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夕陽,籠罩每一幢建筑物,使得這些高樓大廈完全映照在微暈的光線下,乍看之下,猶如天使的光環(huán),閃閃動人。
坐落于紐約市中心的一棟商業(yè)大樓的最高樓層,并沒有因夕陽微暖的光線透過落地窗迤灑人辦公室的每個角落,而讓辦公室過度冰冷的氣息暖化。
坐在辦公椅上的男子,面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的資料,除了那雙不知足因興奮抑或是憤怒而微微抖動的手,泄露了些許的情緒之外,大致上可說是冷酷的。
相對于這冷峻男子,站立于辦公桌前的中年男子卻是雙手顫抖地從口袋里拿出手帕,頻頻擦拭額頭上所冒出的冷汗,顯示著他極為緊張。
在這偌大的辦公室內(nèi),有著兩種極端的對比,形成詭譎矛盾的畫面。
這中年男子對室內(nèi)沉寂壓迫的氣氛感到窒息般的不安,于是他清清喉嚨試著打破這僵局。
“呃,關(guān)先生,你要查的人以及她的身家背景、生活習(xí)慣,皆在你手中的那份資料上,不知你還有何吩咐?”中年男子唯唯諾諾的報告著。
他總是畏懼著眼前這個男子,更不喜歡這冷峻男子所帶給他的壓迫感,若不是看在優(yōu)渥的酬勞上,他壓根兒不想再見到這猶如從北極走出來的冰雕男。
回答中年男子的是一陣沉默,男子還是繼續(xù)看著手中的資料,若不是翻動紙張所發(fā)出的聲音.真的會讓人誤以為他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雕像而已。
倏地,一陣突兀的聲響喚回正在自怨自艾的中年男子的注意力。
“很好,繼續(xù)監(jiān)視,有任何動靜傳真過來即可。我會電話與你聯(lián)絡(luò)。以后不用再來了!甭晕⑼nD,男子冷冷地睨著眼前頻頻擦汗的中年男子,不以為然的緩緩說道:“除非有重大事件,那就另當(dāng)別論,錢我會直接匯進你的戶頭,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語畢,他走到落地窗前,獨自看著窗外的景色,室內(nèi)又恢復(fù)了最初的寧靜。
中年男子不在乎的聳聳肩,臨走前忍不住地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此時的男子已被月暈包圍住。
他的背影為何看起來是孤寂不快樂的?
中年男子搖搖頭,趕走那短暫脫序的想法,那不是他的工作范圍內(nèi)需要管的事情。
他快速走出辦公室,也遺忘那個怪男人。
※ ※ ※
“媽,你會去參加我的畢業(yè)典禮嗎?”尹紫泠倚著墻壁,興奮地問著正在廚房準備晚餐的尹母。
她很期望母親能去參加她的畢業(yè)典禮,因為她要讓母親知道這些年來她都很努力用功讀書,并沒有怠惰。
而明天就是她回報母親這些年來辛苦的重要日子,因為她在校的成績優(yōu)異,被推派代表全校畢業(yè)生上臺領(lǐng)獎并致詞。
這是多么榮耀高興的事!
“當(dāng)然會啦!寶貝女兒的畢業(yè)典禮,我一定會去參加的。”尹母一面利落地炒菜.一面愉快的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我要趕快打電話給雨路。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尹紫泠高興的跑到電話旁拿起電話撥打。
沉雨路是她念五專的同學(xué)兼死黨。雖然兩人念的并不同系.卻因緣際會成為好朋友。
“唉!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都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也不怕被取笑。”尹母不禁搖頭說道。
唉!時間過得可真快,紫泠已經(jīng)長大,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叛逆的小女孩了。尹母有些感慨地想。
尹母望著正在客廳講電話的女兒,她那生動的表情及愉快的笑聲,在在都感染了尹母,也代表尹紫泠并未離開她的身邊。
而最讓她感到欣慰的是五年前的那件事,并沒有給尹紫泠帶來任何的后遺癥,她想或許是上天可憐她們母女倆,給她們一個重生的機會。
對!一定是這樣,才會讓紫泠在那場嚴重的車禍中,喪失了記憶。
這一定是上天給她一個機會來好好彌補這可憐的孩子。
尹母也知道唯有這么想,才能減輕心中那份油然而生的罪惡感。
若是當(dāng)時她沒有改嫁,或許紫泠就不會……
十年了,不知道那對男女現(xiàn)在過得如何?
