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午很閑,并沒有什么煩復的業(yè)務,而晏然也已經(jīng)都處理完,她坐在辦公桌前,手拿著筆,無意識地在紙上涂鴉。
靳止羽、靳止羽、靳止羽……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她在紙上寫滿了他的名字!她臉一紅,隨手把那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去。
然而,就算把他的名字丟了,她還是沒辦法把他從她心版上除去。她的心里全是他,他的人,他的吻。
她下意識用手指輕觸唇瓣,似乎還感覺得到那火熱的痕跡。
他是真的喜歡她?她不得不懷疑。她沒有很出色的外表,又有一副刻板的個性,以他的條件,隨便都可以找到一打既年輕又活潑的對象。
他為什么要對她好?她是哪里吸引了他?他是否真心?她是不是正被他玩弄?他……
她絕對不敢把一切想得太美妙,因為她的愛情守則告訴她:對男人有一廂情愿的想法,最后死的總是自己。
但她倒不介意想起他那天的表演。
那天去看演出的觀眾,絕大部份是小孩子,還有就是帶小孩來的大人。偶戲的舞臺偏小,其實并不適合這樣有上千座位的演出場地,但舞臺上架設的大螢幕,算是彌補了這個缺憾。
而最難伺候的這些小小觀眾,竟然在開演沒多久,就安靜地全被偶戲給吸引了。
他的戲是童話故事,本來就是準備給小孩看的,他事前錄制好了配音、配樂,演出時他只需控制木偶,只見他時而操縱兩具或三具木偶,僅僅兩只手、十來條絲線,那木偶竟能演出如真人般細膩的動作、表情,不僅晏然嘆為觀止,全場的觀眾也都看得一愣一愣。
演出結(jié)束,他理所當然獲得了全場掌聲,大受好評,當他站出來謝幕時,晏然忽然明白了縈然跟她說的那句話──去看他的演出,會更愛他!
這樣一個男人,既有出色的外表,又有過人的才華,教人怎能不愛?
只是,她能不能愛?該不該愛?她好像從沒想過要這樣的情人。
數(shù)不清的問號,晏然受不了了,決定不再想,推開椅子站起來,去洗手間。
洗手間里,她正沖了水,拉拉衣服,還沒推門出去,就聽見外邊有人談話的聲音。
在洗手臺前邊梳妝邊八卦,很多女人都是這樣,晏然本也無所謂,只不過她聽見這兩個女人八卦的內(nèi)容,居然是她!
晏然開鎖的動作忽然停了,在廁所里,她聽見那兩個女人的對話:
"那個姓靳的,真的長得有夠帥!"女孩還特別強調(diào)"真的"那兩個字。"他女朋友怎么會是那個老女人?太可惜了。"
"就是說嘛,我從來不覺得她有多漂亮。嘿,搞不好人家只是利用她。"
"利用她什么?"
"她在這里待那么久了,表演組一定要給她面子,你看,那么快就核準經(jīng)費演出了。"
"光這么一點小小的利用價值就要當她男朋友喔,太虧了吧!"
兩個女人湊在一起笑了開來。
"不過她好像滿厲害的,是不是會作法啊?你看,男朋友條件那么好,而且之前不還是人家婚姻的第三者!"
"就是說!你知道她是誰的第三者嗎?就是音響組的左睦驥耶!拜托,他結(jié)婚前我本來還想倒追他的。"
"真難以想像,這些男人眼睛是不是有問題?怎么會看上她唷……"
晏然在廁所里,臉青一陣白一陣,只覺火氣將將就要冒上來……她再也聽不下去,猛地推開門,走了出來。
"咦?"
"啊!"
兩個女人都是和晏然不同部門的同事,扯人家的八卦被當事人發(fā)現(xiàn),當場臉上都訕訕地掛著小丸子似的黑線三條。
晏然根本不屑理她們,寒著臉逕自洗了手,重重的腳步踱出化妝室去了。
然而表面上是不屑理,心里怎么可能不在意?她的情緒激動得只要有人開口安慰她,她一定就會放聲哭出來。
好在她同事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坐在辦公桌前,一個人又怨又委屈,生著悶氣。
那兩個女人,怎么能把她說得那么不堪?好像止羽喜歡上她,就是止羽沒眼光,她根本就不值得。
還有睦騏的事,不都已經(jīng)還她清白了?果然還是沒人相信。而陸驥現(xiàn)在在辦離婚,搞不好人家還以為是她的緣故。
怎么這樣?怎么會這樣?晏然愈想愈不平,愈想愈氣怒,但是怎么辦?去找那兩個女人罵一頓出出氣嗎?她從小受的閨秀教育并沒有教她要怎樣才能吵贏架,而且她就算罵過那兩個女人,能止住其他同事的嘴嗎?謠言搞不好傳得更兇。
她到底是做錯了什么,竟然惹來這么多流言?!
