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整座城在潛伏的躁動中得到短暫的平靜。官府自顧不暇、疲于奔命。司馬商號接濟(jì)了大部分流民,將所有儲存的糧食與清水分送災(zāi)民,平息了眾怒。
“我讓人去采買糧食,需三天方能抵達(dá)鄭州。”司馬鋒芒提過打點(diǎn)整齊的包袱交給宋典雅!拔冶仨毥鉀Q前管事留下的爛攤子,你先回家去或到安全的地方。我已為你準(zhǔn)備了充足的糧食飲水。”
宋典雅看也不看,想也不想直接道:“我在鄭州有事,短時間內(nèi)不離開。”
“何事?”他盯著她,像是看透她皮骨下的心思。
“私事,不便與外人說!彼娉值恼Z調(diào)冷淡。
“我沒時間陪你!彼抉R鋒芒設(shè)下一個圈套。
她果然如他所愿,眉眼間露出淺淺的失望。等她察覺,猛地發(fā)現(xiàn)他的端詳,她才知自己中了招。
“我又不是為了你!”當(dāng)下撇得一干二凈。
司馬鋒芒單手撫住額,手指的陰影落在雙眼間,眸中含笑。
一道鬼魅的人影,無聲無息來到他們桌旁。
“你要的膳食!倍慰偣芏藖盹埐恕
司馬鋒芒訝異挑眉!霸趺词怯赡闼惋?”
“人全忙著處理善后去了!
司馬鋒芒取過單副碗筷,遞給坐在對面的宋典雅!澳阆瘸!
“你呢?”她遲疑著。
“在我房里!彼抉R鋒芒敷衍道,轉(zhuǎn)而看向站在一旁的段總管問:“你怎么還不走?”
“我等著看,飯菜是你吃還是她吃!倍慰偣荜幚涞。
“自是給她。”多此一問!
“那我有責(zé)任勸你和她一起平分。你已將所有食物分出去了,連同我和你的糧水。只有為她留了一部分。我希望你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免得生病給我添麻煩。”
宋典雅聞言,驚訝的叫!澳泸_我!”
他居然體貼她到這地步?
“沒你的事,走開!”司馬鋒芒不悅的推開段總管,內(nèi)力一吐,使得段總管不得不順著他的力道退到百步之外。察覺宋典雅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他不自在的東瞧西看,就是不敢望向她。
“你──關(guān)心我?”宋典雅冰冷的臉無意識的暖紅,溫柔如秋水!盀楹尾徽f實(shí)話?”
“別傻了,我的關(guān)心或許是另有目的!彼抉R鋒芒看墻看窗,就是不看她。
“不,我知道你說謊!”她抑制不住,沖動泄露了她的奢望!澳阍诤跷!”
“你在胡說什么!”司馬鋒芒急著離開,躁亂轉(zhuǎn)身,長發(fā)劃開一道欲走還留的弧線!澳阏f這話不覺得丟臉嗎?”
宋典雅靜看他的背影,悠悠回想起小時候似曾相識的一幕。他的激烈反應(yīng)是如此少見又如此熟悉。
“可是你吻了我,那代表什么?”宋典雅顧不得矜持,心一亂,話就出了口。
司馬鋒芒僵硬了,雙唇無由發(fā)燙。
周遭氣流如遇阻滯,瞬間凝固。兩人皆紅了臉,偏過頭去不看對方。
那份回憶,還留在彼此舌尖。
“長公子,飯來了!”小廝捧著金雕銀琢的托盤進(jìn)入廳堂。
場面異常的僵,兩股氣流各據(jù)一方,難以交融。
宋典雅別有心機(jī)的朝小廝嬌媚一笑,溫柔道:“這位小哥辛苦了。飯菜你帶回去吧!
“啊,這是長公子特別為您準(zhǔn)備的,宋姑娘!毙P受寵若驚!八匾饨淮髲N做您愛吃的菜,怎么……”
“快滾!”司馬鋒芒生怕見不得光的心事被揭發(fā),急躁的驅(qū)趕小廝。
“拿回去。”宋典雅將膳食推回小廝手里,交代:“我不餓,別浪費(fèi)了!
小廝惶恐的看向司馬鋒芒。
司馬鋒芒瞪了宋典雅一眼,袍袖一揮,掩不住氣憤!半S便你!”
