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綺又驚又喜地喊了聲,讓孟歡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就是中逸哥哥?
孟歡呆呆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子,駭得說不出話來。
她根本無法將這個偉岸男子和小時候的中逸哥哥聯想在一起差太多了!
方若綺無暇顧及孟歡的驚訝,她很快地迎向前去,拉住商中逸的手。
「不是說過兩天才會到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幸好我今天讓人燉了人參雞,乘機讓你補一補。瞧你,在外頭一定沒按時吃飯……」
她同每個做母親的一樣,在外游蕩的孩子一回家,就恨不得把他重新塞回自個兒懷里好好呵護一番。
方若綺瞧著商中逸,總覺得他瘦了、黑了,只急著要將家里好吃、好喝的全搬出來。
「不過,你這沒良心的臭小子總算是記得回家了。」她似有若無的抱怨著,嘴角卻拉得老高,笑得都合不攏嘴了,「每次一出門就像失蹤了似的,也不曉得家里有人會擔心。」
商中逸低哼一聲,他沉著聲音說道:「是嗎?我還以為您玩得很開心呢!」
這么大反應?好現象!
再怎么說,兒子總是從自己懷胎十月生出來的,中逸的性子她多少摸得透。
瞧他一副吃了滿嘴黃連的模樣,方若綺反倒更開心了。
「是喲,自個兒辛辛苦苦生的兒子像個土匪似的對我吹胡子瞪眼兒,我怎能不開心?」
「中逸!」一聽方若綺這么說,寡言的商定天馬上瞪了他一眼。
見狀,商中逸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古云:紅顏禍水,大概就是指他娘這樣子了,爹明明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卻得對個女人家百依百順。
不想多說什么,商中逸自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這是什么意思?」方若綺故作不解地探頭看了看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哦,這不就是我寫給你的家書嘛,怎么,接到家里的信有這么痛苦嗎?」
「娘--」刻意拉長的音調明顯地表現出他隱含的怒意!改趺茨懿幌葐栠^我,就自作主張?」
「嘿,別給我亂帽子,等你見過歡兒,你就不會這么說了!
方若綺一說一邊伸手欲拉住孟歡,商中逸冷不防大吼一聲,大家都被嚇了一跳。
「娘,我不曾和任何人拜過堂,這婚事我不會承認的!
「你、你怎能這么說?」方若綺雖然嚇了一大跳,但是,反應仍算平靜!笟g兒已經是我們商家的媳婦兒了,你這么說置她于何地?」
「置她于何地?我根本不承認她,她處于什么地位干我啥事?」
商中逸的話如一把利劍般刺進孟歡的心,她的臉色一下子刷白,身子不自覺的發抖起來。
她曾想過千千萬萬種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卻沒想到他會說得如此直接--而且殘忍。
方若綺察覺孟歡的心情,她厲聲喝道:「你在說什么渾話?」
「我說的是實話!」商中逸半點兒也不妥協,「我沒拜堂,她就不算是我的媳婦兒!誰曉得她是什么來歷,又耍了什么手段,才會把你們騙得團團轉!
雖然氣中逸的頑固,可是,他向來是吃軟不吃硬。
方若綺勉強地深吸了口氣,盡量溫和地說:「歡兒是你孟伯母的女兒,小時候你們還一起玩過的!
「哈,十幾年沒見面了,偏挑這個時候出現,天知道她有什么企圖!」商中逸態度輕蔑地說道。
「你!什么企圖?是我自己拿銀子出來幫歡兒還債,從頭到尾她可沒說過一句話呀?」
聽他愈說愈過分,又瞥到一旁孟歡又青又白的臉色,方若綺簡直想拿把椅子敲醒他的頭。
「還債?嘖、嘖、嘖,真厲害,想必她一定是表面上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來讓人掏心掏肺,真是高招呀,看來,她是貪商家的財產啰?」他尖酸刻簿的說。
「你在胡說些什么?」被他這一激,方若綺真的生氣了。
「我哪有胡說!您看,她不是已經讓您心甘情愿地拿了一筆錢出來了嗎?下一著棋恐怕更厲害啰!
雖然他的個性是直了點兒、狂了點兒,但從小飽讀圣賢書的他平日是不會這么放肆,當然也不會這么口不擇言的傷人;只是,此刻關系到他的終身大事,他怎能平心靜氣,像個傀偶般乖乖接受父母的安排?縱使這個時代奉父母之命結婚的人比比皆是,可他就是不甘心呀!