就這樣,憋著生了一下午的悶氣,她帶著既委屈又怨懟的心情下了班,坐捷運,轉(zhuǎn)社區(qū)巴士,在家附近下車,彷佛累極似的,她的步子是拖著走的。
"晏晏!"
家門口有人喊她,正是她想見卻又最不想見的止羽。
"正想去找你。"他大跨步向她走來,還是一派輕松自在。
晏然真恨他的輕松自在。"干什么?"
"去約會啊。"
就是那雙閃著笑意的漂亮眼睛,讓她分不清他是玩笑還是認真。
"我們好像還沒正式約會過。"
到現(xiàn)在還講這些?晏然突然打從心底升起一股反感和疲憊,她懨懨道:
"那個什么假男朋友的戲,不用演了吧,我累了。"
止羽銳利的眼光在她臉上逡巡了一下,問:"你怎么了?"
"沒事。"晏然扭過頭去,回避他的視線。
"不可能沒事,"他堅持。"你沒事時不是這樣的。"
"你才認識我多久!"晏然極想反抗他,不想再接受他任何關心。"不要老是一副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他直視她,灼灼的視線彷佛可以洞悉她的心。"你心情好的時候,不會開口罵人。"
"心情不好就心情不好吧。"晏然很煩躁,像是不想和他爭辯,承認了。
"為什么?"他追問。
"為什么要告訴你?"她煩悶地鎖眉,隨手拿出家鑰匙,打算進屋里去,甩掉他。
他速速擋在她前面,讓她開門的動作無法繼續(xù)。"你不說,我就跟進你家去,直到你說為止。"
"你無賴啊?"晏然放大了聲量。
他不理她,只是一樣地不放棄,唇倔倔抿著。"你信不信我做得到?"
晏然死死地看著他,眼睛像要噴出火星,但即使她再氣再惱,也知道止羽一定說到做到,而她家就算縈然不在,爸媽也在,她怎可能讓這樣的事在她爸媽面前上演。
她深吸一口氣,要自己別再惱火,遇到他,她認栽了。
"我不想在路邊講。"她說,左右鄰居大家也是認識的,她在公司已經(jīng)被人說了太多閑話,不想回家也這樣。
"那去我家。"他立刻決定。
"靳爺爺……"晏然當然也不想當著止羽長輩的面……
"放心,他們?nèi)ヅ_東玩了,明天才會回來。"
他拉著晏然的手,不讓她再有任何遲疑的機會,走到隔壁棟屋子前,取出鑰匙開了門。
一進門,靳爺爺家的狗先盡責地吼叫了兩聲,看見是認識的晏然,立刻搖著尾巴跑過來。晏然摸了摸它的頭,而止羽老早已經(jīng)進客廳扭開了大燈,晏然只好跟進去。
他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給自己,又拿一瓶給晏然。"說吧,發(fā)生了什么事?"
晏然喝了口啤酒,那冰涼的液體并沒有讓她的心情沉淀多少,她噘噘嘴:"也沒什么。"
止羽往沙發(fā)上一倒,做受不了狀。"你這人就是這么不坦率,有什么事說出來不就得了?"
晏然也受不了他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頂?shù)溃?quot;就算我發(fā)生了什么,也不干你的事。"
他有點受挫。"關心你不行?"
"你就是這樣,沒事就對人家溫柔、對人家關心,"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大,嚷了起來。"你不知道這也會替人帶來困擾嗎?!"
"我對你好,"止羽詫笑,有些錯愕。"也不對?"
"當然不對!"晏然理直氣壯。"你心血來潮的時候,對人家說說溫柔的話,讓人家不知不覺喜歡上你、想依靠你,但事實上,這根本是行不通的……"
"為什么行不通?"他抓住重點。
"你怎么能讓人依賴呢?"晏然脹紅了臉,賭氣似的。"像你這樣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你。"
他顯得很無辜。"有女人喜歡我,不是我的錯吧?"
