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陳伯伯?」
「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看見大少爺成家。老爺夫人跟著小少爺相繼過世后,大少爺就再無任何至親,僅剩我這糟老頭陪著他。說來大少爺也可憐,短短三個月內失去最疼愛的弟弟、雙親。唉!我真想看到他找尋到屬于自己的幸福,不要再自責痛苦下去了!龟惒酒鹕眵鋈浑x去,悲憐的語氣如絲般微微吐出,卻清楚傳進妮可的耳里!刚嫦M粗愫痛笊贍斢泻媒Y果,讓我有那個福氣替老爺夫人抱抱你們的孩子……」
妮可愕愣的僵住身子目送陳伯離去的背影。
尹是徹踩著細致的沙粒,聞著海水散發天然香味,聆聽它多情溫柔的喃語;讓綿柔的沙子包裹住他步步腳印,他抬頭一仰,注視著由遠而近的人影。
「你怎么進來的?」
「陳伯開門讓我進來。」她的聲調不再猖狂,轉而代之的是溫柔細語。
他轉頭面向半掩入海平面的夕陽!负苊朗遣?」
「嗯!
「不知有多久沒再進入這個海灘,幾乎都忘了它有多美,包含多少動人的回憶!挂菑馗锌恼f著。
她不語。曾幾何時,她也邁入他走過的一步步腳印,重疊于上。
「我們真該停下腳步好好想想,以往的生活是否該改進,別讓功利社會主義深蝕自己的心!够蛟S是說給她聽,也或許是說給自己聽,總之這句話包含了他太多凄苦心語,他真希望她能拋開一切仇恨接納他的愛。這想法讓他苦澀的一笑。
「你笑什么?」
「笑自己。」是誰發明了愛、恨、嗔、癡?太貼切了!感ψ约罕患t塵耍得團團轉卻不知所為,笑自己所作所為全被它主導,失去一切后仍挽不回任何事!
「如此感嘆萬千說給誰聽?」
「自己。」望著她美麗的輪廓,他輕聲啟口。
妮可靜默不語,他話里的哀愁她不是聽不出來。
「說了不知多少遍我愛你,你的心里一直只有是諺的影子,容不下我。我知道八年前所有的一切全因我而起,是我造成;痛苦贖罪了八年難道還不夠嗎?」他無奈地抓著發絲,痛苦地閉上眼嘆氣。
她仍是沉默不語。
他緊抓住她的手臂!笧槭裁茨悴豢戏畔滤谐鸷蓿煤每辞遄约旱母星?為什么不接受我?」
她撥掉他的手。「如果你能忘掉是諺學長,我就能忘了所有仇恨!顾浪遣豢赡芡玫羰侵V學長的,那畢竟是他的手足,他怎忘得掉呢?如同她。她也知道對他的恨正一點一滴地流逝當中。
他無力地垂下雙肩!甘,我忘不掉是諺,如同你忘不了他一般!
「既然這樣,還有什么話好說!」她笑。
漸漸隱沒入海平面的夕陽像他此刻的心情,失去活力、灰暗,隱藏愁潮,他幾乎已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就這樣離開,離開她的生活圈,失去她?不。離開一個心所愛的人那是件多令人痛苦的事……尹是徹恍然明白妮可恨了他八年的支柱是什么?
他笑,他竟要求她忘記對是諺的愛來接受他;他自己都無法做到,又怎能要求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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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手里抱本未看完的泰戈爾詩集漫步到幽靜隱僻的軟香小天地,坐在絨般的草皮上,依附可靠堅固的樹干伸直雙腿,絹細的熒燈替代了月娘不夠嬌艷的光芒從頂而降點明了書本上黑小的鉛字體。
海風伴著甜淡氣息奏悅天地之音,敲響了純凈,擊亮了自然本色,就這樣徜徉大自然溫柔懷抱里。
聽聽風的話,看看純凈心靈的詩集,多愜意樸實的生活享受。∫悄芴焯爝^得如此安靜無爭、如此的舒服,那該有多好?
