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腳的路程到達(dá)第三日,終於讓寒汝跟莫理「找到」虛無幻境的入口。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素來在三界之外,帶有神秘色彩的虛無幻境,果然名不虛傳,環(huán)境清幽的讓人汗毛頻豎。
找到入口,眼見就要完成任務(wù),寒汝卻又使性子,拗著脾氣不肯再往前一步。
「莫理,這里好陰森,咱……們……不要進(jìn)去了好不好?我們回去了啦!」攀住他粗壯的臂膀,寒汝打量著虛無幻境的入口。
放眼望去,一片奇巖峭壁、沼澤瘴癘,若隱若現(xiàn)的毒蛇吐信,豬籠草腫脹鼓動,讓深入其中的人,忍不住雞皮疙瘩掉滿地。
牙關(guān)不住地打顫,全憑本能的往他身上跳,黏莫理黏得緊緊,任憑大力金剛也別想將她拔開。
寒汝再刁蠻難纏,也抵不上她小得可笑的超級「迷你膽」造反。平日無事,稍稍嚇?biāo)幌拢湍樕l(fā)青,抖得像一片搖搖欲墜的葉子,隨時會掉下賴以為生的母樹似的,讓人哭笑不得;又何況詭異如「虛無幻境」散發(fā)出來的妖嬈氣息,像是隨時會吞掉世人似的讓人如履冰淵?
莫理對她遇事則退的脾性,倒是司空見慣,不以為意。冷冷一笑,拎住她的衣領(lǐng),他二話不說就把她往沼澤里扔--
「死莫理、壞莫理,該死的王八蛋,豬八戒、混球,你不是人--哇……」緊閉美目,四肢大敞,像只翻肚的青蛙,她張牙舞爪,一屁股跌在一堆濕軟滑嫩的地上。
被摔散的二魂六魄,「刷--地」回歸本體,寒汝意識不是很清醒的張開手,撐向地面,支撐她「虛弱」嬌軀,呻吟出聲,「王八莫理,要丟人家也不先警告一聲,痛死我了!褂|手盡是惡心黏膩,她可沒有勇氣低頭看她摸到的東西;直到手下的觸感有著蠕動的感覺,她才爆發(fā)出豬被殺的哀嚎聲,叫得四周飛禽走獸奔相逃難,急急躲開貿(mào)然闖入的鬼婆,飛奔十萬八千里遠(yuǎn)。
沒中毒?沒下沉?什么都沒有。這沼澤是專門設(shè)來晃點(diǎn)人的?
莫理隱身陷入黑暗,對幻境主人戲要的小把戲,嗤之以鼻。
相較於他的沈穩(wěn)鎮(zhèn)定,寒汝的尖叫就足以驚天動地,笑掉天下鬼魅的大牙。
堂堂一名實(shí)習(xí)孟婆,學(xué)名幽靈,俗名鬼的「氣體」,也會怕一座不具威脅性、處處布滿假陷阱的黑森林?
真是有夠給它丟臉。
騷動過後,是一片讓人毛骨悚然的靜悄悄。
寒汝尖叫的大嘴,逐漸變成徒勞無功的哀鳴著。
半開的小嘴,叼住一只被她駭人尖叫震掉下樹、順勢摔入她嘴里,把櫻桃小口當(dāng)作鳥巢的小斑鳩,它鼓動著翅膀,掙扎著逃出升天。
久久過去,寒汝才意識到四周靜謐的不尋常!柑摕o幻境」像是無生物存在似的。既然沒人,她也用不著自己嚇自己,寬松心情,寒汝喘息著壯膽。
「呸呸呸!臟死了!咕境霭啉F,清出倒揮嘴里的兩根褐色羽毛,她忙不迭地用手擦拭,作嘿的乾嘔兩聲,氣得哇哇叫。
「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有這么不識貨的臭鳥把本姑娘可愛的小嘴拿來當(dāng)鳥巢,有夠沒有常識。莫理,咱們走!回去告訴十殿閻羅,這虛無幻境不僅是狗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荒涼之地,連四方惡鬼也不屑在此流連,尉遲漣漪不可能在此,我的任務(wù)圓滿達(dá)成,得加官晉爵連升六品,成為忘川管理私塾的夫子……」
向後揮動的雙手,摸索著莫理的大掌,結(jié)果自是給她撲了個空。
立刻又被嚇到的寒汝,霎時嘴巴忙碌的像停下下來的麻雀,嘰嘰歪歪的講個不停。
既然莫理不在她身後,根據(jù)「理所當(dāng)然定律」,他應(yīng)該在她眼前羅?