宋典雅斂了笑容,示意手足無措的小廝離去,回頭笑問司馬鋒芒:“你知道我愛吃什么菜?”
他氣她辜負(fù)他一片好意,閉唇不理睬她,走到古玉門檻前。想要走,無奈心留在身后的人兒身上。稍回眼,見她瞅住他看,滿心期盼著答案。
他服輸輕嘆!澳阈r侯寄住我家,你忘了?你的習(xí)慣嗜好,我早看進(jìn)心里,當(dāng)然知道。”
他不習(xí)慣與她和平相處,卻移不開眼,手指蠢動?释核づ齻λ,影響她的喜怒哀樂。但心里的患得患失讓他不敢靠近又不想遠(yuǎn)離,自己仿佛被她控制了神志。
“我──”宋典雅頓了一下。沒忘,她從沒忘記過,但她答道:“忘了。”
她的回答,引出無由的寂寞,凝固在司馬鋒芒臉上。
“司馬鋒芒,我想借住幾日!辈幌胍粋人離去,在尚未確定他的心意之前。她要的,她一定會得到。
司馬鋒芒讓她拉回了視線!爸钡轿译x開,是嗎?”
他的問題像調(diào)侃,等待她的反諷。
宋典雅卻沉靜了!拔疫沒確定。”
她說得曖昧不清,讓司馬鋒芒的心思起伏不定。
潛藏在宋典雅眼中的焰光,若隱若現(xiàn)。當(dāng)司馬鋒芒懂得解讀,她的心意便不再模糊。
她一直在等他,讀懂她。一雙經(jīng)過偽裝的眼睛,剝除外焰與內(nèi)焰,最真實(shí)的,就是等他明了的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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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色,羞澀的晚風(fēng),帶領(lǐng)眾生入夜,多情只有春庭月。
外出的司馬鋒芒回到商號,馬上有人向他通風(fēng)報信。他聽了攏起眉心,和煦的臉有了怒氣,大步找到在涼亭內(nèi)休息的宋典雅。
宋典雅稍抬起眼皮,司馬鋒芒的質(zhì)問立即淹沒她。
“你趁我外出時把我留給你的食物,全分給別人?”他說話又快又急!坝腥烁嬖V我,你一天沒吃東西?”
“你說過再等兩天,糧食就到了!彼蔚溲牌街,接受預(yù)期中的責(zé)備!澳悴灰彩且恢笨崭?你受得了,我也一樣!
她能理解他的氣忿,心甘情愿等他怪罪。等了半晌,卻等不到他開口。
“你沒話說了?”她狐疑的瞄他。
司馬鋒芒站在宋典雅面前,腳尖略微旋轉(zhuǎn),在原地畫出一道遲疑的痕跡。他回視她,略有不甘的伸出手,掌心上有兩顆蘋果。
“拿去!”他面色不善。
“給我?”宋典雅十分意外。他不是來罵她的?
晚風(fēng)嬌羞了她的艷容,手指一揀,留了一個蘋果在他手中。
“一人一顆!彼膱(zhí)起青綠的蘋果抵在唇口。想咬,唇兒一觸,竟有點(diǎn)舍不得。
“我還有!彼抉R鋒芒生硬的強(qiáng)調(diào)道。
“一人一顆!彼蔚溲藕軋(jiān)持。
他見她眼底升起的晶瑩,不由退縮!拔摇θチ恕!
他轉(zhuǎn)身快步走開,腦子里映滿了她柔和的臉色,心跳驟急。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被她影響的感覺。
宋典雅望著司馬鋒芒急亂的身影,微微嘆了一口氣。
“吃果子充饑?”陰沉的話語,無預(yù)警在耳際響起。
宋典雅驚訝看去,見到段總管妖魅的身影飄入涼亭。
“你總是神出鬼沒!彼c他素?zé)o交情,不得不擺開防備之態(tài),審視許久,確定他沒有惡意,她才稍微松懈,不冷不熱問他:“這蘋果,他去哪兒摘的?”
“昨夜收了司馬鋒芒糧食的百姓送的,據(jù)說在鄭州已絕無僅有!