「要不,天下會有哪個女人能忍受一場沒有新郎的婚禮?」
「不……」孟歡的心讓這些話一刀刃劃過,她顫抖著雙唇,喃喃不休:「我不會貪圖任何財產,我不會的……」
瞧她這副恍惚的模樣,方若綺又心疼、又生氣,她忍不住破口大罵:「夠了,愈說愈不像話了,你這話讓你孟伯母聽到,不馬上遭天打雷劈才怪!」
「孟伯母若是真的像您說的那般疼愛我,她一定不會強迫我做這事的!」商中逸沒有半點遲疑地接口。
「你--」
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么可惡的話,方若綺瞪著他,氣得說不話來。
孟歡僵坐在一旁,她只覺得身體一下子冷、一下子熱巨大的沖擊幾乎讓她快要昏厥。
她還以為不會有更糟的情況出現了呢!她看看方若綺,又看看商中逸,再也無法強迫自己留在這里。
她倉皇地站起身來,雙腳抖得幾乎站不住。
「對、對不起,我有點兒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她聲若蚊鳴地低喃,也不管別人聽進去了沒有,話一說完,便低頭往外奔去。
「歡兒--」芳若綺對著她的背影叫喚。
聽到她的呼喚聲,商中逸才猛然驚覺大廳中還有其他的人。
他愣愣地看著往外沖去的淡綠色身影,不知怎地,那匆忙中的一瞥就讓他的胸口不舒極了。
她……看起來好蒼白呀!
商中逸不自在地握緊拳頭,幾乎后悔起自己剛剛所說的一切。
看到孟歡跑遠,方若綺再也忍不住地一掌重重拍在商中逸的背上。
「你看你做了什么事,要是歡兒有什么差池,這輩子伯也別叫我娘了!」
語畢,憤怒不已的她便拉著還來不及發表意見的商定天往外走,一屋子的丫頭也早早開溜,留下商中逸獨自站在大廳中。
歡兒?那她……就是自己的妻子啰?
商中逸瞪著她離去的方向,腦袋一片渾沌。
該死的!他究竟在心疼個什么勁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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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歡快速沖進房間,背靠著門,身子猶不由自主地劇烈顫動。
她該怎么辦?
商中逸的話不斷地在她腦海中盤旋,每想一次,都是磨人的苦痛。
這輩子她還不曾跑這么快呢,彷佛后頭有可怕的毒蛇猛獸追著她似的,不過雖然不算毒蛇猛獸,也相去不遠了。
原來,一句話也會讓人有椎心之痛呀!
發抖的雙腳再也支撐不了她的重量,孟歡順著門板,無力地癱坐在冰冷的地上。
我不承認,我絕不承認!
商中逸吼聲不斷地重復,她用手緊緊住耳朵,不住地理頭。
是她太天真了,她以為商中逸依舊和小時候一樣,舍不得看她扁嘴,現在的他恐怕是自己入骨了吧?
****
嘗到咸咸的滋味,孟歡才發覺自己已淚流滿腮,她仰頭看著天花板,眼前一片模糊。
她現在才知道什么叫作絕望,他已經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這兒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雖然之前娘一再跟她說,這樁婚事是長輩作主,無論中逸哥哥說什么都不需要在意,但是她還有臉留在這兒嗎?剛剛中逸哥哥的吼聲已足以讓在屋子四周工作的仆人聽清楚了,留下來只是平添恥辱呀!
「爹、娘,告訴歡兒,我該怎么做?怎么做……」壓抑已久的啜泣聲隨著聲聲嘶喊沖出口。
孟歡握緊拳頭,用力的捶擊地板,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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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物件摔落的聲音后,響起一連串低沉的咒罵聲,在寧靜的深夜聽來格外清晰。
輾轉半天,好不容易才入睡的孟歡猛然醒,突地睜大酸溜的雙眼。
什么聲音?
她屏氣傾聽,急跳的心尚未平靜,又響起一陣摔破東西的聲音,她霍然生起,緊張地抓著錦被。
她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她隱約看到窗外有個巨大的黑影,搖搖晃晃地往這兒靠近。
小偷?
怎么辦?她該出聲求救嗎?但是,這樣不是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孟歡害怕地蜷縮在墻角,一顆心怦怦地急跳,不知道如何是好。
以前在孟府冬雪總會在她床邊打地鋪,好壞有個照應,現在她孤伶伶一人,該怎么應付呢?