不知不覺因害怕過度而瞇得死緊的大圓眼,緩緩睜開一條縫,周游列國後,視線漸漸挪向前方……
咦--完蛋了。討人厭又愛「黏」人的莫理被「虛無幻境」吃掉了。
為時已晚的察覺到莫理居然不顧江湖道義,扔下她孤零零的面對黑暗,寒汝的心直接由心口沖向腦門,再由頭殼頂滑到腳底,萬般震撼的癱死在地。
連形影不離的莫理也不見鬼影?她嚇得魂飛魄散,軟綿綿地坐在地上,小嘴微開,她下意識的扯開喉嚨,放聲尖叫。
「啊--」
「吵死人了。瘋婆娘!挂挥浀箢B的喝斥聲,成功堵住她擾人的鬼哭神號。寒汝開啟的小嘴凌空定格,一愣一愣的打量眼前的冒失鬼,嚇傻地呆問:「你是誰?」
雙臂環(huán)胸的紅發(fā)紅衣小男孩,不可一世的鄙視她,嘴角浮現(xiàn)的是超乎他年紀(jì)所該有的嘲弄與譏誚!改阌质钦l?」
「寒汝!
「寒汝?沒聽過。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走吧!」手一揮,正要拎起她將她扔回外界,寒汝卻像緣木求魚,反過來摟住他,死命地掛在他身上,發(fā)揮她的三寸不爛之舌:「等等,等等,我是來找人的,你不能趕我走!
老實(shí)說,面對長得跟莫理有點(diǎn)相似的迷你縮小版,要教寒汝心生恐懼是很難的。
欺壓人習(xí)慣的丫頭,當(dāng)下記起恐懼為何物,四肢緊緊攀在人家身上,黏得死緊。被她糾纏住的小男孩,揚(yáng)揚(yáng)他濃密的倒山眉,不置一詞的頓下腳步不動,靜待下文。
「我是來找人的,你別趕我走……」寒汝以為他不相信她的話,急忙解釋!肝沂菍(shí)習(xí)孟婆,受命來虛無幻境找尋一縷幽魂……咦……哇--」
還沒有說完,就被硬生生的掐斷話尾。尚未意識到發(fā)生什么事的寒汝,身下一輕,被人像麻袋似的輕易甩開,此刻正呈拋物狀朝地面撲去。
「救命哪!」鴕鳥心態(tài)的以為閉上眼睛就可以無災(zāi)無難,寒汝一路慘叫過去,嚇得參天古木抖落一身綠衣,寒?dāng)伒爻芭哪懶∪缡蟆?br />
原本無害的小男孩,聽聞她進(jìn)虛無幻境的目的後,立刻翻臉不認(rèn)人,霸氣的臉漲成火紅色,灼熱的身軀發(fā)出震怒的光線,朝她飛出的身形逼近,手一抬,他想也不想的對她痛下殺手--
「不可!
替寒汝擋下致命的沖力,回身將她帶離對方攻擊的范疇,將她安穩(wěn)地?fù)г趹阎,消失蹤跡的莫理,反掌擊退小男孩的攻勢,低聲暴喝:「住手!」
一片刀光劍影,紅藍(lán)光交替後,幽暗的空間霎時恢復(fù)平靜。兩對同樣高傲堅定的眼眸在空中交會,小男孩打量莫理幽冥使者的扮相,又是一段冷冽的譏嘲。
「原來是陰間大名鼎鼎的勾魂使者大駕光臨。這就難怪了。虛無幻境在三界之外,尋常人如何進(jìn)得來?原來是你在幫這個小鬼。嗤!垃圾!