“他騙我說還有呢……”宋典雅想起他的謊言,柔軟的面容如冰雪初融。
“有的人錯過,便再沒追回的機(jī)會!倍慰偣茏叱鰶鐾ぃ瑐(cè)身看宋典雅。他的話,意外的長!澳愫苡赂,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能順從自己的意志,太多人沒有追逐的勇氣!
他像有感而發(fā),對自己的影子微笑,又凌厲看向她。
“你……”宋典雅微有愕然。段總管陰沉的目光如傾盆的水,將她淋得通透,無從隱藏。
他知道她!
司馬鋒芒不愿明白的,此人竟知曉!
宋典雅深感傷懷,脫口求助:“你能幫我?”
“鋒芒喜歡你!彼鸱撬鶈。
宋典雅激動的問:“如何證明?”
他與司馬鋒芒朝夕相處,一定清楚司馬鋒芒隱藏的另一面!她看他的眼光,開始變得嫉妒。
“你可記得,兒時與他的往事?”
“……有些印象!彼蔚溲糯鸬煤杂斜A舨辉柑拱!八倫燮圬(fù)我、惹我哭。他說沒有原因,就是特別討厭我!
“除了你,他還欺負(fù)過誰?”
“我不曉得!彼蔚溲挪话,害怕有另一個名字出現(xiàn)。
“沒有了。他待人敷衍。唯有對你施盡全力!
宋典雅掩住笑,苦澀道:“他的做法,幼稚愚蠢──”
“你要不要他?”段總管突然認(rèn)真問!暗戎鴦e人追逐,受盡呵護(hù),平白無故擁有全部幸福,人所盼望的莫過于此。你要的,是隨便都可以的人,還是只要司馬鋒芒一人?”
宋典雅閉目再睜眼,不用考慮,艷容褪盡了矜持,散發(fā)出堅(jiān)定耀眼的光彩。
“我早有答案了,無需你數(shù)我做選擇!彼醮翁宦蹲约赫鎸(shí)的一面,堅(jiān)強(qiáng)而執(zhí)著的心情充滿整張臉龐!拔也蛔霭V傻等待之人等他有所改變,他終有一天會主動來找我。我會引導(dǎo)他,陪他一起改!
她所要的是獨(dú)一無二的司馬鋒芒,不是任何一個阿貓阿狗。
“我欣賞你的勇氣!倍慰偣苄χ,臉不再陰沉。
宋典雅深視他,有所期許。“請你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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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然坐在涼亭里看夜色,云破月來花弄影。城,靜默了,黑暗中不見一家燈火。
那個在她生命里不曾褪色的人影,在萬物平寂之后,收拾一身的疲倦,逐步接近她的寢室。
“我在這!”她探身出了涼亭,喚他回首。
他轉(zhuǎn)向亭子!叭バ菹,夜深了。我給你的蘋果吃完了?”
宋典雅一連點(diǎn)了三個頭,繼而瞅著他問:“你的呢?”
“吃掉了!彼抉R鋒芒面不改色地說,取出一方白帕包裹的東西,遞到她眼前!斑@里還有一顆,給你!
她看他解開帕子,青綠的蘋果藏在其中,她呆住了。
“你──”宋典雅欲語還休。分明只有兩顆,他以為她不知道,段總管已經(jīng)出賣他了!
笨蛋,笨蛋!講好了一人一半。他又騙她!
脆弱的垂眼,合上眼睫,遮住滑出眼角的淚。宋典雅忍住心口的悸動,討厭!他總是不誠實(shí),讓她幾時失了心,至今依然不解。
她低頭不看他,害怕控制不了雙手揪住他逼問。他究竟要她怎么辦?
“你……不舒服?”司馬鋒芒見宋典雅身子瑟縮,憂心的問。
她驀地抬臉,眉宇哀求,手握蘋果要求道:“一人一半!
月光中,她有所求的嬌容何其惑人。司馬鋒芒不禁微醉微亂。
“誰要跟你平分,我自己有一籮筐!彼颐ψ唛_,拒絕再受她影響!霸琰c(diǎn)休息!
留下一句交代,他連走帶跑,擔(dān)心自己再逗留就永遠(yuǎn)走不開。
“你──”宋典雅拉開嗓子,追了幾步,追不上他的逃避,有些難過的走回原處。
她該怎么做才能讓他坦白,不再掩飾?
