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下，宋沛恩伏案寫字，專注的她臉上沾了黑墨，但卻沒有發(fā)覺。
她將她當(dāng)仵作這兩年來的見聞，仔細(xì)的回想，一筆一筆的寫下來。
一陣風(fēng)吹來，燭火差點(diǎn)熄了，而她腳邊的來福則發(fā)出悲鳴，一副很不安的樣子，夾著尾巴在房內(nèi)轉(zhuǎn)圈子。
「來福，怎么了？」一說完，她笑了，「忘了那小鬼走了，你不會說話了�！�
「誰說的？」來福卻開口，哀怨的說：「走了不能再來嗎？」
她高興的扔下筆，「嘿！真的是你，你不是心愿已了，投胎去了嗎？」
「是呀，我明明就心愿已了，可是那個牛脾氣的閻羅王，他莫名其妙嘛！他說我壓根就沒解開我的牽絆，叫我再回來搞定，否則不許我投胎。」
宋沛恩狐疑的說：「有這種事？那你的牽絆到底是什么？」
「我本來以為是賀真，想說他現(xiàn)在想明白了，也面對正確的記憶了，我就應(yīng)該無牽無掛了，可是閻羅王卻說不是，根本就是故意找碴�！�
她好奇的詢問：「那你沒問他，到底是什么牽絆著你嗎？」
「我問啦！誰知道他反而罵我，說我自己的事我最清楚，怎么反而去問他�！顾г沟恼f：「沒辦法，我只好再來找妳了�！�
「我？我也幫不了你�！顾闻娑饕荒槦o奈，「不如你再去找諸葛琴操吧�！�
一提到這個名字，她就充滿怨念。
「他都失蹤了，我去哪找他？我不是跟妳說過，鬼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呀�！拐f到這，他突然想到，「對了，我去了一趟枉死城，還真的找到了妳的家人。」
「真的嗎？」她一激動碰掉了毛筆，剛好跌在來福身上，弄臟了他的毛皮。
「妳小心點(diǎn)啦，我可不想在這么冷的天洗澡，我會著涼的。」
她抓著他的耳朵問：「你見到我爹娘啦？他們好不好？想不想我？」
「不只妳爹娘，妳爺爺、奶奶、哥哥、姊姊、叔叔、伯伯我都見了，他們好得很、樂得很、開心得很，哪有我這么慘�！�
「他們真的很好嗎？」
「當(dāng)然好啦，通通要去投胎了，還有什么不好的？閻羅王說呀，妳爹當(dāng)仵作替死人伸冤，積了許多福報，全家都受用，不用受苦受難通通去投胎�！�
來福似乎很嫉妒似的，還重重的哼了一聲。
「我爹他沒有話跟我說嗎？」她有點(diǎn)失望，「你有告訴他，我很想念他們嗎？」
「說了，怎么沒說？妳爹說雖然舍不得妳，可是沒有辦法上來看妳，叫妳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快快樂樂的過活，這樣他才能了無牽掛的去投胎�！�
宋沛恩露出一個苦笑，「快快樂樂？好難呀�！�
來福突然大叫一聲，「哎呀，宋老伯說的真是太好啦！我知道我缺了什么了�！�
「什么呀，干么突然大叫？」
「快快樂樂呀！賀真他不痛快得要命，所以害我走不了，妳趕快去讓他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那就全搞定了。」
「我哪有辦法讓他快快樂樂呀！」別把她估得那么高，這種事她也無能為力。
況且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哪有辦法幫別人呢？
快樂，壓根就是遙遠(yuǎn)而無法碰觸的幻想。
「怎么會沒有辦法？賀真在這里跟妳混的時候，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間，我雖然是狗，也看得出來他開不開心�！�
宋沛恩一聽，眼淚就毫無預(yù)警的往下掉落。
「怎么啦？我說錯什么話了？」
看她掉眼淚，他就覺得自己似乎做了錯事。
「沒有，是我想到別的事情�！顾紫聛恚瑴厝岬恼f：「來不及了啦，賀蘭已經(jīng)死了，他不會再回來，賀真永遠(yuǎn)也不會快樂的。
「一個人如果不能忘掉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錯事，就永遠(yuǎn)不會快樂，賀真就是那種人�！�
來福張大了嘴，「可是他沒有錯呀，我會死，不是他的錯�！�
「我們都知道，但是如果他想得開，能原諒自己的話，又怎么會有賀蘭？」
又怎么會害她如此痛苦？
「唉，可惜他看不見我、聽不見我，否則我就直接跟他說，也許他會停止自責(zé)�！�
「除非你當(dāng)時沒死，否則他永遠(yuǎn)都會覺得是他害的�！�
來福沮喪的說：「那我不就沒投胎的希望了？」
「我不知道。有太多太多的事，我沒有答案，我也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可是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她才十七歲，卻已經(jīng)像個日落西山的老太婆了。
來福好哀怨，「我看我是沒希望了。」
宋沛恩摸摸他的頭，「那就一起作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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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監(jiān)察臺主簿賀真身亡一事，究竟是自殺或是他殺，大伙都吵吵嚷嚷，亂成一團(tuán)。
京城四大仵作吵得天翻地覆，各執(zhí)一詞，通通不肯讓步。
有的說是自縊，有的卻又說是被人絞殺，雙方說的都有理，皇上聽得頭也痛。
然而，這個時候，有人提到了宋沛恩。
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天才仵作，至今破過懸案無數(shù)，也許能看出端倪。
于是宋沛恩來到了京城。
大伙這才知道，原來讓許多人不敢為非作歹的仵作，居然是這么蒼白瘦弱的小姑娘。
她全身包裹在一襲整潔的黑衣里，頭發(fā)整齊的在腦后編成麻花辮，露出她尖尖的瓜子臉、澄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和毫無血色的小嘴。
一只大黃狗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后，夾著尾巴，似乎是疲累又似乎是生病。
在漫天飛舞的紙錢和飄揚(yáng)的白幡里，她緩緩的走進(jìn)了靈堂，在許多人面前，她站定在靈柩之前。
她的耳朵里，根本聽不見人家跟她說什么，四大仵作七嘴八舌的圍上來，搶著說自己的見解，她一句也沒聽進(jìn)去。
靈堂里擠滿了人，賀家夫婦、公主、太子，她一個都看不見。
宋沛恩只是看著那黑得發(fā)亮的棺木，一動也不動。
仿佛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和那具棺木。
她知道，賀真死了，連帶著他身體里的人也跟著消失了。
宋沛恩不能再告訴自己，有一天，他會從他身體里醒來。
一直到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椎心之痛。
「大家都別吵了！讓宋姑娘驗(yàn)尸，也好弄明白賀大人究竟是不是死于他殺�！�
「宋沛恩，本公主命妳即刻驗(yàn)尸，厘清真相！」趙璇哭紅了眼，恨恨的瞪了趙承安一眼。
她始終認(rèn)為賀真的死，跟她皇兄定有關(guān)系。
宋沛恩緩緩的移動，旁邊的人趕緊移開棺蓋，并放下四周活動式的棺板，「宋仵作請�！�
她定定的看著他那熟悉的眉眼，認(rèn)識他以來，他從來沒有安靜過，沒有一刻不是蹦蹦跳跳在活動著。
現(xiàn)在他卻躺在這里，一動也不動。
她制式的覆誦他的資料，「男尸一具，高……」但她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她覺得自己飄到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的地方，在這個靈堂里的，只是她的軀體而已。
「眼睛有出血情況，臉部血斑表示皮下出血�！�
「頸間有一道勒痕，一指闊，黑紅色，血斑顯示是生前造成的傷�！�
她一邊說，眼淚不知不覺的一滴滴掉落，全都落在賀真的身上。
旁人開始竊竊私語，「她掉眼淚啦？」
「宋仵作哭了！怎么回事！」
「指甲干凈，沒有任何撕裂或皮屑�！�
她繼續(xù)她的工作，突然有人驚喊一聲，「是紅色的！」
「老天爺，她的眼淚是紅色的！」
宋沛恩臉上那兩行淚，清清楚楚的紅，讓大家看得沭目驚心。
賀夫人哭得肝腸寸斷，「那不是淚，那是血呀。」
趙璇大驚，疑惑的看著宋沛恩，「為什么她會這樣？」
為什么賀真死了，她傷心到哭出血來？
