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高地的辛家堡,有道順著重山峭壁而下,以番邦進(jìn)貢天朝的天然草地鋪設(shè)而成、長達(dá)數(shù)千尺的羊腸小徑,取名“千道”。
命名的人,是堡中可愛的小小姐辛掩月,而這條“千道”,是堡主不惜花費鉅資,請人架設(shè)而成的半人工跑道。
“千道”是花費數(shù)百萬兩、耗費三個月的時間開鏨完成的浩瀚工程,當(dāng)初一聽到堡主要舍棄原本作渠道的功能,而拿來作為女兒從堡中滑到山下的游戲工具,曾令附近居民為之嘩然。
堡主的精心杰作,理所當(dāng)然是有代價的。
每日一過晌午,總有一襲宛如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會順著“千道”直下,傳遍整座辛家堡,讓戒備森嚴(yán)的北方要塞,平添一股詳和的熱鬧氣息。
而擁有音似天籟、細(xì)嫩高亢音質(zhì)的小女孩,就是年僅八歲,活潑熱情的辛掩月。
見過辛掩月的人都說,她的容貌賽過西施、貂蟬,聰明伶俐的小腦袋瓜子,很有小諸葛的架式,是普天之下難得一見的傾國紅顏。
曾有一度,堡主辛鴻為這預(yù)言十分擔(dān)心,他怕這美人胚子的女兒,長大之后會應(yīng)了紅顏薄命的至理名言,所幸有位得道高人指示,辛掩月前庭飽滿,是極端富貴之貌,若是有幸進(jìn)入廟堂,必定是成為東官皇后的最佳人選。因此,辛掩月儼然成為辛家堡攀附權(quán)貴的最佳保障。
跟辛掩月可能帶來的富貴比起來,辛鴻覺得花點小錢,滿足掩月不足為人道的小喜好,跟眷寵北方第一名妓,出身青樓的側(cè)室姬尚香,簡直劃算至極。
頗有生意頭腦的辛鴻精打細(xì)算過后,決定投資報酬互抵,待辛掩月及妃,他就替她找一個不輸皇親國戚、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嫁過去,把花在她們母女身上的錢以聘禮直接向親家雙倍討回,那他就連一毛也不虧了。
因為辛鴻打的是這等如意算盤,所以人前人后,大伙兒全將辛掩月捧得像是至寶般舍不得打罵,唯恐惹她不開心;她的地位,自然高過辛夫人竇氏所生的繼承人辛鵬飛,跟正統(tǒng)大小姐辛初月之上。
樹大招風(fēng),辛掩月受寵的程度,讓身為正室的竇如苑咬牙切齒,妒嫉至極。她時常背著辛老爺,偷偷虐待辛掩月。
在人前,竇如苑是疼愛她更甚于親娘的大媽,連姬尚香都要羞愧自己對待親生女兒都沒她一半的好,背后則是手段高竿的虐待狂,讓人察覺不出她有失大家風(fēng)范,是名一等一的妒婦。
辛掩月幾次吃虧,告狀不成——沒人相信疼她更甚親生女兒的竇如苑會欺負(fù)她——只得自力救濟(jì)。
幾經(jīng)征戰(zhàn),竇如苑跟辛掩月過招是過得嚇嚇叫,卻沒人得知她們這對“母女”之間的暗潮洶涌,幾乎可上演全本的桃花女斗周公了。
在某個風(fēng)和日麗、鳥語花香的好天氣。
辛掩月一如往昔的坐著毛撬滑下小徑,準(zhǔn)備到山下的田埂地玩。
呦呵的叫聲,隨風(fēng)徜佯,自成音律,她獨特的尖嫩笑聲,悅耳得賽過黃鶯出谷,余音繞梁,讓人聽得如癡如醉,絲毫不覺聒噪。
約莫是從一數(shù)到十的時間,辛掩月總算讓屁股安全著地。
帶著滿意的甜笑,拍去身上灰塵,她氣喘咻咻地站起身,小巧的瓜子臉上,有著運動過后的紅潤,讓人忍不住想上前捏上一把。
鬼靈精怪地轉(zhuǎn)著兩顆龍眼,拭去最后一把塵沙,她舉步跳過積水的洼地,剛要朝村落的方向移動,突然一團(tuán)蜷在灌木叢邊的黑影,將辛掩月腦袋瓜子里的好奇全部勾起。想了想,她直朝那團(tuán)影子走過去。
撥開擋住視線的小樹,辛掩月膽子其大的邊幻想著蜷縮的東西是否為老虎豹之類的勇猛動物,邊湊過頭去,仔細(xì)探究。
好半晌后,跟著她研究出來的結(jié)果,她驚叫出聲——
“奶娘快來看,有個人倒在樹旁!
