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府衙。
府衙大門坐北朝南,面寬三間,單檐懸山頂,檐下有斗拱。一進去,正對著儀門,兩邊柱子上各有楹聯(lián),上聯(lián)是「門外四時春和風甘雨」,下聯(lián)則是「案內(nèi)三尺法烈日嚴霜」,威嚴氣派,令人望而生畏。
坐鎮(zhèn)府衙的一府之長,乃是知府大人--凌旭。此刻在書房里的他,長身玉立,雖然生就一張懸膽鼻、丹鳳眼的俊美書生模樣,卻一點也不溫文儒雅。
他正扯開嗓門,惡狠狠地問:「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大人,您不用親自去吧,我跟薛師爺上去看看就成了。要真是山神發(fā)怒,大人您這么一去,萬一沖上了,怎么辦?這又是何必?」
說話的是從京師一路跟著凌旭來上任的護衛(wèi),濃眉大眼、英氣勃勃的他,正苦口婆心勸著橫眉豎目的主子。
可惜主子不聽勸,神氣的丹鳳眼橫過來。「笑話!不湯不水的算什么!聽來聽去就是妖風怪雨的,待我上去看看!」
「可是、可是薛師爺說……」
「薛承先大,還是我大?」凌旭反問,問得護衛(wèi)齊時一身冷汗!高@里如果還由我作主的話,你就少講兩句,給我備馬!」
「大人,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溫文的嗓音出現(xiàn)在書房門口,解救已經(jīng)急得一頭汗又束手無策的齊護衛(wèi)。
薛師爺來了。
只見他一身藏青長袍,簡單素雅,緩步跨進書房,溫言道:「學生已經(jīng)想過了,貿(mào)然上山并不可行。何況,我們官府里的人上山,陽剛氣盛,若不是沖撞當?shù)仂`氣,就是嚇走作怪的妖鬼。若要探查實際情況,我們不妨……」
「不妨怎樣?師爺,你快說。 过R護衛(wèi)追問。
他巴不得師爺快來,好勸退這個脾氣一把火似的知府大人。只靠他是決計攔不住知府大人的。
「不妨來個假送嫁。找?guī)讉轎夫、喜婆丫鬟,上山探探。」薛承先有條不紊地說完,不慍不火。
「好,就這樣決定!」沒想到凌旭一口答應。
薛、齊兩人面面相覷,有點不敢相信。一向很難搞定的知府大人,會這么簡單就松口?
果然,還有但書。
只見凌旭俊眉一揚!秆煚,你去安排。我跟齊時都可以當轎夫!
「大人您……」齊時差點吐血!改斵I夫?!」
「干什么?看不起我?」凌旭斜睨著他的護衛(wèi)!改隳芴,我就能抬。何況,一個空轎子有多重?我不信我抬不得!」
「大人,您還真的抬不得。」年齡與凌旭相仿,都還很年輕的薛承先,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慢條斯理的說。
「什么意思?連你也不信我能擔能抬?」凌旭瞇起眼,冷冷的問。
「不是,學生不敢!寡Τ邢任⑿忉專骸竼栴}是,大人您若要去,當然是坐轎子里讓人抬啊,您怎么能抬轎?」
「什么?師爺你……你怎么不是勸大人別去……」齊時濃眉大眼的英挺臉龐霎時皺了起來,很不敢置信!肝腋闶沽税胩煅凵,你還……」
「大人哪里是勸得動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跟著大人了!寡Τ邢鹊吐曊f。
到此刻,才在他語氣中露出了一丁點兒的無奈。
商量妥當,招兵買馬,由師爺選了個宜嫁娶的好日,隊伍開拔。
一路上山,還算穩(wěn)當,只是天氣炎熱,山路又顛簸,悶在轎子里的凌旭,不耐煩到想殺人!
