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惺忪的睡眼,耶律薔薇懶洋洋地問一句:「你們說什么?」
金蓮、金菊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十指交握,不停地摩擦,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重復一次。
耶律薔薇伸展四肢,羊毛毯子瞬間滑落,使她露出雪白高聳的雙峰。
涼風輕拂而過,為她的小腦袋瓜注入一帖猛藥,使她迅速睜大雙眼,高舉的雙手僵在空中。
「你們剛才說什么?」
金菊望了望金蓮,咬咬牙后回答主子的話:「雷貳不在他的氈包里,比蒙也不在它的氈包里,我、我們覺得雷貳可能跑了!
耶律薔薇的眼眸睜得更大,狼狽、倉皇地從床上掙扎起身;她睡著時纏住身體的薄毯在她的掙扎之下更形緊縛,害她差點跌倒在地上。
耶律薔薇趕緊拉高毯子擋去自己的絢麗春光,而金蓮、金菊兩人也連忙扶住她,協助她逃離這陣仗。
金蓮拿起干凈衣物替耶律薔薇穿上。
「其他地方都找過了嗎?」耶律薔薇顯得有點焦急。
白皙纖細的手臂穿過手工精致的衣袖,然后將其系緊,再穿上套在最外頭的衣物,腰間綁上以出色女紅編織而成的絹帶,下半身穿上由耶律尉從中原帶回來的絲絹裙,她整個人顯得十分亮眼。
「都、都找過了,公、公主,我想雷貳是逃了!挂磺埔娭髯油秮硐褚獨⑷说哪抗,金蓮嚇得低下頭。
「他怎么可能會逃?」憶及昨夜的情景,她猜想他準是見著自己與她同床共枕,還袒裎相見,一時嚇破膽跑才掉。
不行,這怎么可以!
如果他跑掉,那么她不就前功盡棄。
「公主,雷貳早晨見著我和金蓮時,一雙眼睛睜得比你手上的鈴鐺還大,感覺上,他真的被嚇壞了!
金菊捧來雕花銀盤,上頭擺滿大大小小的手飾,耶律薔薇只取了她平時常穿戴著的鈴鐺手環。
「如果他跑掉,一切就毀了。」
不敢說出口的是,他若跑掉,那么她就白白和他窩在同一條被子里,讓他吃盡豆腐了!
「誰跑掉就毀了?」
耶律尉的聲音陡然在門口響起,教耶律薔薇嚇一跳。
「皇兄!
「王子殿下。」金蓮、金菊兩人半蹲身子作揖,互望一眼,心里都想逃離這里,因為誰也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昨夜金蓮只不過代替耶律薔薇參加宴會而已,耶律尉就已氣成那樣,現在若再讓他知曉耶律薔薇昨夜是與雷元在一塊兒睡的,那么……
金菊和金蓮兩人的目光再度望向門外。
耶律尉在凳子上坐下,而隨身保護他的侍衛司瓦納就守在門邊。
金蓮、金菊兩人面露愁容,心想連逃跑的最后機會也沒了。
「什么事情讓你這么發愁?」耶律尉走近耶律薔薇問道。
「皇兄,這么早來找我有事嗎?」她鼓起雙頰,語氣冷淡。
「明日我將與阿術大臣一同前往京城,將今年的貢品獻給中原皇帝,我只是來問問看,你有沒有要我幫你帶東西回來!
她噘嘴小聲嬌嗔:「反正你都要把我塞給狗蛋了,不用對我那么好。」
耶律尉沉默不語。
一旁的金蓮與金菊打個冷顫,雙腳緩緩地往氈包的最角落移動。
他根本不想在忙著準備上京城朝貢的事宜時,還被熊旦的事煩。
他打算在去京城的這些日子里想出個對策,若她打定主意不嫁給熊旦,那么他就另外想法子解決,所以這時候實在不想分心再去煩這件事。
不過既然她提了,他就乘機問清楚他一直感到疑惑的事。
「你真的與雷貳私定終身了?」
正在喝水漱漱小嘴兒的耶律薔薇差點將嘴里的水噴出來。
慌亂地將水吐掉,她還差點嗆著。
被耶律尉這一問,她的思緒完全拉回到昨夜,不禁想起全身赤裸的雷貳。
耶律薔薇忍不住掩面,嬌羞的紅潮泛上了粉頰。
她一想到那畫面,一股熱氣便從她的腳趾竄燃到她的發梢;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會想出這種丟臉到家的計謀,或許這就是人家說的,狗急跳墻吧!
見她這般嬌羞的模樣,耶律尉已稍微明白。
「你與雷貳的事,等我這趟從京城回來再說,讓我在這段時間內好好想想!顾辉俣鄦栂氯ィ鹕頊蕚潆x開。
「皇兄。」喚住已步行至門邊的耶律尉,耶律薔薇支吾了下,鼓起勇氣開口道:「我想和你一同前往京城!
耶律尉蹙眉。
「為什么?這趟京城之行并不是去游山玩水,是有正經事兒要做,你不要太淘氣了。」
「我、我只是想去將雷貳追回來。」
「追回來?」
「金蓮說,今早他騎著比蒙出宮了。」
「出宮?」耶律尉不解。
一旁司瓦納附在他耳邊低語。
隨著低訴的時間越長,耶律尉的眉頭就蹙得越緊!笧楹嗡麜T著比蒙往中原的方向去?」
「大概是他不想負責任吧!嗚嗚——我看我還是嫁給熊旦好了,反正我也已非完璧,嗚嗚——」耶律薔薇掩面啜泣,卻偷偷由指縫觀察耶律尉的一舉一動。
耶律尉俊美的臉龐上布滿怒氣,那模樣極為駭人。
「金蓮、金菊!
