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來時,李雅珍已經(jīng)離開,客房內(nèi)只留下一張道謝的紙條。
「要不要打電話問問看?」想到昨夜她激動的反應(yīng),夏江菱有點擔(dān)心!钢辽俅_定她沒事!
「我去打電話!鬼n劭勛連忙轉(zhuǎn)身到客廳撥打電話。
三十分鐘后,李雅珍的手機仍然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兩人不得不放棄的先去上班。
「晚點再打看看!管嚿,她不忘再三向他叮嚀,「或者你有認(rèn)識她的朋友、家人,聯(lián)絡(luò)他們,我擔(dān)心她會出事。」
一整天,他們始終找不到李雅珍,手機關(guān)機,家里電話沒人接,韓劭勛試著找了幾個她的朋友,也都說沒見到她。她沒去上班,也沒和任何人聯(lián)絡(luò),更讓他們擔(dān)心她會出事。
到了下午五點,夏江菱忍不住向他提議,「不如你到她的住處去看看吧,說不定她在家,只是不想接電話!
韓劭勛趕了過去,按了好久的電鈴,始終沒人應(yīng)門,然而,最后她竟出現(xiàn)在最不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和美廣告的門口。
一下班,夏江菱立即收拾東西,趕著要去和韓劭勛會和,一同去找李雅珍,沒想到,才出電梯,便見李雅珍拉著一名正要走出大門的同事,不知道問些什么。幾秒后,那名同事轉(zhuǎn)頭,見到她,手一指,道:「就是她。」
李雅珍循著他指的方向轉(zhuǎn)頭,與她四目相接,愣住了。
「原來妳在這里!」夏江菱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如釋重負(fù)的迎上前!附裉煸缟掀饋戆l(fā)現(xiàn)妳走了,我和劭勛擔(dān)心得要命,幸好妳沒事!
李雅珍不發(fā)一語,滿臉錯愕。
「怎么會是妳?」她的表情復(fù)雜,喃喃重復(fù),「怎么會這么巧?」
「怎么了?」見她神情恍惚,夏江菱更擔(dān)心了。「李小姐,妳沒事吧?」
她忽然抬頭,沒頭沒腦的問了句,「妳認(rèn)識何鎮(zhèn)漢嗎?」
乍聽這個名字,夏江菱有片刻茫然,但沒過多久,她很快將碎片拼湊起來,遲疑的開口,「那個男人……讓妳傷心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李雅珍點頭,張大了雙眼看她。
「妳認(rèn)識他嗎?妳在和美廣告上班?妳是企畫部主任?」
夏江菱真希望自己可以通通否認(rèn),因為李雅珍無助的表情看來是如此楚楚可憐,教人不忍,但那無濟于事,所以她還是誠實回答了。
「如果妳想問的是,我認(rèn)不認(rèn)識何鎮(zhèn)漢,他是不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是的,他是,但我和他之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李雅珍的雙眼泛起薄霧。
「這是報應(yīng)吧!」她笑,那笑好凄涼!府(dāng)初我們?yōu)榱俗非笞约旱男腋α藙e人,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
一群同事經(jīng)過她們身旁,幾個看過相片的人認(rèn)出她是何經(jīng)理的未婚妻,停下腳步,好奇的看著這兩個新歡舊愛接下來是否要大打一架?
夏江菱發(fā)現(xiàn)了,扶起搖搖欲墜的李雅珍道:「我們到別的地方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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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內(nèi),僻靜的角落,李雅珍雙手捧著熱可可,眼中有淚。
「好點了嗎?」夏江菱開口,將桌上的餅干推上前!赋渣c東西吧,那會讓妳感覺好些!
李雅珍搖頭,咬著下唇,遲疑許久才道:「妳難道不恨我嗎?」實在不明白,面對搶了自己男友的女人,她怎能如此平靜,還如此關(guān)心?昨夜她不計較,多少還能理解,今日知道真相,還能如此溫柔敦厚,她真的無法理解。
夏江菱平靜的開口,「如果我還愛他,也許會恨妳吧!但我對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感覺,對我來說,何鎮(zhèn)漢這個名字已經(jīng)是過去式,我已經(jīng)找到自己的幸福,不會再浪費任何情緒在他身上!购螞r,看到李雅珍,她好象看到昔日的自己,教她如何恨?有的,只有無限同情。
「我很傻,是嗎?」李雅珍苦笑,淚水迷蒙雙眼!肝艺嫦M约阂材芟駣呉粯樱敲礊⒚摰霓D(zhuǎn)身離開,而不是明知他不愛我,還癡心妄想他會回頭。」
「我才不灑脫呢!」夏江菱嘆氣!竸偤退质謺r,我每天都想著,我哪里不夠好?我是不是做得不夠多?夜深人靜時,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痛苦得覺得自己快要死掉!