他心里正待要輪番問候轎夫喜婆的尊長娘親時,忽然一陣狂風大作,險些沒把他從轎子里給摔出來。
「搞什么鬼!」按捺不住脾氣,凌旭低吼了起來!高B個轎子都不會抬!」
「大人,剛剛有陣妖風……」齊時低聲解釋。
「妖個屁!就是陣風而已,難道能把你卷走不成?沒出息!」轎子里的人繼續(xù)吼:「真的有狐仙鬼怪出來了,再哭爹喊娘也不遲。給我走!」
眾人低著頭不敢言語,繼續(xù)揮汗抬轎。
從轎夫到喜婆,臉上的笑容都已經(jīng)很勉強。
青天白日的,先是一陣烏云罩頂,再之后是妖風大作,分明是個陰魅之地。要不是府衙出了重金,他們又何必這樣賭命冒險!
說來說去,還是這新上任的年輕知府--凌大人討厭。
只見齊時濃眉一鎖,一臉懊喪地低聲抱怨:「早知道派給景大人劉大人就算,跟著你,我遲早要因公殉職。」
好不容易來到山頂,齊時一聲令下:「歇會兒吧!這里視野開闊,天清氣朗的,啥事都不會有,歇會兒、歇會兒!」
大伙巴不得這一聲,把轎子一擱,抹汗的抹汗,找地方坐的找地方坐,亂成一片。
凌旭扯開轎簾出來,啪地打開手中折扇,搧了幾下又遮在額際,擋去陽光,略皺著眉,展眼四望。
「這等好天氣,看來什么事都沒有了!拐Z氣中居然還有幾分失望?
轎夫們聽了,啥都不敢說,心里卻犯著嘀咕。
剛剛那一陣突如其來的烏云欲雨,和后面跟著差點把轎子都吹跑的妖風,是仲夏日里會有的天候嗎?
凌大人該不是讀書讀傻了,還說「什么事都沒有」?!
「大人,您看到了,真是天下太平,無憂無慮,我們下山去吧!股碇鴮こ^I夫衣飾,卻難掩英氣的齊時,手插著腰,對還在瞇眼觀望的知府大人這么說。
凌旭沒有回答。只見輕袍緩帶的他,此刻衣裾微微飄揚,煞是瀟灑。
「齊時,你看!沽栊癫幌塍@動其它轎夫,只是低聲說。
「看什么?」
「那山后的云!沽栊竦。
果不其然,山后已經(jīng)又有一絲烏云開始凝聚,相對于他們頭頂上的驕陽如炙,簡直詭異得讓人心驚。
「怎么會……」齊時的大眼瞪得銅鈴般大。
「噓,收聲,別嚇著了轎夫喜婆!沽栊裾f著,低下頭沉思,一低頭,卻又發(fā)現(xiàn)了異狀。
「還有,看這衣帶!
應該是熱得沒有一絲風的正午,凌旭的衣角袍帶,卻都在輕輕飄揚。
薄唇一扯,嘴角揚起淡淡的笑。
「我看,我們真遇上了邪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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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子回了城,先到府衙,讓知府大人回府之后,原班人馬在齊護衛(wèi)的帶領下,來到城里最大的客棧悅來居。
奉命要好好槁賞轎夫喜婆們的齊護衛(wèi),招呼眾人入座之后,自己也和前來會合的薛師爺在旁邊落座,小酌閑聊。
師爺細細詢問著這一趟假送嫁的狀況。不能抬、也不愿扮女裝充喜婆的薛師爺,只能聽齊護衛(wèi)的轉(zhuǎn)述來進行推論。
「這趟山路,走得讓人挺不愉快。」齊時抱怨!覆抛叩缴侥_,就覺得有一股涼氣迎面而來。然后,又是烏云,又是狂風的;可是,一眨眼的工夫,烏云跟大風又不見了!之后烈日當頭,還是熱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你說怪不怪?」
薛師爺面如冠玉,相貌堂堂,實在不像是個屈居小小刑名文職的人物。此刻他只是沉凝靜聽,偶爾提問。
「你確定是烏云?風很大?」薛師爺微鎖著眉,似乎在思考什么嚴重的問題似的。他細細問:「往哪個方向?云沒有被吹散嗎?嗯,快到山頂才這樣?過了無名廟了沒有?」
「過了廟才這樣。我站在大人身邊,他的衣帶……」
兩人低聲討論山上的異常景況時,旁邊有人影接近,讓兩人警覺地住嘴。
是哈腰低頭的店小二領著兩位客人走過來,一面抱歉地詢問:「爺,不好意思,店里都滿了,只剩您這桌有空,不知道您介不介意……」
兩人聞言抬頭,眼睛登時一亮!