他不屑的口吻,只差沒對莫理吐痰了。
在莫理懷里被震得七昏八素的寒汝,搖著意識不清的腦袋醒來,正好把他囂張的嘴臉看個盡興。
什么嘛!全天下只有她可以罵莫理吔!這小鬼算哪根蔥,膽敢跟她搶飯碗罵人?
氣不過他言語污辱的寒汝掙開莫理,就要上前理論,褲帶讓人一拖,整個人往後倒彈,她安分的窩回莫理懷里,動彈不得。
不解的目光對上他緊繃的視線,寒汝識相的三緘其口,不敢惹惱怒火高漲的莫理,將掌控形勢的大權(quán)移交給他,兩眼則好奇地打量那兩個彷佛是雙胞胎出世,互不相讓的倨傲男子。
真他XXXX的嚇人。
莫理原本就比冰塊熱不到哪去的臉,更為冰冷。
他全身上下肌肉僵硬,一副要?dú)⑷说膬磩牛瑝蚪倘肃淙艉s,疙瘩直立,不敢置喙了;偏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招惹他,勇氣可嘉。
想將他們攆出虛無幻境的小家伙,以同樣凜然的氣勢跟他對陣,大有他們敢再上前一步,就要與他們玉石俱焚的決心。
「小弟弟,我們真的是來找人的,你--還是放我們過去比較好喔!」劍拔弩張的陣仗,真會讓人窒息。跳出莫理懷抱,改躲到他背後的寒汝伸出頭,試圖跟小男孩講理。
「虛無幻境沒有兩位要找的人,請回吧!」他的話是對著寒汝講,眼睛卻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莫理。平靜無波的臉抽動一下,又迅速消失無蹤,漠然直視。
「你知道我們要找誰?」好奇心毒死寒汝這只貓,她松開手,不怕死的竄到小男孩面前,擋住他轉(zhuǎn)身欲去的小巧身子,急巴巴的問。
「不知道!闺m說不知道,他眼里卻閃著奇異色彩,欲蓋彌彰。
嘿嘿!此地?zé)o銀三百兩--不打自招。
刁鉆的眼珠子一打轉(zhuǎn),這下?lián)Q寒汝跟天借膽,跳離莫理勢力范圍,竄到小男孩跟前,纏住他不讓人家脫身的邪笑道:「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箤Υ赀@類如藤般的女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刀畫她兩下,包管她逃得無影無蹤。
懷里的匕首「離騷」出手,就要往她的雪膚花顏劃去,嚇得花容失色的寒汝當(dāng)下沒了聲。
以為這下死定的寒汝,可沒勇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人毀容,光芒閃爍間,她感受到莫理替她挨下一刀,豆大的淚珠兒滾下臉龐,她淚線發(fā)達(dá)的說哭就哭,破口大罵:「壞人,不許你傷害莫理,我跟你拚了。」
握起的拳頭像雨點(diǎn)般落在小男孩的身上,寒汝震驚小男孩的心狠手辣。
怎么虛無幻境的人盡是些不講理的惡人?他怎么可以傷害莫理?