宋沛恩將他翻過去，她一心一意要做好她的工作，其他的什么她都不想。
「他是自己不想活了�！顾p輕的說：「因?yàn)樘量嗔�，所以他不想活了�！?br />
「什么？賀大人怎會是自尋短見，這沒有道理呀！」
正逢皇上重用，官運(yùn)亨通時誰會這么想不開？
「他脖子后面沒有勒痕，如果是絞殺的話一定會有，而且他會掙扎，指甲一定會受傷。這個勒痕只限前頸，是上吊造成，瘀血是生前造成，也不可能是人家殺他之后，才裝作上吊�！�
趙承安一聽，立刻覺得出了一口氣，「我早說他是良心不安，所以自殺�！�
他是想派人除掉他出氣沒錯，不過還沒安排好，賀真就自己殺了自己，皇妹還疑心是他做的，真是冤枉。
宋沛恩這個結(jié)論一出，人人議論紛紛，開始七嘴八舌的猜測賀真尋短的原因。
賀夫人上前拉著她，心疼的說：「傻孩子，妳不要哭呀。」她用白手絹幫宋沛恩擦淚，上面立刻暈紅一片，「妳自己看看，真兒都沒了，妳哭瞎了眼，他也活不回來呀�！�
這就是她千怕、萬怕的，賀真他既是完人，又怎么能容忍自己有錯？
瞞了這十八年，真相一揭開之后，這就是結(jié)果了。
「我沒有哭�！顾闻娑鬏p輕一笑，「那是汗呀。」
賀夫人心疼的擁著她，「傻孩子、傻孩子……」
這個時候，來福突然跳到賀真身上，悲傷的哀嚎著，大家連忙去趕。
「快把這只狗趕出去！」貓?zhí)剿廊松砩蠒儯恢拦窌粫?br />
突然，一陣大風(fēng)揚(yáng)起，直接撲進(jìn)了靈堂，吹滅了燭火，又在宋沛恩身邊旋轉(zhuǎn)，帶起了她的裙帶和黑發(fā)，盤旋久久才消失。
賀夫人哭道：「真兒！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一陣咳嗽聲突然響起，忙著趕狗的人全都呆掉，所有的眼光集中到賀真身上。
然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他睜開眼睛，開了就道：「怎么有只狗坐在我身上？」
「鬼呀！」眾人陡然爆出驚呼聲。
「尸變哪！救命呀！有鬼呀！」
于是你推我擠的，大伙都朝著門口連滾帶爬的逃命去，唯恐走得比別人慢一步。
就連公主和太子，也在護(hù)衛(wèi)的保護(hù)下，驚慌失措的逃命。
賀真一臉莫名其妙的坐起來，感覺四肢僵硬發(fā)酸，「這不是來福嗎？你坐我身上干么？那群人鬼叫什么，哪里來的鬼？」
因?yàn)闋T火剛剛被吹滅了，因此靈堂陷入黑暗，他一時之間才沒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靈堂。
而急著逃命的人將布置莊嚴(yán)的靈堂毀得一塌糊涂，全數(shù)往外逃，那膽子小一點(diǎn)的腿都軟了，用爬的也奮力爬了出去。
只有一個人始終沒動的站在那里，很多人撞到她、推開她，可是她還是沒動。
借著月光，賀真看見了那嬌小的身影。
「大家都在叫鬼，跑得飛快，怎么妳不跑？」
「我不跑，是因?yàn)槲乙辞宄�，鬼是什么模樣�！顾穆曇舾哪_步一起，當(dāng)她說完時，人也站在他面前了。
聽到她說話，那熟悉的聲音賀真當(dāng)然不會忘。
他覺得好像很久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想念的感覺特別的明顯。
「原來是妳，難怪這么大膽。」賀真笑著伸手出來，「來吧，小骨頭，妳不生我的氣了吧？」
「你的氣只要我活著的一天，永遠(yuǎn)都生不完�！�
她伸手握住他，那溫?zé)岬挠|感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再也不管他會怎么想，就撲上去，用力的抱住她。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我求了千遍萬遍，希望能再見你一面，終于又見到你了�！�
面對她這么熱情的擁抱，賀真有點(diǎn)害羞了，「我怎么記得妳說過再也不要見到我，也不要跟我說話了？」
「我以前不知道我這么烏鴉嘴，以后我再也不說了。」
賀真笑著拉開她，「這里烏漆抹黑的，我瞧不見妳、妳瞧不見我，說起話來多沒意思�！�
「不會！不會！」她一假勁的搖頭，「你不知道，我多么希望能再跟你說話！這些日子，沒有你來煩我，我多么可憐�！�
「妳是怎么了？」他笑嘻嘻的說，「突然這么溫柔，我可快招架不住了。」