她讀著詩集,恍然間一則詩集狠狠地敲進她心坎里,她不自覺的輕念出:「你丟下了我,就上你的路了。在我那黃金之歌譜成的心坎上,安置你孤獨的肖像,我認為我應該為你悲嘆?墒茄剑∥也恍业拿\,時光畢竟是短暫的!青春一年跟著一年的消逝,春天的日子也逃逸了;脆弱的繁花無故凋謝。聰明人卻警告我說:那生命只是蓮葉上的一滴露水……」
一股濃重的酒氣順著涼風蔓延,竦舞葉叢隱約遮匿住黑颯模糊的身影。
那道身影幽幽的接口:「我握著她的雙手,把她緊緊地壓在我的胸口。我想以她的美麗來充滿我的雙臂,以香吻來掠劫她甜蜜的微笑,以我的眸子去暢飲她那曖昧的顧盼。!但是,她在那兒?誰能拉緊天空的蔚藍呢?我企圖抓住美麗,它卻躲避我,只留下軀殼在我手中。挫敗,疲乏,于是我回來了。軀殼怎么能夠接觸那只有靈魂可以接觸的鮮花呢……」
他那熟悉的嗓音絕對令她此生難以忘懷。
「秋天說不冷倒有些涼,怎么不加件外套就跑到這里來?小心著涼。」尹是徹將羊毛衫披在妮可身上。
「你喝酒?」難聞的酒氣直沖上她的腦門,使她頓時產生暈眩的感覺。
「幾杯。」
「為什么?」她冷漠的問。
「遇到了幾位大學時代的好友,一起喝了幾杯!節饬业木凭_始侵害他的理智,口齒咬合不準的咕嚕出聲:「怎么?想我?」
「你說什么?」
靠著樹干俯身低頭,舉止無盡輕佻的抵住她美麗下顎!笌讉小時不見,開始想我了?」
「別鬧了!」身體逐漸升高的體溫和著由他手指傳來的冰冷,這是股多奇妙、詭異的感覺!舒服、不舒服參半,醺紅了她的嫩頰;妮可微慍的撥掉他無禮的手。
突然唰地一聲,尹是徹整個身體呈重力加速度的跌坐在地,含糊地悶吭了聲。
「我拜托你,醉了就進屋,窩進暖被里呼呼大睡一番,別在這里失態!
不知是打起盹來了還是臣服了她的話,尹是徹沉默下來。
妮可覺得奇怪,便轉過頭一瞧,「你干什么?」
他的嘴唇輕撫她的面頰,在她耳際大膽磨蹭。她顫抖的遠離他的靠近,「別這樣——」然后所有話語即被吞沒,手中的詩集也跌出她的手心。
既溫柔又帶點霸氣的眷戀,像棉花糖般甜蜜松軟,像飛行掠過蒼穹,終于歸巢的鷹鳥;輕柔的吻登時掠奪了她所有的呼吸,花園里的花朵在輕柔的死亡中殞入塵埃中。
他疲倦而戀戀不舍地抱著她,宛如求愛的雙臂包裹住一顆希罕的心!冈徫摇荒軟]有你……」
他感覺到一顆耀星墜入掌中,導引干涸池中一股清流。「我不要你哭。」
她在為已逝的愛情哭泣、在為她自己哭泣。她是個什么樣的女人?竟臣服在他溫柔的擁吻中、一個在靜寂森林里能遮蔽她的庇護所。
粗嘎嗓音如同聲聲情咒,不停地呼喊著她不再容許別人叫喚的名字!篙孑妗业膼邸顾麥厝岬谋鹚輧茸摺
清晨破曉,昨晚掠境寒風再度歸于平靜,一晚涼颼換來隔日無限蔓延的炙熱。
溫存的床上留下明顯的赤色痕跡,但人兒卻消失于地平線,讓人找不著。
尹是徹踉蹌地披上襯衫狂奔下樓,怒吼:「陳伯!」
陳伯睜著惺忪的老眼從臥房里走出來,「大少爺……」眼角瞧了一眼客廳的掛鐘。上帝,才早上六點鐘。
「有沒有看到妮可?」他抓住陳伯的手腕急切地問。
「妮可?沒有哇!現在才早上六點鐘——」
「她不見了!」當他伸手想再擁緊她入懷時,卻發現身旁人兒已消失,僅剩滿室香氣和一床的凌亂;他狂亂地穿著衣物沖入她房里卻仍不見她的蹤跡,翻開衣櫥、抽屜卻發現所有屬于她的東西全在一夕之間沒了蹤影,他頓時慌了。
「那么早她能去哪?」陳伯也莫名所以了。
尹是徹忽然想到她的護照,連忙沖進書房,打開書柜下方抽屜胡亂翻找,然后心底一絲冀望幻滅。
「大少爺——」陳伯跟著進房,看見跌坐在地的尹是徹,不安地叫喚。
