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它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女孩的聲音含著濃烈的不滿,怎么她才離開一會兒拿吃的,就有個入侵者闖入他們之間。
太過分了!她可是使盡渾身解數(shù)才能坐在他旁邊而不被他趕,而「它」,才剛當(dāng)?shù)谌,就這么大剌剌坐臥在她相公身邊不說,還伸出一條短小的後腿推了推他的腳一下,而她的相公居然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相公,你快告訴我,它打哪來的?為什么你會讓它待在這里?」
專心對著石頭畫畫的男孩只希望能盡快將手頭的人兒畫好,對於女孩的問話,他并沒有仔細(xì)的聆聽,更別說回答了。
「石頭,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柿子餅:署姊姊做了好多,我替你帶了點過來!
自知與黑狗兩瞪眼是瞪不出什么結(jié)果,女孩稍稍收起不悅,放下籃子,撿了塊最大的餅急忙給男孩拿過去!缚靽L嘗吧!」
他看也沒看小女孩遞上前的手一眼,便說:「擱著吧!我等下再吃!
「等下就軟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別畫嘛,吃個一兩塊再——」
「你安靜點啦!」就差一點點了。
男孩揮手,要她在一旁先等會,卻沒注意自己將她好心遞來的柿子打落到地上,剛好掉在一旁小黑狗的嘴前。
事情發(fā)生在一瞬間,這狗嘴一張,吃下了那爽口的點心。
女孩誤會了,她以為男孩是故意將她給的東西讓這只突然冒出的狗吃,因為他不喜歡她。
「我……我討厭死你了!臭石頭、爛石頭,我不要你了!再也不要理你了!」帶著濃濃哭音,女孩飆著淚,哭著跑開了。
約莫過了一刻,只見反應(yīng)慢半拍的男孩開心大叫起來!竿瓿闪耍
他想將這石頭拿給小女孩看,豈料他一轉(zhuǎn)身,空蕩蕩的身後讓他怔然。
她人呢?
忽然,他隱約記起了她最後叫嚷的幾句話。
她說討厭他,再也不要他了!
一股涼意爬上他的頸項,男孩渾身發(fā)冷,這才意識到剛剛出了什么事。
他又要被人遺棄了嗎?
不要,他不要!他還沒跟女孩說他其實是很喜歡她,她怎么能就這樣不要他?
他不要她離開他,他不要!
第一次,男孩氣惱的將一向視為最愛的畫具扔在地,牢牢抓緊剛畫好的石頭,心慌地往女孩離去的方向急急奔去。他要把女孩追回來,追回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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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的廂房內(nèi),緊張的氣息彌漫四處。
「老天!我簡直不敢相信,紫湖她還活著!這真的是紫湖!」綠衣忍不住發(fā)出一次次的訝異聲。
他一直以為紫湖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是必死無疑,既然紫湖可以沒事,那么,有沒有可能……
綠衣布滿希望的雙眼投向注意力一直未曾從紫湖身上移開的閻駱。
也許……這一切還有希望!也許,他們并沒有死。綠衣心里祈求著。
佟靈兒的身形才離開床邊,閻駱劈頭抓著她就問:「怎么樣?紫湖她怎么樣了?你快告訴我,她的情況如何?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
不能怪他如此激動,他太訝異、太震驚了,紫湖就像他心底多層重鎖的其中一個,如今這個鎖讓人打開了,屬於對紫湖的愧疚與歉意全涌上來,他不能再逃避一切,再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了,尤其,紫湖確實還活在人世間!
佟靈兒讓他抓得有些疼痛,原本已皺著的眉頭就更加蹙緊了。
「谷主,你先放開靈兒姑娘的手,再讓她說話嘛!瞧,你把她的手腕都給抓紅了!」
聞言,閻駱趕緊收手。
「對不起,沒抓疼你吧!我只是……只是太緊張了……」
「不要緊,倒是這位紫湖姑娘……」
佟靈兒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怎么樣了?」兩個男人再度詢問。
「她也中了紅花之毒!乖愀獾氖,目前她身上并無能解百毒的銀果。
「什么!」綠衣愣在一旁。
「從她中毒的跡象看來,毒性已在她體內(nèi)五、六個時辰了!
閻駱心中的喜悅頓時被沖沒,仿佛全身抽去了力氣,整個人跌坐在椅上。
老天爺對他開了多大的一個玩笑?!
他讓紫湖活著,給了他一線希望,卻讓她又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讓他再受一次無法挽救親人的痛。
不行!他不能讓紫湖出事!
