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的汗水,從迎菊的指縫間,慢慢滑向長鞭。
整個大地是寧靜的,無風(fēng)聲、無鳥聲,更無人聲。
每個人都在等著、看著,迎菊姑娘手上的那條長鞭,敢不敢揮在奔雷托的身上。
時光仿佛過了數(shù)十寒暑,迎菊手上的長鞭,還是一動也不動,始終沒有落下。
她的心顯得有些慌,前所未有的慣,她的腦子里,全是傳達(dá)著一聲聲要她揮鞭的訊息,但是……她的手,為什么就是揮不下去?
烈焰般的紅唇,緊緊相互咬著,澄亮的靈眸,發(fā)狠地盯著他,就連汗水也從小巧的鼻梁間緩緩滴落,滴進她的心靈深淵。
忽然,場中傳來一記疾風(fēng)揮鞭聲音,每個人都順著鞭身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幾十壇擺在廣場上最前列的女兒紅,在長鞭的策擊下,順勢地破裂開來,啪啪啪的碎壇聲,頓時充斥在整個卓家莊后院。
淡金色的液體泄了一地,像瀑布般朝四周奔流,甚至流到了奔雷托的靴子邊,仿佛在告訴著他,她的心,就跟這些破壇子一樣,整個全碎了!
“今天打在酒壇子上的這一鞭,算是感謝你這陣子來的照顧與呵護,如今,算是我們扯平了,從今爾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欠!”她噙著淚,忍住不讓她奔流,平心靜氣地把該的話,認(rèn)真地說完。
她不再看向四周的人,只想盡速離開這讓她難堪傷心之地,甚至在她與奔雷托擦身而過時,也不多看他一眼。
“紅兒、綠兒,還等在那做什么,要是想留的話,你們就留下好了。”背對著眾人,迎菊冷冷地對紅兒綠兒拋下一語,便快步走人。
紅兒和綠兒哪敢遲疑,只向奔雷托瞧了一眼,便迅速跟上腳步。
身心受到極大創(chuàng)傷的迎菊,一離開眾人的視線后,淚水才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她-邊跑著、一邊想著,這臭韃子,他算什么東西出,為什么處處要跟她作對,而她是哪根筋不對勁。明明有那么好的機會,可以狠狠地在他身上抽上幾鞭好讓自己消消氣,可是她…… 那只手說什么也鞭不下去。
她該不會……應(yīng)該不會的,她陸迎菊又不像二姊和小妹,會那么容易就喜歡上男人,哪個男人有本事可以駕馭她,她才不信,她會栽在這韃子的手上。,””一
轉(zhuǎn)過回廊,穿過水謝樓宇,很快地回到雙桂圓,她披上那件雪白氈氅,便匆匆地奪門而出,在紅兒與綠兒才看到她的身影當(dāng)兒,她便乘著一匹快馬,朝著卓家莊大門,策馬而出。
“奔雷旗主,不好了,我們小姐她騎著馬跑走了!"紅兒又跑回回廊,看到急匆匆趕來的奔雷托,連忙將此訊息傳達(dá)予他。
“你得快去追呀,照我們小姐那種個性,是很容易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只怕稍一遲疑,出了什么差錯,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綠兒更是說得半句不假,像她這樣氣得失了理智,情高況更是難以掌握。
不需紅兒和綠兒提醒,奔雷托本身就知道該怎么做。
他立刻將他的汗血寶馬給牽了出來,宛如一道紅光,瞬間從卓家莊中,一閃而逝。
玄武大道上,一棟一紅兩匹駿馬,飛快地一前一后相互追逐著。
赤棕烈馬在前,汗血寶馬在后,兩匹同等優(yōu)良良駒,始終維持在七八個馬身距離,即使兩人再怎么揮鞭策馬,想要甩掉對方或是拉近距離,似乎都沒那么容易。
“陸迎菊,你要到哪里去,快點停下來!”颯颯的疾風(fēng)從奔雷托的臉上掃了過去,依舊不減他半點英挺的雄姿。