孟歡專注地看著窗外搖晃的黑影,不斷在心中胡亂祈求,但是,顯然老天爺沒聽到她的請求。
當門被撞開的剎那,她倏地跳了起來,緊緊捂住自動的嘴,才沒讓尖叫聲出口。
他、他好像要進來了……
她倉皇地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個東西保護自己,無奈,偌大的房間里,除了家具之外,就只有一些細軟,看來看去,好像就只剩下梳妝臺旁的小凳子勉強可用。
她定下心神,快速地爬下床。
「唔……」
這么小的一張椅子,想不到還挺重的,孟歡吃力地抬起椅子,側著身體躲在門后的陰影里。
看這情勢,她是來不及呼救了,只得靠自己啰!
她滿是汗水的雙手幾乎抓不穩手中的「武器」。
孟歡一邊平復擂鼓般的心跳,一邊目不轉睛地瞪著門板。
咿呀--
一道微弱的月光由門縫射了進來,孟歡抓緊椅子,毫不遲疑的往來者的身上砸去。
商中逸機警地往旁邊一跨,驚險萬分的閃過兜頭而下的攻擊。
「該死的,搞什么鬼!」
他暴怒的吼聲如雷鳴般在她耳邊響起,痛得她頭昏腦脹,嘴巴和鼻子一起被捂在他的大掌中,她漸漸地感到呼吸困難了。
「唔、唔……」
老天,她快窒息了!
孟歡本能的掙扎著,卻掙不開有力的手掌,她索性張嘴一咬!
「該死!」商中逸低咒一聲,用力甩開孟歡。
孟歡的身子被他重重地甩向門板。
孟歡低吟一聲,顧不得疼痛不已的手臂,她撫著胸口猛吸氣,她方才差點兒就要到地府去和爹娘相會了。
「咳、咳、咳……」
商中逸一言不發地瞪著眼前這又喘又咳的人兒。
哼,這趟回家來的「驚喜」可真不是普通的多呀!
雖然他今晚喝了不少,但是,對千杯不醉的他來說,可沒糊涂到分辨不出眼前這個膽敢攻擊他的人是誰。
他蹣跚地走到桌旁點亮蠟燭,他的手撐著桌子,不屑地瞄了瞄地上的椅子。
「我在等你的解釋!顾统恋纳ひ敉钢荒蜔。
聞言,孟歡一驚,好不容易穩下的氣差點兒又哽住。
她怯怯的抬頭--
「是你!」她驚呼一聲,沒有料到這人會是商中逸。
她還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想再見到她了呢,這么晚了,他來做什么?
「廢話,不是我還會有誰?」他打了酒嗝。
「你喝酒了?」
孟歡不自覺的低呼,惹來他一記白眼。
商中逸自顧自的用腳勾出椅子,大刺刺地坐下,椅腳摩擦地面的聲音十分尖銳刺耳。
該死,已經太久沒這么不要命似的喝酒了,雖然不至于醉倒,但是額際的陣陣抽痛卻令他無法忍受。
都怪眼前這瘦不拉嘰的女人,要不是她,他也不會跑到酒樓去,還倒楣的惹來一堆庸俗惡心的花蝴蝶!
商中逸不滿地看著她,執意忽略自己對她的異樣感覺。
「茶!
清醒時的商中逸看來只是高大、強壯,可此時的他看來卻有股駭人的氣勢,彷佛剛醒來的猛虎般,教人害怕。
孟歡顫巍巍地端起茶壺,全身發抖的她好不容易才將茶斟好。
她默默地將茶杯遞上前,只見他伸手一抓,頭一仰,整杯茶便一滴不漏地進到他的肚子里。
被這種豪爽的氣勢嚇到,她驚呼一聲,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躲什么?怕我吃掉你嗎?」商中逸瞪著她,他看起來雖然疲倦,可聲音倒出奇的清楚。「放心好了,我沒這種好胃口!