淡淡的月光斜射進(jìn)來，他突然發(fā)現(xiàn)了她有些不同，于是輕咦了一聲，「我怎么覺得妳怪怪的？不過又說不上哪里怪！」
她一笑，將頭發(fā)扯開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有沒有熟悉一點(diǎn)�！�
「對了，就是頭發(fā)�！顾麑⑺念^發(fā)握在手上，透著窗外投射的月光，仔細(xì)的看著她小巧而秀氣的臉龐。
宋沛恩大方的迎視著他的目光，「發(fā)生了好多好多事，還好，你沒事了，你回來了。」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么賀真死而復(fù)生之后，出現(xiàn)的卻是賀蘭。
不過她不愿去想，因?yàn)槔咸鞝斀K于可憐她，還給她唯一僅有的。
「這下慘了，真的慘了�！官R真猛搖頭，直叫完蛋。
宋沛恩也緊張的說：「怎么了？」
「我說朱捕頭他們輸慘了，衙門里的人全押妳臉上有麻子，誰知道一顆都沒有，那不是賠慘了！」
「你——」宋沛恩恨聲道：「你找死！」一揚(yáng)手就想打他。
「不過我可賺翻了。」他抓住她的手，樂得在她手心上親上一口，「完美無瑕一賠一百呀，我的眼光真好�！�
「想得美！我偏去跟莊家說你作弊，你早就知道了，他一定不賠給你。」
「天地良心！我絕對不知道，人家發(fā)財妳干么擋著呀？真是上輩子跟妳有仇！」
「是呀，你上輩子跟我有仇，所以活該這輩子吃我的虧�！�
他嘆了一口氣，「豈止吃虧而已？」
宋沛恩甜甜的一笑，「你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或許就不吃虧了。」
「我是想。」他老實(shí)的說：「可奇怪，就是舍不得。一天下挨妳罵，我渾身不舒眼。」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這人是什么德行嗎？」她雖然這么說，但心里卻是甜蜜得很。
「哎呀！對了！我現(xiàn)在才想到！諸葛琴操那個王八蛋，我要揍他！」
他猛然想到那天他把沛恩丟到水里的事，這才奇怪著怎么自己不是在水里？
「別提這件事�！顾闻娑鬏p輕的說。
「可是……」很多奇怪的地方，他想不透呀，例如說這里是哪里呀？
「噓！不要可是。」她漲紅著臉，聲音微顫的說：「你……你想不想再多抱著我一會？」
賀真樂得眉開眼笑，「想很久了。不過先說，可不許打人�！�
他一邊說，一邊圈住了她，真的將她抱住了。
「嗯。」她閉上眼睛，小聲道：「這一生一世，我都這樣陪著你，再也不讓你走開了。」
來福開開心心的搖著尾巴，隨后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這下我能投胎了吧？我就說當(dāng)仵作不賴，會有好福報，沛恩還不信我！這不是來了超級大福報嗎？」
閻羅王那老小子，做人也很不錯嘛！送這個超級大禮給宋沛恩，叫她以后再也不要抱怨善沒善報。
咻的一聲，他離開了來福的身體，直接鉆到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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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真死而復(fù)活，又造成了一陣風(fēng)波，人人對他更是好奇到了極點(diǎn)，紛紛想打聽死后的世界。
可是賀真只覺得自己睡了一覺而已，為什么大家都說他死了呢？
宋沛恩和賀家夫婦花了一個晚上，仔仔細(xì)細(xì)的跟他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起初一臉茫然，而后則是非常的震驚。
「那么我到底是誰呢？」
宋沛恩知道他的個性，知道他雖然不會鉆牛角尖，可是也不喜歡不清不楚。
于是握著他的手，柔聲說：「你就是你，一個大家都尊敬喜愛的冒牌縣太爺�！�
賀真這才能坦然釋懷，接受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
皇上對這個曲折離奇的故事半信半疑，可是賀真死而復(fù)生后全然不像以往卻是事實(shí)，因此最后也還是相信。
而且還因?yàn)橘R真在興國縣時很受愛戴，政績良好，而他自己也非常想再回去。
