,而是傅玉這種背地痛下苦功的脾氣,很吸引我!

  「得了吧。那女的心眼小得要命,見不得別人好。否則別人熱情邀請我們演奏,她干嘛拒絕?」

  司真那時并沒有馬上答復(fù),而在幽暗的樓梯間凝神啜飲罐裝咖啡,沉默。

  「她在背譜!

  「什么?」牛頭不對馬嘴的。

  「她的視譜能力不好,沒辦法即看即彈,她就干脆把曲子練到爛,爛到把整首都背起來。你聽!

  一陣傾聽過后,果然如司真所言。原本已練到非常流暢的曲子,重來的這幾次卻彈得坑坑巴巴的。

  「尚之,我們的能力的確比她好,但功夫?qū)嵲谙碌貌蝗缢睢!?br />
  的確。但他有他的驕傲,無法因此低頭。

  「我后來一直在想,她那天為什么那么氣憤地替我們拒絕掉演奏的邀約。」

  「她上不了臺,我們也別想上臺。」這就是原因。

  「不是,因為她早看穿了我們的動機不對,而我們自己卻不知道!

  「拜托!顾眯!肝覀兊膭訖C又哪里惹到她了?」

  「我們滿腦子想的都是炫耀自己,根本沒想到邀請我們的結(jié)婚新人。他們?yōu)槭裁磿朐诮虝Y(jié)婚、家里的人是不是也信主了、會不會來祝福他們……我們完全不在乎,只想著哪首曲子的表現(xiàn)力最突出、最能炫技!

  他怔然啞口,無法反駁。

  「教會婚禮不見得是歡歡喜喜,常常是帶著眼淚。很多傳統(tǒng)家庭的父母不能接受兒女信主,覺得那簡直是背祖忘宗,所以根本不來教會參加婚禮,讓新人們心中永遠(yuǎn)帶著遺憾,因為得不到父母的祝福。而傅玉想給的,就是祝福!

  雖然教會朋友給的,不同于父母,但至少可使他們不致孤獨。

  尚之記得,自己那時沉寂了好久,才想到要吐槽,扳回顏面。

  「那她大可直說,干嘛悶在那里盡擺臭架子?」

  司真咯咯笑半天!杆晕艺f她很有意思。不屑當(dāng)善良溫暖的小女人,卻很愛扮演大壞蛋。」

  她不習(xí)慣去解釋自己、為自己辯駁什么。合則來,不合則散,才不屑去嚷嚷什么「哎呀你誤會我的意思啦」,還是「我真正的用意是……」。

  誤會就誤會。你自己不好好用心去了解,姑奶奶才懶得浪費口水跟你啰唆。

  「這種個性,遲早吃大虧!购。

  「我倒覺得她才不在乎!刽骠鏋t灑的獨行俠。

  他就是因為看到司真那時的笑容,剎那間明白這個耐人尋味的女孩,早已被人相走。他才真正地認(rèn)識她,卻也同時失去她。

  幸好,他可以重申加入小樂團的意愿,參與她的夢。

  而此刻,司真的老弟卻說她有可能對他有意思,不然為何如此熱情相助?

  暗暗平復(fù)的失落心情,被這無心的一句,激起漣漪。

  「喂,我們得先套好招。」傅玉在出租車內(nèi)快快共商大計!傅纫幌碌搅四闩笥鸭,你從頭到尾都不要說話,只要像你平常臭屁的德行那樣,一慨以嗯嗯啊啊打發(fā)!

  「這是什么爛角色?」聽了就不太爽。

  「你演大老爺,負(fù)責(zé)擺派頭就行!

  「那妳咧?」演負(fù)責(zé)吃烤肉的?

  「我演專替大老爺奉茶剝葡萄皮的壞女人!购俸俸,她覬覦這種角色好久了,終于有機會可以過過癮。

  「我開始有點后悔帶妳一起來!瓜駧ьw不定時炸彈。

  「那你是想跟女朋友復(fù)合啰?」

  「不干!」火氣上沖,撇頭怒喝。

  「這就對啦。我?guī)湍憬鉀Q你女朋友的問題之后,你就可以專心地定期來小樂團排練了。不然少你一把大捉琴,實在有夠讓人傷腦筋的唄!

  搞半天……「原來妳想的只是樂團排練?」

  「不然咧?我有必要為你拋頭顱灑熱血嗎?」他以為他老幾?