店小二領來的,居然是兩位翩翩美少年。
前頭的那個,著雪白長衫,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寒星般的雙眸,透出凌厲氣勢,正盯著薛、齊兩人看。
后面跟著的那位青衣少年,年幼幾分,卻可親得多,骨碌碌的大眼睛轉(zhuǎn)啊轉(zhuǎn)的,毫不掩飾的好奇。
齊時還在皺眉之際,薛承先仔細端詳著兩人,溫文眼眸閃爍難解的光芒。
片刻,嘴角揚起淺淺微笑,薛承先笑道:「請!我們很快就走了,兩位坐吧!
店小二如獲大赦,扯下頸上布巾,擦了擦桌面跟椅子,讓兩位客人坐下。
再找不到桌子,他怕會被白衣公子那令人通體冰涼的冷冽目光給殺死。
悅來居是多大的地方,店小二也不是沒見過世面,偏生就這個白衣少公子,年紀雖輕,渾身卻帶著一股莫名氣勢,讓人畏懼。
邪門啊,邪門!
「兩位趕路嗎?進城還是出城?」才落座,薛承先便親切詢問。
白衣公子尚在沉吟,青衣少年便迫不及待地要答話!肝覀兤鋵崱
凌厲目光一掃,言者馬上乖乖閉嘴。
齊時看在眼里,忍不住吹聲口哨!改愀绺绾脙。小哥,別怕,說給我們聽聽,打哪兒來,往哪兒去?」
「你怎么知道我們不住城里?」白衣公子還是開了口,聲音刻意壓得平平的,卻讓聽者心頭一凜!
齊時咧嘴一笑。「看你們兩個打扮得這么整齊,不像是住附近出來閑晃喝茶的。何況,欸,不是我說,我們再怎么樣也是……」
薛承先咳嗽一聲,及時打斷了齊時正要暴露身分的話,怡然接口:「他的意思是兩位面生,未曾見過,許是城外人士!
「咦?難道住城里的所有人,您都見過、都認識嗎?」青衣少年忍不住反問。嗓音清脆剔透,簡直像是還沒變聲的小童一般。
「這倒不敢說,至少兩位我就不認識!寡Τ邢纫廊皇呛挽阄⑿Α!父覇柎竺?」
「我叫應雨,她是隨風……」
「好名字。」薛承先很快便弄清楚應雨年幼天真,比起一身雪白的隨風,要好相與得多。他微笑稱許。
「要問別人,怎么不先報上自己名號?」隨風果然發(fā)難。
「你果然是城外人,而且我看,是第一次進城來?」齊時搶著說,笑嘻嘻的。
「這又是怎么說?」隨風不服。
薛、齊二人還沒答腔,一個陌生低沉、頗有氣勢的嗓音便加了進來。
「連他們倆都不認識,當然知道你們是第一次來!