辛家的奶娘彭大嫂,受雇保護(hù)辛家搖錢樹的安危。早在她一早嚷著要下山的同時,就已備妥點心在山下等候。此時聽見小姐的叫聲,隨即拋下一切,飛奔而來。
帶點分量的身軀,要跑一里路,也是很辛苦的。彭大嫂的呼吸聲,聽起來很像差一口氣就可以進(jìn)棺材去似的混濁。
氣都還沒來得及順,她就蹙眉瞪向惹她大驚小怪的焦點,一看之下,不禁語帶無奈的批評道:“小姐,你怎么又無緣無故捉弄附近人家的小孩!真是淘氣。”小女孩野猴般的性情,常讓她這個做奶娘的吃不消。
老爺個性沉穩(wěn)內(nèi)斂,二姨娘嬌媚卻又不失端莊,跟這辛家堡人人捧在掌心的小小姐,根本相差十萬八千里,真不知她像誰?
“我沒有,你瞧,是她自個兒昏倒在這的呢!”俏皮的皺皺鼻梁,辛掩月只見其嬌,不見其惡的抗議。
“是嗎?”縱使臉上的表情寫滿不信,彭大嫂還是順從她的心意,蹲下身來檢視昏倒在路邊的小小身體。
“她身上好臟。瞧,衣裳都破了呢!毙裂谠伦笥一文X,自作聰明的評斷,“搞不好是被人丟棄在此,想要倚仗咱們辛家堡強而有力的背景,尋求保護(hù)也說不定,把她帶回堡里吧,丟在這里,萬一有虎豹豺狼就危險了!
“女孩子家盡會胡思亂想,你當(dāng)心給夫人聽見,又是一頓竹筍炒肉絲好生伺候著!睕]好氣的瞪她一眼,彭大嫂確定她并非附近人家的小孩,又無法將她棄之不頤,只好同意辛掩月的建議,把她暫時帶回辛家堡。等她稟告堡主,看是由家丁下山打探她親人的消息,還是留在辛家堡幫傭都行。小姐的年齡,是該有個小玩伴了。
吐吐舌,辛掩月不以為然的讓開身,等奶娘把她撿到的小朋友抱起,她轉(zhuǎn)頭就朝停在一旁的馬車走去。
“二小姐今兒個不到村里玩了嗎?”真是天下紅雨哩。每回聽見有好玩的,小祖宗總是跑第一,今天是怎么了?
“要玩有的是機會,我想回去看爹爹怎么處置這個人!
轉(zhuǎn)過頭指住彭大嫂手中跟她年紀(jì)不相上下的小女孩。辛掩月刁蠻的說罷,自己率先跳上馬車,要掌車的車夫幫忙把小孩抱上車,然后對一臉愕然,站在十步之外的彭大嫂說:“如果你還想玩,就繼續(xù)留在此玩要,她我先帶回去了。車夫,走!”