  他氣到?jīng)]話講,生怕一開口不小心講出了什么不該講話,虧他還在小小妄想她是不是對他存有某種特別的好感……

  「妳這女的,一開口就惹人厭!」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啊,連不開口的時候都能惹人厭!乖鯓,厲害吧?

  「妳干嘛要這樣作踐自己的形象?l

  「我哪有啊!股僭┩魅撕貌缓?「那種努力營造出來的善良體貼形象才惡吧!

  說到這個,她又有一肚子狗屁文章可以發(fā)表了。

  「我現(xiàn)在租的地方,存放了不少房東小姐的東西,里面有一袋是言情小說,我沒事泡澡或睡不著的時候就會拿來翻。我發(fā)覺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簡直超惡的,每個都要心地很善良,就算有點小性子也要正直得像革命烈士,體貼得像個小大使,三不五時再加點小迷糊、小調(diào)皮、小淘氣。沒事要天真得像白癡,愛哭得像自閉,而且不是無業(yè)游民就是當(dāng)老師啦、秘書啦、小妹啦,不然就是插畫家、作家、模特兒、企劃人員或電視工作者。你不覺得很詭異嗎?女主角的職業(yè)選項竟然只有這幾樣,而且絕大部分都是自由業(yè),上下班時間隨你定。那我們這種朝九晚五的死老百姓咧?我們就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女主角的權(quán)利了?」

  「死老百姓可以演路人或道具樹吧!

  「這太不合理了!」

  「總之,妳沒有當(dāng)女主角的命。不但本性惡劣,又言語粗俗,不夠清純無辜義不夠柔弱無助,還是可恥的庸俗上班族!雇耆痪呃寺䲢l件,資格不符。

  「而且我也沒什么專長。」小人兒突然消沉下來,靠在他身畔的后座椅背上!敢蔀槲枧_上的主角,好像多少要有些不同凡響的特長!

  特別美、特別肥、特別貪吃、特別白癡、特別驄明、特別矯健、特別溫柔、特別善良,特別坎坷、特別壯烈、符會藝術(shù)、特會掌廚、特別體貼、特別富有、特別貧窮、特別堅忍、特別迷糊、特別搞笑、特別熱心、特別愛哭、特別愛玩、特別愛錢、特別愛好和平、特別喜歡小孩、特別會中統(tǒng)一發(fā)票、特別體弱多病隨時都可昏倒……

  她呀,哎,超健壯的--詳情請參看第一章健康檢查報告。

  「我什么都不特別,而且愈大愈不特別。」

  小時候的她滿優(yōu)秀的,隨便一弄就是一張獎狀。可是長大后,發(fā)覺世界上優(yōu)秀的人原來很多,加上出了社會,那是完全不同于校園的生活。沒有選修課、必修課,沒有固定的考試范圍及科目,沒有絕對性的成績單,也沒有一○○即為滿分的考卷。

  她頓失評量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陷入失重狀態(tài)。

  「早知道就好好培養(yǎng)一項技能!箍墒堑降滓囵B(yǎng)哪一項呢?又是件傷腦筋的事。

  「妳不是會彈鋼琴嗎?」

  「又不是彈得特別好。」

  「這倒是。」

  「可是居然有人覺得我很特別!

  至少對我來說,妳是很特別的。

  尚之莫名挑眉,斜睨徑自發(fā)呆癡笑的小紅人,搞不懂她到底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偸撬悸穪y跳,變幻莫測,情緒反復(fù)不定。

  而且很美麗。

  他知道她是為了給前女友下馬威才刻意盛裝打扮,但是……他閉眸凝神,想維持清冷的理性,卻更敏銳地嗅到身畔嬌軀傳來的粉嫩香氣,挑逗人心。

  他雖然比較喜歡她平日飄飄然的一頭烏亮長發(fā),可是她今日上過卷子的一頭華麗嬌艷,更加邪惡天真,像尊法蘭西娃娃般傲慢、繁復(fù)、貴氣。

  低胸細(xì)肩帶的輕嫩小禮服,宛若芭蕾舞劇中朱麗葉的飄逸裝扮,加上一雙細(xì)致的羅馬鞋,纖如水晶蛛絲的系帶,交叉纏繞著精巧的白玉腳踝,惹動男性的深深渴望。

  他覺得自己今天的注意力有點過分敏銳,連她秀麗腳趾上的指甲油色澤,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對于傅玉到場后如何惡整前女友的事,他反倒模模糊糊,甚至連前女友今天到底穿什么樣的衣服,他都說不清楚。他的焦點,怪異地只集中在一個身影上。