此言一出,只見薛承先與齊時都迅速起身讓座,端肅旁立。
那不速之客,卻連看都沒看眾人一眼。話說完,便自顧自地坐下,抓起一把虎皮花生吃將起來,還大剌剌交代:「齊時,倒酒!杵在那兒干嘛?」
「大人,您怎么會到這兒來?」薛師爺?shù)吐曉儐枴?br />
「府里沒什么事,我出來晃晃!鼓俏弧复笕恕固ь^,一雙炯炯丹鳳眼,往青白二人臉上一溜,又轉(zhuǎn)開,質(zhì)問自己的得力屬下:「才多久的工夫,你們就交上新朋友了?」
「連人家姓什么都還不曉得哪!过R時招來小二拿了干凈酒杯,在每個人面前都擺上,也斟了酒。
「這是我們知府凌大人。旁邊這位是薛師爺。我呢,你們叫我齊大哥就成了。兩位遠來是客,我們先干為敬。」
「干什么嚷得大家都聽見?」凌旭瞪了齊時一眼,齊時笑嘻嘻地閉嘴。
只見凌旭端起酒杯,很隨意地擺擺手!肝,喝啊,看你們倆,秀氣得跟娘兒們一樣,該不會連酒都不能喝吧?男人不能喝酒,還叫什么男人!」
話聲才落,便惹來一陣哄笑,連旁邊伺候著的掌柜小二,都轉(zhuǎn)過臉偷偷笑了起來。
「啪!」
隨風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腰際系掛的小鈴一陣輕響,一臉怒氣。
這些人,尤其是那個什么知府大人的,打進來起就沒正眼瞧過人,講的話怎么聽怎么扎耳,讓隨風莫名其妙的一股火氣就上來。
「師姐……」應雨怯怯地拉了拉白衣少年衣角,用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低低懇求:「別這樣,大家都在看呢……」
「誰不能喝酒?你別看扁人了!」
清脆話聲方落,隨風端起酒杯仰頭就灌。
喝干了,啪地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擱,淺淺紅暈慢慢涌上那晶瑩如雪的面頰,襯得那雙眼眸更加冷亮。
她喝完,拉著應雨就起身!肝覀冏!」
「才喝了一杯就要走?不吃點小菜嗎?空肚子喝酒,小心醉哪!过R時笑吟吟地,對著兩人穿過大堂、出了店門的背影猛喊:「喝了我們的酒還不道謝,小兄弟,你們的架子可真大!」
回頭,看見知府大人和師爺嘴角都含著笑意。
齊時還沒領悟過來,只是繼續(xù)興匆匆地說:「這一對小兄弟,長得真俊。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脾氣還挺沖的!」
「齊時啊,我看人家沒醉,你倒有點醉了!
凌旭還是自顧自地喝酒吃菜,只是話中泄露了打趣意味。
「咦?我才喝了兩口,大人您就到了,怎么說我喝醉?」齊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雙濃眉疑惑地挑高著。
「沒喝醉,怎么沖著人家姑娘家直叫公子?」
凌旭很快的便喝干了一壺,滿足了癮頭饞蟲便算數(shù),丟下這一句,起身振振衣襬,瀟瀟灑灑的穿過店堂往外走。
薛承先從容結(jié)清了帳,跟殷勤恭敬直送到門口的掌柜等人道謝之后,扯了一把一臉震驚、久久無法恢復的齊時。「走了,回府衙了!
「姑……娘……家……」齊時濃眉俊目的臉上滿是驚詫,根本還沒回神。「他們……不是……男人?」
「你什么時候看過這樣水嫩嫩、一把青蔥兒似的男人?」
薛承先鮮少看見自己好友這般震驚意外的模樣,忍不住微笑。
火眼金睛的薛承先,可是一照面便看出端倪來了,否則依他向來謹慎精明的個性,根本不可能隨便讓座。
齊時這個直腸直肚的,倒也罷了,倒是知府大人……
一向正眼也不耐煩多瞧女人一眼的知府大人,為什么明明看出來了,卻沒有轉(zhuǎn)頭就走,也沒有當面拆穿,反而坐了下來,還出言撩撥……
有趣啊,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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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府衙,凌旭和薛承先照例往書房去,準備處理公事。
而方從震驚中堪堪恢復的齊時,卻不想就此結(jié)束話題,跟在凌旭身后叨叨絮絮:「他們真是姑娘家?為什么我看不出來?為什么?」
「你自己眼睛不好,還問我為什么!」凌旭不耐煩地一甩衣袖,在書桌前坐下!笩┎粺┌∧!講完了沒有?!講完了過來備筆硯,我要批公文!」
「大人,我是武人,您不讓我碰筆硯的,您忘啦?」齊時嘻皮笑臉。「這是師爺?shù)氖聝,小的不敢搶著做!?br />
「叫你做點事,理由一大堆!沽栊窀纱嘧约号策^硯臺,示意齊時倒水讓他磨墨,一面挑眉,望望那走進來之后,就一直蹙眉不語的師爺。
薛承先站在門邊,靜靜的沒有發(fā)出聲響,似乎沉浸在思慮之中。
齊時也注意到了,與知府大人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
「齊時,你說,那門上掛的匾,寫了什么?」凌旭突然伸手一指,故意問。
齊時也合作,跟主子一搭一唱。他扭頭看,大聲回答:「回大人,那上面寫著『文章千古業(yè)』,還是您親手題的字呢!
