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楚蓳一直宿醉到夕霞染遍大地才蘇醒過來。一覺醒來,她覺得精神好了許多,人也顯得神采奕奕。
她好像從來沒有像昨夜那樣的沉睡過,昨兒夜里,一直有個好美、好美的夢陪伴著她,讓她既安心又滿足。
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唇瓣、臉頰、發(fā)上,最后環(huán)抱住雙臂。真奇怪的夢,但真的是好美的一場夢。
楚蓳因思緒而暈紅了臉頰,怎會作起這樣的夢來?
真是羞人,莫怪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大概是昨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才會夢見大哥親吻她的唇、撫摸她的身子……
她環(huán)抱著雙臂,想仿效昨兒夜里的夢境,但不論她雙手再如何地用力,那份緊縮、沉重的感覺卻仍然不若昨夜來得實在與激情。
她呆楞楞地在床上坐了好一會,為什么她老覺得昨夜的夢境好真實?真實的好像真的發(fā)生過一樣?
不,不可能的,楚蓳用力的甩甩頭,大哥不可能對她做這樣的事兒,她的大哥是個正人君子,更何況他如今有了公主……
想起了御花園后的那幕情景,楚蓳痛苦地把臉埋進雙掌之中。是啊,她的大哥就快成為駙馬爺了,而她竟還在這兒癡人說夢?
「妳醒了?」
熟悉的、低沉渾厚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她匆匆地抬起頭來循聲望去。
不知何時戚長風(fēng)已站在她的床畔,正用一雙深邃的眼瞳,癡癡地看著楚蓳那張嬌俏的臉、那閃亮的雙眸、那誘人的紅唇。
「妳醒了?」他又問,嗓音有著壓抑的沙啞。
楚蓳眨動著含淚的眸子,怔怔地望著戚長風(fēng),感覺他倆之間似乎產(chǎn)生了某種變化,室內(nèi)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凝滯了。
她想開口問--昨夜真是大哥嗎?但話未出口,臉就已經(jīng)通紅。
不可能的,大哥并不知道她是女兒身啊?
「昨夜睡的可好?」他盯著她紅暈的臉頰,心口又是一陣躁動,突然有一股沖動,想要上前緊擁住她,但理智卻令他什么也不能做。
對,不能做、不能公開、不能拆穿,現(xiàn)在他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即便痛苦卻是為了將來著想,如果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了他已經(jīng)知悉了她的秘密,那么日后想要在人前偽裝就不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若一個不小心,隨時都將招來殺身之禍,他不得不謹(jǐn)慎。
「昨晚,我、我喝多了……不知有沒有造成大哥的不便?」楚蓳試探著,一只水眸偷偷地瞧著他的臉色變化。
戚長風(fēng)控制著內(nèi)心因她問話而起的激蕩,表情嚴(yán)肅道:「既知自己的酒量不好,就不該喝那么多!
一見他臉上的慍色,她便明白了昨夜果真是一場夢罷了!
「對不起,昨夜一定給大哥添了很多的麻煩,楚蓳真是該死!」她懊惱著,一思及他昨夜里與公主恩愛的畫面,她的心又是一陣絞痛。
戚長風(fēng)轉(zhuǎn)身回避她的視線,原本他就一直對她有著一份「很特殊」的感覺,現(xiàn)在又發(fā)現(xiàn)了她原是女兒身的事實,且又經(jīng)過昨夜的事件后,如今想要再維持一貫的表情實在是一件很難為的事,真的很難!
楚蓳見戚長風(fēng)轉(zhuǎn)身,她也跟著起身。
這時棉被一落,楚蓳才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個衣衫不整?
她心口咚地漏跳了一拍,猛抬起頭又瞧見鏡子里那頭散落的烏絲,由鏡中瞧見自個嬌滴滴的女兒態(tài),她大震,驚得連退了二步,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紅,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面對窗口的戚長風(fēng)。
大哥發(fā)現(xiàn)了?!
大哥已經(jīng)知道她是女兒身了?
