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瞪著窗外蔚藍的云層,厚實無邊際的浮云遮蔽恒溫旭日的一半光芒、一半熱力,她煩躁地將頑皮的鬢發塞回耳后。
這頭簡潔短發一直陪伴著她度過了八個寒暑,一直到現在。有時她懷疑,短發到底是為方便而剪,還是為煩惱而剪?
雖然短發讓她在外表上看起來成熟些,但耳旁那稍嫌短的發絲老是喜歡逃開限制它們活動范圍的耳背,跑到前頭來,惹癢了她的臉頰不說,阻礙她做事那才煩人。
「什么時候喜歡短發的?」看著她一頭烏黑晶亮的秀發,尹是徹好想伸手觸摸它們,好好感受那強盛的生命力、它的柔軟……
妮可懶得轉過頭去看尹是徹,繼續盯著窗外迷人的景致。
尹是徹倒顯得輕松愉快,將身體重重倚靠在她身側,努力的探頭!竿饷嬲娴倪@么好看?」
他的靠近莫名地引起妮可一陣燥熱,很真實地感受到他身上獨有的男性香味、健壯結實的肌肉……她甚至還依稀聞到刮胡水的味道,那是清爽的古龍水香味。
她狼狽的頂開他,有些惱羞成怒地開口:「為什么?」
「嗯?」
「為什么要那么堅持使用新加坡的建材?為什么偏要挑我和你一起來?……不,我應該問你何必親自出馬?」當尹是徹在會議室里堅持建材必須使用新加坡貨時,她的臉就黑了一半;但另一個令她的臉全部黑掉的原因,卻是在他堅持由世紀和恚徹兩家負責人一同前往新加坡選購建材時。
她不是沒反對過,而是她幾乎沒話能反對他的提議,他堵得她無言以對,堵到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啞巴?
「我記得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曾提到過,世紀在南臺灣開分店是公司里的一項大決定、大投資。從購地、選建設公司、到新加坡選購建材;這些無一項不是大投資,我想我是應該要親自參與此案。也唯有親自參加會議、討論,才能真正知道公司要的是什么、哪里需要改進!
「那何必要我作陪!」妮可不解的望向他!腹纠锒嗟氖菍I人才陪你,如果你真需要女人作陪,我可以很義務的幫你到酒店去包個美人陪你,出場費、包租費我付,實在不需要我——」
「你覺得你像那些在酒店里上班、等著被人包的女人嗎?」尹是徹語氣涼颼颼。
「不像嗎?商界里的人都是這么說我,難道你不曾聽聞?」妮可嬌艷的笑了,眼角好似會勾魂,讓尹是徹差點喪失思考力。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讓人如此瞧不起你?」
「只要自己不覺得賤,又何必怕人說!顾难鄣纵p輕閃過一絲傷痛,那是一抹不容別人察覺的真正感情,毫無掩飾的純真性情;但很快地她又恢復了原有的嬌艷,笑得非常世故,這已是她最熟悉也最安全的保護色。「不過,事實就是如此不是嗎?我就是那些人眼中的交際花,我倒很喜歡這個字眼——『交際花』……不錯,滿好聽的,這代表我的容貌已得到別人的認可,是他們口耳相傳中足以顛倒事非的紅顏禍水!
「萱萱——」
「你又忘了,我不叫萱萱,我的名字是妮可!顾鹛鸬男Α!高@樣不行喔!連合作對象的名字都會叫錯,看來你這位大老板的記性得加強了!
「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肯原諒我、才會接受我?」
「我們的關系還稱不上原不原諒,沒這么復雜吧?」
「我——」
「請問兩位要喝點什么?」
空中小姐很恰巧的打斷尹是徹急欲脫口的話,讓他爆怒開來:「不喝!」
面對突如其來的怒言,空中小姐倒輕松的應付,畢竟像他這樣沒禮貌、難纏的客人,她們一天不知要遇見多少,總不能每個都同他們吵吧?「那小姐呢?」
「橘子汽水。」
有氣質的空中小姐倒了杯橘子汽水放在妮可面前。「慢用!
待空中小姐推著小餐車離開他們座位往前移后,妮可終于忍不住抱怨:「你真沒禮貌,人家好心問你喝什么,干嘛口氣那么沖、那么兇?」
「她打斷我們的談話!」他仍是氣嘟嘟的。
「那又怎樣?」妮可喝著汽水一副毫不在乎的轉過頭望向窗外。
「怎樣?」
「對呀!怎樣?」
他……他會氣死,被她氣死在這里。尹是徹憋了一肚子火,臉紅得像豬肝似的;他別過臉去,不再看她一眼。他這輩子休想要修身養性!
很好,他主動不想和她繼續談下去,她倒省力。妮可自若的閉目休息。
他們到達新加坡的第一件事不是先回飯店,而是到建材公司選購建料;尹是徹動作迅速、不浪費任何時間的作為登時讓妮可咋舌。
她終于知道他為什么會成功,但同樣的,也讓她想起……
費了兩三個小時,他們和新加坡建材公司達成協議、簽約,所有材料將在下禮拜一一運抵高雄港。
她不知道事情會辦得如此順利,而意思是,他們根本不需要在新加坡待上兩天,他們可以當天來回!妮可興奮的想大叫。
不過,她似乎高興得太早。
「你說什么?」妮可揪住尹是徹衣袖。她沒聽錯吧
「我說我們還得在新加坡待上三天——」
「我當然知道!但是為什么?」她是想報復他沒錯,可她不想和他在一起呀!不,她才不要和他這個「惡男」在新加坡待上三天。「我不要!」她堅決反對。
尹是徹雙手抱胸睇睨她。「你很不愿意嗎?」
「廢話!」
「為什么?和我在一起真那么難受?」他紳士的打開車門,而她也順從的坐進車里。
「這還用說,因為你很討人厭!」
他繞過車身坐進駕駛座!肝也挥X得,至少我交往過的女人都不覺得!顾麑④囎娱_離市中心往較偏僻的郊外駛去。
「當然,她們只是覺得你的『錢』不討厭。」她恨不得掐死自己,怎么口氣突然間變得醋味濃重?搞什么!