迎菊一邊壓身騎著,一邊回頭大喊,“你以為你是誰,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你的傷還沒完全痊愈,騎這么快很容易受傷的!”奔雷托又大聲喊道,聲音之大,還將一群鳥兒嚇得群起而飛。
“反正我遇到你,倒媚的事一大堆,會受傷也都是你害的!彼洲D(zhuǎn)動一下粉頸,生怕萬-一不留神,就讓奔雷托給追了上來。
“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他大聲為自己叫屈。
“不是嗎?先是問到腰,又被蜘蛛嚇到,就連紅兒、綠兒和黑妞兒全不聽我的了,這還不夠倒……”
“小心,前面有樹藤……”他大聲警告,但顯然為時已晚。
迎菊一個反應(yīng)不及,當(dāng)她再轉(zhuǎn)過頭時,一條老藤就這么從她身邊一擦,往她的氈氅一勾,像條魚兒似地,重重將她勾甩到一旁的泥地上。
這一摔,最緊張萬分的,莫過于奔雷托。
他連忙朝著迎菊滾落的地方飛馳而去,以最快的速度,到達(dá)她的身邊。
“你沒事吧?”瞧她滿臉像個泥娃娃,整身鵝黃雪白的打扮,頓時化為一片烏泥。
“你走開啦,我說會倒媚你偏偏不信!”狼狽坐在地上的迎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如此晦暗。
傷心至極的迎菊,雙手不停捶著地上,她好強要臉一輩子,想要爭的,沒人爭得過她;她堅持的,沒人說服得了她,除了大姊陸元梅外,她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可為何偏偏讓她碰到這個從蠻荒地帶來的韃子,將她原本平靜無波的湖水,掀起了狂濤巨浪。
奔雷托見她漂亮的小臉蛋糊花花的,心里想著,那沮喪的心緒想必已跌到谷底,要是他現(xiàn)在再說任何的話,一定被她當(dāng)成是在落井下石,與其讓她更傷心,還不如不要說的好。
他從馬匹上解下一個羊皮袋,再抽出一條褐色絲帕,沾上水后,小心翼翼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沙泥,前幾次,迎菊還會伸手去將他撥開,但在他再接再厲之下,迎菊總算是敵不過他的耐性,乖乖地讓他將臉給擦干凈。
“你真的是不想活了,從來都沒有男人敢這樣摸我的臉,你真的嫌命活得太長了……”嚴(yán)重的恫嚇依舊嚇不了奔雷托,他擦完臉后,又將她的手給舉起,將手背上的污泥慢慢拭凈。
“我說你不想活了你聽不見嗎?連我的手你也敢這么摸?”她兩眼發(fā)狠,咆哮聲不絕于耳。
他依然充耳不聞,等到兩手替她擦干凈后,這才說道:“把身子轉(zhuǎn)過來!
“你想干什么?”
“你的肩膀被樹枝劃破一個小口,如果不將傷口處理干凈,留下一道難看的疤痕,到時俟就不好看了。”剛剛沖擊力道過大,左肩處就這樣被樹枝刷出一條小傷口來。
“我留個難看的疤痕關(guān)你什么事,我就是要讓它發(fā)炎,然后留下一個很丑很難看的疤……”
“陸迎菊,我再說一遍,你要不要把身子轉(zhuǎn)過來!”再讓她這樣驕縱下去,將來恐怕連皇帝她都不放在眼里。
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了,他老把她的話給硬生生截斷,她的怒氣沖天與狂聲咆哮,似乎對他罔若未聞,好象對牛彈琴,連理都不理。
她氣得把嘴一噘、腰身一縛,這才把左肩亮在他面前。
他先用水將傷口清理干凈,然后再拿出隨身攜帶的金創(chuàng)藥粉,輕輕地灑在上頭,等到藥粉吃進傷口里,并被血凝固后,他才滿意地松了一口氣。
“早跟你說過了,跟你在一起會倒霉你就不信。”頹喪坐在地上的迎菊,雙腿并攏,一雙鳳眼氣呼呼地瞪著他。
“跟我在一起會倒霉?那好,咱們就來說理,要是你說的話有道理可循的話,這回我就聽你,任憑你所有的要求!”
