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輕重緩急,司馬佾當然懂得人命關天的重要,可為了爭回自己的面子,他故意冷著心開口:「先道歉,本少爺才容許你出去見人!
「冬陽道歉。冬陽馬上跟少爺您說聲對不起,還望少爺您大人大量,莫跟冬陽計較方才沖犯您的無禮行徑。」娘親的性命與她的尊嚴怎能相比?
為了能讓少爺答應她出去見大牛哥,今天就算司馬佾要她忍受胯下之辱,她冬陽眉頭也不會多皺一下的。
「求求您少爺,讓冬陽出門去見大牛哥一面好嗎?」
「好,可以。」看這丫頭如此慌張的神情,司馬佾也不好再繼續(xù)刁難她,只得先放下她,開口:「走!本少爺現(xiàn)在就陪你走這一趟!乖捀β洌恢淮笫蛛S即緊緊的抓住她的小手,一步當先,領著冬陽出去會會那個名叫大牛的男子。
記憶力一向比任何人都強的司馬佾,當然記得大牛這一號人物。
他記得在他離家的前一夜,還曾聽這丫頭對他提過大牛就是教她「誤會人家的孩子與弟弟」這番歪理的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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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石枉然,性命垂危!
冬陽萬萬也沒想到大牛哥會為她帶來這等不幸的消息!
聽完之后,她面色慘白不說,連身子也搖搖欲墜,若非司馬佾在她后頭頂著,她可真要當場昏厥了事,也省得忍受這椎心之痛。
「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大牛哥,告訴我,我到底該怎么辦?」雖曾答應娘親絕不再流淚,可在此時,要她怎能壓抑那撕心扯肺的沉痛呢?
「我看……」
不等那個名叫大牛的莊稼漢開口,司馬佾隨即搶言:「先回家看過你娘的病情之后再說!
「對!回家!贡凰抉R佾這一提點,冬陽整個人才找回一點理智,她伸手就想牽起大牛的手往家的方向狂奔。
誰知一只大掌再次鉗制了她的行動,當她萬分不解的回頭一瞅,司馬佾才開口告訴她:
「我騎馬送你回去!
「噢!剐膩y如麻的冬陽,無可無不可地呆點著頭,心神一轉(zhuǎn)才突然想到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對了!我得先跟夫人報備一下。」
「不用。」鉗制她的大手依舊不放,司馬佾直接以眼神暗示一旁的門房去幫他準備一匹駿馬過來,「現(xiàn)在你的主子是我,只要有我的同意即可!
「噢,也對。」此時心慌無頭緒的冬陽是誰說誰對,她全無意見,只乖乖地當著聽話的娃娃。
當門房牽來一匹駿馬,司馬佾當即領先跨上馬背,再伸手拎起早已被母親病危的訊息給嚇呆的女人,一聲「駕!」馬匹隨即向前狂奔。
而那個名叫大牛的莊稼漢就這么傻傻的凝視馬蹄飛揚而起的塵沙,一頭霧水的目送冬陽被那個俊帥挺拔的男子給架走。
那人到底是誰?冬陽為何如此聽他的話?他與她之間到底存著何種關系?
對冬陽情有獨鐘的大牛,早已癡癡等她整整十年,眼看再過幾天冬陽就可恢復自由之身,他對她的癡心等待也終要有了美滿的結(jié)果。
可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的情況是否有變?他不知更不敢做任何忖度,只能無奈的把一切交予蒼天安排。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是嗎?
直到許久之后,冬陽方才憶起,「對了!大牛哥呢?我們怎把他獨自給拋在哪里了?」
「這匹馬馱不動三個人的重量,除非你無視你娘親的病體,想陪他慢慢的走回家去!
