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在抱,薩可努睡了一個極美極舒服的好覺。他本想翻個身再小盹一會兒的,豈知小屋外的一點細(xì)微聲息卻驚醒了他。
慣于沙場征戰(zhàn)的他對周遭環(huán)境的變化總是比一般人還敏銳,這一點細(xì)微聲息在別人聽來或許不覺有異,但在他耳里,這聲音卻顯得有些非比尋常。
“蕨娘!彼吐晢拘焉韨(cè)安睡的蕨娘。
她睜開惺松的睡眼,“嗯?怎么了?”
薩可努作了個要她保持安靜的手勢,刻意壓低聲線地小聲說道:“快把衣服穿上!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端看他的神情,蕨娘就意識到情形有點不太對勁。
她翻身坐起,迅速芽妥了已經(jīng)烘干的衣褲,而一旁的薩可努也起身著裝。
一穿妥衣褲,薩可努便拉著蕨娘挨近了門邊;他小心翼翼地從門縫探看著屋外的情況,表情顯得相當(dāng)謹(jǐn)慎緊張。
視線所及,未有異常,他這才放心地松了口氣。
“怎么了?”蕨娘忍不住發(fā)問著。
他搖搖頭,“沒事,是我太敏感了!痹捖,他若有所思地傾聽著。
“你聽到什么聲音嗎?”
“若有似無,看來……”他拉著她的手掌稍稍使力地一握,“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
她點點頭,順眼地應(yīng)了聲!班拧!
步出小屋,薩可努迅速將拴在外面的駿馬解開,并將蕨娘抱上了馬背。
他一腳剛蹬上,四周突然傳來大聲嚷喝的聲音,接著,只見二十多名朝鮮男人自草叢外沖了出來。
“捉住那個蠻子和那個賤人!”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打死了尹壽冀的姜仁賢。
“姜仁賢?!”蕨娘一驚。
薩可努聽不懂朝鮮話,但他知道這班人絕對是沖著他和蕨娘來的。
看那為首者身形瘦削,面貌猙獰猥瑣,一雙眼睛既邪門又陰沉,似乎不是個尋常人物。
“他是誰?”他低聲問著蕨娘。
“姜家少爺……”她驚償不已。
一聽他就是原本要娶蕨娘的男人,薩可努撇唇一呼。
如此猥瑣的男人居然想娶他的蕨娘,真是癡心妄想!想著,他故意攬佐蕨娘的肩以表示她是他的。
姜仁賢見自己垂涎已久的蕨娘竟落人他人之手,還卿卿我我地在楚山出沒,胸口早點燃了無數(shù)惱恨的怒火。
“你這個賠人居然還敢?guī)н@蠻子回楚山來!”說著,他一抬臂,“給我活捉這一對不知羞恥的狗男女!”
他的命令則下,那二十余人便一擁而上將薩可努及蕨娘團(tuán)團(tuán)圍住。
區(qū)區(qū)二十人,薩可努還沒放在眼里,他神態(tài)自若、處之泰然地望著他們,深邃的眸子里燃燒著戰(zhàn)斗的火光。
雖然他急著追來,身上未帶配刀,但單以拳腳應(yīng)付這些人也綽綽有余;沒一會工夫,那些人倒的倒,叫的叫,個個都嘗到了技不如人的可悲滋味。
這時,姜仁賢取出了弓箭,咻地朝薩可努射去。
薩可努赤手?jǐn)r下箭矢,猛地發(fā)現(xiàn)姜仁賢的箭術(shù)比他原先所預(yù)計的還高明。
他抓住箭身,反手欲將箭矢朝姜仁賢射去。
“別傷人!”蕨娘抓住他的手,低聲地喝道,“你會讓朝鮮人更恨女真人的!
薩可努一擰眉,不甘心地罷了手。
他跳上馬背,一踢馬腹,掉頭就往江邊馳去。
姜仁賢目露殺機(jī)地瞪著兩人的背影,冷靜地搭起了弓--
只見他拉弓一射,那箭矢便筆直地追趕著薩可努的背脊……
“我不會讓你們這對狗男女如愿在一起的!”他冷冷地說。
※※※
一騎上江面,蕨娘就不覺松了口氣,因為她知道姜仁賢一干人是不會冒險沖上江面的。
朝鮮人不熟悉江上的情勢,又不敢像女真人一樣輕越邊界,所以只要一離開楚山境內(nèi),他們就絕對可以全身而退。
奔馳了一會兒,蕨娘警覺地回頭探看,果然已經(jīng)看不見姜仁賢那班人了。
“薩可努,我們安全了。”她歡欣地說。
薩可努凝睇著她,沉默而又神情凝重。
她驚覺有異,惶惑地問道:“你怎么了?”