于是又下了派令，讓他回到興國當(dāng)縣令。
興國的百姓們高興得連放三天鞭炮慶祝，討論著要用多么盛大隆重的儀式來歡迎他。
賀真和宋沛恩回到了興國縣，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成了夫妻之后，還是一樣吵吵嚷嚷的過日子，每天嘔氣，誰也不讓誰。
這一天，兩個人興匆匆的到海邊釣魚，卻一個人提著破鞋，一個人抓著一團(tuán)水草回來，看樣子兩個人的運(yùn)氣都不好，全都沒有漁獲。
雖然說吵鬧習(xí)慣了，但恩愛如常，一路說笑著慢慢走回衙門。
只見守門的新捕快，正在拉扯著一個身穿迦裟、頭戴斗笠的和尚，大聲的嚷嚷著，「快走快走，這里不是給你化緣的�！�
賀真聽見了，遠(yuǎn)遠(yuǎn)的就大聲道：「怎么不是呀？多了沒有，幾錢銀子還是有的。」
「小氣鬼。」宋沛恩白了他一眼，「才給幾錢也好意思大聲嚷嚷�！�
「心意才重要嘛！大師不會介意。」
捕快趕緊放開了和尚笑著，「大人、夫人，這和尚不知好歹，這些天來化了好幾次緣，兄弟們給了不少他還不夠，成天到這站。」
宋沛恩忍不住好笑，「這里從縣太爺?shù)讲钜郏瑐�個都小氣，難怪大師來了多次還不夠。」
賀真把手搭在和尚肩上，輕松的說：「其實(shí)咱們也不是小氣，是有家累，大師你一定了解的嘛！哈哈哈……」
那和尚轉(zhuǎn)過頭來，跟他打了一個照面，笑聲頓時卡在賀真的喉嚨里。
他大叫一聲，連退了好幾步，一手指著他，「你、你你……」
「干么鬼叫，又怎么了？」宋沛恩看他突然臉色大變，一副震驚的不得了的樣子，于是往前幾步扶著他的胳膊。
「諸葛琴操？你干么，演戲嗎？是扮花和尚魯智深嗎？」
諸葛琴操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行禮，「好久不見了，兩位。」
宋沛恩瞪大了眼睛，失聲道：「諸葛師爺？」
「是我�！顾哪樕鲜且黄耆某领o。
賀真抓住了他寬大的僧袍，訝異的說：「這到底是在演哪出戲？你是怕我揍你嗎？放心，我早已不怪你想淹死沛恩了�！�
諸葛琴操伸手摘下斗笠，露出他光禿禿的頭顱，上面燒了九個清楚的戒疤。
「你來真的？」戒疤都點(diǎn)了，這和尚假得了嗎？
「我來，是要請兩位施主原諒，當(dāng)日為了一己之私，陷兩位于為難之中�！�
宋沛恩雖然惱他，但了解了一切之后，卻也萬分同情他，「我不怪你了，而且還要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因?yàn)樵诋?dāng)時，他其實(shí)可以直接殺了賀蘭，但他并沒有。
「沛恩說的對，我已經(jīng)不記得你做過什么了�！�
好奇怪，平常大家一提到諸葛琴操，總說有一日見到他，一定要揍他一頓出氣。
但今天真的見到了，卻一點(diǎn)火氣都沒有。
賀真隱約也懂，他的今天，是諸葛琴操給的。
「多謝兩位，如今我總算可以安心了，阿彌陀佛�！�
他行了一個禮，轉(zhuǎn)身緩緩的離開。
他寬大的僧袍里裹著異常消瘦的身體，背影看來分外凄涼。
「他其實(shí)也很可憐�！顾闻娑鬏p輕的說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賀真摟著她，雖然不說話，但心里的那句謝謝卻一直沒停過。
「他說過你是最幸運(yùn)的人，我想他很羨慕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話，的確比較快樂。」她想到那天諸葛琴操說的話，又是一陣嘆氣。
「我的確是很幸運(yùn)的人�！官R真指著他的背影，孤孤單單的被太陽留在地上，「妳看，他只有一個人。」
而他和宋沛恩的影子，卻相依相偎的出現(xiàn)在地上。
宋沛恩鉆進(jìn)他懷里，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我們都很幸運(yùn)�！�
或許幸�？鞓凡皇且�?yàn)橐粺o所知，而是因?yàn)椴皇枪聠我蝗恕?br />
【全書完】
想知道還有哪個行業(yè)出魁女嗎？千萬別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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