這個想法竄入他的腦海,閻駱?biāo)煲惶鹕,雙臂緊緊攫握住佟靈兒的肩膀。
「你要救救她!只有你能救她了,求求你!那時你也成功地救了其他人,所以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你!」
她不曾在「小駱駱」身上見過他眼底這般的恐懼,「小駱駱」一向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孩子。
明天才是十五,他怎么……
是床上那位那名奄奄一息的女人,讓他流露出這樣的感情吧?!這名喚紫湖的姑娘,想必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這么想,佟靈兒的胸口像挨了記悶棍般難受。
「我會盡力試試,但不一定能救活她,因為我手邊已經(jīng)沒有銀果了!顾龘(jù)實以答。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你一定有辦法的!」
緊握的掌力讓佟靈兒倍感壓迫,他將全部希望托付於她,可她又不是大羅神仙,怎能說救得成就一定能成功?
目光瞥向床上閉眼沉睡的女子,那淺淺的呼吸似在述說她微弱的生命。
若是救活了她,對閻駱而言,應(yīng)該是有幫助的吧!自己不也是為了想幫他才留下來的?
佟靈兒輕輕拉開他的掌!肝冶M力,給我?guī)讉時辰,在酉時之前,讓我想想有沒有什么解毒藥方可以先減緩她體內(nèi)的毒性!
「靈兒,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归愸樃屑さ膿砭o她。
靈兒?
佟靈兒怔怔然看著這個熟悉的陌生男人。
他不喚她娘子了?這意味他完全恢復(fù)正常了嗎?
是因為見著了紫湖,讓他原本囚困的心獲得解脫,所以他終於敢面對現(xiàn)實,人也不藥而愈清醒了?
因此,真正幫助了他的應(yīng)該是紫湖這個女人,而不是她吧!
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在她心湖上蕩漾著,嘴角噙著抹苦澀的笑意,佟靈兒的心里五味雜陳。
她為何這般在意著他?他若恢復(fù)了正常,不再糾纏自己,本來不是她所希望的嗎?
可為什么,現(xiàn)在這個希望,卻像極了一根刺插在身上,令她覺得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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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fù)仇,或許是藍(lán)焱活在這世上的唯一動力。
每到夜晚,他都會為著自己無能為力挽救主子的噩夢驚醒,四年前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現(xiàn),常讓他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令他活著痛苦萬分。
為什么?閻駱為什么要背叛他們?
他們是如何的相信他呀!當(dāng)他像親兄弟一般對待:可最後,這份信任卻害慘了自己和主子們。
痛苦、懊悔、自責(zé),以及強(qiáng)烈的憤恨,不斷折磨他的身體、他的內(nèi)心,只要一閉上眼,他就會想起這份椎心之痛。
是該做個結(jié)束了,閻駱,在你享受你得來的權(quán)勢之際,是否也在嘲笑我們的愚蠢?
當(dāng)他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下藥時,就表示他已經(jīng)讓自己絕情絕意了。
他要來向閻駱討回四年前他欠他們的債,到時他就可以從痛苦中解脫,下黃泉去見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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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乾涸的血痕凝在原本無瑕的粉嫩掌心上,盡管血已止住,但只要一牽動那五根纖長玉指,陣陣的刺痛感仍令她眉心一擰。
她將自己的血混入這碗藥里,因為曾嘗百草的她,血就是最佳的祛毒良藥。
盡量不讓燙著的碗緣碰到自己的傷口,她小心的將剛煎出來的湯藥端了進(jìn)來。
一見她入內(nèi),早已等候不耐的閻駱急忙搶過她手上的碗,口氣非常急躁。「不是說酉時嗎?現(xiàn)在都快戌時了,你知道紫湖等不了這么久的!」
佟靈兒輕喘了下,因為他粗魯?shù)膭幼,牽扯了掌心上的傷口?br />
但傷口的疼卻比不了見著閻駱萬般疼惜地扶起昏迷的紫湖,小心翼翼喂著湯藥時,心中隱隱抽痛的疼難受。
「靈兒姑娘,你的手……怎么了?」
注意到她神色有異的,反倒是綠衣。
「沒,沒什么,只是剛剛不小心煎藥的時候燙著了。」快速將手垂下,她用衣袖掩飾著手掌心。
「怎么這么不小心,有用水冷敷過嗎?」他不大相信。
她的臉色好像比先前離去時蒼白許多,而且,方才他明明瞄到她手中有道紅紅長長,像是傷口類的東西,并不像單純燙傷的痕跡。
察覺綠衣起了疑惑,她趕緊扯笑。「拜托,我自己就是個大夫,該注意的我都知道,不過是小小的燙傷,就別再提了。」
一長串劇烈的咳嗽打斷了綠衣還想追問的動作。
「紫湖,紫湖,該死!你這是什么藥?為什么紫湖喝下去會變成這樣?」
閻駱心急如焚,擁著喝了幾口藥就猛咳的紫湖,一手拍拂著她的後背,對著手上的湯碗指控著。
佟靈兒皺眉!缚赡苁菃苤税!」
「嗆到?嗆到怎么會咳成這樣——」
「應(yīng)該是你喂得太急嗆到了,雖然這藥我不熟也不常用,但絕對不會——」
「你不清楚的藥也敢讓紫湖喝下去?虧你還是個大夫,這點常識你怎么會不知道!萬一紫湖因你的藥而更嚴(yán)重,你用什么賠紫湖的性命來?」
綠衣在一旁為閻駱的話捏了把冷汗。這個笨蛋閻駱,笨蛋谷主,怎么會說出這么惡劣的話?!