“小姐……”車夫張嘴,還妄想抗命,就被辛掩月瞪掉了。
無奈地看著即將徒步走回堡里的彭大娘一眼,他深表同情的搖首,吆喝一聲,馬鞭打在馬身上,抄著韁繩,乖乖的啟程上路。
從山下到辛家堡,搭乘十一路,至少也要走上一個時辰,彭大嫂目瞪口呆的看著絕塵而去的豪華馬車,簡直不敢置信,辛家小姐又再次放她鴿子。天啊!第一百零一次了。捏緊拳頭,她懊惱地大叫:“小姐——”
“小月,你又野到哪里去了,女孩子家整日不見人影,成何體統(tǒng)!幾日沒修理你,是不是皮又在癢了?”辛掩月腳步還沒踏進(jìn)大廳門檻,就被一陣刺耳的叫聲喊得脖子瑟縮了一下。
輕輕回頭,她頭也不抬的就是一頓背書似的懺悔!皩Σ黄,母親,我下次不敢了!背舭似、惡婆娘,就會趁爹爹不在時欺負(fù)我,哼!等一下要你好看。辛掩月嘴巴沒說出來的,是精采絕倫,罵人不帶臟字的批評話。別看她年紀(jì)小小,四書五經(jīng)她可是背得滾瓜爛熟,辛家堡的當(dāng)家主母吃過她幾次暗虧,也曉得要心懷警惕了。
“你這丫頭在嘀咕什么?還不給我過來!”辛掩月走不到兩步,整個耳根子就被她提起,根本沒機會喊痛,她腳已離地,被竇如苑隔著衣服又掐又捏的在她腳底盤上大作文章。
辛掩月隱忍著疼痛,不肯開口求饒的表情,倒讓旁邊的一位小客人心生不忍。扯扯竇如苑的衣角,他代為求情的說:“辛夫人,小娃娃是好玩了些,又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過,你就饒了她吧!”看他的模樣,倒也大不了掩月多少,一副少年老成的八股模樣,讓她背著竇如苑,頻頻對他扮鬼臉。
“是啊!娘,您就放過小月這一次嘛!”
真是烏白頭、馬生角、六月降雪,天下的奇跡。嬌生慣養(yǎng)的辛大小姐初月,居然也會幫她求情,可見小客人的來歷不小喔。不錯,他正是鼎鼎有名的梧棲山莊的少莊主,司徒文淵。
“母親,既然客人跟姊姊都這么說了,您還是先把我放下來,要罵要打,再隨您便吧!這樣……很難看呢。”小可憐的告饒表情,只凸顯給竇如苑一人看,站在竇如苑身邊的少年,接收到的訊息,可就精采豐富多了。
想必她就是名聞遐邇,河北有名的辛二小姐,辛掩月啰?初月、掩月。辛鴻還真會取名字。年紀(jì)小小的辛掩月,輪廓精致,確實有沉魚落雁、遮蔽月神光華的花容月貌;反觀辛初月,其貌不揚到連池塘邊呱呱叫的癩蛤蟆,都要自嘆弗如。
就不知辛家伯父有沒有懷疑過,辛初月是否為竇如苑偷漢子生下辛的孽種?
想想辛鴻風(fēng)流的程度,竇如苑倒是極有可能如此羞辱他,司徒文淵嘆息:女人,真是可悲的動物。
回過神,見辛掩月眼珠子骨碌碌地,雖然四腳高吊半空,卻還能見風(fēng)轉(zhuǎn)舵的對有她大娘肩頭一般高的客人討人情,他露出激賞的笑容。
早就聽說辛家堡有位鬼靈精怪的小小姐,是竇夫人眼里的鬼見愁,堡中人上的至寶,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她……
十分有趣。
司徒文淵微微勾起的嘴角,辛初月很不喜歡。噘起嘴,她繡鞋一蹬,往站在旁邊愣得像塊木頭的哥哥腳上一踩,弄得他大叫出聲。
“你搞啥鬼!無端端的踩我做什么?”抱住腳,辛鵬飛瞪著比掩月刁蠻、任性,卻不如掩月靈活可愛的妹妹一眼,見她暗指司徒,猛使眼色,恍然大悟之余,只有跟著求情。腳放下來,他悶痛的說:“娘,司徒大哥說的是。小月年紀(jì)還小,貪玩是應(yīng)該的,您又何必當(dāng)著外人的面,斥責(zé)她呢?給外人知道,不就又要閑言閑語滿天飛,繪聲繪影的指責(zé)您虐待庶出的女兒?”
結(jié)果任何人的說項,都遠(yuǎn)不及從前廳傳來的腳步聲及爽朗的笑聲有效。竇如苑是松手了。只不過不是沖著司徒家唯一繼承人的面子,而是丈夫有力的笑聲。
但聞“碰”的一聲,辛掩月差點沒臀部開花。她擠眉弄眼的吃痛神情,立刻換來竇如苑虛情假意的疼惜。險險沒被她壓扁的任由她把自己小小的身體塞進(jìn)她癡肥的的懷里,反倒過來安慰花容失色的“母親”,拍拍她的背脊,很懂事的說道:“我 是不小心自己跌倒的,母親請不要自責(zé),沒事的……”
望著這對“母女”,司徒文淵露出納悶的表情,即在辛掩月警告的瞪眼中,把心中的困惑吞進(jìn)肚子里。然后他看著另一位辛夫人爭先恐后的跑到掩月身畔,撿視她全身上下,擔(dān)心的問:“怎么又跌倒了呢?真不小心,要不要緊?”