"你沒弄清楚,"晏然起身,煩躁地踱著腳步。"我不是那種會玩愛情游戲的女人。"
"我也沒把你當成那種女人。"他微笑,跟著站了起來。
晏然心一動,卻刻意提醒自己不能就此讓步,她轉(zhuǎn)過身背對他:
"你不可能喜歡上我的。你喜歡我哪一點?我不妖艷,也不會打扮。"
"誰喜歡妖艷的女人?"他追到晏然身后。"我就喜歡你的清新。"
晏然還是不肯直視他。"我的個性一板一眼,你受得了?"
他微笑著扳過她的肩膀,強迫她面對他。
"你雖然對任何事都認真,但你也有輕松的一面。而且你自己不也說了?你希望更自在一點。我的希望,就是把你變成一個在認真與活潑中能找到平衡的快樂女人。"
他認真而誠懇,晏然心動而迷惑,快要招架不住了,她是否應該就這么放下一切,接受他?
"這不對,全都不對。"晏然陡地掙脫了他扶在她肩上的手。
"哪里不對?"他跟上去,毫不放棄。
"我們……"晏然想了好久想出個形容訶:"不適合。"
反正已經(jīng)費了這么多工夫,止羽不介意再多花點時間,他有耐性:"怎么不適合了?"
"你不曉得人家在背后把我們說成什么樣子!"
晏然實在想不出什么話好推拖了,不得以說出事實,但那事實是如此教她傷心,她愈說愈難過,愈說愈激動,心情一亂,言語也亂。
"她們說你利用我;說你長得太帥了,我根本不襯你;說我不知道用了什么法術……還有,他們連左睦驥的事也還算在我的帳上,他現(xiàn)在要離婚,這下我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第三者……"終于,委屈的眼淚再也憋不住,簌簌奪眶而出。
"可憐的晏晏,受委屈了。"他擁她入懷。
而她累積了一天的哀怨心情終于得到安慰,那放松的感覺,讓她忘了要拒絕,就這么倚在他懷中,讓他用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箍著她的腰,任由她的淚濕盡他的衣襟。
"我什么也沒做,"晏然抽噎著。"為什么她們要把我說成那樣?!"
"沒事了,別哭。"他揉揉她的頭,習慣性地,提供她最溫柔的關懷。
"都是你!"晏然忍不住把一切都怪在他頭上。"沒認識你以前,我的生活雖然無聊點,但都還好好的;為什么認識你之后就……"
"好好好,都是我,是我不好。對不起,嗯?"他毫無異議,概括承受,似乎只要讓晏然回復好心情,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晏然當然會被感動,她抬起婆娑的淚眼,半嗔半怨: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溫柔?"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毫不閃爍地看住她。"我以為你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她陡地心跳怦然,垂下眼避開他灼人的目光。"也許知道,只是……不大相信。"
他嘆了口氣,聲音變得有些嘶啞。"要怎么做你才相信?"
那無奈似的低喟,讓她的心泛起了一種溫情,柔腸百折。
她其實很明白自己,就算再固執(zhí)、再畏縮,但她也是個容易被感動的女人;而他的耐心,他總是在她最需要關懷時出現(xiàn)在她身邊,即使她以行動抗拒,但她的心早就已經(jīng)無力對他說不。
即使他不符合她心目中的情人條件;即使他長得太出色,太容易令人意亂情迷;即使她從來不覺得她會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但她為什么不能有個夢幻點的愛情?為什么不能有個夢幻點的情人?