「你確定?我還以為寫的是『肅靜回避』呢。要不然,怎么師爺一進門,就肅靜了起來,搞得我很想回避,讓他在這好好靜心沉思。」
薛承先聞言一笑,他知道主子正在調(diào)侃他。
「大人,恕學生失態(tài)!寡Τ邢葴匚幕卮穑骸笇W生只是在想,剛剛那兩位公子……」
「是兩位姑娘!过R時插嘴。
「是,剛剛那兩位姑娘,」薛承先也不動氣,笑笑回答:「似乎有些可疑!
「可疑?哪里可疑?」齊時忍不住追問!肝铱此齻冃阈銡鈿獾,不像是壞人,也不像勾欄院出身嘛。只是,為什么要扮男裝……」
「你能不能讓他講完?!」凌旭沒好氣地制止心直口快的齊時,好讓薛承先說下去。
薛承先還是溫文微笑,只是烏黑眼眸中閃動不解的光芒!覆徊m大人,學生回想了一下,總覺得有些不對。他們倆雖說是扮成男裝,不過,有樣東西是遮掩不了的!
「是什么?」
雖說感到新奇,不過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女扮男裝也不是第一次見著,這齊時……也太過頭了吧?薛承先瞥了興致高昂的齊時駕一眼。
「她們身上……有一股氣息!寡Τ邢任⑽Ⅴ久,慢條斯理地吐出驚人之語:「一股跟常人不太一樣的氣息!
「是妖氣?」凌旭俊秀的臉龐早收起了那絲調(diào)侃,正色問:「會不會是從山上一路跟著我們下來的?」
薛承先搖頭!笇W生看不出來。只覺得不太尋常!
「妖、妖怪嗎?」今日第二次,齊時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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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地,被熱烈討論著的兩位「佳公子」在同一時間也正在討論。
出了客棧,應雨還得小跑步才跟得上一臉怒氣、愈走愈快的隨風。
「師姐!師姐!妳在生氣嗎?」她扯住隨風的衣角,迭聲問。
隨風不答,只是冷著臉穿過街上熱鬧來往的人群,一句不吭地低頭猛走。
直出了城門,兩人一路疾行,應雨一路說個不停:「師姐,妳干嘛這么生氣嘛!剛剛那些人,還請我們吃菜喝酒耶。而且,他們都長得好好看喔!
「哪里好看了?!」隨風終于受不了呱噪的師妹,回頭質(zhì)問。
「都很好看啊。不像師父,大胡子大眼睛,看起來兇巴巴的!箲晖峦滦∩囝^!笌熃,妳再這樣瞪我,就變不好看了,妳也兇巴巴。」
「應雨!闺S風平著聲音說:「妳給我聽好!
應雨馬上閉嘴靜聽,不敢再說話。
師姐的聲音愈平穩(wěn),就愈接近脾氣爆發(fā)的邊緣。
而若是讓隨風真的發(fā)起脾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山下是很危險的地方,師父師娘交代過很多次,不讓我們隨便下山,妳以為是講著玩的嗎?」
「可是妳還不是……」應雨還沒講完,又被瞪得乖乖閉嘴。
「這次是我跟妳一道,要不然,妳一個人的話,絕對不準自己跑下山來,聽到?jīng)]有?」隨風板著一張雪白清麗的臉蛋,不茍言笑的交代。
「知道了。」應雨乖乖應了,半晌,忍不住又小聲咕噥:「妳也不可以自己偷偷跑下來玩啊,要不然又跟人吵架怎么辦?」
「妳說什么?!」隨風美眸一閃,含怒的目光凜凜。
一陣勁風刷地掃過,她們剛走進的林子里,樹梢枝葉都晃得厲害。
「妳瞧!箲瓴慌滤赖乩^續(xù)捋虎須。
隨風臉上有些著惱,正待反駁,突然間,空中一道白亮的閃光引起師姐妹倆的注意。她們抬頭。
下午的日光還很灼烈,所以分不太清楚剛剛那道閃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驚疑之際,又平空響起一陣嘩啦啦的響雷。脆裂雷聲在天際滾動,好象要把山劈開似的,非常驚人。
應雨嚇得拉住師姐的衣袖,圓圓的眼里盛滿惶懼。
隨風則是有些懊惱地嘆口氣。「完了,看熱鬧被抓到,這次鐵定要被罰了!