她聽了好抱歉!改銈冞處在同一問公司,那一定更難熬吧?」
當(dāng)時的情況一幕幕掠過夏江菱腦海,可卻再也引不起她一絲情緒波動,她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但那都過去了!
「妳和劭勛很相配,」李雅珍含淚微笑,「你們都是很善良,又很會替人著想的人,我真對不起你們!
「別這樣說!瓜慕馕兆∷氖,「這世上很多事都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有時候妳失去一樣?xùn)|西,不一定是損失,也許將來會得到更好的。」
「但我只想要這樣?xùn)|西時怎么辦?」她凄楚的問。
「真的沒有他不行嗎?」夏江菱實在不認(rèn)為何鎮(zhèn)漢值得她這樣的癡心對待!溉绻麗垡粋人是這樣痛苦,如果和他在一起并不開心,又何苦折磨自己?」
「但我就是愛他啊!」她低語,「就算他這樣對我,明知他不愛我,可我就是愛慘了。以前我不相信命運這回事,可遇上他,我慢慢相信,以前長輩說的『相欠債』,大概就是這么一回事吧!明知是飛蛾撲火,可又控制不了自己!
夏江菱沒了聲音。
雖然,她很想告訴她「別傻了」,別繼續(xù)浪費青春在這個男人身上,那不值得!但她知道,對現(xiàn)在的李雅珍而言,她說什么都沒用。
感情這回事,旁人沒有插手的余地,當(dāng)事人不覺醒,哪怕說到口水干了,也是白忙一場。
「妳一定要氣我,對不對?」李雅珍嘆息,幽幽道:「其實我今天原本是想來看看他以前的女朋友是什么樣的人,我想告訴她,請她把我的未婚夫還給我,很白癡,對不對?只是我沒想到會是妳……唉!我多少可以理解為什么他對妳仍無法忘情,妳的確是個特別的女子!
夏江菱淡淡開口,「他對我念念不忘,只不過是因為失去的總是最好的罷了,那不是愛,因為他從來不關(guān)心我的感受,從來沒想過我有拒絕的權(quán)利,他只想到自己,他想怎樣就要怎樣,如果要我說,與其說他愛我,不如說他愛的是自己!
李雅珍聞言一愣。
是。≌J(rèn)真想想,他那些強勢的決定,總說是為她好,卻不管她的感受,她以為那是關(guān)心,是男人對女人愛的證明,但真是如此嗎?因為愛他,所以她心甘情愿,但若不愛他呢?
瞬間,她像個旁觀者,冷眼循著回憶,重整愛情脈絡(luò),而每多審視一回,心中愈驚,每多想起一件,愈是明白。
可就算明白了,還是不舍。
「別急著要自己下決定,」夏江菱彷佛洞悉她的內(nèi)心,立即道:「愛不愛,要不要繼續(xù)愛,都不是一時半刻能馬上做到的事。妳何妨慢慢想,理出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再決定怎么做!
她低頭沉默,啜飲熱可可。甜甜溫?zé)岬囊后w像暖流注入體內(nèi),再抬頭,與那雙盈滿真誠關(guān)心的雙眸相對,她終于有了決定。
「如果我再執(zhí)迷不悟,就太對不起妳了!顾ㄈI水,笑道。
「這一切都是為了妳自己,」夏江菱柔聲開口,「當(dāng)沒有人愛時,我們更要愛自己,只要妳善待自己,總有一天,妳會遇見能欣賞妳光芒的人,不必為了贏得愛情,失去自己!