佟靈兒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他的話刺傷了她,再度張開眼時,她的態(tài)度冷了許多。
「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向谷主保證,這碗湯藥對紫湖姑娘絕對不會有害,雖然它不及銀果解毒的效果來得快,但可以逐漸減緩她身上的毒性,不出幾日一樣可以完全去毒,請谷主別質(zhì)疑我的能力!」
閻駱也知道自己情急下的口不擇言,鐵定傷了她的心,他想開口道歉。
「對不——」
「駱、駱大哥……」
劇烈的咳嗽已止,紫湖小口喘著氣,發(fā)出一絲細(xì)若蚊鳴的聲音,輕扯著佇立在床畔的閻駱的袖口。
「紫湖,你醒了,老天保佑,你沒事了。」
驚喜中,閻駱忘了道歉這回事,兩眼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眼睫揚(yáng)動、剛從死里脫困的紫湖。
「覺得怎么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對紫湖的關(guān)切注目讓佟靈兒看得好礙眼,閃躲了綠衣別有所思的視線,她匆匆轉(zhuǎn)身。
像在躲避什么,卻也失落了什么般,佟靈兒速速離開她一刻也不想待的房里。
一切,好像都變得陌生,那個曾經(jīng)繞著她打轉(zhuǎn),開口閉口都是娘子來娘子去,直嚷著心底最重要的是她,常惹她惱、惹她羞的男人,就像大夢初醒,已不復(fù)在。
鬧劇結(jié)束了,也許,紫湖才是他心里擺在重要位置的那個人。
佟靈兒想起了在他收藏石頭的小房間里,有顆讓他極為眷戀重視的石頭,上頭有個紫衫人影,應(yīng)該就是紫湖吧!
她該覺得輕松,因為這意味著,紫湖是能帶離他走出心病的系鈴人,這里不再需要她,她也可以回去了……
但是心中沉重喘不過氣的感覺卻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到底在掙扎什么?還在留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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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湖,我實在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挪了個舒適的位子讓她坐著,閻駱再也忍不住盈滿的喜悅,開心的說著。
虛弱一笑,紫湖用著孱弱的聲音說道:「我也很高興能再見到駱大哥,還有綠衣師兄!
「紫湖……」
縱然有千言萬語想說,閻駱卻不知該如何啟口,只能笨拙的用一句話詢問:「這些年來,你們……你過得可好?」
他想詢問的意思綠衣懂,紫湖也明白。
「我們……就剩我和焱師兄了,兩位閻主子在我和焱師兄極力救上岸後,就已氣絕了!
閻駱的表情閃過一絲苦楚。
「師妹,既然你和藍(lán)焱師弟獲救了,怎么不回閻谷呢?」綠衣接著詢問。
紫湖的目色一黯,隨即吞吐道:「駱大哥,紫湖可以先問你個問題嗎?」
「你說!