這樣的想法,讓她把這些日子以來的疑慮全打破了,她不再猶豫,不再拘泥于她的愛情守則,她為眼前這男人著迷──是的,她承認了。
她重新望向他,她的心里有種釋放似的愉悅,但他卻仍沉浸在被她拒絕的懊惱中,她倏地心疼憐惜,急于做些什么來讓他明了,她微怯地仰起了頭,主動吻了他。
她的吻技巧生疏,甚至算不上什么技巧,她只不過很單純地傳達著她的感情,輕輕吻著。
從開始時的錯愕,慢慢了解了她的心意,他的眼睛笑了,但他絲毫不敢破壞她的節(jié)奏,只怕又嚇著了她,只得仍是這么清清純純地唇碰著唇,臉觸著臉。
她是如此地真純、專注,細膩而柔情萬千,以致于當她羞澀地離開他的唇,他竟意猶未盡。
"這是你的答案?"他帶著笑意的眸子盯著她,亮得耀眼。
晏然害羞地笑了,水靈的明眸往上微揚,笑得好純真,明燦動人。
他打從心底漫上一股幸福感,一種他很陌生的感覺,如同剛才對她輕吻的感觸,他同樣不熟悉,似乎是在他從前的愛情經(jīng)驗中不曾發(fā)現(xiàn)過的喜悅,他不由得用一種奇異的眼光去看他懷里的這個女人,一個看似普通的女子,竟能帶給他如此奇妙的感受。
這一刻,他相信自己對她是真心的了。他開始吻她,輕輕地吻,像雨點般輕輕啄著她的臉,似吻著,又似沒吻著,他的鼻息若有似無撫過她的面頰、耳畔,引起她一陣酥麻。
他的味道,清清涼涼的刮胡水味,屬于男性特有的氣息撲向她,海水般密不透氣包圍著她,她像在海水中載浮載沉,飄浮著。
她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呻吟,而那低嘆似的聲音有如某種觸媒,他的吻無止無境,終至烈火燎原。
室內(nèi)的溫度彷佛上升了,曖昧的氣息在兩人體溫間蒸焙,空氣中充滿了情欲與饑渴挑逗的不安亢奮,她感覺自己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向著愛欲伸展,全身的每一寸都將她推向他。
可以嗎?她問自己。
有什么關系呢?她對著昏昏然的自己昏昏地回答。
看到好的東西,就要好好把握,不是嗎?她喜歡他狂野的吻,喜歡他的手在她雪嫩的肌膚上游走,喜歡那種感覺,帶著她卷入無邊無際的漩渦,迷亂、昏!
就這樣繼續(xù)下去,會發(fā)展成什么情況?晏然迷蒙的神思里有一絲了解,有一絲緊張,也有一絲期待。她不得不想起她的愛情守則:千萬不能因為寂寞或委屈,就隨便與男人士床……
但縈然的聲音也同時掠過她的腦海:"男女在一起是講求時機的,太理想化了,會錯失良機。"
太熱情的肢體語言,她的外套老早已不在身上,針織上衣的大領子不曉得什么時候被拉褪下肩頭,內(nèi)衣的吊帶也掉了,而他的手指、舌尖,輪流在她身上制造令她難以形容的美妙滋味……忽然這一切暫時停止,她昏亂地睜開眼睛,瞥見他正在脫自己的衣服。
旁邊就是沙發(fā),太方便了,但她沒有喊停的意思,沒有。她的愛情守則在此時此刻全被她硬拋到腦后去了,她決定順其自然,就這么一次,順她的心,她的情欲,任它自然發(fā)展,就這樣,嗯!
他們擠在一張嫌小的沙發(fā)上,但這時空間絕對不是問題。她趴在他身上,害羞地探索他赤裸的胸膛,手指在他的下巴、喉結(jié)上摩挲,羞怯漸漸隱退了,她的手停在他平坦的腹部,她感覺到他不自禁地收縮肌肉,她忍不住輕笑,她的笑聲像是開啟了他體力的某個開關,他翻身將她圈在他身下,放肆地愛撫她,點燃她的情火。
他灼熱似火的身體緊貼著她,嘴唇和舌饑渴地摸索著她的全身,他感受她每一寸玉脂般的肌膚,洶涌的欲火在他體內(nèi)奔竄、悸動、索求。
她的神經(jīng)中樞有著兩種極端的反應,同時希望早點脫離這甜蜜的折磨,卻又為了這種奇妙的快感而沉迷,她止不住呻吟出聲,卻不敢相信那個發(fā)出狂野呻吟的人是她自己,她的指甲陷入他的肩頭,她看見他閉眼忍疼,可是她又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那瘋狂而亢奮的力量貫穿她,從小腹往腦門上沖的顫栗悸動讓她全身虛脫,她從來沒想過這件事會是這樣,如此讓人銷魂的極端快感。
他的自制力迷失在她的女性需索中,占有的欲望形成一種狂野而忘我的力量,他聽見她嘶啞的呻吟,他融化在亢奮的情潮中,氣息相混,銷魂的歡愉,把他推向喜悅的極致。
她在許久以后仍陷在一種不敢置信的情緒之中,感覺自己體會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甜美神奇,她所獲得的不只是快感,而是種遠超過言語可能形容的愉悅,她覺得自己醉了,而讓她醉于其中的甘露便是他。
她甜蜜地往他的懷里縮,小鳥依人地偎在他的臂彎之中,感覺著他懶懶地撫弄著她的長發(fā),撫摸著她平滑的肩,她微微羞澀地抬起頭來,給了他一個充滿愛意的笑容,他的回應是一個輕柔的吻。
沙發(fā)畢竟太小也太擠,他腳一伸,她就將將要滑下去了,她咯咯笑著,他趕緊把她拉上來。
縱然很想沉溺在這如夢般美好的心情,但理智的她仍是道:"不行啦,起來好了。"
"誰說不行?"他絲毫沒有起來的意思,溫柔的手掌仍在她的背上輕柔撫觸。"都已經(jīng)擠那么久了。"
他的溫存讓她難以招架,這樣下去她當真要爬不起來了,她笑著自他的懷里掙扎了一下。"總不能一直擠下去吧?"