看到孟歡因他的話而受傷的模樣,他并不覺得高興,反而暗罵了自己一聲。
他也不想這么惡劣的,但是不知怎地,傷人的話語就不由自主地從他口中吐出。
孟歡深吸一口氣,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示弱,她微顫著聲音問道:「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嗎?」
「怎么?我回自己房里還需要什么事?」商中逸沒好氣地回答。
對啊,她都忘了,這兒原本就是他的房間呀!要不是今天下午在地上坐了太久,因受了點風寒而身體不適,她本來是打算要走的。
「對不起,我馬上離開……」她垂著頭囁嚅地說。
見孟歡穿著單薄的衣裳就往外走,商中逸不假思索的拉住她。
「啊……」
突然被拉住,孟歡一下子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商中逸的方向跌去,不偏不倚的被他抱在里。
她身子柔軟的觸感及清雅的淡香,讓他瞬間失神,雙手箍得緊緊的。
他不是沒享受過溫香在抱的滋味兒,但是,這般美好的感覺可就不曾了。
孟歡撞上他堅硬的胸膛,她低哼一聲,忍不住痛得皺起眉頭。
「唔……」
她伸手捂著鼻子,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正被他緊緊地圈在懷中。
她的臉一下子燒紅,瞧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忍不住害羞的掙動。
雖然吃同樣的五轂雜糧過活,但是男人和女人的力氣可是天壞之別。
孟歡使盡吃奶的力氣,依舊無法憾動他半分。
「讓我起來。」她羞怯的低叫,推著他強壯的手臂。
聽見她的低呼,商中逸才猛然回神,連忙收回雙手,彷佛手中正握著十分燙手的東西般。
孟歡很快地站起,始終不敢直視商中逸,生怕眼神會泄漏出肌膚相觸那一瞬間的悸動。
她努力說服自己,她不該有任何感覺才是呀!
孟歡轉過身子,飛快地退到門邊。
「你去哪兒?」商中逸冷冷地問道。
她盯著自己的衣角,輕聲說道:「很晚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商中逸起眉,他一點兒都不喜歡她那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兒樣。
「你也知道很晚了,這一出去不是擺明了要吵醒其他人嗎?」
「我……」她不知所措地瞄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頭去。
她也不想吵醒人,但是,現下還有什么辦法呢?這兒是他的房間,她又不能請他出去。
她十分為難地扭絞著手指頭。
見狀,商中逸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過來!
「啊?」
他不耐煩地瞪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有要人一直重復同樣問話的壞習慣,是嗎?」
聽到他的挖苦,孟歡咬緊下唇,不發一語。
看她依舊杵在那兒,商中逸不如是故意的還是怎地,突然腳一拐,龐大的身子便往地面摔。
「小心!」
孟歡本能地沖向前,用嬌小的身軀擋住他往下跌的身子。
低哼一聲,商中逸毫不客氣地靠向她細瘦的肩膀。
「嗯……」突來的重量讓她的額上冒出些許汗珠兒,孟歡咬著唇撐住他的身子!改悴皇娣䥺?」
雖然他們倆注定無緣,但是名義上他總是她的相公,她無法不去關心他。
商中逸沒有回答,依舊舒舒服服地靠著她,半強迫地靠著她往大床的方向前進。
看她瘦巴巴的,想不到還挺有料的,軟軟的身子靠起來感覺真不錯。
孟歡好不容易把他扶到床邊,她小心翼冀地讓他靠坐在床頭,伸手取來一旁的濕手巾。
「你要不要擦擦臉?」
從小到大沒伺候過人,她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中逸哥哥八成是喝醉了吧,接下來她該怎么做呢?
她苦惱地看著他,只希望霸氣十足的他能給些「提示」。
商中逸舒服的吁了一口氣,他甚至沒有睜開眼睛看她。
「脫鞋!
「嗯?」
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兩個字,孟歡疑惑地看著他。
她沒聽錯吧?他居然要她幫他脫鞋?
商中逸不耐煩地睜開眼,一雙濃眉不自覺地蹙起。
她可真是有惹惱人的本領呀!
「睡不脫鞋怎么睡?」
被他一喝,孟歡委屈的微彎下腰,動手脫下他的鞋子。
原來,婚姻并不是解決她問題的辦法,照這情況來看,她的未來堪虞呀!
商中逸甩開腳上的束縛,他翻身躺下。
這枕頭上有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讓他忍不住多聞幾下。
「唔……」
看著他高大的身軀放松地躺在床上,孟歡傻住了。
他就這么睡著了?
她愣愣地看著商中逸放松的俊容,簡直不敢置信,過了好一會兒才合起微張的小嘴,認命的低嘆一聲。
他說的沒錯,這么晚了是不該打擾人的,大伙兒白天工作夠辛苦了,怎能因為她而擾人清夢呢?看來,今晚只好隨便找張椅子打盹兒啰!
孟歡搖搖頭,她輕柔地上前為他蓋上被子,正要轉身,商中逸又突然發出聲音。
「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