  原本搞得他焦頭爛額的事,到了她手上,兩三下就搞定。

  兩人早早收工,就坐出租車下山,繞到天母去采買無聊食品,犒賞自己;胤嚼系茉\所的沿途上,嘻嘻哈哈地拿先前連手演出的鬧劇開玩笑。甩掉了惱人的感情爛帳,有如終于轟出憋了很久的大噴嚏。爽。

  「超勁爆的。我還以為你女朋友看起來會很放蕩,結(jié)果她甜得像白雪公主一樣,清純到都可以去選拔校園甜心了。」

  「清純的只是那層皮而已!顾е鴥纱蠹埓母呒壖Z食,背靠玻璃門退步推開。

  「早知道我們就先去拍情侶大頭貼,分送你的朋友們,以茲緬懷!

  「夠了啦。今天給妳這樣一鬧,所有人都已經(jīng)知道我們是一對的--」尚之的故作不耐煩,在瞥見候診室大廳時霎時凝結(jié)。

  「耶?司真,你已經(jīng)到啦!寡┥嘲l(fā)中的那個大背影,她一看就認(rèn)出來。「既然到了怎么不先練習(xí)?」

  方家兄弟倆各據(jù)沙發(fā)一方,無人回應(yīng)。方老弟努力暗使眼色,尚之知道大事不妙,傅玉卻還專注地在大紙袋的戰(zhàn)利品中勤奮挖寶。

  「我剛跟尚之去精品店買到一種很好笑的進口香皂喔!构,找到了!「看,豌豆形香水香皂。對半打開像不像人類的腎臟?」

  結(jié)果,沒人覺得好笑。

  奇怪了,大家是比賽老人癡呆癥嗎?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喂,你們在守靈啊。」她繞到環(huán)形沙發(fā)的中央,才看到司真的表情。

  好久沒見到他了--快一個禮拜,近一百四十幾個小時,難得看他臉板成這樣,不過他真是愈看愈可愛。即使臉臭,依舊超帥。

  「對于教會崔媽媽邀請我們在追思會上演奏圣詩的事,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顾粋人興奮地滔滔不絕。「我選了好幾首老詩歌,都跟崔爺爺生前的見證互相呼應(yīng),你們參考看看。」

  沒有人伸手接過她熱切遞發(fā)的影本。

  「喂!顾@才茫然!改銈兊降赘陕锪耍俊

  怎么都不理人?而且,大家似乎在閃避著,不想和她的視線對上。

  死寂的氣氛,緊繃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她精睿地觀測著。方老弟跟尚之對她的閃躲,像是有所顧忌,而司真,彷佛跟水晶桌面上的琉璃擺飾有仇似地冷瞪。

  瞭了,問題出在他身上。

  「方司真醫(yī)師,請問我們可以開始練習(xí)了嗎?」小人兒環(huán)胸請示,腳尖點著拍子。

  「現(xiàn)在幾點了?」陰森寒冷的低吟,有如來自地獄幽谷。

  她愣愣張望。「一點半多啊!

  「我以為,守時是我們這個樂團的共議!估滟捻,幾乎鑿破脆弱的琉璃。

  「喔!惯@她就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了!钙鋵嵨腋兄茉缇桶阉绞旅ν炅,可是不小心在外面逛過頭……」

  又是一陣?yán)淠。沒有抨擊,也沒有接納。

  她難堪又沒轍地抿了半天唇,才怯怯嘀咕:「好嘛,對不起!

  沒有任何原諒的聲音,只有突兀的強勢低語。

  「小樂團的編制有缺欠,妳打算拖到什么時候才解決?」

  缺欠?「我覺得我們?nèi)四壳暗木幹坪芎冒,而且你弟的加入還可以豐富鋼琴的層次感。我也選了一首四手聯(lián)彈的曲子做備案,萬一--」

  「該補的妳不補,可有可無的妳卻拚命玩。傅玉,我希望妳對我們的時間能有點概念,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妳這么閑!

  她傻傻佇立在三個醫(yī)生的圍剿中,不知如何回應(yīng)。其實司真這種等級的刻薄,她可以輕輕松松就回得比他更狠?墒,很奇怪,她好像不小心被刺中了什么罩門,一時之間突然爬不起來。

  「在敲定曲目前,能否請妳先敲定整體的編制?我們到底需不需要長笛手?」

  「要啊……」司真怎么這么兇?為什么都不看她?