「嗯!」李雅珍擦去臉上最后一滴眼淚!肝覀兛梢援(dāng)朋友嗎?」
「那當(dāng)然。」夏江菱微笑,收緊握著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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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她們一同回到李雅珍的住處時,韓劭勛和房東的兒子正打算開門進去,而一見到她回來,韓劭勛松了口氣,房東兒子則是一臉尷尬。
「李小姐,我不是有意要侵犯妳的隱私權(quán)!鼓鞘莻年紀(jì)大約才二十上下的年輕人,外表斯文、個性靦觍,說起話來有些結(jié)巴。「因、因為妳的朋友說妳最近心情不好,聯(lián)絡(luò)不上妳,擔(dān)心妳在家里有什么意外……妳別、別誤會。」
李雅珍笑笑道:「王先生,我知道。謝謝你的關(guān)心,我沒事!
「那我走了!鼓贻p人滿臉通紅的將鑰匙放進口袋,低著頭往樓上跑去,連等電梯都免了。
「雅珍,妳還好吧?」韓劭勛望著她的笑容,問得小心翼翼。
她老實回答,「不算好,但過得去。讓你們替我操心了,真對不起!
「這沒什么,」夏江菱摟住她的肩,「我們是朋友嘛,對不對?」
韓劭勛看著兩個女人親昵的舉動,不禁有些疑惑。
「這是怎么回事?」她們之間,好象不太一樣。
「沒事。」李雅珍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好好對夏小姐,她是個好女人,和你很匹配。」
「這是自然,」他望向夏江菱,目光溫柔!杆俏业膶氊!
看著幸福的兩人,李雅珍的眸光一黯,但隨即便又強打起精神,若無其事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想些事!
他們對望一眼,都有些遲疑。
「妳真的沒關(guān)系嗎?」夏江菱開口,「我們可以留下來陪妳。」
「陪得了一時,陪不了一世,我總得學(xué)會自己面對。」
他們走后,留下她孤獨一人。李雅珍默默坐在客廳,想著短短兩個月多來,她的世界起了好大變化。
眼角瞥見矮柜上的相片,她從抽屜里拿出剪刀,取出愛心相框里的兩人合照,慢慢地、一刀一刀剪爛。
剪完一張,仍覺不夠,她四處去找,找來所有相片和他的東西,拚命剪、用力剪。
碎片落下,和著她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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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
飯店套房內(nèi),夏江菱身著白紗,接受來自同事們的祝福。
為了辦好這場婚禮,韓家的人可說是卯足了勁,從飯店到喜宴,都是精心挑選,而且一手包辦,完全不用她操心。
對于這好不容易盼來的媳婦,韓氏夫婦是疼愛的不得了,讓她覺得自己好象多了一對父母。
一切都很美好,照理說,她應(yīng)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但是眼看著時間愈來愈近,想到她的結(jié)婚典禮,親生父母卻都沒來參加,卻依然令她感傷。
同事們都走了以后,她一個人坐在床畔,一旁的鏡中倒映出她的模樣。
今天是她這一生中最美麗,也是最幸福的時刻,她多希望父母能在這里和她分享她的喜悅!
雖然一再安慰自己,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畢竟,他們已各自有了新家庭,而她,不屬于任何一個。
回想過去這十幾年來,她盡力當(dāng)個乖巧的女兒,不吵不鬧,只盼他們能多分一些關(guān)愛給她,但到頭來,希望依然落空,仍然忍不住覺得傷心。
「怎么了?」韓劭勛一開門,就見她落寞的坐在床畔,急忙上前關(guān)心。
她搖頭,「沒事!
「臉都皺在一起了,還說沒事?」他在床邊蹲下,握著她的手,開玩笑道:「是不是后悔嫁我?現(xiàn)在要反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這招果然奏效,她綻出了笑容。
「誰說來不及,要落跑隨時都可以!
「那可不行!」他裝模作樣的板起臉!感履锱芰,我這個新郎還有戲唱嗎?」
她微笑,隨即又嘆氣。
「你說,我是不是很不知足?已經(jīng)有你、有爸媽疼我,可我還是想著為什么我的父母不能來參加!
「那很正常。 顾谒磉呑,「結(jié)婚是人生大事,總是希望至親能一同參與!