冬陽仔細一想,佾少爺?shù)脑掚m然殘酷現(xiàn)實,卻也是個不爭的實情,眼前的她根本顧不了這么許多,一心就只掛念著自己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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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司馬佾陪著冬陽一起回家不久,大牛也帶著大夫一起出現(xiàn)在冬陽家里。
司馬佾是不知大牛所請來的大夫醫(yī)術如何,他只緘默的靜看那位大夫一邊幫冬陽的娘親把脈,一邊不斷的搖頭嘆息,直惹得冬陽掉出更多的淚水,更惹得她的神情更加焦慮無助。
「大夫,你別凈搖頭。「嬖V我,我娘親可還有救?需要什么樣的藥,就算是再貴的藥材,只要能救我娘的病,我都肯花的。」就算要她再賣一次身才能挽救自己娘親的病,冬陽也在所不惜。
「唉!請恕我無能為力,你娘的身體能拖到現(xiàn)在已然算是奇跡中的奇跡了,現(xiàn)在……唉,還是趕緊準備她的后事吧!」正所謂神仙難救無命人,他雖是個大夫,能力卻也有限;能救的他當然會救,可不能救的就是宰了他,他也束手無策。
大夫的話恍若一把尖銳的利刃,萬分無情地刨挖了她的心,霎時她臉色變得全無血色,乏力的撲倒在娘親的身上,大哭大叫著:「不要!娘,不要拋下冬陽不顧。《柌荒苁ツ悖娴牟荒苁ツ,你別這么狠心。 孤曀涣叩陌,絕望的悲戚,讓人聞來更感心酸哽咽。
大?炊柨薜萌绱藗模挥傻靡徊缴锨跋牒煤玫陌矒崴。
可另一個人的動作卻比他還快,一出手就緊緊的抱住那纖弱嬌小的身子不放,低喃著:「先別這么難過,讓我?guī)湍隳锇堰^脈之后,想哭再哭還來得及。」
司馬佾的一番話,讓冬陽死絕的心再次萌生一線希望,她緊緊的揪住他的衣襟哀號的懇求:「少爺,救救我娘,求求你,冬陽知道你一定行的,對不對?告訴我,你一定行的!
行不行暫不予談,司馬佾想先知道的是這女人到底能為她的娘親付出多少?「倘若本少爺真能救回你娘的話,你能付出什么?」趁人之危也罷,趁火打劫也行,總之要他救人可以,不過得先談好代價才成。
這些話司馬佾說得毫無悔意,一雙深邃的冷眸更是堅定的直瞅住趴俯在他懷中的冬陽不放,就等著聽她的回答。
柔弱無助的冬陽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更不懂少爺想要些什么,只能咬緊牙關開口允諾:「只要少爺真能救回我娘的命,不管少爺說什么,冬陽全部肯依。」
這話一出,司馬佾是一臉的深思,而那個始終插不上話的大牛,則是一臉的黯然神傷。
他是個男人,自然了解司馬少爺這番話的用意,與他相比,大牛很難不自慚形穢,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離開這間屋子。
「很好!辜热灰训枚栍H口的承諾,司馬佾當即坐在冬陽娘親的身邊,仔細的為她重新把脈。
在司馬佾為自己娘親把脈的這段時間,冬陽一顆心更是惶惶難安,她屏息以待,就怕連這最后的希望也毀之殆盡。
終于,等待的時間結(jié)束,司馬佾只簡單的對冬陽說:「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要說。」
說什么?目送佾少爺先一步離去的背影,冬陽的心中更是猶豫,她完全無法預料等在前頭迎接她的會是什么樣的命運。
命運?身為窮苦人家的女兒,哪有什么權利跟人談什么命運?眄睞娘親那張病懨懨的睡臉,她牙一咬,終于下定決心把一切的煩惱拋開,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先醫(yī)好娘親的病要緊。
「娘,撐著點,今天就算孩兒會耗盡所有,也定要把你從閻王的手中搶回!篂榱诉@堅定不移的信念,她義無反顧的跟隨司馬佾的背后一起跨出屋外。
就在這時,那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婦,竟奇妙的流下兩串晶瑩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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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看司馬佾雙手背在身后,抬頭遠眺灰蒙蒙的天空,冬陽膽怯的不敢開口問清楚娘親的病情。
冬陽不敢開口,司馬佾也不主動開口,更不轉(zhuǎn)身。
他心思縹緲,心里就有一個怎樣解也解不開的疑惑,對冬陽他到底抱著何種心態(tài)?
盡得玉面神醫(yī)真?zhèn)鞯乃斎挥羞@能力可救冬陽娘親一命,若論醫(yī)德,他該不求任何回報,可他的心呢?
為何他會猶豫?
自問自省一番,他老得不到一個確實的答案,可該下的決定還是要下,因此他轉(zhuǎn)過身,對著那一臉擔憂恐懼的冬陽道:「我能救你娘的命,可我要……要你與我簽下終身契,這輩子除非我趕你,要不你永遠也不得離開我的身邊!