他搖搖頭,勉強(qiáng)擠出了一絲笑容;她不知道他是哪里出了岔,但直覺卻告訴她事情有點不對勁。
“薩可努,你……你別嚇我……”她霎時驚怯不己。
薩可努蹙眉一笑,臉色漸漸轉(zhuǎn)為蒼白。“蕨娘……”低喚了一聲后,他整個人突然從馬背上摔落。
“!”蕨娘驚呼一聲,立刻勒馬。
她躍下馬背,心跳像是快要停止了似的沖向薩可努。
“薩可努!”她使勁地扶起他,卻發(fā)現(xiàn)他背上濕黏黏的。
仔細(xì)察看后,她才真正體驗到何謂“驚心動魄”。
“薩可努,不!”
薩可努的背上不知何時已插上了一支箭,而那鮮紅色的血液正沿著他的背脊流下,迅速將原本雪白的冰面染成了觸目驚心的艷紅色。
蕨娘抱著他的身軀,痛不欲生地嘶喊著,“不,不!你起來……起來!”她使出吃奶的力將他拖起來,嘴里還不斷地喃喃說道:“別離開我,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
怎么會這樣?她以為他們就快要得到幸福,就快要廝守在一起了。
見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她驚恐地吼道;“不,別睡著!”她猛拍他冰冷的臉頰,口中不停念念有辭,“別閉上眼睛,不……
不,你……你睜開眼睛,睜開眼睛……我求求你!”
念到最后,她開始哽咽起來,話聲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因為嚴(yán)重失血,薩可努顯得非常虛弱。
“蕨娘……”他氣若游絲地喚了聲。
“別死,我求求你……”她哭叫著,緊緊地將他抱在懷里,“我才剛要開始愛你,你別死,別死!”
她不能再在這里摩贈下去了,她得趕快將他送回女真部族里;他不會死的,他不會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只是一支箭罷了,一支箭要不了你的命,對不對?”她眉心擰皺,神情痛苦。
費(fèi)盡全身氣力,她終于將他馱上了馬背,“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滿加一定能救你的!
她絕不會讓他死的。
她好不容易可以得到幸福,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顧一切地愛她、呵護(hù)她的男人,她不會讓任何人奪走她的幸福,絕不!
“不!”她朝著天際大吼著。
她從來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上天沒理由連這么一點幸福都不給她。
躍上馬背,她狠狠地一踢馬腹,“駕!”
“好馬兒,你快跑呀!”她聲聲催促著座下駿馬,而那馬兒似乎也懂她的話,便在冰川上狂奔了起來。
※※※
蕨娘一帶著受傷的薩可努回到女真部族,便在部族里引起一陣騷動。
“將軍!”滿加見薩可努昏迷不醒,神情顯得相當(dāng)驚惶。
“滿加……”蕨娘一躍下馬,立刻就跪在滿加面前哀求著,“救他,我求你快救他!”
滿加扶起跪地不起的蕨娘,“尹姑娘,快起來。”說著,他吩咐一旁的士兵將昏厥在馬背上的薩可努抱下,“快將將軍送進(jìn)帳里!
“是!”一旁的士兵們小心翼翼地將薩可努抬下,旋身便往帳子里送。
滿加回頭見蕨娘哭得泣不成聲,連忙慈祥地安慰著,“將軍銅皮鐵骨,沒那么容易就會見閻王的!痹捔T,他轉(zhuǎn)身步人帳中。
蕨娘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地坐在帳外,臉上除了慘白還是慘白。
不久,滿加自帳內(nèi)出來,神情略為凝重。
“滿加,他……”蕨娘焦急地問。“他沒事吧?”
滿加皺皺眉頭,“傷口的血是止住了,不過……”
“不過什么?”她等不及他的停頓,瘋了似的緊抓住他的手臂。
他一嘆,“將軍失血過多,現(xiàn)在還很危險!
