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當時年紀小
在山腳下一處的山溝內,躺著一名少年。
他躺在泥地上一動也不動,一名女童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向前一探究竟,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快醒醒啊,還是你死啦?」
少年緩緩睜開眼,「我……我還活著……」
「嗯,會說話當然還活著啦!」女童笑瞇了眼,「我叫丹霏,你呢?」
「我……我叫厲耀……可否請妳找人來……救救我……」他全身滿是傷痕,動彈不得。
他與爹來到這座山,原本是打算要采集一些藥草回去;沒想到天雨路滑,他一不小心跌落山崖,掉到這里。
原本還有聽到爹的叫喚聲,但過了好一會兒之后,他再也沒聽見。爹……可能離開了。
「找人來救你?」女童側頭想了想,「好,我?guī)闳フ业兴饶!顾龏^力拉著他的衣襟,卻怎么也拉不動。
「妳……拉不動我的……快去找妳爹來吧……」再慢下去,他可能會死在這里。
他還年輕,還有許多事想做,不愿這么早死。
丹霏聞言,這才放棄拉他上山的念頭!改悄阆仍谶@里等著,我這兒有些好吃的蟲卵,你吃下就會有精力了!
她攤開小手,將數顆乳白色的蟲卵丟入他口中,不忘壓著他的嘴,不讓他吐出來,就是強逼他得吞下。
厲耀忍著心里作嘔的感覺,將那些蟲卵咬破吞下。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滋味倒還挺不錯的,不難吃。
「你在這里等著!顾⒓磁荛_。
好一會兒之后,厲耀聽到有人走近的腳步聲,伴隨著女童的甜甜嗓音──
「爹,就在前頭了!」她伸出短短的小指往前指去。
男子往前走,果然瞧見一名少年躺在那里,傷勢嚴重。
「爹,他還有救吧!」丹霏抬起小臉,眼底滿是擔憂。
「放心,就算快死的人一遇到我,馬上就能變得活蹦亂跳!鼓凶有χ嗔巳嗯畠旱陌l(fā)。
隨即將快死的厲耀一肩扛起,帶回山頂。
「喲,你們總算回來了,在你肩上的那個就是那名死掉的人嗎?」一名女子笑著迎向前。
厲耀痛苦地「嗚」了一聲。他還沒死……好嗎?
聽見來自他的呻吟聲,她挑了挑眉,「喲,原來還活著!」
厲耀很想大吼,他本來就還活著!
「爹、娘,你們快救他!」丹霏拉了拉丹霄的衣襬。
「好好好!挂缀绫鸬,「這里先交給妳爹爹處理,我們回房去換下妳這身臟衣服。」
「嗯。」她乖巧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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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耀躺在木床上,好一會兒才醒來。
只見一名男子坐在一旁,提筆在紙上寫字。
「我……」他試著開口,卻覺得口干舌燥,發(fā)出的聲音沙啞難聽。
「我已經把你斷掉的骨頭接回,扭傷的地方也貼上藥膏,再休息幾日,就能下床走動。」丹霄頭也不抬。
「多謝──」
「不必謝我,要謝就謝我那寶貝女兒,若不是依她的要求,我才不會救你!沟は鰬B(tài)度冷淡。
厲耀不再多語,緩緩閉上眼,正準備好好休息時,一道細碎的腳步聲往他的方向奔來。
下一瞬,他的胸口被人一屁股坐下。
「咳……」疼!
「你醒了嗎?」丹霏伸手重拍他的臉頰,試著喚醒他。
「我……我醒了……」厲耀神情痛苦、緊閉雙眼,求她手下留情,別再拍他的臉,也別坐在他身上。
再這樣下去,他的小命會葬送在她手上。
「是嗎?醒了怎么不睜開眼嘛!」她強行扳開他的眼皮,逼他睜開雙眼。
「我睜開了、睜開了!」他迭聲回答。
丹霄走向前,一把抱起坐在他身上的丹霏,「他已經沒事了,別擔心!
「嗯,爹爹果然厲害!」她笑著輕吻上丹霄的臉頰。
「那當然,爹這『鬼醫(yī)』的稱號可不是被人叫假的!沟は鲂Σ[了眼。
厲耀一聽,立即想起爹曾對他說過,有一名醫(yī)術高超但性格古怪的大夫,若他看病患不順眼,還會下藥害死病人;但若是讓他看順眼的人,他除了會替那人醫(yī)治外,還會讓那人延年益壽,人們便稱他為「鬼醫(yī)」。
想不到他竟然能讓鬼醫(yī)救回一命!
「好了,我們先到外頭走走,別打擾他休息,妳不是說要捉蟲嗎?爹陪妳去捉!沟は霰е庾呷ァ
「好。」丹霏趴在丹霄肩頭上,黑白分明的大眼不忘直瞅向躺在床上的厲耀。
希望他早點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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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喂你吃飯飯!沟肿街鴶禇l色彩斑斕的蜈蚣、蛇、蜘蛛……直往厲耀的嘴里塞去。
殊不知,那是易虹所飼養(yǎng)難得一見的天下奇毒。
厲耀撇開臉,說不吃就是不吃。
那種東西……能吃嗎?她別害死他啊!