不解為何一向視她為眼中釘?shù)哪硎軅,會讓她的心莫名傷痛。寒汝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怕死他會三叩嗚呼的哭個不停。
「無聊!顾﹂_寒汝,小男孩轉(zhuǎn)身欲去,莫理下睬血流如注的臂膀,發(fā)出無奈地嘆息!改x,你真的一點(diǎn)都不顧兄弟之情?」
莫理這聲叫喚,真是平地一聲雷,震得寒汝頭昏腦脹。
僵硬、指控的手指,來回指在兩張相似的面龐上,她口吃道:「你……你……莫理,你叫他什么?你認(rèn)識這小鬼?」好呀!他認(rèn)識眼前的小侏儒,還敢知情不報,莫理你好死了。
「別走。莫離--大哥,難道幾年分離,你一點(diǎn)也不關(guān)心為弟的安危?不想知道大難之後我所經(jīng)歷過的遭遇?」
這……這……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尚未進(jìn)入狀況的寒汝,這下可嚇呆了。年紀(jì)跟身材看來都比莫理「嬌小」的小男孩,居然是莫理的「大哥」?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不同不相為謀,兩位請回。」遲疑的腳步,稍稍停頓,他頭也不回的沒入黑暗一隅,撇下將傷痛寫在臉上的莫理和渾沌、不知所措的寒汝,逕自離去。
視線定在時空的某一點(diǎn),冗長的靜默後,莫理沉穩(wěn)地開口!缸甙!」
「等等、等等!」拉住莫理急欲離開的身軀,寒汝不容他漠視的將他硬壓在一張芭蕉葉上,變出幾味藥草替他上藥。癟起嘴,她嘟嘟噥噥的埋怨,「流這么多血,不包扎你想去哪里?還有,你跟剛才那個小鬼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你叫他『大哥』,他卻像不認(rèn)識你似的急欲甩開咱們?老實(shí)說,你跟孟妖婆是不是在算計我什么?為什么我嗅到陰謀的味道?」將繃帶緊緊的纏在他手上打結(jié),寒汝報復(fù)地往他傷口上隨手一拍,轉(zhuǎn)過頭不理他,翹起的嘴,足以吊上二十斤豬肉。
「他是我的兄長。」久久之後,他終於受不了小麻雀變成啞巴的開口說道。
「剛剛我有聽見你叫他什么。我早就知道你是他的『弟弟』啦!怎么,在陰間號稱俊逸瀟灑的『美』少年,他的兄長居然是位侏儒?這是他不敢認(rèn)你的原因?」她知道莫理最氣人家說他「美」。而寒汝就愛跟他唱反調(diào),故意捋他胡須。
氣死他最好。想跟老妖婆合謀陷害她?他想都別想。
「胡扯!
「胡扯?是他不是侏儒,還是你長得不夠俊逸瀟灑?」有時候寒汝的伶牙俐齒,會讓人招架無力。
瞪她一眼,莫理沒好氣的說:「他不是侏儒,我長得也夠英俊瀟灑,這兩點(diǎn)毋庸置疑。你滿意了嗎?」
「那是他縮水了嗎?要不然他的身形……」寒汝頭頂招來一顆暴栗,莫理企圖堵住她的嘴。
「當(dāng)然不是!
「那究竟是為什么嘛?」寒汝要是能夠輕易讓人打發(fā),她就不叫寒汝了。
「寒汝,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低聲叱責(zé)她,莫理對她的好奇心哀鳴不已。
「只要有你相陪,未嘗不可?」寒汝才不肯輕饒他,黏住他站起的壯碩身子,她繼續(xù)鍥而不舍的在他耳邊叨叨絮絮。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逝在林內(nèi),悲切細(xì)膩的聲音,透過某一株杉木隱隱約約、幽幽地響起:「他們何苦對我如此執(zhí)著?虛無幻境并非他們該來的地方!
「主人。你就別擔(dān)心他們了。寒汝有莫理在,他們不會有事的!归_口說話的是莫離,從受命驅(qū)離闖入者,認(rèn)出對方開始,他的心便悸動狂跳下止。
當(dāng)年的小男孩長大,成為一個偉岸卓爾的大男人了。
幻化的身形,隨著他的思緒拉長。適才短小精干的迷你人,瞬間變成一名昂藏男于,冷冽狂捐,俊逸非凡的外型,跟莫理不相上下。
讓他納悶的不是莫理帶人闖進(jìn)虛無幻境的唐突舉止,而是他身上抹殺不掉的陰氣,深深震懾他的心。
寒汝--跟孟蝶、阿詩瑪、樓是真并列孟婆四大得意門生,極有可能繼任職掌忘川的陰間孤魂。莫理是怎么跟她胡搞蠻纏扯上的?難道他陽壽已盡?
不!不可能的。莫理命該三妻四妾,子孫成群,官居一品,怎么算也不可能是個早夭的短命種。難道他不在家的幾年內(nèi),發(fā)生什么讓他無法運(yùn)用幻力探知的變故?