她也曾經(jīng)想打聽他們的消息,可害怕會暴露紫泠的行蹤,所以一直不敢有所行動。
尹母的思緒飄到了五年前的那一晚……
※ ※ ※
那一晚,尹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時,聽到那個正蹺著二郎腿在喝酒的丈夫說:“你的好女兒殺了人,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警方來電要家屬過去一趟。”
尹母一聽到這個消息,腦袋像被轟炸過似的,一片空白。
怎么會這樣?
她知道紫泠不喜歡她改嫁給眼前這個男人,可紫泠的生父在紫泠十七歲那一年就因公殉職,為了生活,她只好不顧紫泠的反對嫁給這個男人。
從此之后,那乖巧可人的小女孩不見了,變得不愛說話,甚至到后來演變成易怒、出口成臟的性情,最后開始翹課,連家也不回了。
她原本以為紫泠這一切的反常行為只是還不能接受她再婚的事,只要給她一段時間,她還是會回復(fù)成以往那個乖巧聽話的小孩。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紫泠竟會犯下這么胡涂的事情,難道她的改嫁真的是做錯了嗎?
在前往醫(yī)院的途中,尹母還是不愿相信這個事實,她不斷祈禱那犯罪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兒,一定是警方認錯人了,可當(dāng)她看到躺病床上那個蒼白的人兒時,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老天爺,誰來告訴她該怎么辦呢?
她只有這一個女兒哪!
她焦急的問警察:“我女兒現(xiàn)在情況如何?有沒有生命危險?”
“她的頭部受到猛烈的撞擊,可能有腦震蕩的現(xiàn)象!眴T警以公式化的口吻述說。
又是一個為小孩心痛的母親,這種情形每隔幾天就要上演一次,他早已習(xí)以為常。
員警接著又說:“你女兒和另外五名不良少年,就是犯下前幾天大肚山強暴事件的嫌犯,等他們脫離險境,一并會移送司法審判,而他們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躲避我們警方的追緝,迎面撞上大卡車的緣故!
一件殺人事件已經(jīng)夠讓尹母震撼,而女兒此刻又昏迷不醒,教尹母慌了手腳。
“天!”誰來告訴她該如何是好?
若是當(dāng)初她顧及到紫泠的想法、若是她好好開導(dǎo)紫泠,是不是今天的局面就不會是如此了呢?尹母掩面痛哭。
“大嫂,你要寬心,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幫忙,你直說無妨,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圍內(nèi),你盡管開口!蓖跤乱宦牭揭竵磲t(yī)院,就隨即來到她身邊安慰著眼前讓他心儀多年的女子。
王勇回憶認識尹母時是在警局年紀最長的尹盛家作客,他第一眼即被她那婉約恬靜的氣質(zhì)吸引住,但君子不奪人所愛,看著她和尹盛過著幸?鞓返娜兆,他的心也跟著愉悅起來。
然而在一次警匪槍戰(zhàn)中,尹盛為了救他而中彈身亡,那份愧疚感融合了愛慕之情,讓他心中萌生要照顧她及尹紫泠的念頭。
可事與愿違,當(dāng)他終于鼓起勇氣要對她表白時,卻聽到她要改嫁的消息,于是他只好帶著遺憾遠走他鄉(xiāng)。
離開她八年,抵不過對她的思念,他還是回來了,卻遇上尹紫泠這件事情。
尹母抬起茫然無神的雙眼,一看到熟識的人,便倒在他懷里痛哭,等到心情稍稍平復(fù)后,才開口:“阿勇,怎么會這樣?紫泠怎么會做出這么糊涂的事,她會不會被關(guān)起來?我就這么一個女兒,看在阿盛的面子上,無論如何你千萬不能讓她坐牢,現(xiàn)在也只有你能救她,我求求你了!闭Z畢,尹母便下跪向他磕頭。
“大嫂,你快起來,你這樣是折煞我!”王勇焦急地想拉起尹母,但一接觸到尹母堅定的眼神,他也只能投降了。
他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更何況尹盛對他有救命之恩,就算賠上自己的前途,他也要救學(xué)長的遺孤!