那么昨夜也不是什么夢境了,全是真實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想也不想地,她沖了上去,由后抱住戚長風(fēng)的腰,緊偎在他寬厚的背,淚,就這么不受控制地滾滾而下。
戚長風(fēng)全身一震,他的表情由嚴(yán)肅轉(zhuǎn)換為柔情,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瞳也頓時清明了起來,并染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大哥,你知道了,是不是?昨兒個晚上是你,是不是?」她哽咽著,淚濕了他的衣袍。
他大掌包裹住她的,緩緩回過身來。
他凝視著她,她也揚起睫毛,靜靜地瞅著他。
心頭,一股再也無法壓抑的熱流涌上,他再世無法抗拒地緊擁著她,俯下了頭,吻住那渴望已久的柔軟。
饑渴已久的唇舌,如火熱烈地挑弄著楚蓳的丁香小舌,他的炙熱情意在唇舌相觸間不斷地傳遞,一下子便沸騰了她的血液。
她顫抖地承受這陌生的感官沖擊,雙手也不自覺地圈上他的頸項,身子更加地偎進他的懷中。
他將她緊擁,恨不得能將她揉入他的懷里,但,時間、地點均不對,他不能讓她冒這個險!
他輕抬起她精致的臉蛋,著迷地看她嬌羞的女兒態(tài),那嬌艷醉人的模樣實在讓他不禁懷疑,自己為何會遲至現(xiàn)在才發(fā)覺真相?
「楚蓳,你可知已經(jīng)闖了大禍?」戚長風(fēng)緊緊凝視著她,不明白她究竟知不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
楚蓳點點頭。「欺君之罪當(dāng)誅九族,但我沒有九族,我只有一個人!
所以我不怕死,如果能在死前得到大哥的一點眷戀,那么死又何懼?楚蓳在心中嘆息著。
「不,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戚長風(fēng)有些氣惱地瞪著她!肝乙阌涀,你永遠不會是一個人,現(xiàn)在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也欺了君,我們是同罪論,所以你一定要給我好好的撐下去,知不知道!」
「大哥?!」楚蓳震驚地瞪著他看。
同罪論?!
不,她從來沒有想到這些……她踉蹌地退了一步,臉色倏地蒼白,她……她真的會連累大哥?!
思及此,她慌張地轉(zhuǎn)身。
不!她不能累及大哥,她不要……
瞧見楚蓳慌張的神情,戚長風(fēng)一眼便洞悉她的心思,手一伸便由后纏住了她的纖腰,將她往懷里帶去。
「你哪里都不能去,更休想撇開我,我們是立了誓要同生共死,難道你都忘了?」戚長風(fēng)低吼完,猛然俯下頭,粗暴地又吻住了她。
他吻疼了她的唇,抱疼了她的身,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焦慮和擔(dān)憂,在他狂野強悍的氣息籠罩下,她知道他正為她而憂心不已。
喜悅與傷感同時在她心中翻滾騰涌,豆大的淚珠也就不自覺地一顆顆滑下臉龐。
戚長風(fēng)狂猛地掠奪她口中的芬芳,身子因想要她而疼痛不堪,心口因害怕失去她而惶惶然。
許久后,他終于離開了她的唇,托起她絕美的臉蛋,沉聲道:「楚蓳,聽好,你為什么要赴京趕考,為的不就是報仇嗎?所以你必須即刻起程回鄉(xiāng),若留在京城反而容易出岔子,等到你報仇后就馬上辭官,聽到了沒有?」
楚蓳睜著一雙大眼。
辭官?辭了官就再也見不著大哥了,她不要!
「不,我不要!」楚蓳退了一步,搖著頭。
戚長風(fēng)緊盯著她,上前握住她的雙臂,似有話要說般,但這時門外卻響起「公主駕到」的聲響來,兩人同時一驚,放開了手。
「外面我去擋著,你趕緊整裝。這兒是太師府,不比咱們以前住的客棧,記得,凡事都得謹(jǐn)慎些,千萬別露出破綻!蛊蓍L風(fēng)冷靜地對著滿臉驚慌的楚蓳說。
楚蓳乖順地點點頭,看著戚長風(fēng)開門而去。
。
蘭馨公主越過眾人,直接走到戚長風(fēng)的面前站定。
「我有話要私下與戚將軍談?wù),你們(nèi)讼掳!」她目視著戚長風(fēng),紅著臉說。
眾人聞言,恭揖退下。
楚蓳整裝后急著出來加入恭迎公主的行列,正巧撞見公主只留下戚長風(fēng)一人的場面,于是她只得又悄悄地躲了起來,以擔(dān)憂又熱烈的眸子直盯著那具偉岸的身軀。
戚長風(fēng)凜然地直挺著,仰頭直視。
蘭馨公主對他這種氣宇軒昂的雄姿,傾慕不已,她深深地注視著戚長風(fēng),輕聲問:「戚將軍,今晚可有什么安排?」
楚蓳聞言,心怦然一跳,胸口緊緊的,雙眼炙熱地盯著戚長風(fēng),緊張著他接下來的回答。
「回稟公主,戚某正在整裝,準(zhǔn)備明日起程至高昌!蛊蓍L風(fēng)有距離而嚴(yán)肅地恭敬回答。
楚蓳松了一口氣,唇角漾著好滿足的微笑。
「這么快啊!」蘭馨公主嘆了口氣,眼中不掩失望之色,但隨即又打起精神來,道:「那么今晚我為將軍送行可好?」
楚蓳又睜大了眼,直搖頭。
「謝公主一番好意,戚某心領(lǐng)了。」戚長風(fēng)臉上毫無表情地答道。
楚蓳眼眶又不爭氣地浮上水霧,但這次是因高興而泛起的淚。
她的大哥,果然不負她!