莫離憂心忡忡的瞼,想要忽視還真是不容易!杆,也是寒汝尋人任務(wù)的主角--尉遲漣漪,善解人意地道:「莫離,你若是擔(dān)心他,就追去談清楚,免得擱在心里不舒坦。」
他的心意居然讓她毫不費(fèi)力的看穿,莫離眼中有難掩的懊惱,他耙了耙凌亂的紅發(fā),不悅地咆哮,「我沒有擔(dān)心,主人多慮了!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眼里的傷痛,是時間無法掩飾的。莫離,正視你的心,不要讓仇恨蒙蔽你愛人的能力,要不然你這輩子是注定要沉淪於此,陪我這個非人非鬼、非神非魔的女子,在幻境中漂浮不定……」飄忽的身體,向來處飄去,凌波的腳步,讓人懷疑她的身分,沒來由的心生戰(zhàn)栗。
「別走,主人。如果連你都要趕我走,莫離將無處可去,勢必飛灰湮滅,消逝於無形……」她的不理下睬,令莫離慌張失措。
伸出手攫住她,莫離對這看似無欲無求、冷酷無情,實(shí)際上卻熱情滿腹的主人有著更多的不舍。
虛無幻境,千年以來住著一名靠著天然屏障保護(hù)、為情所困的女子;她,不愿投胎轉(zhuǎn)世,不愿升天入地,不愿上窮碧落,修煉正果;只愿深居幻境,躲過天地既定的轉(zhuǎn)盤,等待一屢魂魄投胎轉(zhuǎn)世,跟她再續(xù)前世緣。
撲朔迷離的視線,追逐著在林間徘徊游蕩那對陰間來的金童玉女--莫理與寒汝。尉遲漣漪嘴角淡然哀怨的笑顏,顛倒世間萬物,連草木都要為她含悲,傷心淚流。
忘川之水,她真是不愿輕嘗呵!
寒汝的到訪,無端扯動她千百年來平靜無波的心。茫然的視線焦點(diǎn),飄向天際,她禁不住愁腸滿腹的嘆息:天若有情,就保佑她躲開這一劫,繼續(xù)留在幻境,等待袁滅,一個挑戰(zhàn)命運(yùn)、嗤笑命運(yùn)的男人再續(xù)未了情。
哪怕只能相聚片刻,她余愿足矣……
對著她螓首深蹙眉的凄絕表情,莫離的心被揪得痛了。
如此情深義重的女子,讓他走不開身,入了幻境,就沒有再回到凡塵俗世打算的莫離,默然一嘆,跟著她朝瀑布小屋的方向行去。
「等等。尉遲漣漪,你別走--」在沼澤跌得灰頭土臉的寒汝,眼尾余光瞄見「應(yīng)該是」任務(wù)的蹤影,興奮之余,她甩開抓住她手不放的莫理,直直朝她奔來,驀地腳下一陣跟艙,朝尉遲漣漪贏弱的身體撲去。
打小妖婆闖進(jìn)太虛幻境,莫離已不止一次看她「跌倒」。
真不知莫理怎么受得了這個既蠢又笨的呆女人。
眼看兩人就要撞上,莫離猿臂一攔,厚掌勾住寒汝的小蠻腰,將她丟還給莫理,攢眉喝斥:「真是陰魂不散。滾!」
被甩進(jìn)莫理懷抱的寒汝,對他粗魯?shù)男袕讲灰詾橐,反倒是比她好看上一百倍的尉遲漣漪讓她驚艷的口水直滴。
「哇!尉遲姊姊,你好美喔!」寒汝膠著的視線,發(fā)出贊嘆。
「謝謝!妹妹也很美!贡灰粋小女孩純?nèi)粺o邪的贊賞,尉遲漣漪赧然的報以微笑。
「主人,別跟他們廢話,叫他們趕快滾。」莫離擔(dān)心寒汝受命前來取魂,抓尉遲漣漪回轉(zhuǎn)陰曹地府擇時投胎,像只刺婿緊緊守在她身前,不許莫理跟寒汝輕舉妄動。
「只要你把尉遲漣漪交給我?guī)Щ仃庨g投胎,我們自然會走!雇瑯永滗5穆曇衾铮兄蝗葺p怱的執(zhí)著。
「要帶走她,除非踏過我的尸體!