辛掩月的放大版,她肯定是辛掩月的親生母親,著名的北方名妓,姬尚香。
“沒事的,娘!边@句安撫性的話,倒是出自肺腑。她在大娘背上拍了兩下,輕輕把她推開一步之遙,娉婷的對父親行禮。“爹爹!
“乖,我的小掩月今天又在村里發(fā)現(xiàn)什么新玩意啦?”將她拋至半空中,再摟回懷里,逗得她咯咯直笑。
辛鴻眼里,有著欲蓋彌彰的寵膩。
這一家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著無視世俗禮教,兀自親熱不已的父女倆,司徒文淵沉默的神情,有著些許疑惑。
攀住父親的頸項,辛掩月指向恭立在旁、抱著小棄兒的家仆,好不得意的宣布,“她就是我在村里新發(fā)現(xiàn)的玩意兒,爹爹,把她留下來陪掩月好不好?”
不用細(xì)思量,也知道又是一個被父母棄于路旁的烽火孤兒。
最近辛家堡陸陸續(xù)續(xù),已有不少游民前來投靠。
局勢不穩(wěn)定,大人們都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哪來的余力照顧到小的?沒有發(fā)生易子互食的慘劇,就該算這孩子福大命大。
結(jié)果她不但是福人命大,還碰到辛家堡的至寶辛掩月,更是好命中的好命。辛鴻絕對會答應(yīng)心肝寶貝的要求,把她留在辛家堡,開啟她生命的另一旅程,讓地衣食無缺,安享太平。
其實辛家堡地處北方,是朝廷防守北狄的重要屏障,加上私底下跟外蠻有貿(mào)易往來,財富一直富可敵國。
“北辛中梧棲”,指的就是辛家堡跟梧棲山莊,而這北中兩大富豪,未受到戰(zhàn)亂的時局影響,除了當(dāng)家者的經(jīng)營手腕傲視天下群雄外,他們擁兵自重的防御能力,更是維系自家一小片太平的主要因素。
“你打哪撿來的小娃娃?她的爹娘呢?上個月你才撿回來一只貓、五只狗,兩只夜鳩,怎么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又帶了個小娃子回來?還好你爹爹我還算是富甲一方,要不然早讓你撿回來的貓貓狗狗吃掉辛家堡所有的家當(dāng)!睌埰鹈,辛鴻顯然對女兒喜歡拾東西帶回家來的毛病很頭疼。
“爹爹別生氣嘛!不然掩月少吃一點東西,把我應(yīng)得的一份留給他們吃好了。您答應(yīng)我把她留下來嘛!”辛掩月愛嬌的說著,小腦袋瓜還拼命的往她父親懷里磨蹭,逼得他不得不點頭。
“好、好、好,算爹怕了你。如果過兩天沒人上堡里要人,咱們就順你的意,把她留下來好了。”辛鴻無奈卻又有點獻(xiàn)寶的跟梧棲山莊莊主司徒仲“告狀”!安诲e吧!我這個小女兒不但容貌堪稱天下一絕,連心腸都好得要我這個老子叫救命。
既然你這么想要這個燙手山芋當(dāng)媳婦,就趁早找人來下聘,把她娶走吧!要不然我免費奉送也行。”
原來什么利用她攀附權(quán)責(zé)都是假的,竇如苑終于聽見丈夫的真心話,捏住拳頭,身形微顫,氣得差點腦溢血。
幾次在他耳邊嚼舌根,希望跟梧棲山莊攀下親事,讓自己的女兒將來有所依靠,結(jié)果辛鴻是聽了她的話,做得卻是最有利于辛掩月的行為。她真是怨啊!辛鴻如此厚此薄彼,只疼愛小妾為他生的女兒,那她可憐命苦的初月該怎么辦?