“你好笨!彼淠娜〕鲎约菏掌鸬奶O果,一手握一顆,舉到唇邊無助的親吻著!拔以趺瓷岬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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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的馬車等在商號后門。
宋典雅站在樹蔭下,看著司馬鋒芒向新管事交代。
“去把上一回在門口鬧事的流民全請過來,記住請那些男人就好!彼嗽隈R車外,手執(zhí)折扇,扇起一陣陰風(fēng)!罢f我邀請他們吃飯,為先前管事趁火打劫之事道歉。切記,婦女孩童老一輩的全部排除。”
“長公子不是馬上要離開鄭州?”老實(shí)的新任管事,納悶的請教!肮硬蛔鳀|嗎?”
司馬鋒芒和煦一笑,取出準(zhǔn)備充足的巴豆!澳萌ィm量加在酒菜里,好好款待他們!
眾人聞之昏倒!
此人心態(tài)實(shí)在扭曲到無可救藥!
“長公子,這……”新管事為難極了。
“呵,撕了我商號的旗,還打到我臉上,能這么算了?”他笑容可掏,手用力往新管事的肩頭施壓,一臉正經(jīng)道:“做事需盡善盡美,這算是我對你的第一個考驗(yàn),別讓我失望……”
宋典雅聽得連連搖頭,身子微寒的走過司馬鋒芒眼前。
“你去哪?”司馬鋒芒見她牽起了馬匹,立即追問。
宋典雅與段總管交換目光,戲上場了。
“回杭州!彼怕铰,讓司馬鋒芒看見她向段總管靠攏。
“真巧呢,我也要回杭州。”司馬鋒芒留意她的路線有古怪,一時之間瞧不出端倪。
宋典雅走到段總管身旁,先是朝他一笑,再甜美的對司馬鋒芒道:“我知道,我跟你們同行!
“我們?”幾時多了人他不知道?
在他“操作”下,全天下與她有交集的也就只司馬歷難以鏟除。前敵已陣亡,他一手遮天的勢力范圍內(nèi),竟毫無預(yù)警冒出新的敵人?
段總管在司馬鋒芒驚疑不定的神色中,徐緩的牽動韁繩,與宋典雅并立。陰柔的臉,笑出一抹令人驚艷的妖嬈!罢。”
他們貼近,他們同步而行。
司馬鋒芒愣了,烏云罩頂。他們兩人──為何如此親近?
他顧不得猜疑,人已受了結(jié)實(shí)打擊。
宋典雅刻意換邊走,與司馬鋒芒擦肩而過。她的長裙擦過他的衣擺,留下一地蕩漾。
“別看,免得被他察覺,失去效果。”段總管喚著宋典雅舍不得離開的視線。
她努力轉(zhuǎn)過臉,將他吃驚的表情刻在腦中。即使之前報復(fù)他的捉弄,以同樣的方式報仇,亦不如今天演一場戲,得見他嫉妒的表情有價值。
“我知道他在乎我,然而,如何逼他承認(rèn)?”宋典雅隨著段總管走遠(yuǎn)了。司馬鋒芒被留在他們身后,每一步距離,她都仔細(xì)斟酌!皻v做不到的事,你可以?”
“他從沒將二公子放在眼里,我不同!
宋典雅在收到效果之前,唯有暫予冀望!澳,為何肯幫我?”
他不像是別人開口,輕易就答應(yīng)協(xié)助之人。
“我即將離開,不想他往后獨(dú)自一人。”段總管的語調(diào)里藏著化不去的溫情。
宋典雅聽得欣慰。“你是他的朋友!
有人關(guān)心他,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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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 顛峰山莊
司馬鋒芒一路看盡一對寡廉鮮恥的男女,不顧旁人眼光,說談嬉笑,簡直是敗壞風(fēng)俗,無法無天!
“你是否該回家了?”抵達(dá)山莊門口,司馬鋒芒姿態(tài)高不可攀的質(zhì)問一路跟進(jìn)來的宋典雅。
“你家總管邀我小住,你不知道嗎?”她旁若無人的越過他,在風(fēng)中留下一串若有似無的輕笑。
司馬鋒芒冷瞪段總管。這兩人是真是假,暫且不究,看他們親密,他就是無法忍受!