「當(dāng)年,真的是你為了谷主之位,而對我們下手的嗎?」
閻駱沉痛的閉上眼,那天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重現(xiàn)。
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目睹兄長們命逝在自己面前……
他們想必很怨他吧!怨他救不了他們,也怨他的存在,讓爺爺狠下心對他們下毒手。
廣闊的胸膛大力起伏,像在隱忍什么激動的情緒,閻駱低聲嘶吼:「不!我沒有,我沒想過爺爺居然利用我,對你們下如此重的手!若是知情,我絕對會想辦法阻止,不讓這場悲劇發(fā)生……」
要不是爺爺派人攔住他,他相信自己定會不顧一切隨藍(lán)焱他們跳下崖。
綠衣插言!笌熋茫灰獞岩晒戎髡f的話,谷主和我們之間的情誼是那么深厚,你應(yīng)該也了解他,他絕對不會為了個人私利而背叛親人。他過去幾年來的痛苦,你絕對無法想像,你不能誤會他!」
紫湖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我就知道,我一直是相信駱大哥的,我也一直認(rèn)為駱大哥不會這么對我們。」
「紫湖,我……」
閻駱緊緊握住她的小手,到嘴邊的話,全都欲言又止的含在口里難以成句,他很高興紫湖的諒解,卻無法忘懷當(dāng)日那一幕的悲慟……
紫湖將他的反應(yīng)看在心底,反手握住他。
「駱大哥,在我們跳崖前,主子們曾要我和焱師兄記得,若命喪於此絕對不能怪罪於你,還要我們無論想盡辦法都得活下來,有朝一日好回閻谷輔佐你。駱大哥,主子們從沒怪你,也沒怨過你,你一直是他們心中最疼愛的兄弟!
燭火搖曳,紫湖的一字一句在夜晚的寧靜里格外清晰,也聽得讓人格外心酸。
兩眼微濕,好半晌,閻駱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滑落兩行淚。
「所以,駱大哥,打起精神別再自責(zé)了好嗎?不要讓我的主子在黃泉路上還掛念著你!
語雖輕,卻撞進(jìn)了他的心,閻駱如大夢初醒般猛然回神,抹去淚痕。
盡管現(xiàn)在的他面容有絲狼狽,但神采卻比方才明亮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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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斷斷續(xù)續(xù)聊了點過去幾年的事,綠衣提起了一件一直懸著的疑問。
「紫湖,我也想問你兩件事。你不是跟藍(lán)焱在一起嗎,他人呢?還有,你為什么會中了紅花之毒?」
上個月的集體中毒,跟這次紫湖所中的紅花毒,兩者問有關(guān)嗎?
這回反倒是紫湖開始淚流不止。
「駱大哥,師兄,我求你們,幫幫焱師兄,他每日活在要報仇的恨意里,過得好痛苦。我勸不了他,他執(zhí)意認(rèn)為是駱大哥害了主子們,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手足之情……」
報仇嗎?那么有可能是藍(lán)焱潛回閻谷下毒的嘍!
兩個男人彼此對看一眼,心中有著共同的想法。
「駱大哥,師兄,幫幫他,幫我找回以前那個焱師兄,拜托你們……」
才復(fù)原的體力似乎支持不住激烈的情緒,哭累的紫湖漸漸讓倦意侵入,緩緩閉上雙眼,眼角仍掛著淚珠,她沉穩(wěn)的睡去。
閻駱輕輕替她蓋上羽被,耳邊繚繞著紫湖求助的聲音,他不免又是一陣省悟。
這痛,依舊是他心坎上的一個傷,但傷口終究要愈合,他得學(xué)習(xí)振作……
況且他若不能坦然面對過去,又怎么幫得了與他同樣陷在痛苦深淵中的藍(lán)焱?
久違的炯炯神采,再次浮現(xiàn)在他的眼里,他確實該打起精神了。
他的改變綠衣看在心底,驚喜之余突然想起有件事不曉得這時候提起恰不恰當(dāng),但他仍是說了。
「谷主,靈兒姑娘她……」
「她怎么了?」
先前的冷靜自持全然被打散,此時的閻駱面容驚慌。
她人呢?她何時離開這里的?自己竟然不知道!
這下糟了!先前一心只顧著將紫湖救醒,完全忽略了她……
她會不會一時氣惱,就再也不理他了?又或者她一氣之下,就這么離開閻谷?
不行!他得趕緊將她追回來。
「娘子、娘子,你在哪呀?」
邊嚷邊叫,如狂風(fēng)般的人影一下子就消失在房門口,徒留下一臉呆若木雞的綠衣,他問題都還沒問完咧!
方才他還在慶祝閻駱終於擺脫過往,恢復(fù)以往的玉樹臨風(fēng),怎么才感性一段時候,這會兒閻駱又成了先前的瘋傻樣?
等一下,難道說,他那位主子已習(xí)慣了這樣的瘋性格?
意思是……他以後都要和這個傻愣愣的谷主共處?
不會吧?
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