姬尚香是后來才加入夫君與梧棲莊主之間的談話,所以錯過兩位的精采“密談”。出來外面,礙于竇如苑的面子,一直嫻靜的靜默在旁不敢出聲,現(xiàn)今聽到這個爆發(fā)性的決定,也令她頗為震驚。
她知道辛鴻溺愛掩月,也知道他說什么要利用她撈回花在她們母女身上的錢都是玩笑話,卻沒想到他真的摒棄傳統(tǒng)禮教,罔顧長幼有序的規(guī)矩,把掩月許給當(dāng)今世上比皇帝還要有錢、有權(quán)、有勢的梧棲山莊少主。這……叫竇姊姊的顏面往哪擺?再說年過及笄的辛初月,早就對司徒文淵露出愛慕之情,才會央求母親游說辛鴻邀請司徒仲攜子來游,萬一掩月真的隨司徒父子離去,后果豈不是不堪設(shè)想?
在一切傷害未造成前,她一定要阻止。
主意既定,向來沒啥主見的姬尚香,破天荒的持反對牌,柔柔軟軟的說道:“爺,掩月還小,實在不宜談?wù)摶榧,司徒老爺要收媳婦,應(yīng)該考慮年長的初月小姐才是,您說是嗎?”
沒料到她會持反對意見的辛鴻,露出詫異的神色,他放下辛掩月將她拉向一旁,似有怪怨的低吼著問她,“你今天是怎么了?”
“晚點兒妾身自會向你解釋!币酝鹊牡鸵袅炕卮鹚,姬尚香回答得一臉憂愁!斑@段姻緣,萬萬成就不得,請爺聽我這一次可好?”
姬尚香從未以如此堅定的口吻跟他說過話,辛鴻怔仲之余,面對司徒仲,有更多的難堪與尷尬!爸傩,拙荊顯然對我這一相情愿的想法頗不以為然,我看咱們還是再合計合計,婚姻的事,就暫且挪后如何?”
司徒仲俊逸的臉,顯然不解他為何出爾反爾而充滿困惑;不過看到竇如苑怨恨的表情,他多少有些了然。點點頭,他陪笑的說:“不急、不急!
幾位大人討論得熱絡(luò),顯然把小蘿卜頭們給忘了。
辛掩月?lián)u著大大的頭顱,難得恬靜的伸出友善的手,想拂去辛初月不斷滴落的淚珠兒,好心好意的安慰地,“姊姊不哭,姊姊不哭……”
“不必你貓哭耗子假慈悲,走開!”手掌用力一堆,辛初月莫名其妙的拊掌哭著離去。辛掩月小小的身子,哪經(jīng)得起她用蠻勁?整個人顛簸一下,盡直往后跌去。只不過這次她沒跌個四腳朝天,而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富的落入司徒文淵懷里。
抱住她,司徒文淵曬笑,“不要緊吧?小丫頭!
站在一旁聽大人講話聽得似懂非懂的辛掩月,多少猜出讓辛初月“獸性大發(fā)”的“原因”。
遂齜牙咧嘴的瞪他,她學(xué)姊姊的態(tài)度,又偏偏學(xué)得四不像!安挥媚阖埧藓淖蛹俅缺,我自己會站,走開!”
司徒文淵的反應(yīng)是哄然大笑,在她額際親愛的印上一吻,沉穩(wěn)的臉難得露出溫柔的說:“小掩月你直可愛。”
伸手抹去口水,辛掩月掙脫不開他龐大有力的身軀,只好猛踩他的腳泄恨。“惡心死了,亂把口水涂在人家臉上。”
辛掩月的童言童語,理所當(dāng)然引來更大的笑聲,只除了抹不去怨毒眼神的竇如苑,其他的人均十分折服這位小開心果。
“淵兒,你真的要掩月做你的新娘嗎?看她這副兇悍勁,將來想必是悍婦一個,你當(dāng)真要娶她進(jìn)門?”司徒仲不解兒子為何只對辛掩月情有獨鐘,僅看過她的畫像,就百般要求他北上求親,這對素來不茍言笑、練達(dá)穩(wěn)重的司徒文淵而言,可是絕無僅有的事,幾番斟酌后,他忍不住逗弄硬得像塊木頭的兒子。
將在他懷里不停扭動的軀體抱緊,司徒文淵執(zhí)著的頷首,“是的,爹,孩兒今生只想娶掩月一人為妻!焙邝铟畹耐怛嚨厣铄,靜靜的凝望氣嘟嘟的小佳人,以超乎實際年齡的成熟說:“再說,我抱也抱過她,親也親過她了。掩月今生,是非我不能嫁了!