啊!……啊!啊!這兩個到底是不是兄弟啊?有必要為了閻王那芝麻蒜皮的鬼任務(wù),鬧到?jīng)Q裂嗎?
寒汝一雙依舊搞不清楚狀況的大眼,息事寧人的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的,最後漾著笑臉,做和事佬的大打哈哈。
「有話好說嘛!橫眉豎眼的干嘛?嚇人呀!既然這位紅發(fā)哥哥舍不得讓這位美人姊姊走,咱們就不要強(qiáng)人所難嘛!反正這次任務(wù)的期限早就過了,暫緩一陣子也不會死!购薏坏么蟠虺鍪值聂斈凶樱牰宦劦睦^續(xù)怒眼相向。
再僵持下去,地獄不結(jié)冰才怪。
翻個白眼,寒汝纖纖玉手往莫理大腿一捏,在他來不及叫痛的瞬間,拋給尉遲漣漪一抹安撫的笑容,她從善如流的消失在他們眼前。
來日方長,她們總會相見,急不得呀急不得。
尉遲漣漪的一場劫難,就在寒汝的「寬宏大量」下,輕松逃過。至於莫理有何怨言,不急,馬上就知道羅!
∞ Φ 風(fēng)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風(fēng)の谷 Φ ∞
「該死的你,究竟搞什么鬼!」甩開寒汝的手,莫理氣得眉毛飛揚(yáng)、紅發(fā)亂翹。厚重的喘息,鼓動的胸膛,無法從「與大哥相認(rèn)」的震撼下平復(fù)。
「沒搞什么鬼呀!」寒汝笑得漫不經(jīng)心。
虛無幻境因有尉遲漣漪這類大美人的存在,而顯得不太恐怖,要她光顧幾次都可以,任務(wù)倒顯得不太重要了。
「寒汝,不要騙我!鼓肀砬殛幱,大得驚人的瞳孔簇著兩團(tuán)熊熊烈焰。寒汝再跟他打哈哈,他會掐死她。
「吃了大蒜呀!口氣這么沖!灌止境雎暎昕蓯鄣陌櫚櫸骞,作出怕死他打人的懼怕樣,沒個正經(jīng)的粲然大笑。
「你……」縱有天大的怒氣,也讓寒汝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住的無憂笑容撫平,莫理莫可奈何的順過她汗?jié)竦男惆l(fā),嘆息:「你又自作主張放過苦主,回去怎么向閻王老爺交代?」
「交代?不必了吧!反正它們也不是很期待我完成任務(wù)!箻O盡享受莫理帶著濃厚寵溺意味的撫觸,寒汝對他還真有一丁點(diǎn)兒抱歉。「對不住,又要害你跟我一起受連累處分。你要是想打我泄忿,我是不會反抗的!拐f著闔上眼簾,她認(rèn)命的將小臉湊到他眼下,等待莫理揮下的巴掌。
微弱的掌風(fēng)刮下,到達(dá)晶瑩白皙的臉龐,團(tuán)蒲般的厚掌蓋住粉頰,莫理情難自禁的一陣搓揉,以迅雷的速度,在她紅通通的小臉蛋上刷下蜻蜓點(diǎn)水般的細(xì)吻,讓寒汝在驚愕之余,楞楞地瞅著他飄遠(yuǎn)的身形,吶吶追問:「你干什么?」
「懲罰你呀!」莫理恣意飛揚(yáng)的笑容,顯得萬般邪惡。
懲罰?有懲罰人是用親吻的嗎?