尹母看王勇進退兩難的模樣,她知道自己太過自私,但為了紫泠她已沒辦法考慮太多.她說什么也不能讓紫泠去坐牢。
“大嫂,你先起來,我們再一起想辦法救紫泠!巴跤马槃堇鹧矍暗娜藘。
當(dāng)晚,王勇便在另一名也曾受過尹盛照顧的員警協(xié)助下,讓尹母順利的將尹紫泠帶出醫(yī)院,并且在王勇的安排下暫時住在南部的小村落中。
起初,她還在擔(dān)心不知該如何跟尹紫泠解釋這一連串所發(fā)生的事情,亦擔(dān)心尹紫泠往后該如何面對及調(diào)適。
可她沒想到當(dāng)紫泠清醒過來時,卻忘記了那件事。
她當(dāng)不決定要讓那件事從此埋在她的心里,她要用盡所有的愛來彌補她這可憐的女兒。
她只期望紫泠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媽,你在發(fā)什么呆啊?菜都燒焦了啦!”尹紫泠的手在母親面前晃動,意圖喚回正在神游的母親。
“要是我再講久一點,恐怕連廚房都被你燒掉,到時候我們就要流落街頭了!币香龉室馊⌒λ。
“真該死!我怎么那么不小心。”尹母懊惱的看著整鍋燒焦的菜!翱磥砦覀兘裢硪酵饷嫒コ粤恕!币赣行├⒕巍
“好。》凑覀円埠镁脹]上館子吃飯了!
※ ※ ※
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尹紫泠母女倆及王勇三人便愉快地回家。
“媽,我和雨路商量好了,一畢業(yè)我們就要去找工作,剛好雨路家是做成衣出口貿(mào)易,與我們所學(xué)大略相同,所以我決定要去她爸的公司上班,我不想再讓你那么辛苦了。”尹紫泠拉著尹母的手撒嬌道。
“傻孩子,為了你吃再多苦我也不怕。只要你過得好,我就很高興了!币割D了一會兒,又說:“不過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那就去做吧!有熟人在那兒,你去上班我也比較放心,而且你和雨路兩人在一起也比較有個照應(yīng)!
尹母和王勇兩人眼神交會,彼此露出會心一笑。
上天還是很眷顧他們的,又還給她一個健全快樂的女兒。
尹紫泠不敢告訴母親,她要上班的地點在臺中,否則一定會被阻止。
她不懂為何只要她一提到臺中兩個字,母親的臉上就會露出特別嚴厲的表情,并且告誡她不準去臺中。
尹紫泠真的不懂,可她又不敢問。
因為她從沒看過母親那么激動! ∫
于是,一個禮拜后,尹紫泠便在沉雨路的安排下,順利進入沈氏企業(yè)上班! 。
命運就是這么奇怪。冥冥之中,每件事都有定數(shù),像是牽引似的又將尹紫泠帶回臺中,或許是上天要讓她了結(jié)那段恩怨吧!
※ ※ ※
“紫泠,麻煩你將這些資料全部建檔后歸位!绷_亞平抱著一大堆資料放在尹紫泠的桌上,微笑地交代她工作。
紫泠這個丫頭,讓她第一眼便打從心里喜歡,尤其是那雙圓圓的大眼及可愛純真的個性,完全不同于時下年輕人的做作,再加上她對任何事情都抱持著虛心求教的態(tài)度、謙虛又有禮貌……反正她就是喜歡這個小女生。
大概是尹紫泠很投她的緣吧!