「來,啊……」丹霏索性一手扳開他的嘴,另一手趁勢將手中的蜈蚣和毒蛇一古腦全塞入,還很好心地為他合上嘴,壓著他的下顎做咬嚼動作。
「唔……」厲耀感覺那些毒蟲和蛇在他口中亂竄,嚇得臉色慘白。
而在她的「協助吞咽」之下,他將不少條蜈蚣和蛇咬碎,感覺惡心想吐,但她的小手仍緊捂著他的嘴,逼得他不得不吞下。
瞬間,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燃燒起來。
「我娘說,牠們雖然看起來丑陋,但可是很營養(yǎng)的呢!咦?你的臉怎么一陣青、一陣白?」
又瞧見他的臉開始泛黑,丹霏立即奔下床,開始翻箱倒柜,找到一只黑色瓷瓶,扳開他的嘴,一古腦全倒入他口中。
厲耀一心想死,也不想被她整死。
沒想到一吞下她所倒入口中的黏液后,原先的燥熱感立即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涼、舒適感。
原先還不太能動的四肢竟然可以動了,身上的一些痛覺也在瞬間消失。
這……她究竟是給他服下什么藥,竟有如此神奇療效?
「那是爹私藏的紫菁玉蓉膏,說只有我和娘在情況危及的時候才可以服用,我把我的那一份分給你!
「妳……」厲耀感動不已。
「別謝我,只要以后跟我一起玩就好!顾ξ卣f著。
「好,我答應妳!箙栆灰娝翘鹈赖男θ荩⒓袋c頭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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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妳快來幫我!
「幫什么?」易虹不解地來到丹霏身旁。
「他身上好臭,我要讓他泡澡!
易虹當然明白她口中所指的他是誰,忍不住蹲下身,捏捏她那粉嫩的臉頰,「妳啊,還沒嫁出去,一顆心就不在爹娘的身上了!」
「娘,妳說什么,我聽不懂!」丹霏搖搖頭。
「不懂就算了,娘來幫妳,妳要把水提去哪兒?」
「娘,我想把他放入甕內,再丟入一些爹的藥草,以及娘的一些毒物與熱水,這么一來他定能好得更快!
易虹一愣,「誰教妳這么做的?」
「是我自個兒想的!
「喔……想不到妳竟如此聰明,定要告訴妳爹此事!瓜氩坏剿⌒∧昙o竟懂得想出這種方法。
此法除了可除去他身上的一些淤血外,藥草與毒物的精華滲入他的肌膚里,還能幫助他提升對毒物的抵抗力。
丹霏側著頭,不明白為什么娘會這么開心。
奔入房內,拉著厲耀的衣襟就要往外走去。
「砰!」
厲耀從床上跌落地面,頭上腫了個包,疼得他好想哭。
丹霏繼續(xù)奮力拉著他往前走去。
厲耀的頭再次撞上門坎,又多出個包,努力讓自己不落下淚。
還是讓他死了吧……他真的會被她給整死……
丹霏奮力扶著他站起身,「你快坐進那個甕里!
厲耀只得認命合作,坐入那只大甕里,免得她到時候不曉得又要出什么奇招來整死他!
易虹肩背著一包藥草,手上提著兩只裝滿水的水桶,將水和藥草全倒入甕內!腹,妳去拿些木柴來。」
厲耀皺眉,拿木柴?
「嗯!沟c點頭,馬上轉身去取來木柴,置于甕底下。
易虹又取來好幾桶水倒入甕內,當水浸到他的肩膀后,立即點燃木柴。
「等等……妳們想做什么?」厲耀害怕地瞪著眼前的她們。
「放心,不會要你的命!挂缀缙财沧旖恰
「是!」丹霏在一旁點頭附和。
隨即兩人轉身離去。
好一會兒后,厲耀瞧見她們手上各拿著一只甕,笑嘻嘻地朝他走來,心里頓時有股不祥的預感。
「娘,我要放、給我放!」丹霏抱著手中的甕踮起腳尖,想把甕內的東西親自倒入大甕里。
「好好好!挂缀缧χ鴮⑺,讓她將甕內的數百條毒蜈蚣、毒蜘蛛與毒蛇倒入大甕里。
厲耀好想暈倒。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要讓他遇上她這個小煞星?
「娘,這樣就好了嗎?」她彷佛嫌不夠似地,還想放入更多的毒蟲。
「嗯,這樣就夠了,讓他待在里面幾個時辰,好好看著,若是瞧見蟲和蛇爬出來,馬上捉起牠們再丟進去!