“真的嗎?你真讓我欲取欲求廣一提到還有機會扳回一城,她全身的精力都來了。
“沒錯,好,我先問你,閃到腰的事,可是我逼你背我的?”奔雷托很快地提出第一個要點。
“是……是我自己要的!彼樢怀,不情愿地回他這問題。
“很好,我再問你;蜘蛛是我逼她爬到你身上的嗎?”他接著問道。
迎菊又再一次地?fù)u頭。
“紅兒綠兒是因為她們懂得報恩,明白我對她們的好,才會自動地來接近我,你從她們的臉上,看到有任何的牢騷與委屈嗎?再說,一個人是好是壞,動物鳥兒最清楚了,我不用說,你應(yīng)該了解才對!备鷤主觀意識強烈,又喜歡特立獨行的人來說、能聽進這些話,實屬難得。
他說得頭頭是道,可她卻聽得一個頭兩個大,這些話聽來都相當(dāng)有道理,不過,她卻有千百個不服氣,這種不服氣,她知道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故意唱反調(diào),只是不希望他比她強,樣樣都超越過她。
“怎么樣,你的這些倒媚事,全是我奔雷托造成的嗎?”他悄悄地靠近她,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近的距離看她,又能看她這么安靜,連瞪大的小鳳眼,都看不見了。
他靠得越近,迎菊就覺得自己越渺小,曾幾何時,她會出現(xiàn)這樣技不如人、百口莫辯的心情,莫非是上天看她意氣風(fēng)發(fā)太久,特別派個人下來治治她?
“說活呀,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她抬起頭,望進他灰亮的眸子里,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只要一望進他那對漂亮的眼珠子里,都是充滿著耐心、充滿寬恕、充滿體諒。
好象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他都會循循善誘耐心糾正,直到她良心發(fā)現(xiàn),回心轉(zhuǎn)意為止。
“不是,這都是我自找的,可以了吧!”她正說得慷慨激昂時,熱燙的薄唇,就這么封住她忿忿不平的小嘴。
剎那間,她感覺到腦中轟地一聲,鳳眼轉(zhuǎn)而變成大牛眼,整個身子全都僵住了,就連手指頭,也整個硬邦邦地?fù)伍_。
這個不知死活的韃子,在未經(jīng)她許可之下,竟然敢吻了她!
偌大的林子里,雖然沒什么人車經(jīng)過,但畢竟還是在光天化日下,這個男人,不僅吻她,還緊緊地抱著她,將她摟進他寬厚的胸膛里。
他的大掌,在她的雪背上游移著,兩人緊密相貼的程度,就連絲綢布正間的阻隔,也能感受到肌膚的微微廝磨。
從沒被男人吻過,但她相信,與奔雷托接吻,是一件相當(dāng)誘惑的事,他總能在力道上拿捏得恰到好處,當(dāng)她覺得索求過度時,他又能適時地放緩速度,僅做淺淺的舔舐,無限的溫存游走在唇齒之間,她真不敢置信,一個威武豪邁的大漠男子,對待女人的吻,竟是這樣細(xì)心敏銳到一絲不茍的地步。
幾番互動下來,她感到身體變得好燙、好熱,一種濕熱曖昧的情愫,左右著她的思緒,任由它奔流在情欲的欲海之中。
這樣陶然快意下,讓她遲鈍到連奔雷托的手,正在一寸寸滑進她的衣裳中,也渾然未覺。
“唔…··”她又是一陣驚顫,那雙渾厚大掌,正不客氣地肆意探握那飽滿渾圓的豐盈。
這樣的觸碰,讓她腦袋瓜突然刷白,整個人不小心朝后傾跌,不過奔雷托卻更快一步用另外一只手,環(huán)住腰際,順勢將她托高,重新迎回自己的懷抱中。
他像是掌控大局似的掌控她,讓她像是小雛鳥般,任由他來指揮。
那只不客氣的大掌,隔著肚兜,盡情地愛撫著,這使得她的嬌喘加驟,就連身子底下,也開始漏濕一片。
“嗯……”正值青春年華的迎菊,哪能禁得起這樣的挑弄,況且她還是第一次跟男人有這樣的肌膚之親,完全都失了戒備,任由奔雷托在她的身上不停撫弄。
直到她身上那條鵝黃色小肚兜被奔雷托扯到手上后,她才發(fā)現(xiàn),一場春夢如夢乍醒。
“你……你做什么?”見他嘴角那抹賊賊的竊笑,將她的小肚兜給緊握在手上,她不禁想著,是不是又著了奔雷托的道。
“只要你能乖乖當(dāng)我的酒僮,履行你簽定的三項約定,我就考慮把這條可愛的小肚兜還給你!彼就χ碜,看著衣衫不整的迎菊。
“你……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快把肚兜還我!”她踉蹌地站起,想從奔雷托手中將肚兜搶過來,但以她現(xiàn)在的虛軟狀況,根本連他的衣角都抓不到。。
她羞紅了臉,趕緊將衣服穿好,她急得如鍋中熱蟻,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條肚兜上纏有一朵黃金菊,無疑就是將自個兒的標(biāo)簽貼在上頭,萬一被他給流了出去,那她還有臉做人嗎?