蕨娘眉心一皺,旋身便沖進(jìn)了帳里。
她跪坐在薩可努身側(cè),抽抽噎噎地握住了他的手!澳悴粫惺碌摹
想起這些日子來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她不覺鼻頭一酸淌下淚來。
她曾經(jīng)因為阿爹的死而恨他、想逃離他,而他仿佛懲罰似的桎梏及侵犯,亦曾教她痛不欲生……
如今想起,他的那些“暴行”或許只是他表達(dá)愛意的一種方式罷了。
他是愛她的——雖然她一直都視而不見,不接受也不認(rèn)同。
“不要離開我……薩可努……”她將他的手置在臉頰邊,輕聲地說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聽見了沒?”
她的眼淚一滴滴地淌落在他手背上,一下子便濕透工他的袖口。
忽地,帳外傳來一個陌生的男性聲音——
“薩可努怎么了?”
“蒼狼將軍,將軍他受了重傷,現(xiàn)在……”滿加正向那聞訊而來的“蒼狼”格日勒解釋著。
格日勒似乎也是心焦如焚,一掀簾便沖了進(jìn)來。
蕨娘曾經(jīng)聽薩可努提起“蒼狼”這一號人物,不過她一直無緣見他一面。
算來這是她與格日勒的第一次照面,因此兩人都顯得很生分。
“你就是那個害薩可努中箭的朝鮮女人?”他聽說薩可努為了一個朝鮮女人而拒絕三公主的婚事,但他沒想到她是個擁有如此傾國之姿的朝鮮女人。
只愛美人,不愛江山。
有如此麗人在側(cè),也難怪薩可努寧愿舍棄大好前途了。
“你就是……”眼前的男人雖擁有俊朗外貌,但那眉眼處的刀疤卻教人望而生畏。
“我是蒼狼格日勒!彼麍笊厦,邁步走向了薩可努。
他在另一側(cè)盤腿而坐,兩只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薩可努。
“他看來真的不太妙……”
“不……”她語氣幽然,卻又隱隱透露著一股堅強(qiáng),“他會好的!
覷見她眼底的淚光,格日勒沉吟著!澳恪皇谴嫘暮λ陌桑俊
事發(fā)突然,他不得不懷疑她的居心及意圖。
蕨娘抬起眼瞼望他,一臉受傷地反駁道:“我愛他,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迎上她澄澈的眸子,他恍然想起當(dāng)時的他與安蘇。
他亦曾經(jīng)因為安蘇的身份而懷疑過她,但事實證明,安蘇是真心愛他的;如今,眼前的朝鮮女人有著一雙和安蘇當(dāng)時相似的眼睛……
他喟嘆著,“希望他有福消受你的美人恩。”她是薩可努所選中的女人,他沒有理由不相信她。
他必須相信她的真誠,就像當(dāng)初薩可努相信了他所選擇的安蘇一樣。
※※※
“什么?!”獲悉薩可努傷重的消息,完顏晟極受驚嚇。
昨日薩可努還說要帶那名朝鮮女人來見他,怎么才一天,就傳出他遭朝鮮人射傷的消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微帶怒氣地質(zhì)問帶來消息的百夫長。
百夫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昨日將軍為了追回那朝鮮女子而越界進(jìn)了楚山,聽說是回來時遇襲,所以……”
“荒唐!”完顏晟龍顏一怒,“把那朝鮮女于帶來,朕要親自審問她!
先前知道薩可努為了那來歷不明的朝鮮女子而拒婚時,他心里就一直梗著,如今他居然還為了她讓自己身陷險境?!
荒謬!他可是大金國的猛將之一,怎可隨便為了一介女流而葬送生命?!
“立即前去薩可努的軍營里將那女子帶來!”
“是!卑匍L領(lǐng)令而去。
※※※
當(dāng)蕨娘第一眼見到大金的皇帝,便被他那威嚴(yán)的樣貌給震懾住。
這就是大金國的皇帝呀!她暗自驚嘆著。
這就是那個朝鮮女子?同時,完顏晟亦讓她那人間難得一見的美麗容貌給迷眩。
連他這年紀(jì)的男人都會為了她的容貌而心湖蕩漾,也難怪薩可努寧愿冒犯他堅持拒婚了。
“小女子叩見皇上!毖矍暗娜耸撬_可努的主子,她亦必須以君臣禮對之。
他一愣,“你會講女真話?”