他察覺她的意圖,收緊手臂不讓她移動。"誰說不可以?"
"別鬧了,"她輕輕槌他。"難不成在這里混一晚?!"
他笑道:"也沒什么不可以,我們……"
然而他的話還沒講完,晏然突發(fā)出了一聲驚嚷:
"哎呀!糟了!"
"怎么了?"他被她嚇了一跳。
晏然懊惱:"我下班應該直接回家的,結(jié)果卻跑來你這里,又沒打電話回家……"
這等小事!"現(xiàn)在打個電話不就得了?"他伸手從地上撈起他的長褲,找出他的手機遞給晏然。
"嗯……"應該不是只打電話交差,而是趕快回家才對吧?晏然有點遲疑。
"乖乖,打電話。"
他那口氣,半哄半命令,又把她當成一只小狗了,晏然忍不住笑了,拿他沒轍,接過了手機撥號。
帶著愧疚和心虛,她對來接電話的爸爸撒了個謊,還好爸媽沒等她吃飯,否則她就更歉疚了。
"沒事了吧?"他接過晏然遞給他的手機,隨手往地上一放,當那價值萬余元的手機是不重要的東西似的。"哪,記得,凡事不要太緊張,不見得有你想的嚴重,輕松一點面對,會快樂得多。"
"就像你一樣?"晏然看著他什么事都不太介意的樣子,忍不住問。
他笑了。"我倒不太清楚我自己是怎么樣的。"
"自由,隨性,隨意。"晏然輕輕地吐出了幾個形容詞。
"也許吧。"他翻了身,一只手肘墊在腦下當枕,另一只手擁著晏然,不讓她掉下沙發(fā)。"人生本來沒什么一定的準則,愛怎么過,能怎么過,端看每個人自己的想法。"
他隨口說出的話,在晏然聽來卻像是蘊含了大道理的銘言。她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一種佩服的贊嘆。
這男人,年齡比她小,不努力工作,凡事一派不在乎……除了俊挺的外表,他在她的標準里幾乎一無可取,但他就是莫名地吸引她。吸引她的不只是他出色的外型,他自有一股睥睨世界的爽朗,他不能主宰全世界,但他可以把世界踩在腳下。
晏然雖然感到自己對他的仰慕,卻也清楚明白自己和他的想法差好多,她不禁覺得訝異,對事情看法如此不一樣的兩個人,竟然可以相愛?
她有感而發(fā):"我以前一直覺得,男女彼此觀念要是不同,在一起一定很辛苦。"
他揚揚眉:"你在預言我們會很辛苦?"
"就算開始時排除了困難在一起,"晏然想起朋友間的許多例子。"日后分手,經(jīng)常也會是這個原因。"
他那表情,完全認為晏然是杞人憂天。他調(diào)侃:"好像會算命的人是我吧?"
"你那哪叫算命?"晏然不服氣地瞅他。"你只是會解簽詩。"
"不騙你,我真的會算命。"他一本正經(jīng)。"就像現(xiàn)在,我可以斷定你今年會有桃花運。"
"這怎么能算數(shù)嘛!"
她笑著推了他一下,這一推,那反作用力差點害自己摔下沙發(fā),止羽很快把她撈回來,她這下等于睡在他身上了。
"為什么不能算數(shù)?"他笑。"難道我不是你的桃花運?"
"去你的!"晏然本能又想伸手推他,然而怕重蹈剛才的覆轍,只得忍住。
止羽像贏了一局似的,呵呵笑了起來!晏然不能推但可以捶,正打算往他胸前捶去,忽然聽見門口好像有些什么聲音。
"外面是不是有人?"她的動作停止了,緊張地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沒有吧。"他還是那副不在乎的樣子。
晏然不像他那么放心,她肯定自己聽見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正在拿鑰匙開門?"
"不可能的,"他斬釘截鐵。"跟你說了我爺爺奶奶明天才回來。"
"那……"
會不會是別人?是小偷?晏然更擔心了。
止羽只好摟緊她:"別東想西想,沒事。"
他雖然說了沒事,但事實卻好像不是這樣,因為晏然已經(jīng)明顯聽見庭院外的鐵門被關上的聲音,還有上石階的腳步聲!
