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沒有打電話回去?”
江呈浩才對電話那頭的老媽問了這句,就引來連珠炮似的責(zé)罵。
“你現(xiàn)在才到火車站?沒接到人?你這孩子真是太過分了,遲到了那么久。怎么辦?小靜一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該不會出了什么事吧?這樣的話,你叫我要怎么向她的家人交代……”
江呈浩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媽——你不要那么緊張好不好?我再找找看!
關(guān)上電話,江呈浩再次咒罵出聲,為這天上掉下來的麻煩煩躁不已。
是,遲到是他不對,可是那家伙也未免太夸張了,連手機也沒有,等不到人也不知道要打電話求助,她是怎么樣的一個笨蛋!
在臺北火車站找了將近一個小時,也廣播了好幾次,江呈浩終于受不了了。
“不管了。回家吧!”他氣憤的自言自語。
雖然良心還隱隱不安,可是他說服自己應(yīng)該不會有事,也許她等不到他,就直接搭火車回去了也不一定……雖然這可能性實在……
算了!一個成年人是不可能會憑空消失的,臺北也不至于危險到什么程度。
江呈浩開車回到位于東區(qū)的大樓,已經(jīng)是晚上快要十點了。
一整天的工作,加上找了一個小時的人,讓他疲累不堪。
把車停進停車場,坐電梯上樓的時候,他得把身體靠在墻上,才能稍稍緩解疼痛的腿。等會還得打電話給老媽……他從喉嚨逸出呻吟……
叮!電梯門打開。
這一層樓就只有他這一戶,所以他毫無困難的看到——
有個小小的身影蹲在他的門前。
該不會是……
他正這么想,走了過去。那個蹲著的人站了起來,眼睛平靜的直視他。
“你好,我是方怡靜,你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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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一條牛仔褲、一件平凡到極點的白襯衫,渾身上下嗅不到一點女人味。如果她沒有自我介紹的話,他認(rèn)不出她就是方怡靜。因為她變了,圓滾滾的身材變得修長,但是臉沒變,還是圓圓的,依稀可以找到當(dāng)年那個模樣。
可是,除此之外,她變得很不一樣……應(yīng)該說,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同了。
注視著他的表情冷淡而平靜,彷佛把他當(dāng)成一個陌生人,不再用迷戀的眼光看著他,當(dāng)然也不會在他看她的時候,怯懦的別開目光……
江呈浩發(fā)現(xiàn)……他所認(rèn)識的那個方怡靜……原來早就不見了……
“你的腳受傷了,站太久不好。我們可以進去嗎?”
她開口,江呈浩才從發(fā)呆的狀況中回過神來。
對了、對了,他想起來就一肚子窩囊氣!罢咎貌缓?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在臺北火車站找你找多久?走得腳都快斷了!”
就算他大吼,她也不再縮著身子,泫然欲泣。
“我的火車準(zhǔn)時到站,我在那里等了一個小時,我想你可能忘了,或是正忙著,所以直接到這里等你!
她這些話說的四平八穩(wěn),沒有責(zé)怪的語氣,可是卻點出他遲到的事實。江呈浩自知理虧,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算了,進去吧!”他不悅的說。不高興的除了她講話的方式以外,還有她整個人給他的感覺。
她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畏畏縮縮的小老鼠。不知道為什么,這點讓他很不爽。
他拿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那是一個對一個單身漢來說,過于寬敞的豪宅。里面倒是干凈整齊,可能是因為他有找人固定來清理的緣故。
不過,也因為太過整齊了,給人一種似乎沒有人居住的感覺。
他把鑰匙丟在玄關(guān)桌上,一跛一跛的走到沙發(fā)邊,砰的一聲頹然倒在沙發(fā)上。
“你今天晚上可以睡在那間房間。”他指了指客廳旁的一間小房間,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情做招待客人的工作,只希望她盡快消失在他面前。
她沒有如他所愿的走進那個房間,反而向他走來。
“你的傷口痛嗎?”
她蹲在他的腳前,仰望他,她的眼睛澄澈的宛如一潭很深的湖水,所有的情緒都藏在深深的湖底,讓人捉摸不定,
他沉溺在那潭湖水中,有片刻的失神,但是當(dāng)他察覺到她竟然拉高他的褲子的時候,他皺著眉退后!澳愀陕铮俊
“我看看你的傷口,萬一再裂開就不好了!