從來不曾跟任何鬼神、人類有過如此親密接觸的寒汝,著實(shí)被他嚇得不輕。
「想什么,野丫頭,既然不想抓尉遲漣漪回去交差,還賴在『無虛幻境』干嘛?走了啦!」笑著去拉寒汝的手,莫理的笑容越來越奇怪。
他在開心什么呀!完全無法理解他行為舉止的寒汝,被他一路拖回陰曹地府,碰到板著一張僵尸臉的閻羅王跟笑得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楚江王,她沒好氣的瞪它們:「兩位乾爹真有閑情逸致。出來逛街?」
「寒汝,少跟我們哈啦,人呢?凡間有名孕婦正等著尉遲漣漪前去投胎,你拖得太久,要害她難產(chǎn)了。」四方形的臉,帶著凌厲不可輕視的威儀;而寒汝姑娘依然不怕死的綻放白癡笑容,存心蒙騙過去。
「沒有。我沒找到尉遲漣漪。楚江王乾爹,你恐怕早就料到我?guī)Р换匚具t漣漪的魂魄,才會有如此狡滑陰險的笑容,現(xiàn)下,你正等著暗算我是吧?!」被踩到痛處的楚江王嘿嘿一笑,尷尬的撇開頭去,不敢正視大哥惱怒的眼神。
舉臂一揮,閻王惱羞成怒(或謂借題發(fā)揮)的呼喝小鬼,大吼:「來人,將罪徒寒汝給孤拿下!
「慢著,禰憑什么抓我!」寒汝氣憤填膺,簡直不敢置信閻王會用這招小人步數(shù)企圖玩死她!肝也环!」
「不服!好,我就讓你心服口服。來人,升堂。」臂一揮,寒汝等人瞬間置身在陰風(fēng)慘慘的大殿內(nèi),兩旁的牛頭馬面、差役小鬼,還煞有其事的高喊「威武」。
掙扎著冒然攫住她兩肘、要她跪下的小鬼,寒汝眼睜睜看著向來文風(fēng)不動,在地府呼風(fēng)喚雨的莫理,俊逸的臉?biāo)⒊梢黄┌,她開始萌生懼意。略略調(diào)息,壓下不安,她試圖力挽頹勢的據(jù)理力爭!搁愅跚蹅円幌蚨际怯涍^不算數(shù)的,這次怎么可以賴皮……」
「寒汝,住口。」早覺得此次任務(wù)有所陰謀的莫理,制止她把事情鬧得更大,單膝跪地,他陰沈著臉求情:「閻王,請您網(wǎng)開一面,再給寒特使一個機(jī)會!
「我給她太多的機(jī)會了!苟俗玫拈愅,口氣里有著惺惺作態(tài)的憐憫。
「莫理,你也曾貴為文武判官之首,應(yīng)該明白咱們地府的規(guī)炬。打從寒汝被勾錯魂魄以來,從秦廣到輪轉(zhuǎn)王,哪個不是對她百般禮遇?偏偏這丫頭恃寵而驕,在陰間胡作非為不算,還數(shù)度以三昧真火燒掉十殿閻王的寶座。這些--我們尚且可以容忍,可是這回她闖得禍可大了!
朝頭項(xiàng)拱手作揖,打出遵從玉帚「指令」的恭敬手勢,想到即將可以擺脫小煞星,閻王偷笑到眉毛抽筋暗爽。
「玉帝降旨,要『虛無幻境』的幽魂尉遲漣漪投胎轉(zhuǎn)世,投胎至唐明皇膝下,封號『水靜』公主,將來要肩負(fù)和番大任的;此次寒汝擅作主張,私自縱放幽魄,造成貴妃娘娘難產(chǎn)而死,著實(shí)罪不可恕。應(yīng)永世鎮(zhèn)壓在阿鼻地獄下,面壁思過,以示懺侮。」
「不!這項(xiàng)懲罰對她而言太過嚴(yán)厲,寒汝還是個孩子,她怎么受得了關(guān)在那種地方?請閻王三思!」寒汝慘白打顫的臉讓莫理好心疼,他眷戀的目光投向她,心底對閻王們公報私仇的舉止咬牙切齒,卻也無力挽救寒汝既定的命運(yùn)。