原來他毛手毛腳是為了這個。辛鴻在一陣靜默后,率先爆笑出聲。拍著司徒仲的肩,他嗆咳地調(diào)侃他,“看看你生的好兒子,真是青出于藍(lán)更勝于藍(lán),比起當(dāng)年的你,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風(fēng)流到連我們?nèi)槌粑锤傻男⊙谠,都想玷污她的清白,看來這回我們辛家堡不倒貼女兒,還真是不行哩!
回想年少輕狂的諸多風(fēng)流帳,司徒仲突然俊臉微紅,結(jié)語半晌,他才頻頻的拱手告饒,“辛兄就別笑我了。”
古怪的看父親一眼,司徒文淵并未多置一詞。微笑的他,依舊抱著掩月,靠在她瘦小的肩頭上,貪婪地吸取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淡乳香,心里則想著,回去該如何套問公主母親,父親過去有什么樣的風(fēng)流帳。
他好好的笑容,讓司徒仲立刻面容一整。清清喉嚨,他恢復(fù)正經(jīng)的問兒子,“為父的這就啟程前往關(guān)外,你一人留在辛家堡,沒有問題吧?”
“是的,爹!
轉(zhuǎn)過頭,司徒仲不好意思麻煩辛鴻說:“小犬就交給辛兄代為看管,等我從關(guān)外回來,咱們再正式談?wù)撔号幕榧奘乱税?”
“這也好,仲兄快去快回,可別讓令郎望穿秋水啊!”
辛鴻男人式的幽默,讓司徒仲再度朗笑出聲,點頭允諾,他招呼家丁備車,信步走向門外,還不忘交代司徒文淵,“淵兒,可不要太麻煩辛伯伯一家,知道嗎?”
“您放心,我保證不意任何麻煩!
輕輕撫過掩月細(xì)嫩的臉頰,司徒仲打商量的問她,“辛二小姐,可不可以少欺負(fù)我們家文淵一點點泥?”
原來他叫司徒文淵啊!總算知道這討厭鬼叫啥名號了。
面露古怪的辛掩月,眨動晶亮的大眼,天真爛漫的點頭!安埛判,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就像對阿黑一樣!
她的附注說明,讓辛鴻大翻白跟,面對一臉困惑的司徒父子,他汗顏的道歉,“阿黑是掩月上個月?lián)旎貋淼男」分!?br />
朝女兒吹胡子瞪眼,他象征性的罵地兩句不懂禮貌,照舊從司徒文淵于中抱回女兒,又親又愛。
司徒仲跟司徒文淵焉有怪罪之理?辛掩月的反擊能力,讓他們父子倆相當(dāng)激賞——尤其是司徒文淵。
打父親決議為他娶妻、繼承梧棲山莊開始,司徒文淵的日子,過得還真是水深火熱呢!從早到晚,送到他眼前的佳麗粉黛、芙蓉出水般的麗顏畫像,何止成山成塔,可惜沒有一位佳人合他心意的。老實說,司徒文淵心里是忐忑不安多過私心竊喜的。昂藏男兒,頂天立地,娶妻本是無可厚非之事,問題就出在,他怕死了老爹強迫中獎,硬塞給他一個潑辣、刁蠻、世故的姑娘給他做老婆,荼毒他前程似錦的后半輩子。
所以一眼瞧見辛掩月毫無半點虛假做作、天真浪漫的燦爛笑臉,他的心就幾乎獻(xiàn)給她了,恨不得立刻將她訂下來,納入他的羽翼下保護(hù),以防美玉蒙塵。
是一見鐘情馮?他年少狂傲的心,勉強可以接受此等想法,不過,今后梧棲山莊有個活潑好動、精力旺盛的少莊主夫人,日子應(yīng)該不會過得太無聊才對!