人是很奇特的動物,第一眼的印象若是對了,往后的所作所為都是加分;反之,若是第一眼的印象很差勁.就算后面做得再好、再努力,亦是枉然。
“是,羅姐。等我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就立刻建檔!币香鲱^也沒抬,繼續(xù)做她的事。
羅亞平看著尹紫泠的手在鍵盤上忙碌地敲著,她不禁覺得日子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她已經(jīng)到這里工作快一個月了。
不知道她是否已能適應(yīng)這里的一切?
羅亞平用手拍自己的額頭。
她真笨!直接問紫泠總比自己在心里亂猜來得好。
她才正要開口詢問,目光正好對上尹紫泠那似笑非笑的雙眼。
“怎么了?”羅亞乎疑惑的問,接著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伸手往自己的臉上東摸摸西摸摸,又低下頭看自己的衣服,她困惑地道:“鈕扣沒掉,拉鏈也有拉!”
尹紫泠一看見她有趣的動作,很不客氣地爆笑出聲。
“天啊!羅姐,你又在搞笑了嗎?”
將近一個月相處下來,尹紫泠已經(jīng)能適應(yīng)眼前的女人。
該嚴肅的場合,羅亞平比任何人都嚴肅認真,但該輕松的時候她比任何人更瘋。
剛開始,尹紫泠覺得羅亞平是一個行事嚴謹?shù)呐畯娙,但與她接觸之后,才發(fā)覺并非如此。
難怪有人會說雙眼所見并非是真的,任何事不能只看表面。
羅亞平對她是真的很照顧,總是適時地解決她所遇到的問題,并教導(dǎo)她如何做更能得心應(yīng)手。
對于羅亞平,她的心中除了感激,還有更多的感動。
若不是她,在工作上她不會這么快就步上軌道。
羅亞平對于自己的搞笑動作,尷尬的笑一笑,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叫一聲,“哎喲!被你這么一鬧,差點忘了我要說的話!
羅亞平正色地問:“你來公司已經(jīng)將近一個月了,這里的一切你都能適應(yīng)嗎?”
“有羅姐的照顧,一切都很順利!
“少貧嘴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尹紫泠焦急得辯解,說到最后,聲音有些哽咽,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凝聚,只要一眨眼就會泛濫成災(zāi)。
聽到尹紫泠的話,羅亞平心中是欣喜的。
她總算沒有白疼這丫頭,但一看到她眼中的淚光,羅亞平簡直快要昏倒了。
這小丫頭的眼淚是自來水嗎?’水龍頭一開就有。
就算很感動也不必這樣嘛!
對于更難搞、更復(fù)雜的場面,她羅亞平都可以輕易面對擺平,但是,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的罩門就是女人的眼淚。
一遇上女人的淚水,她就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處理。
唉,她真懷疑自己前輩子是不是男人,否則這輩子干嘛那么怕女人的眼淚?
“呃,我的好紫泠,你也知道羅姐我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眼淚,所以可否請你把你那恐怖的淚水收回去?”
羅亞平臉色丕變,渾身顫抖地哀求,雙手更夸張的往上抬起又放下地做著吸氣及呼氣的動作。
尹紫泠看到她那害怕的神情及滑稽的手勢,實在是太好笑了,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早知道這招這么好用,老早就把它請出來用了。”羅亞平松了一口氣,抱怨道。
“又哭又小,小狗灑尿!
尹紫泠看著搖頭晃腦的羅亞平愈走愈遠,整理一下情緒又繼續(xù)埋頭與電腦奮斗。
被羅亞平這么一鬧,動作若不快一點。工作恐怕要累積到明天了。
雖然羅姐不會對她怎樣,值她總覺得會對不起雨路,畢竟自己足借由雨路的介紹,才可以進入沈氏企業(yè).她絕不能丟她的臉。
而且她要讓別人知道她尹紫泠并非定后門,更重要的是她有實力,能獨當(dāng)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