「喔?我不覺得我的錢很多!挂菑厥。
「擁有一間百貨公司,錢還叫不多」打死她好了!
「那和擁有一間國際建設公司的女強人比,誰的吸引力強?」他打了個方向燈,優雅的將車轉了個方向。
「誰比得上你濫情。」她越來越像吃醋小娘子了,這不是她要的呀!她干嘛那么在乎他的感情生活,她應該好好重新計劃一下復仇之路該如何走。
妮可繃緊一張絕色細致容顏,生起悶氣來。
他無法看著她賭氣的臉,她應該展眉歡笑,而不是動不動就柳眉倒豎。尹是徹伸手輕劃過妮可完美的鵝蛋臉。
「你干什么?」泛著緋紅的臉頰,她撥掉他無禮不安分的手。「大色狼!」
「不要老是悶著張臉生氣,天底下哪那么多氣好生!
哈!教訓起她了!「你自己呢?你自己以前還不是一樣——」妮可驀然閉口,不再說話。
「怎么?」趁著紅燈的空檔,他轉頭面向她!冈趺椿厥拢俊
「沒事!菇z絲哀愁侵占了她紅潤的臉頰。
「我不信!挂菑厝圆环艞壸穯。
「反正不干你事,你只要開好你的車就成了。」妮可指指身后猛按喇叭催促的車子。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開車!挂菑乜磥硎呛萘诵牟坏玫较肼牭拇鸢妇筒婚_車,管他到時是不是會引來交通警察。
「喂!你實在不是普通的賴皮耶!」這個人!妮可受不了的捂緊耳朵,后頭一連串震耳欲聾的喇叭聲果真快引來交通警察了!肝抑皇窍氲绞侵V學長啦!」她閉緊眼對著他大叫。
尹是徹一張俊容冷冽,繼續開著車。
一路上兩人半句話都未再開口,車里氣氛明顯充斥尷尬。車子越往郊外走,妮可越覺得不對勁;難道他們要住的飯店在郊外?「現在要去哪?」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樹木,妮可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疑慮的折磨,大聲咆哮:「喂!」
「安靜!等會兒你就知道!辜s莫過十分鐘,他們來到一幢豪華的住宅,一幢美麗高雅的白色歐式別墅。
「下車!
妮可猶豫著該不該下車,總覺得有絲被騙的感覺。
「下車呀!你該不會想叫我抱你吧?」尹是徹促狹地抱胸倚著流線的車身。
妮可紅著臉乖乖地下車。「這里是哪里?我們不是要去飯店?」她環顧了四周,發現這里簡直像個植物園,而眼前這幢漂亮的巨宅被四周的種種植物環抱。
「這里就是『飯店』!顾敛毁M力的從后座抓起行李走進建筑物內。
妮可緊跟在他身后喊叫:「喂喂喂!你說清楚——」她跟著他爬上樓。倏地,她撞上一堵肉墻。
「你干嘛?」她悻悻然地摸摸鼻子。
尹是徹打開一扇門,將妮可的行李放在門邊的矮柜上!高@里就是你的房間,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告訴管家陳伯,他通常都在書房整理書籍!
眼見尹是徹轉身就要下樓,妮可趕緊伸手拉住他!肝!你給我說清楚,這里是哪里?我可不希望住在一幢莫名其妙的房子里!
「我家!
「她還是不想下來吃飯!挂菑胤s志,舀起一口鮮肉湯往嘴里送。
「少爺——」
「陳伯,她如果想賭氣不下來吃飯,你就別管她,反正她遲早會受不住腸胃的騷擾自動下樓來!拐娌恢降自跉馐裁!
「少爺——」陳伯真是慈悲大善人,如此心疼一個見面不超過二十四小時的陌生人。
「陳伯!挂菑爻饴曋浦龟惒。
「好好好,陳伯不管你小倆口!棺詮男∩贍斶^世到現在已快滿八個年頭,在這段時間里,大少爺從沒帶任何人回來過,甚至可說連他自己都很少回新加坡。今天忽然帶位小姐回來,誰看了都會覺得大少爺和她之間有關系。
現在這幢大房子就僅剩他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和大少爺相依。大少爺說來也真可憐,先生和夫人雙雙跟隨著小少爺的腳步離世,他還得強忍過度的悲傷。
「唉!」
「陳伯,沒事又在嘆氣了,有損健康!我可不想失去你這位多事老友喔!」
陳伯笑了!钢览!你這調皮鬼,打從你出生開始就是我惡夢的開端。小時候沒事就愛鬧我,也不和同年紀的小孩玩,就喜歡黏著我!
「那是因為你好玩呀!時常都可以變出許多好玩的花招,我不跟你跟誰!」
陳伯撫過尹是徹濃黑釉發!脯F在我老羅!和你玩不動了!共紳M歲月痕跡的眼角泛起一粒透明珍珠,「可憐的孩子……」他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