「我簽,我答應簽。」早有打算就算賣了自己也非得救娘親一命的冬陽,根本毋需深慮,就忙不迭地答應下來,「等我娘病體痊愈之后,冬陽會立即找夫人與她老人家重新簽署一份終身契。」
「不!你錯了!」司馬佾一步欺近冬陽,以手挑起她的下額,逼她正眼與他對視,才緩緩的開口:「這次你的債主是我,跟我爹或我娘全無半點關系,所以日后你只需對我司馬佾負責即可,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得違抗、不得與我爭辯,在你心中必須凡事以我司馬佾為重,這要求你是否能夠做到?」
「能的,冬陽絕對能的!股贍?shù)囊髮Χ杹碚f簡直易如反掌,只要把從前她待夫人的方式拿來對待他即可,這有何難哉?「敢問少爺,何時開始替我娘治?」這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暫緩不談。
「要我救人,也得先讓我準備準備,沒有藥材只有大夫,就算我這大夫醫(yī)術再怎么高明,也救不了人。
「對喔!」冬陽傻氣的搔搔自己的頭,想想自己還真是被娘親的病體給急壞了,現(xiàn)在事情既有了轉(zhuǎn)機,她心情一松方才想起,「對了!天色已晚,少爺至今還未用膳呢?冬陽這就進去替少爺準備些吃的。」
看冬陽興匆匆的轉(zhuǎn)身就要下廚去,司馬佾趕緊一步擋在她的面前開口問:「你行嗎?」他可還記得這丫頭曾差點把他家的廚房給毀掉的慘狀呢。
「這……」這問題確實讓人倍感頭疼,她冬陽會的就是些夫人愛吃的甜點糕餅,若真要炒菜做飯,她還真怕自己又會闖下無法彌補的大災難。
「算了!我看還是由本少爺親自回家一趟還比較快些,這些日子你就暫時先留在你娘身邊多加照顧,我也可趁這往返的路程準備些藥材!狗凑瑯拥囊惶寺,能多做些事情也算一舉數(shù)得。
聽佾少爺事事為她設想周到,冬陽還真差點感動的痛哭流涕,再想起過去她對他種種不敬的舉止,她更感羞愧難當,不由得激動的扯住他的雙手,哽咽的對著他說:「少爺,從今以后冬陽定把你的命令奉如圭臬,以你馬首是瞻,對你絕對忠心耿耿,再也不敢存有二心。」
這般的冬陽,讓司馬佾想起自己十二歲時與她初遇的情景,沒想到事隔十年的她,依舊單純?nèi)绯酰@令他不禁忻然大笑,「哈哈哈!丫頭,你可得好好記住你今晚所說的話啊!本少爺就等著看你如何對我忠心耿耿。」她的單純、她的耿直、她的憨傻正是他掌握住最有力的籌碼,司馬佾自信這女人終究還是逃不脫他的掌握。
這一夜,冬陽當真就這么傻傻的把自己的一生賣給了司馬家的四少爺,天生少根筋的她,賣了自己不打緊,還興高采烈的幫人數(shù)起銀子來了,這……這簡直就是蠢得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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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馬佾盡心盡力的醫(yī)治之下,冬陽的娘親于彩萍的身子果真日漸強壯起來,不只能坐,還能下床略走幾步。
看娘親恢復得如此迅速,冬陽心里除了欣慰以外,再來的就是對四少爺?shù)母屑ぁ?br />
冬陽看今日外頭的天氣不錯,日暖風爽,該讓娘親出外走動走動才是,「娘,你想不想到外頭走走?」
「不了!」有些話擱在于彩萍心里已有好幾日的時間,今日難得她神清氣爽,身子感覺也舒適許多,她心忖與其把時間浪費到外頭優(yōu)閑,倒不如趁這機會跟司馬家的少爺好好溝通,「冬陽,娘突然感覺肚子有點餓了,你這丫頭不是挺會烹煮臘八粥的嗎?何不出門備些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等等材料,回家烹煮給娘親解解饞,如何?」
冬陽一聽娘胃口大開想吃臘八粥,豈有說不的道理,當即連連點頭,「好,孩兒這就開始動手。」話落,她轉(zhuǎn)身一覷方才想到靜坐在旁的四少爺,趕緊開口:「少爺可有興致嘗嘗?」
「我隨意!钩灾嗖皇钦,聰明如司馬佾又怎會看不出冬陽她娘親心里所打的主意呢?
「好!那冬陽就多準備幾份,我們今天索性就以臘八粥果腹好了。」反正同樣是下廚的工作,烹煮一份抑或多份花費的時間都是同樣的。
待冬陽人一踏出屋門,于彩萍不由得用一雙盈滿困擾的眼,直瞅著坐在她對面的司馬佾。
不可諱言,司馬佾確實是個俊偉挺拔的好青年,不只相貌堂堂還能文善武,醫(yī)術了得,家世更是高不可攀,簡直就是普天之下所有少女青睞的好對象。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絕對不適合自己的女兒,冬陽天真憨傻,性子耿直沒啥心機,況且以自家的家世來說,是絕對高攀不上京城第一書香世家的名門子弟。
「夫人支開冬陽的用意,不就是為了想與在下好好談談嗎?怎現(xiàn)在反倒不開口,就凈盯著在下直瞧?」心思深沉難測、聰明靈敏的司馬佾早一眼看穿冬陽娘親的心事。
「唉!」想到自己女兒與司馬少爺之間的協(xié)議,于彩萍不禁幽幽的嘆了口氣,「老婦確實是有話想對司馬少爺說,可就是不知該從何開口才好!