「她走了——」
「妮可走了?」
「在經過昨晚后,她仍是選擇離開!挂菑刭康匦沟桌锏目窈穑骸鸽y道我真的永遠替代不了是諺在她心中的地位嗎?連一丁點空間都不肯留給我赫、連、萱、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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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戴著深色墨鏡,坐了最早的一班飛機逃回臺灣,當她出現在公司的那一剎那,才發現還不到上班時間,她將自己關進辦公室,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近中午時刻,冷樺楓姍姍從外面進入!高?妮可!你回來了!怎么不出聲?如果我不是要到你桌上拿點資料,搞不好我還不知道你回臺灣了!」
「公司一切還正常吧,有沒有麻煩?」
冷樺楓聽著妮可怪怪的鼻音!府斎徽!顾讼聛,狐疑地盯著妮可!傅故悄,怎么了?怪怪地,在室內還戴著墨鏡?干嘛!遮丑。俊
「是在遮丑!鼓菘身斄隧斚禄难坨R。
「遮丑?尹是徹又欺負你了?」
妮可無語。
「早知道當初就該強力反對他,還讓他硬拉著你到新加坡去!」冷樺楓氣憤地捶著桌面!杆湍阋粔K回來的?」
「我是逃回來的,他現在恐怕還在新加坡。」思及昨晚一切,她的臉不禁緋紅起來。
「逃回來?他到底是怎么欺負你的,讓你一大早從新加坡逃回臺灣?」
「我……」
「怎樣?」
「如果我說,我和他……」
妮可言語的猶豫讓冷樺楓頓悟他們之間僅有可能的發展!改悴灰嬖V我,你和他『溫存』了一晚?」
妮可又無語了。
「妮可,你這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小子!」冷樺楓開始咆哮,好像被欺負的人是她一樣。
「我不知道……我的心真的好亂……」妮可苦惱的搖頭。她也不知道昨晚為什么會情不自禁地和他……
冷樺楓抱住她不停擺動的頭顱,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再想了。」
「樺楓,我真的覺得自己好齷齪,竟然背叛了是諺學長,背叛了對他的愛,和是徹大哥……你知道嗎?我今早一醒來,心中唯一閃過的念頭居然是我愛他!我愛是徹大哥!」她搖著頭!肝也荒苷J同心中的想法,更無臉留在他身邊,留在新加坡、是諺學長生長的國度,因為我不愿讓他看見我已變質的愛!
「妮可,你曾想過這冥冥中說不定是尹是諺在暗處操縱,他不想看著你因他而人格變異?」
「不會的,是諺學長不會這么做的,他一定希望我仍深愛著他,他不會的……」
「你為什么不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你可能早在八年前就愛上尹是徹,而不是尹是諺!」
「樺楓,你為什么要打擊我?」妮可哀愁地質問。
「我沒有打擊你,妮可!我這是在幫你!我不想看著你一步步錯下去!」冷樺楓抓住妮可臂膀猛力搖晃,企圖搖醒她。
妮可突然冷靜下來!肝抑牢以谧鍪裁础!
「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冷樺楓放開她的手!改阕约汉煤孟胂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