「我忍不住一直想,他們?yōu)槭裁床豢蟻恚俊瓜慕庑牟辉谘梢允种府嬛恼菩,「只要一天,就這么一天。在他們眼中,我不值得他們浪費這一天的時間嗎?」說著說著,心頭不禁涌上酸澀。
「我不知道,」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妳何不自己問他們?」
「怎么問?」她沒意會,自顧自的說著,「我問不出口,我害怕知道答案!挂驗樗X得,答案比較有可能會讓她更難過。
「只要妳親我一下,我就為妳實現(xiàn)愿望!
她猛然轉(zhuǎn)頭,張大眼!甘裁匆馑?」
「先親我再說!
韓劭勛湊近,想偷一個吻,她躲開去。
「不行啦!」她摀著嘴,驚慌的提醒,「口紅會掉的。」
「等一下再叫化妝師幫妳補就好了。」他不以為意,拉下她的手。「快點,只要一個吻就好,一吻換愿望實現(xiàn),這買賣很劃得來。」說罷,他雙唇又湊了上來。
她忍不住直笑,「都要結(jié)婚了,將來日日夜夜相對,你還怕沒得親嗎?干么非得弄花我的妝不可?」
「誰教我親妳親上癮?」他答得理直氣壯,「就算將來天天相對,可今天的份是今天的,不能算在一起!
「好、好,算我怕了你。」嘴上這么說,其實心里很甜蜜。她飛快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似的親了一下。「這樣可以了吧!」
「嗯……」他一臉不滿足,「好吧,勉強接受!
「那……快實現(xiàn)我的愿望!」她很想知道,他會為她帶來什么驚喜。
他起身,往房門走去。
「在這里等我一下!剐揲L身影消失在掩上的門板外。
短短幾分鐘時間,夏江菱卻覺得彷佛有幾個小時那么長,她睜大雙眼一直盯著門口,好緊張。
他說,要為她實現(xiàn)愿望,而她的愿望只有一個,便是父母能來參加婚禮?赡軉?他真的為她辦到了?
她原本已經(jīng)死心,可現(xiàn)在又重燃起希望。
五分鐘后,門打開,韓劭勛率先走進,身后跟著兩個人,正是她的父母。
她瞪大眼,雙手摀口,不敢置信。
「如妳所愿。」他笑盈盈的看著她,很滿意她的反應(yīng)。
「劭勛……」她雙眼起了薄霧,「我好象要哭了,快拿面紙給我!」她的妝啊!
感動的淚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直往下掉。
她真的好感動、好感動,感動得要命!
「爸、媽!」她激動喊出聲音,哭花了臉。
直到她開口,站在門口的夏致平及葉蘭,這才終于敢上前,兩人都望著她,一臉愧疚。
「對不起,菱兒!瓜闹缕綕M懷歉意的解釋,「我不是不想來參加妳的婚禮,只是這些年,我太忽略妳了,我一直以為妳都和妳媽住一塊,我不想打擾妳們的生活,所以才……」
「我也是!谷~蘭跟著出聲,「我以為妳難得來找我,是因為妳都跟著妳爸,而這樣的大日子,我怕出現(xiàn)了讓其它人尷尬……直到韓先生告訴我,原來妳這些年都一個人住,不來找我們,是怕打擾我們的生活……」說著說著,眼淚掉下!感×獍,妳怎么會這么傻?妳始終是爸媽的親生女兒,什么打擾不打擾,我一直很想妳的啊!」
「因為你們都已經(jīng)有自己的家庭,而我,我不屬于任何一個……」夏江菱又笑又哭,語氣中沒有怨懟,只有喜悅!肝也幌胍驗槲,讓你們?yōu)殡y……何況,我夠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妳再大,在我眼里都還是個小孩!谷~蘭抱住她,母女倆相擁而泣!感×,妳真的不怪媽嗎?不怪我這些年都沒注意到妳其實這么孤單。」
她搖頭,閉上眼睛,感受這久違的、溫暖的母親懷抱。就算她曾經(jīng)怨過,此時此刻,那些情緒也消失了。
原來,他們誰也沒有拋下誰,誰也沒有忘記誰,只是大家都自作聰明的選擇以為對對方最好的方式。
當(dāng)韓氏夫婦進來時,只見房內(nèi)的兩老一少抱在一起的哭成一團。
「時間到了!鬼n媽媽壓低聲音在兒子耳旁提醒。
「再等一下,」韓劭勛笑望著他們,「讓他們聊聊吧。」
這么多年的空白,有得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