「不妨就從冬陽與在下的協(xié)議談起,如何?」司馬佾早看出那日于彩萍人雖昏厥,可基本的聽覺與知覺還是有的,就因此,他更是能斷定她早就知道她自己的女兒為了救她,所付出的代價是些什么了。
「原來司馬公子還是個聰明的明白人啊!既然如此,老婦也就坦然直言了。」為了維護女兒,于彩萍不再存有任何猶豫,干脆把話給說個明白,「冬陽為了救我這個娘,可說不顧一切,可我這個做娘的,卻怎么也不容自己的女兒輕賤自己。所以,老婦希望司馬公子能高抬貴手,莫要為難我這女兒。我不反對我女兒賣身于你為奴為婢,卻絕不許你存有納她為妾的念頭,要不,我寧愿自戕,也絕不拖累冬陽。」
這話可真是絕。挠诓势寄樕系谋砬,司馬佾知道她老人家當真會為了女兒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夫人這顧慮未免也太多余了些,想我司馬佾也并非是個強人所難的卑劣小人,若冬陽堅持不肯依我,你想我可能會對她使橫要蠻嗎?」
「司馬公子這話當真?」倘若是真,那她心就可放下一半,另一半就在自己女兒身上。
而她對自己所生的女兒,是存有絕對的自信的。
劍眉往上微挑,司馬佾耍笑不笑的調(diào)侃著,「夫人需要在下立份確保的文件嗎?」
「不!當然不用!贡贿@年輕小伙子一調(diào)侃,于彩萍不由得羞愧了一張臉,「司馬公子的為人,老婦自是信得過的,只要公子一句話,我于彩萍還有什么好擔心的,不是嗎?」
呵呵!「那不就得了!故朗码y料,在還沒發(fā)生之前,誰也無法妄下斷言,她有她自己的打算,他司馬佾同樣也有自己的一番斟酌。
對冬陽這丫頭,他現(xiàn)在還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情,等到真正能確定之后,就算千山萬水也阻擋不了他的決心的。
該是他的女人,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輕易放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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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不舍的與自己娘親道別之后,冬陽謹遵與司馬佾之間的協(xié)議,乖乖地再回司馬府當差任職。
同樣身為奴婢,日子大概不會有何巨大的變化才是,唯一不同的就是服侍的主子從司馬夫人,轉(zhuǎn)而變成四少爺罷了。
冬陽和司馬佾相偕才剛踏入司馬府的大門,就見侍仆阿福急匆匆的前來稟告:
「四少爺,老爺正在大廳急著見你呢!」
「爹在找我?」奇怪?爹爹找他,到底所為何事?「阿福你先退下吧!本少爺這就過去。」
當阿福離去之后,司馬佾轉(zhuǎn)身對身旁的冬陽開口道:「現(xiàn)在無事,你可到處走走,記。【褪遣粶誓闵米钥绯鏊抉R府的大門,知道嗎?」
「是。」反正她現(xiàn)在累得只想找張床好好的休息一下。
這些日子為了照顧自己的娘親,冬陽可說幾乎沒好好的合過眼、安心的睡過好眠,難得今日有此空閑,她第一個想找的就是一張舒服的床。
親眼目送四少爺離去,冬陽身子一轉(zhuǎn),想不到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竟是昔日交好的姊妹青蓮、燕兒,另外一位就是老成持重的如玉姊姊。
「冬陽,你怎又回司馬府來,你賣身的契約不是早巳到期?」看到冬陽依舊待在司馬府中,如玉心里可真感疑惑。
「這說來話長,其實是……」不想隱瞞自己的好友,冬陽當真一五一十的將娘親病危以及佾少爺醫(yī)治娘親所開的條件一一坦言。
沒想到冬陽話才說完,竟會換來青蓮一句又酸又澀的刻薄言詞,「看來我們姊妹還得好好地為你祝賀才是。」
祝賀她?理由何在?「敢問青蓮姊姊,妹子這喜從何而來?我自己怎都不知?」
她自己還不知情?天!四少爺?shù)谋憩F(xiàn)已然如此明顯,這蠢丫頭怎到如今還是滿心的迷糊呢?
如玉看她如此胡涂,不由得丟了個白眼給這傻得過頭的蠢丫頭,「你。∵真是憨傻得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