“這些年當(dāng)你的總管,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請一人留宿應(yīng)當(dāng)不為過?”段總管平素陰沉的臉,此時很是開朗!凹偃缒阏J(rèn)為房間有限,無法招待,我可與典雅同房!
典雅?司馬鋒芒左手握成爭。同房?右手跟著僵硬。
有人最近欠修理……
“段!彼娝蔚溲胚h(yuǎn)去,遂截住段總管,身體進(jìn)入臨戰(zhàn)狀態(tài)!坝行┦,你不適合干預(yù)!
他的警告,段總管似不經(jīng)心的笑著帶過。
“我已經(jīng)過了受無謂事物影響的年歲,你怎么還在原地踏步?感情之事,莫太追究成敗得失。順從心意,你做不到嗎?”
司馬鋒芒聽他猶如勸解的話,起了防備,質(zhì)疑猜測他的動機(jī)。“你不是多愁善感之人!
“你又何必對她懷有恐懼?”段總管還擊。
“你們在試探我?”有些安心了,卻還有些懷疑……
“你真覺得有不變的感情?人生苦短,要別人等你多久,追你多久?你不怕有一天,她不再等你,你想通了她卻選擇別人,無法挽回?”
“你今天話變多了!彼荛_對方探索的目光。
“誰愿意毫無所求的等待?”總管見司馬鋒芒不樂意聽,也無意深談!懊鎸λ,你總是不用腦袋理智思考!
一語終了,再無聲息。
山林深處隱隱傳出游人傷春悲秋的詩句,而遺世獨(dú)立的莊園卻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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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樓閣層層。莊園里,四周蒼翠被夜色染得更為黛綠。
司馬鋒芒將宋典雅的住處,安排在他寢室隔壁,防范之意不言自明。
晚膳時,宋典雅與段總管如久別重逢的好友,熱切談笑欲罷不能,兩人的笑談聲傳遍整座山莊。
司馬鋒芒食難下咽,明知他們裝神弄鬼,仍大受干擾,火燒燎原。他忍不住提前離席,踏著夜風(fēng),獨(dú)自守在門口等宋典雅歸來。
夜月盡情輕薄著漫天的云朵。他等到云都散了,佳人才款步迎著月色,晃入他守候已久的眼簾。
遠(yuǎn)遠(yuǎn)的,他見她笑靨未歇,眼波如水。她所到之處,仿佛撩起一陣仙樂飄飄,歌頌著她的嬌美。
司馬鋒芒胸口微窒,落寞垂眼。她從不為他笑……童年后漸行漸遠(yuǎn),他極少再見她的歡容。
今夜,她學(xué)會為別人而嫵媚了?
“你杵在我門前,有事交代?”宋典雅翩然而至。
她的步履像踏住他心窩,每一步,便踩得他更沉了一點(diǎn)。
“別勾引我的左右手!彼摽诙觥
“你的話太難聽。”宋典雅神色厭惡,并不曉得她的笑容一收,已對他造成強(qiáng)烈的傷害。
“誰對你好,你都能接受?”若是如此,他偏要反其道而行!
“你一直找莫須有的罪名責(zé)怪我。”宋典雅伸出手,試著逐寸撫過他的輪廓,剝除盤繞他容顏的憂愁!澳阌行┋偭,是否找過大夫診斷你的毛病?”
她故意讓力道充滿輕蔑,語氣溢著譏嘲,只能用一雙焰光灼熱的眼睛泄露自己的心思。
“有。”司馬鋒芒突然一笑,令她措手不及。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不讓她離開!按蠓蛘f我沒救了!
他聲音飄忽如長風(fēng)吹林,蠱惑人的意志。
“……也許有救!彼蔚溲趴咕懿涣怂抉R鋒芒此時施展的魅惑,溫了嗓子,有些遷就。
“你會不會救我?”司馬鋒芒背倚門面,降低了半個頭的高度,使宋典雅看他不必太辛苦。
她等他這句話──等得太久了。宋典雅整個人的氣勢被一語削弱,垂眼頷首。
只要一個能與他安好相處的方式,別總是受到捉弄與陷害。這刻來得突然,受煎熬的時光太漫長,她有些癱了,支不住依向他的胸膛。
“你……”
司馬鋒芒捧起宋典雅的臉,讓無所依附的她話語斷在他嘴里。柔軟的身子倒在他懷里,他輕輕的吻住她含羞待綻的唇,一口一口品嘗,愛憐至極。
宋典雅眼眶略微紅潤。該欲迎還拒,或若即若離?怎樣測度一個男人的心,她已無法思考。
司馬鋒芒卻忽然停住了,不再和顏悅色,語調(diào)如冰。“那么容易就得手,你看你淫蕩到這地步。明知我一直傷害你,依然愿意投懷送抱!