“不用了!”他不需要她的照顧。
“我有護士的執(zhí)照!彼f,用依然平靜的語氣。
是嗎?他都不知道……
所以她可以用那么公事公辦的語氣和態(tài)度?她把他當(dāng)成一般的病患一樣對待,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胸口悶悶的,卻又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他任由她拉高他的褲管。
果然小腿上的傷口裂開了,從包裹著的白紗布里滲出血跡。
“藥在哪里?”她問。
他指了房間的方向。
她起身走進去。不久,她拿著醫(yī)生給他換藥的藥品和紗布走了出來,手腳俐落的重新給傷口上藥,包扎好。她的動作很輕柔,她的技術(shù)很好,看來她說她有護士執(zhí)照的事不假。
江呈浩驚異的看著她熟練而穩(wěn)定的動作,看著在他面前低著的黑色頭顱……
這個女人真的是他所認(rèn)識的那個方怡靜嗎?這些年來她過的怎樣?上了什么學(xué)校?現(xiàn)在在做什么?有沒有男朋友?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哭?
這些他都一無所知,縱然知道只要隨便問一下老媽,就可以知道的答案,這么多年來他也不想,或者說盡量避免去知道。
可是,她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喂,你真的有護士執(zhí)照?你現(xiàn)在在哪家醫(yī)院上班?”一開口,他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該死的!他不是告訴自己他不想知道嗎?
她處理完他的傷口,抬起頭平視他,依然是平靜的語氣!拔易o專畢業(yè),當(dāng)了幾年護士。不過,現(xiàn)在不在醫(yī)院工作!
“那你現(xiàn)在做什么?”
“我在朋友的農(nóng)場里幫忙!
農(nóng)場?這倒很符合她的形象。突然,江呈浩挑起濃眉。
“朋友?男的還女的?”Shit!他干嘛問那么清楚?
“男的!
從鼻子發(fā)出哼的一聲,他縮回腳,站了起來。
“累了一天,我要休息了,你就自行解決吧!需要的東西客房里面應(yīng)該都有,明天我上班可以順便載你去火車站。”
“為什么要去火車站?”
“回去。∧悴皇怯泄ぷ饕?”
“我請了假,而且已經(jīng)答應(yīng)江媽媽要照顧你!
看著她固執(zhí)而專注的眼睛,江呈浩揉揉疼了一天的太陽穴說:“我不需要人照顧,你在只會增加我的麻煩。你就這么跟我媽說就好了!
“不行,江媽媽說你一定會這么說,她也拜托我一定要留下來。”
“你干嘛這么聽我媽的話?請假來照顧一個十幾年沒見過面的陌生男人?莫非你還對我有意思?”
話一出口,他就后侮了。這么直接又這么尖銳的話、他怎么會對一個幾乎陌生的女人說呢?他從來也不是這么沒有風(fēng)度的男人啊!可是為什么每次對上她,他就——
預(yù)料中的尷尬,甚至是受傷的表情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
如果以前的話她一定掉淚了吧?
可,方怡靜沒有。就算她因為他的話而受到?jīng)_擊,她也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唯一的變化,只是她的眼睛變得有些冷峻。
“我是喜歡過你,可那已經(jīng)是小時候的事了!
他注意到了她用的是過去式。
就在他為這點有些不是滋味的時候,她繼續(xù)以平靜的口吻說:
“趁這個機會我想跟你說清楚。你不用擔(dān)心這個,我來臺北照顧你也只是因為對江媽媽的承諾。接下來的幾天,我會把你當(dāng)成一般的病人,請你也不要想太多,就把我當(dāng)成來幫忙的傭人就好了。你的傷好了,我自然就會回去。以后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還是可以十幾年都不見上一次面!
他聽錯了嗎?最后的一句,似乎帶著說不出的苦澀跟淡諷,然而當(dāng)他看她的時候,她還是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一點情緒。
江呈浩皺緊了眉心。
什么跟什么……她這么說,好像顯得他提起過去的事反而可笑了。
她表明得很清楚*—來這里照顧他,純粹是看在老媽的面子上,她沒有一絲過度的期待。從她的樣子看來,她也不再是過去那個流著眼淚,默默在角落看著他的小女孩了。
他怎么能在氣勢上輸她?既然她都不在乎他了,像個笨蛋似的沉溺在過去的他,又是怎么回事?
“好吧,隨便你,你要待下來就待下來,我沒意見,不要給我?guī)砺闊┚秃昧!?br />
這么說算是兩人達(dá)成了基本的共識。
“你餓了吧?晚餐吃了沒?”她突然轉(zhuǎn)了個話題。
江呈浩現(xiàn)在才想起,自己從中午就沒吃東西,這么一提,他肚子還真是餓得發(fā)疼。
“我去煮點東西!
“不用了,叫Pizza好了,我家廚房沒有什么東西!
他的廚房光是裝潢費就花了上百萬,可是從來就沒用過。冰箱里也只是冰了些啤酒,還有起司。
她不贊同的微蹙著眉!癙izza油膩,熱量又高,不適合受傷的人。我看到樓下有超市,我去買東西吧!”
江呈浩本來想說那太麻煩了,自己煮不知道還要多久,可是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外走去,他悻悻然的說:“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