「莫理,毋需為她求情。寒丫頭這次犯的過錯,身為監(jiān)督官的你必須負(fù)連帶清償責(zé)任,要是決議不變,你至少要在三刻鐘的時間內(nèi)投胎轉(zhuǎn)世,接受輪回之苦,哼!你還是自求多福吧!」也只有莫理把寒汝當(dāng)寶似的寵著,楚江王嗤之以鼻的臉很是不屑。
莫理的臉色寒到足以讓地獄瞬間結(jié)冰,緊握成拳的十指,捏得咯咯作響,蓄勢待發(fā)的怒火令紅發(fā)燃燒,楚江王笑容稀疏,直直往後退了三步以躲避他的憤怒。
「冷靜、冷靜。莫理,罰則由玉帝所定,非吾等刻意尋釁、制造紛爭,你不該遷怒我們……呃!閻王,要不要安撫一下令屬?」祭出雙掌猶難抵擋他冰得懾人的火氣,楚江王臉部肌肉僵硬,推出閻王做擋箭牌,自己則躲在其後怕得發(fā)抖。
「觸犯天條,理當(dāng)受罰,來人,將寒汝帶走。」閻王不急不喘,挑釁地怒瞪他。他就不信莫理敢把他怎樣。
「不要,我怕,救我,莫大哥……」驚嚇過度的寒汝,滿腦子想的是:以後再也沒人陪她抬杠、打發(fā)時間了。聽說阿鼻地獄終年處在兩極化的氣溫里,不是寒冰就是炙火,她不要,她不要一個人待在那種鬼地方。
寒汝想得太認(rèn)真,以致往日的伶牙俐齒無法發(fā)揮作用,呆呆讓小鬼抓住,直往某個黑洞拖去,記不得要反抗。瘦弱的小手,在與莫理擦身而過時,徒勞無功地構(gòu)向他,叫聲凄涼,直透十八層地獄。
以他的實(shí)力,要對抗十殿閻王不啻是以卵擊石,對寒汝一點(diǎn)用處也沒有。頹然收手,莫理悲痛欲絕,咬著牙,他恨恨道:「閻王,放過寒汝,屬下這便上凡間帶尉遲漣漪歸來!
開什么玩笑!
好不容易將瘟神關(guān)進(jìn)阿鼻地獄,閻王巴不得關(guān)她一輩子,焉有答應(yīng)莫理請求之理?
搖搖頭,他一副頭疼狀的揉搓著太陽穴,表情則十分無辜虛偽。「來不及了,按時辰推斷,貴妃應(yīng)已駕返瑤池,你--也投胎去吧!」揮手示意,閻王拉住楚江王,兩個狼狽為奸的家伙,眨眼間逃難去也。
「可惡!」莫理掌風(fēng)所致,桌椅案牘盡毀。黑白無常同情的瞅他,安慰道:「走吧!莫特使,早死早超生,免得耽誤時辰,連你也要魂飛魄散!
「寒汝、寒汝,我的寶貝,別怕,我會來救你的……」喃喃的囈語聲,帶著至死不毀的諾言。
天長路遠(yuǎn)魂飛苦,夢魂不到關(guān)山難?v使萬水千山,也阻擋不了他的深情追隨……
命運(yùn)的齒輪,因寒汝的擅作主張,脫離既定的輪回軌道--
「主人,您要走了!勾蚶硇心业男∈置β挡煌#x呆坐床畔,顯得落落寡歡。
「經(jīng)此劫難,相信地府不會再派陰差前來拿人,F(xiàn)在出去,應(yīng)該萬無一失!褂挠念h首,尉遲漣漪數(shù)年來,首次露出真摯的笑顏,炫亮燦爛!刚覍ぴ瑴,是我永世的承諾,我很開心終於有機(jī)會讓我了卻這樁心事。」
「萬一他沒有投胎轉(zhuǎn)世呢?」莫離擔(dān)憂的詢問。
頭搖得更勝波浪鼓,尉遲漣漪篤定道:「不可能,他一定早就投胎轉(zhuǎn)世!
「也許他早就忘了你。主人,你又何苦對他念念不忘?我們住在『虛無幻境』內(nèi)自由自在的難道不好嗎?」
「太寂寞了!箿\忽一笑,尉遲漣漪扎妥包袱,拍拍以小孩兒姿態(tài)現(xiàn)身的莫離,「天下無下散的宴席,但愿此去,你我都能找到幸福,永不相見。莫離,你自個兒好自為之。」
「主人……」他想說他愿陪她出去尋找袁滅,不過想想,卻又默然;點(diǎn)頭頷首互祝珍重,莫離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