宋典雅在他溫?zé)岬膽牙铮暱虄鼋,再?jiān)強(qiáng)的人都不能不被擊潰。
她凝視他的眼難以轉(zhuǎn)移,不可抑制蓄滿了淚水,沒有一點(diǎn)準(zhǔn)備再裝堅(jiān)強(qiáng)。
“你真的……那么喜歡傷害我?”月光打在她身上,她卻似墜入無底的黑暗,沒有一絲光。
“對!睔庀⒍氯f不出別的話了。
“看見我痛苦,你就快樂?”她再問,雙手固執(zhí)的扶正他的臉,強(qiáng)迫他面對她的眼。
“沒錯!彼乜诔橥粗。
“你幾年不曾看過我哭?”自從發(fā)現(xiàn)眼淚打動不了他,她學(xué)會了冷漠。然而,兩人若始終無法同行,她所學(xué)所用,有何意義。
“誰記得!
“我記得!彼蔚溲胖刂氐狞c(diǎn)頭,淚雨霎時紛飛!笆遣皇亲屇憧匆娢也恍,你便覺得沒遺憾,甚至感到快樂?”
司馬鋒芒逼自己揚(yáng)起嘴角!巴耆_!
宋典雅幾乎絕望的低頭認(rèn)輸,一點(diǎn)稀微的光芒適巧閃過眼際,留住了她不愿再見世間一切的眼。
她抬臉,手指游移,指尖擦過了他的一邊臉頰。
“那么,你為何流淚?”她在他眼中尋出憂傷。
司馬鋒芒搖頭,停了片刻,隨即不斷搖頭。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宋典雅定住他的頭!拔胰舨槐颇悖闶遣皇沁x擇永不澄清?我敢承認(rèn)我要你,可你為什么不肯回應(yīng)?”
“沒有辦法,典雅!彼抉R鋒芒疲倦的撥開她的手指,斷了與她的接觸。期待夜風(fēng)的冰涼,吹干他微濕的眼眶!拔乙呀(jīng)找不到回你身邊的路了。”
“你的說法沒有道理!”她認(rèn)真的聽,怕遺漏了他一字一句。
司馬鋒芒側(cè)首看她,細(xì)心瀏覽她融化后的溫暖艷容,像嬌美的春花?上麤]有讓她一直快樂的辦法。
從小欺負(fù)她、捉弄她,就是不會討好。等察覺自己離不開她了,為時已晚,只能偷看她和歷愉快相處,獨(dú)自吞下嫉妒。再想爭取什么,也沒有力氣,不知所措。
她怎會愿意接受一個,自小打擊她的人?
“你說話呀!”她怕他不再講了。
“你還不夠了解我?”司馬鋒芒食指一動,畫過她的雙眉!袄碛,你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
“我不懂不懂不懂!”她若知道答案,怎會讓彼此拖延如此久遠(yuǎn)而難以收拾。
“你明白我的性格。自幼我便無法與人相處。即使孩童時,我們有過快樂的時光,我令你傷心難過的次數(shù),仍是嚴(yán)重到我如今后悔也不能彌補(bǔ)!
她見他閉起眼睛,有些領(lǐng)會他的意思了。
“典雅,我沒有辦法……”司馬鋒芒苦惱道!澳愣。”
她眼中劃過一絲明了。她懂的,他只是不知道如何愛人。
“也許真相會令你覺得悲哀。若你一定想知道,我愿意告訴你!彼抉R鋒芒睜眼,決定不再掙扎,雙目變得澄徹。
宋典雅不住的點(diǎn)頭,不敢出聲。有什么真相是她不知情的,使他對她卻步,只能選擇以傷害她的方式令她記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