話才說完,兩人眼前一花,一個滿臉落腮胡、面目兇惡的彪形大漢立即出現(xiàn)。
大漢不但虎背熊腰,一雙濃眉更兇惡地擰著,益顯可怖。他狠狠地瞪大銅鈴似的雙眼,大吼一聲,震得人耳朵發(fā)疼:「站!妳們兩個!」
「我們都好好站著啊。」隨風小嘴一撇,一臉的倔強。
「還頂嘴!」大漢黑著張臉,氣虎虎的!鸽S風,妳要讓人擔心多少次,現(xiàn)在連應雨都帶下山了!要是妳們隨便哪個出點差錯,妳負得起這責任嗎!」
「師父不要罵師姐,是我提議要看熱鬧,才跟著送嫁隊伍下山的!」應雨急忙走過去拉住師父驚雷的衣袖,撒著嬌:「反正回來了嘛!沒事沒事,師父不氣!
「不氣才怪!有膽子跑下山去鬼混,怎么沒膽子讓我罵!沒用!」驚雷的驚人大嗓門,吼得兩個頑皮徒兒都把臉皺了起來。
「師父,你太大聲了啦,等一下把師娘叫來了,我們就都要倒霉了!箲昙钡妹屠瓗煾傅男渥印
「她來正好。反正,只有她治得了妳們這兩只猴崽子!」驚雷還是怒氣騰騰。
「可是……」
師徒三人夾纏不清。驚雷面貌雖兇惡,可是一向?qū)櫵齻。除了痛罵幾句,也拿兩個徒兒沒辦法。尤其應雨一撒起嬌來,讓當師父的驚里根本束手無策。
三人在無名廟旁的林問講得正熱烈之際,一道白光又閃過。
「找到?jīng)]有?」伴隨白光而來的,是一個溫緩卻極有威嚴的女聲。
一聽到這聲音,師徒三人立刻一凜,誰都不敢再多說。
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的中年美婦,正是她們口中的師娘。
中年美婦身上帶著奇異的氣勢,聲音雖然輕軟,一開口說話卻能教人低眉斂目,恭敬聆聽,甚至連驚雷都要敬她三分。
只見她裊裊娜娜,蓮步輕移,來到他們跟前。一雙美目,只是上下打量一臉不馴的大徒兒隨風。
然后,轉(zhuǎn)臉直接問最稚嫩、也最不會說謊的一個!笐,跟師娘說,妳一整天都跟妳師姐上哪去了?」
「我們、我們只是去看熱鬧,一會兒而已,沒去一整天!」應雨睜大眼睛,清脆地回答。
不料才講完,就被隨風瞪了一眼,她嚇得退了一步,咬住嘴唇,不敢再說。
「師娘不要為難師妹,是我?guī)晗律降摹闺S風倔強的一抿嘴,往前站一步,傲然承認。
「不是!」
「才不是!」還意圖遮掩的師姐妹,同時喊了出來。
「都給我住嘴。」師娘秀麗端正的臉蛋如同罩上一層嚴霜!鸽S風,我已經(jīng)告誡過妳多少次,妳把我的話都當耳邊風嗎?」
「快!快說下次不敢了!」情急之下,驚雷厚實大掌用力拍了下隨風的后背,害隨風險些站不穩(wěn),踉蹌了兩步。
「我下次……」
「每次都這樣說,哪一次認真了?」師娘冷冷地說:「給我進林子里反省。五天!
這下子,大大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