「明白!顾昧c頭。
厲耀索性緊閉雙眼,任由那些毒蟲爬滿他的頭。
只是,不管他被那些受驚的蟲怎么螫、怎么咬,卻不覺得疼痛、難受。
莫非是她上回喂他吃了那些毒蟲與紫菁玉蓉膏的后果……他變得百毒不侵,再也不必畏懼毒物?
丹霏見他閉上雙眸,還以為他正在享受泡澡!改憧雌饋砗孟窈苁娣俏乙惨黄鹋荨!
厲耀連忙睜開眼,正好瞧見她在寬衣解帶,準備褪光身上的衣衫,連忙出聲制止,「等等──」
「咦?」丹霏已褪去上衣,露出平袒的胸口。
厲耀紅著臉,撇開眼,「妳快把衣衫穿上!闺m然只是一眼,就已經將她整個胸部瞧光,心里羞得很。
清楚瞧見,在她鎖骨偏左的位置,有枚心型紅痣。
「為什么?我也想泡澡!」丹霏踮起腳尖望著他,「咦?你的臉怎么那么紅?水很燙?」
「對對對,水很燙,妳千萬別進來。」他趕忙點頭。
「啊,我最怕燙了,那還是算了。」丹霏這才穿上衣衫,坐于一旁的石椅上,笑著望向他。
「妳……笑什么?」被她這么注視,心里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沒,我只是覺得能遇見你真好,等你身體好些了,改日再陪我一起去捉蟲好嗎?」丹霏臉上堆滿笑意。
厲耀瞅著她,好一會兒后,這才點了點頭。
為什么只要一見她笑,他就什么都答應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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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
厲耀身體已經恢復,可以下床走動,神采奕奕地向丹霄與易虹道謝,「多謝兩位的救命之恩,如有在下可以辦到的事,請你們盡量開口!
「我們才不要你報恩!挂缀绱蛄藗呵欠,擺明了對這話題沒興趣。
「這……」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若你真想要報恩,倒不如想著以后怎么救助他人!沟は龆瞬栲丝。
「實不相瞞,我住洛陽,爹正是長生藥鋪的大夫,而我自幼就對藥草頗感興趣,并打算撰寫一本描述藥草的經書,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推廣給眾人。」
丹霄一愣,放下手中瓷杯,步向前重拍他的肩頭,「好,我將會好好期待你所寫的藥草經書!箾]白救了他啊!
「爹、娘,我可以跟厲耀哥哥到外頭捉蟲嗎?」丹霏一蹦一跳地奔入屋內。
「當然可以。」易虹笑著點頭,「相公,你瞧霏兒老黏著厲耀,以后不如……」小聲在丹霄耳畔低語。
「好,就這么辦!」丹霄也挺欣賞厲耀,若是霏兒日后嫁給他為妻,應該是個不錯的決定。
「快來嘛!」丹霏拉著厲耀的手往外走去。
來到一株大樹前,瞇起小眼,一下子就瞧見有只艷紅的大蜘蛛停在樹干上,正想踮起腳尖去捉──
厲耀伸出長臂,為她捉下那只蜘蛛,置于她的掌心。
「謝謝!」她笑著環(huán)抱住他的腰身。
「不……不客氣!顾橆a有抹紅。
「厲耀哥哥,你永遠跟我在一起好嗎?」她抬起小臉望向他,眼底有著堅持。
厲耀笑了笑,「妳不懂『永遠』這兩字的意義,千萬別亂說!
「我怎么會不懂?不就像爹娘那樣,一直在一起嘛!」她嘟起小嘴,不愿他看不起她。
厲耀愣住,沒想到她的思想竟如此早熟。
「我一旦嫁你為妻,你就得永遠疼著我,否則我會拿毒針扎你喔!」她年紀雖小,卻已經懂得怎么威脅。
「這……」他面有難色。
突然,山腰處傳來人們的叫喚聲──
「厲耀……耀兒……你在哪兒啊……求求你……快回答我啊……耀兒……」
「爹!」他帶眾人回來找他了!
「咦?你爹來找你了嗎?」丹霏緊抱著他的手臂,彷佛知道他就要離開她了。
丹霄與易虹自然也聽見有人在山林中的叫喚聲,自屋內步出。
「我……」厲耀看著他們,又低頭看了一眼緊抱著他不放的丹霏。
易虹向前將丹霏自他身邊抱離。
「你下山吧!記得,千萬別對任何人提起我們的事。」丹霄自衣袖內取出一瓶藥,遞給他。「這雖然比不上霏兒所喂你吃的紫菁玉蓉膏,但只要在病危時服下,仍可救你一命!
「多謝!箙栆蛩麄凕c頭致謝,準備下山。
「厲耀哥哥……別忘了我……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丹霏見他要離去,嚎啕大哭。
厲耀回過頭,將丹霏的身影牢牢記在心里,這才轉身下山,與尋找他多日的厲堂會面。
他不會忘了她的,絕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