“小女子的娘親是女真人,所以……”
娘親是女真人?怎么他覺得這種事聽來有幾分熟悉呢?認(rèn)真講起來,他倒真覺得她有一點眼熟了。
“唔,”既然她懂女真話,那事情可就好辦多了!八_可努是怎么受傷的?”
她抬起眼瞼,坦然面對他審視的目光,“他是被姜家少爺射傷……”
“姜家少爺?”
“姜家少爺本來是小女子即將下嫁之人!彼龘(jù)實回答。
“噢?”他警覺地睇著她,“我聽說你是薩可努于你出嫁途中擄回,你想必是懷恨于心吧?”
她點頭,“一開始……小女子的確是恨過他。”
完顏晟哼地一記,“那這回的意外有可能就是你與那姜少爺設(shè)下的圈套?”
聽完,蕨娘神情大變,“不,不是這樣的!”
雖說她姿色動人,但完顏晟一想到薩可努是因她而受到伏襲,心里難免懊惱。
“薩可努武藝精湛、思路敏銳,哪是那么容易就中人埋伏?”
他一陣強(qiáng)白,完全不給她辯解的機(jī)會,“要不是你與朝鮮人勾結(jié),他不會中計受傷!”
“不,”對于他算在她頭上的罪狀,蕨娘心里不服,“我沒有陷害他!”
完顏晟重一拍案,不容她辯駁地道:“朝鮮與女真一直是萬代世仇,這幾年,女真部族又逐漸壯大,誰曉得你是不是朝鮮人派來削弱我大金戰(zhàn)力的棋子!”
“什么?”蕨娘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拔覜]有做那種事!我對薩可努是真心的!”
完顏晟哼地冷笑,“既是真心,你又為何逃離此地?”
她一愕,頓時頂不上話來。
她之所以想離開薩可努,實在是有很多原因及理由,此時一言難盡,就算言盡,眼前的大金皇帝也未必能完全了解。
“那女人在哪里?!”突然,帳外傳來慕華氣怒拔尖的聲音。
話落,她似一陣風(fēng)地卷進(jìn)帳里,一眼就睇見站在龍座前接受審問的蕨娘。
“你這個該死的朝鮮女人!”薩可努因蕨娘而身受重傷的消息一傳進(jìn)慕華耳里,她便驅(qū)馬前往薩可努的營區(qū)一探究竟;在知道蕨娘已經(jīng)被她父皇差人帶回之后,她又即刻飛奔回來。
她一個箭步上前,懊惱氣恨地瞪著蕨娘,“害人精、狐貍精!”話落,她氣不過地抽鞭一擲。
“慕華!”完顏晟沒料到慕華會那么沖動地抽鞭傷人。
“別……”
話未盡,慕華手中的長鞭已朝蕨娘抽去--
“。 边@一鞭狠狠地抽在蕨娘肩背上,疼得她幾乎要掉下眼淚。
慕華瞪視著已經(jīng)皮開肉綻的蕨娘,恨恨地咒罵道:“我打死你這個惡毒的朝鮮女人!”
“慕華,住手!”見慕華仍嫌不夠地想補(bǔ)上一鞭,完顏晟趕緊躍下龍座。
她緊急收鞭,滿臉懊惱不滿,“阿瑪,為什么不讓女兒抽她幾鞭?”
“不行!”面對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完顏晟沒意外地放軟了聲調(diào),“要是她身上有了傷,我不就成了屈打成招的昏君?”
“可是……”慕華氣呼呼地瞪著跌坐在地上的蕨娘。
見女兒氣恨難平,完顏晟忙著安撫她,“讓阿瑪查明真相后,你想怎么處置她都行!