「在、在!」原本已放松身子的兩人驚嚇地貼著墻壁,動也不敢動一下。
「替你們主子收拾衣物。」耶律尉踩著沉重的步伐憤怒地離去。
「是、是!」
耶律薔薇高興地奔到屏風后頭,翻箱倒柜找出許久未用的檀木大箱子。「快來幫我把衣裳塞進箱子里!」
窗外細雨紛飛,涼爽得讓人昏昏欲睡,尤其是窗外一直飄來淡淡的藥草香味。
深呼吸——
斑龍佛跳墻、何首燉烏骨、雪蛤蓮花瓣……高挺的鼻梁吸了吸,雷元探出頭去。
推開窗扉,他發現外頭沒有尋常大戶人家家里該有的造景,整座園子里僅有的柳樹正逐漸枯萎,原本該生氣蓬勃的枝椏地低垂著隨風擺蕩。
園里到處都看得見大大小小的坑洞,坑洞旁滿是雜亂的工具、碎石,活似被地鼠徹底肆虐過。
而原本該發出潺潺水流聲、鯉魚活躍于其中的水池,正處于干涸狀態,池中央的涼亭里也盡是枯葉。
這里像是沒人敢住的鬼宅!
鼻尖陡然出現,緊接著一張俊美的臉孔也跟著出現,雷元閉眼深呼吸,露出貪吃的模樣,像只好吃的小狗一樣動著鼻子。
以銳利的目光掃向從墻旁迅快速閃過的綠色身影,他只看到一襲綠紗,連喊人的機會都沒有。
他全身虛軟無力,頭還有點暈眩,肚子更是餓得咕嚕咕嚕叫;雙腳無力地拖著步伐往外走去,他推了好幾次才推開那扇沉重的檀木雕花門。
這時候他真恨家里有錢。
「碧兒,碧兒!
雷元扶著墻垣,一步步走出院落,有幾次差點被沿路的石子絆倒。
好不容易,他靠著靈敏的嗅覺找到美食,逕自推門而進入,撲鼻而來的香氣不客氣地竄進他的鼻腔里;他閉起眼,伸長脖子,恨不得將所有的美食全吞進肚子里。
好香!
睜開眼,斑龍佛跳墻、何首燉烏骨、雪蛤蓮花瓣……全數擱放在房中央那張由百寶鑲嵌的雕龍桌子上,盤子里熱氣緩緩而升,這樣的畫面簡直就是一幅巨作,最重要的是,巨作的內容物是能品嘗的。
雷元那臉饞相像惡虎撲羊般丑陋,飛奔至桌邊,他趕緊拉張凳子坐下,抓起湯匙進攻,舀了少許勾芡的湯料送進嘴里。
「唔——」發出愉悅的贊嘆聲,他再舀一匙湯料送進嘴里,整張嘴塞滿雪蛤、雪蓮子、白木耳還有紅棗。
他舀起烏骨雞湯,香香濃濃的雞湯嘗起來很甘甜,而黃耆、當歸、川芎、紅棗、桂枝、紅椒等中藥皆是以米酒提味,讓他嘴里滿溢著中藥味。
嘴里仍在吃著鮮嫩的雞肉,眼睛卻盯著另一盅佛跳墻,他不免抱怨起來。
雷貳那家伙每天都吃這么好的藥膳,卻凈讓他吃些清粥小菜,三餐都是如此。
偶爾俞完叔會偷拿一只雞腿給雷元,但自從被雷貳發現后,就再也沒人敢偷端些更滋補的食物給他。
喝粥和小菜很容易餓,他每餐飯后沒幾個時辰肚子便開始咕嚕咕嚕叫,餓得他有好幾次都想隨手抓住下人的手來咬,雷貳卻餐餐大魚大肉。
他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動手舀起佛跳墻。
或許是太興奮了,他握住湯匙的手微微顫抖,急切地想直接捧起裝著食物的盅大吃一番。
饑餓感漸減,他動作變慢下來,開始打量起這間房間。
他已有幾年的時間沒回來了,家里倒是改變不少。
雷貳的房里沒有太多擺飾,角落的一張如意紋香茶幾上擺了座琉璃盆,盆里有幾只魚正優游地徜徉在其中;房間的內外廳以屏風隔開,另一間房里擺放著案桌與一張太師椅。
這間房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到處可見的深藍色冊子。
案桌兩旁堆積如山、床上還擱著一本已打開的冊子,這顯然是雷貳在讓三元更衣時隨手擱下的。
他這時才發現眼前這張案桌上也擱著一疊書冊。
咀嚼雞肉的動作停住,雷元瞇起眼盯著那疊深藍色冊子猛瞧,陡然驚恐地扔下湯匙。
若他沒看錯,那上頭題的三個字應該是「福祿園」,而下方所附注的年分還是他離家出走的那年。
雷元這下子頭皮開始發麻了。
來不及將偷吃的罪證磨滅,他轉身就想逃,可惜……
「看樣子,府里跑回來一只會偷吃東西的耗子!估踪E站在門邊,雙臂環在胸前,一派優閑地倚門而立。
雷元拉下臉,試圖先壯大自己的聲勢!改悴挥X得你很過分?」
「我過分?」雷貳失笑。
雷元指著眼前滿桌子已接近杯盤狼藉狀態的情景道:「這些天,我吃清粥小菜,你卻每天大魚大肉,午時以后晚膳之前,碧兒還會替你端來藥膳;你瞧瞧,斑龍佛跳墻、何首燉烏骨、雪蛤蓮花瓣……全是些大補陽氣、滋養氣血的東西,你覺得自己還需要壯陽、補氣嗎?」他大動肝火。
雷貳不怒反笑,踏著穩健的步伐往他走來,拉開一張凳子坐下,瞄了眼桌上的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