“只要你乖乖地跟著我,脾氣也變好了,這肚兜我自動奉上!
“你慢慢等吧!”
她拼了老命,就是要將肚兜給搶回來,無奈她速度再怎么快,奔雷托總有辦法比她還要快。
眼見用武的不行,她想了想,總算想到了一條可用之計。
“行,要我乖乖聽你的可以,你聽好,我陸迎菊一輩子也沒服氣過誰,只要你有本事讓我對你心服口服,從今爾后,你奔雷托說什么,我陸迎菊就聽你什么。”聽此言,無疑是在對奔雷托下挑戰(zhàn)書。
他暗忖著,這女人太過剛強,光是在武力上勝她,她絕對不曾服氣,如果連頭腦也能贏過她,讓她自嘆弗如,到時候,她才會心甘情愿地臣服吧!
“你說的也對,要你服一個能力比你差的男人,對你而言,是太過委屈,那好吧,你要怎么樣才愿意服輸?”他悉聽遵便。
“我想先知道,你到山西汾陽杏花村,要拜訪的朋友,是不是潘錦貴潘老板?"幾天前,他曾在雙桂園與她提及過這件事。
“沒錯,你怎么知道?”他還真佩服她的料事如神。
“你要我當(dāng)你的酒僮,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你把大樁的生意給搶走嗎?"這件事幸好她早有耳聞。
奔雷托不語,靜待她把話給說完。
“你要先取得杏花汾陽酒的代理權(quán),然后以杭州杜家為聚點,承租幾間鋪子,將沿海五省的市場通通吃下,對不對?”她抬起下巴,眼中閃過生意人的那股精明。
奔雷托不禁點頭贊嘆,原以為這件事他不說,沒人會知道,沒想到,還是被她給察覺了。
“我相信應(yīng)該是紅兒不小心把話給溜進你耳里吧?”他記得,此事只有哈札龍知悉,這陣子,四獸戰(zhàn)將跟紅兒綠兒走得極近,而哈札龍和紅兒又特別談得來,戀愛中的男女,當(dāng)然是無所不談了。
“那照這么說,我說的并沒錯摟?”還好她早點知道,要不然,到時灰頭土臉的又是她。
“是不是你對這樁生意也有興趣?”他從她眼神中,猜出她那蠢蠢欲動的心思。
“杏花村的潘錦貴,生性狡猾多疑,而且很難從他身上得到太多利益,就連我也只能每年向他批購兩百壇的杏花汾酒,供醍飄居逢年過節(jié)之用,你想一口氣就拿到沿海五省的代理權(quán),我看可沒你想的那樣容易!庇张c潘錦貴交情不深,只因?qū)Ψ奖种阕哉,花再多工夫,也只能拿點蠅頭小利,根本就無法從他身上撈到什么油水。
“要不試試,又怎會知道?”奔雷托并不這么認(rèn)為,談生意哪里是稍遇挫折就躑躅不前,這可不是蒙古人越挫越勇的精神。
“好,那么我們就以這個來斷輸贏,誰先取得這代理權(quán),誰就得跟誰,到時,不準(zhǔn)有任何異議。”上回她是不打算跟他談這筆生意,可這回,為了賭這口氣,她會使出渾身解數(shù),全力以赴。
“好,一言為定,要是我輸了,肚兜不但還你,紹興酒坊也一并奉送,并且將我在漠北的五十座酒坊,與你對分一半!彼f得十足認(rèn)真,要馴服這頭小母獅,沒兩把刷子,確實難搞定她。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也不讓你委屈吃虧,你要贏了,我馬上二話不說,乖乖地將醍飄居雙手親自奉上……”她才要繼續(xù)往下說時,卻馬上被奔雷托把話打斷。
“我一間酒坊都不要!
“那你要什么?”
奔雷托淡淡地朝她一笑!拔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