“當(dāng)真?”她疑慮地求證著。
“當(dāng)真。”他肯定地點點頭。
“慕華!”此時,皇妃滿兒一臉驚急地步入帳里。
知道慕華前來完顏晨的帳中質(zhì)問那名朝鮮女子,她便趕緊跟過來探看;慕華性情急躁嬌悍,要是不看著她,恐怕會惹出事端來。
“你沒惹事吧?”她不放心地趨前問道,而就在同時,她也注意到了那名跌坐在地上的朝鮮女子。
“額娘,您擔(dān)什么心嘛?!”慕華嬌蠻地噘起小嘴。
“你帶了長鞭來,額娘當(dāng)然擔(dān)心了。”說著,她瞥見蕨娘肩背上皮開肉綻,似乎傷得不輕。
她嗔怪地覷了慕華一記,“還說你沒惹事?”話罷,她蓮步輕移地來到蕨娘身側(cè)!澳銢]事吧?姑娘。”
蕨娘抬起臉來,余悸猶存地望著她。只一眼,她卻對眼前的美婦有著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讓我瞧瞧你的傷……”滿兒溫柔且慈愛地檢視著她肩背上的傷。
“不!”蕨娘猶如驚獸般地警覺著。
“你會說女真話呀?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睗M兒和善地安撫著她。
有了她的言語安撫,蕨娘這才放下戒心。
她小心翼翼地拿開那被鞭子抽裂的布片,仔細(xì)地檢查著她的傷口;忽地,一道熟悉的傷痕映人了她的眼底——
她陡地一震,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斑@是……”她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傷痕,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幕幕她從未忘懷過的畫面……
※※※
“滿兒,”見她望著那朝鮮女子發(fā)愣,完顏晟頓時疑惑。
“你怎么了?”
“沒事……”她回過神,極不自然地一笑。
她的視線重新回到蕨娘身上,“這女孩受了傷,讓我替她處理一下傷口吧!”
迎上她溫柔而關(guān)懷的眼神,受傷且受驚的蕨娘不覺安心了許多?墒恰頌榻饑叔乃,為什么要如此關(guān)心她這一個來自朝鮮的陌生女子呢?
母親都是自私的,她怎么不和那刁蠻的三公主“同聲同氣”
地對付她?
“額娘,她只是個朝鮮女人,您干嘛那么關(guān)心她?”慕華不解且不滿地問道。
“慕華,人可是你打傷的,額娘現(xiàn)在不過是在替你善后罷了!彼y得如此嚴(yán)厲地斥責(zé)女兒。
“額娘,”任性的慕華要起脾氣來,“您有沒有弄錯?她是害薩可努受傷的人耶!”
滿兒眉梢一揚(yáng),“薩可努還未清醒,事情真相究竟如何誰也不得而知,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她還是無罪的。”
自知辯不過她,慕華耍賴地對完顏晟撒嬌,“阿瑪,您替女兒作主嘛!”
完顏晟從未看過滿兒如此嚴(yán)厲地對待過任何人,亦沒見過她這么堅持己見地力保某人……
他想,她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慕華,聽你額娘的話!
“哼!”見沒人給她撐腰,慕華一跺腳便沖了出去。
滿兒扶起蕨娘,輕聲細(xì)語地問道:“你還能走吧?”
每對上她澄澈明亮的眸子,蕨娘就越覺得安心。“嗯……”
她輕點下巴。
“你叫什么名字?”滿兒眼底溢滿期盼。
“尹蕨娘。”她軟軟地說。
滿兒心頭一震,摧折心肺的熱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
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傷痕……不會錯了!
“你……”滿兒差點就要喚她一聲“女兒”。
當(dāng)初在蕨娘身上留下印記是為了日后相認(rèn),豈知二十年后,她居然不敢與她相認(rèn)。
她心中充滿了惶恐及不安,她不知道在女兒的心目中,她這個母親占了什么分量?又是什么地位?
不管她有什么苦衷,對當(dāng)時才五歲的蕨娘來說,她的離去畢竟是傷人的。
這些年來,她可憐的女兒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呢?當(dāng)她在這里錦衣華服、衣食無憂之時,蕨娘是怎么在楚山那個容不下她的地方熬過的呢?
“皇妃,”這會兒,蕨娘再也按捺不住滿腹的疑竇,“你沒事吧?”這位美麗溫柔的皇妃究竟是哪條筋不對,為何以如此奇異的眼神凝望著她?
滿兒回過神,猛地?fù)u了搖頭,“來,到我的帳子里,我?guī)湍闾幚硪幌聜!闭f著,她意味深長,感觸頗深地看著蕨娘肩背上的疤痕,“女孩子家留下疤痕可不好……”
蕨娘幽惻地睇了她一記,戚戚然地嘆道:“我身上不差這個傷痕……”
這句話聽在別人耳里,或許不覺如何;但對滿兒來說,這句話卻像支利箭似的狠狠刺在她的心口。
她痛,可是……她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