  「人選呢?」

  「我……還沒找到!

  「我感覺不出妳有在找。」

  一陣受傷感,猛地涌上心頭。他何必要這樣對她說話?

  「我是沒在找!」怎么樣?「二個人演出的效果就很贊了,找不找得到長笛手有什么重要的?」值得吵嗎?

  「四人編制,是妳第一個提出來的!

  「樂團編制本來就可以彈性變化!」誰規(guī)定要幾個人不可?

  「妳這不叫彈性,而叫隨性!垢緵]有原則可言!溉绻麏呄霐U大演出的格局,對最基本的編制問題卻還是這么馬虎,我不會參與。

  大伙錯愕。

  這個門外漢樂團,最主要的就是靠司真卓越優(yōu)美的琴技撐大局。少了這把小提琴,樂團等于垮了。

  傅玉被他逼得惶恐莫名,真的不曉得他是怎么了。

  「可是,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崔媽媽……」

  「那是妳個人的決定,并不代表我的意愿!

  尚之本想出聲支援嚇壞的小人兒,卻被方老弟惡狠狠的擠眉弄眼攔住,退回沉默。

  拜托,老哥發(fā)脾氣的時候,千萬別輕舉妄動。最安全的避難法則,就是裝死--如同野外遇到大灰熊、掉在海中碰見鯊魚的危急應(yīng)變。

  傅玉卻看不懂暗示。她只顧著看司真,忽略全世界。結(jié)果逼迫她的,竟也是她癡心凝眸的人。

  「妳自己決定!顾菊媸桦x宣判!敢议L笛手,還是干脆我退出,妳跟尚之兩個人上臺去玩扮家家酒?」

  「我會找,只是你要給我一段……」

  「我已經(jīng)容忍妳很多段時間,妳卻一直拖。還是我們解散樂團算了?」

  她被這話正面狠狠地?fù)羲槟X門。不是因為好不容易實現(xiàn)的夢想瀕臨粉碎,而是粉碎她夢想的兇手,居然是他:當(dāng)初幫助她實現(xiàn)的人。

  「妳的答案呢?」

  她不知道,不要逼她……

  「如果妳還是毫無概念,」他起身。「那我們就此--」

  「我來應(yīng)征你們的長笛手,如何?」

  大伙全掉頭望向遠(yuǎn)處診療椅上傳來的低柔女聲。

  柯南?怎么又是她?!她為什么沒事總跑來這里睡覺?

  「這樣你們編制就齊全,不必解散了吧!购前 鮿。

  「我們不需要!」

  傅玉的忿然重喝,又弄擰了局面。

  「妳到底在想什么?」方老弟抱頭呻吟,幾乎抓狂。「柯南能幫忙就讓她幫。這樣妳有長笛手了,老哥也不用走,不是皆大歡喜嗎?」

  大家趕快握手和好,一起滾吧,別耗在這里防礙他上色情網(wǎng)站好不好?

  「我可是高中時的樂團第一長笛喔!箍履蠎袘蟹碚径,搔搔亂發(fā)!复档虏嘉髂辽竦奈绾蠖疾怀蓡栴}!

  「謝謝妳的抬愛!但我們還是不--」

  「歡迎!顾菊嬉恢淮笳粕爝^,當(dāng)場拆傅玉的臺!赣袏吋尤,我們終于不再三缺一!

  「請多指教。」反正她也只是看不下去傅玉被欺壓的慘況而已。

  「你們沒聽到我說話嗎?」急得她氣爆!肝覍幙蓸穲F沒有長笛手也--」

  「妳有完沒完?」

  司真淡淡一句,不耐煩的斜睨凍結(jié)了她的憤慨。她沒有看過這樣的他,沒想過她那個憨直的大頭呆會有這種表情。而且,直直沖著她來。

  「那么我們今天就開始排練!顾菊鎻娜葜鲗(dǎo)大局!缚履,妳能拿長笛來嗎?」

  「開車回去拿,來回大概要半個多小時!

  「弟!

  「喳!构放篷R上搓手上前!缚麓笮〗悖埲菪〉妮d您回府上拿吧!

  「我們會在這里選曲,妳有什么意見可以先提!

  「我沒意見。」任何圣詩都OK。

  「那我跟尚之就直接定案了!

  倏地,兵分兩路。一組人馬取長笛,另一組人馬選曲目,都是兩兩一組,以高度效率迅速完成所有前置工作。

  只有她,一個人被丟在所有人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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