"什么沒事?真的有人啦!"她駭然,倏地從他身上跳起來,驚惶慌亂地想往自己一絲不掛的身上添點衣物,然而她才剛穿好上衣,客廳的大門就被推開──
"爺爺、奶奶!"止羽本來還當晏然是神經(jīng)緊張,這下連他自己也驚跳起來,糗極了的迅速抓了件衣服擋住重要部位。"你們不是明天早上才……"
靳爺爺靳奶奶沒預期一進門就看到這一幕,也十分愕然,靳爺爺手上的行李還不知覺地掉在地上了。
靳奶奶訥訥:"因為那里下雨,覺得不太好玩,所以就早點回來。嗯……不曉得你們剛好……"
靳奶奶臉一紅,說不下去了,轉(zhuǎn)眼看看事件女主角,竟是隔壁的晏然。平時就滿熟悉的女孩兒,這下身上只套了件上衣,下半身藏在她的薄外套里,蜷坐在沙發(fā)上,兩人都不太好意思了。
"靳爺爺、靳奶奶……"晏然萬分羞怯地打了招呼。
"呵呵,嗯,"靳爺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明理的他,轉(zhuǎn)身對靳奶奶道:"你剛剛不是說肚子餓?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好了。"
"喔,對對對。"這大概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靳奶奶再無異議,兩人手拉著手,立刻就轉(zhuǎn)身出門了。
直到聽見庭院外鐵門再度關上的聲音,晏然才喘了口大氣,抓起一個抱枕往止羽身上扔。
"都是你啦!"
晏然一向秀氣,那扔抱枕的力度不夠,在止羽面前就掉下來了,他連躲都不必,只笑道:
"給我爺爺奶奶知道又不會怎樣。"
"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家。"晏然連忙把衣服一件件迅速穿上,一點也不敢再遲疑。
"別急,我爺爺奶奶人很好的,他們一定會特別吃久一點再回來。"
這家伙,竟然一絲不掛地又窩回沙發(fā)去,還企圖搶走她手上的衣服!
"別鬧啦,喂!"
晏然最后那聲喂喊得大聲了點,止羽被嚇到似的,不敢再胡鬧了。
"乖乖聽話,嗯。"晏然從他手上拿回衣服,一時興起,伸手在他頭發(fā)上揉了揉,模仿他的口吻和動作,自己不由得都笑了。
沒想到自己也能這么調(diào)皮,這一天的際遇,真的足以讓她有這么大的改變?
他坐在沙發(fā)上,不敢吭聲,但唇抿得倔倔的,晏然湊上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吻,讓他的唇線軟化下來,也終于浮現(xiàn)了一絲笑意,她這才滿意地離開了。
帶著一股滿滿的幸福感覺,晏然推開止羽家的大鐵門,她的心中歡唱著,完全沉溺在自我的喜悅當中,并不知道就在巷口有雙眼睛,吃驚而詫訝地望著她從止羽家出來,直到那人出聲喊她:
"姊!"
晏然倏地一驚,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見縈然向她跑來。
晏然嚇得整個人呆在那,縈然不會……看見了什么吧?
縈然當然什么都看見了,她面對姊姊,試探性地問:
"你從……阿羽他家出來?"
不是太疑問的疑問句,晏然當場緊張起來,支支吾吾:"我……"
"哦──"聰明的縈然不用晏然完全回答,她也猜到了,她的唇邊、眉梢立刻都充滿了促狹的笑意。
"別問!"晏然臉紅而張惶地制止住妹妹。"我不會回答你的。"
"只問一個問題,一個就好。"縈然懇求似的,還特別加重了句里的"一個"。
不回答行不行?但她明白妹妹不會甘心罷休的。晏然把紅透了的臉埋在絲巾里,擠了張苦臉,又做了個深呼吸,才終于抬起頭,壯士斷腕似地決心:
"你想問什么?"
"放心,不是什么為難你的問題。"晏然那副壯烈的模樣,把縈然逗笑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跟阿羽在談戀愛?"
雖然只是一個問題,就問到了事情的中心點,晏然以最輕的幅度,點了點頭。
"呵,"晏然就算點得再輕,她還是看見了,縈然朗朗地笑了起來,滿意了。
"我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
縈然沒再多問,笑著挽起姊姊的手,姊妹倆一起朝家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