送走司徒仲,開過晚膳,已是月上柳梢。
辛鴻吩咐家仆請司徒少爺?shù)綎|廂的客房暫歇,自己則急著想拉小妾姬尚香窩回睡房,聊聊屬于兩人的體己話。
落上門栓,辛鴻走到坐在銅鏡前拆發(fā)鬢的姬尚香身旁,熊熊地一把抱住她,低頭聞了聞她身上自然散發(fā)出來的茉莉香味,垂涎的贊嘆著,“好香!
“沒個正經(jīng),也不怕被人看笑話!”嗤他一聲,姬尚香嬌媚的推開他,風(fēng)騷的程度,跟當(dāng)年在窯里伺候客人大爺并無軒輊。
“誰敢說本堡主的不是?”辛鴻只有在關(guān)起門的同時,才能對姬尚香有如此老不羞的舉動。
姬尚香剛進(jìn)門幾年,竇如苑醋勁大到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jīng)]得吵,還可以加個午夜場,吵到雞犬升天,眾人發(fā)瘋。更有幾次拿刀動槍,差點殺死于無縛雞之力的姬尚香,要不是他保護(hù)得當(dāng),又運用做生意的手法安撫住兇婆娘,今天哪來的太平盛世可過?
所以說,家和萬事興,他還是少惹那個母夜叉,順?biāo)男囊獗容^保險。
推開辛鴻上下其手、不安分的魔爪,姬尚香突然想到什么的一陣驚呼,“哎呀!今兒個是初一,你應(yīng)該上紫苑去的!
“一天不去,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皺起眉,辛鴻半撒嬌、半耍懶的膩著她,動都沒想到要動一下。
“這樣不好,你今天擅自作主,把掩月許給司徒文淵,姊姊已經(jīng)很生氣了,你要是再不過去那邊,我怕今晚大伙都沒得好睡!蔽Ⅴ玖迹邢爿p輕推開他,看他像個孩子似的換個方向,轉(zhuǎn)而攀著床柱,不由得好氣又好笑。又起腰,她故做茶壺狀的說:“你再不聽話,我便一個月不許你過來羅。”
姬尚香實質(zhì)的威脅,總是比竇如苑的大吵大鬧有效。
不甚甘愿的離開圓柱,他不死心的把兩張臉拉近,直到剩下不到二寸的距離,他才以前所未有的溫柔問她,“你還沒說明,為何反對月兒跟文淵的婚事呢?你不喜歡那孩子嗎?”緩聲嘆息,姬尚杳清澈的雙眸靜靜地凝望著他,對他的明知故問有些生氣的說:“我喜歡那孩子又有何用?你也清楚初月喜歡他,如果咱們自私的把月兒許給他,竇姊姊一定不會善罷干休,到時她又會指責(zé)月兒,象當(dāng)年指責(zé)我一樣,說她橫刀奪愛,跟生她的婊子娘不相上下……”
“不許你作踐自己!币皇稚w住她的嘴,打斷她污蔑自己的話,辛鴻為她多年來所受的委屈,不舍的說:“在我心里,你遠(yuǎn)遠(yuǎn)比那悍婦好上幾百萬倍。今生今世,我辛鴻只愛兩個女人。一個是姬尚香,另一個則是辛掩月,這是事實,沒得改變。
至于文淵跟初月,我也想過,修書給仲兄,他回函開門見山就告訴我,司徒又淵看上的是小掩月,希望盡快與我們定盟,了了兒女親事,也好讓文淵在成年禮之前,前往名師處拜師學(xué)藝,將來有成,好接下梧棲山莊龐大的家業(yè)!
他沒告訴她,他私心只想把最好的東西留給掩月。他曾快馬傳送了兩幅仕女圖給司徒文淵,而他選上年紀(jì)雖小,卻美得像仙女的辛掩月,是他的福氣,至于不知為何總是不得他這個爹緣的辛初月,就只好說聲抱歉了。
“不管怎么樣,我還是希望你能打消原意。憑掩月的容貌,將來不怕找不到好婆家,至于初月,機會卻只有一次,我不希望傷害到她……”
“好吧!我會再跟文淵談?wù)効,夜深了,咱們也該休息了?”吻住她無意住嘴的櫻唇,扯掉暖帳,辛鴻霸道,不容她置喙的將她推倒在床墊上,享受屬于他的春宵花月夜。
至于到竇如苑處,誰去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