「你--」沒料到會遭戚長風(fēng)拒絕,蘭馨公主面子有些掛不住地微慍,但隨即軟語了下來!杆懔,我也知道你將要出遠門,是有很多東西要準(zhǔn)備,那好吧,我也不勉強你了,但,這個你一定要收下!拐f著,就由袖口取出一只廟里頭求來的錦囊,遞到他的面前。
戚長風(fēng)瞪著那只錦囊,并沒有即刻接手。
楚蓳也踮起腳尖,緊張地瞧著那團不知名的東西,心又狂猛地跳了起來。
蘭馨公主有些兒羞窘地紅著臉,解釋道:「聽聞城外有座『王爺廟』非常的靈驗,凡是要出征的士兵、將軍們都會先到廟里頭求支簽或是平安符什么的,而我今天正好到廟里朝拜,就順道為戚將軍求了這個平安符,你帶在身上吧!」蘭馨公主說著低下頭去。
楚蓳的心瞬間冷了,她沒想到公主竟然對大哥如此「有心」,突然間,她憂心大哥心中是否已開始動搖了,畢竟能讓公主如此紆尊降貴的人并不多啊!
戚長風(fēng)濃眉緊蹙。
他并非魯鈍,公主對他的情意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心中只能容得下楚蓳一人,于是心一打橫,沉聲道:「稟公主,戚某向來不信神壇鬼怪之說!
楚蓳的心猛地一跳,胸口緊緊的,眼中熱熱的,說不出是喜是憂。大哥這么一說,不是明著得罪了公主嗎?
嫣兒一見蘭馨公主眼底的失望之色,又見戚長風(fēng)的不解風(fēng)情,一氣之下就嚷道:「喂、喂,你這大個兒是怎么回事?你以為你是誰呀?新科武狀元有什么了不起嗎?將軍又如何?我家公主乃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別人巴結(jié)她都來不及了,她今天紆尊降貴,千辛萬苦地為你祈求平安符,這是給你天大的面子,你知不知道?要換成別人高興都來不及了,你竟然還拒絕,你是腦筋壞了是不是?」
「嫣兒,不得無禮!固m馨公主輕喝,一雙眼則怨怪地睨著戚長風(fēng)。
嫣兒氣惱地瞪了戚長風(fēng)一眼,跺了下腳退到蘭馨公主身后去。
蘭馨公主睨了嫣兒一眼,萬分委屈地說:「既然戚將軍不接受我的好意,那我也不強求了,只是打從這兒到郊外確實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沒想到我千辛萬苦求來的東西,將軍竟不屑一顧!」
戚長風(fēng)聞言濃眉鎖緊,揖手道:「公主言重了,末將承蒙公主錯愛,自是感激在、心……」
「那么你是愿意收下了?」蘭馨公主聞言心下立即高興起來,臉孔驀地緋紅,眼睛也閃閃發(fā)亮。
戚長風(fēng)一怔,有些困惑了。
公主見機不可失,便將錦囊塞進了戚長風(fēng)的大手中,臉上是含羞帶怯的神情。
「此去西域路途遙遠,將軍可得千萬保重身子!顾龐尚叩卣f著,眉目含情地注視他半晌后,才紅著臉轉(zhuǎn)身離去。
戚長風(fēng)怔怔地看著公主離去的背影,再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錦囊,突然間,他覺得心口沉重有如壓上千斤重錘。
楚蓳這時才由樹叢后走了出來,她悄悄地來到他的身后,風(fēng)吹起她的衣袂,看上去顯得落寞而哀愁。
「蘭馨公主真是一位美麗又情深意重的女人,大哥,你好福氣啊!」
那含幽帶怨的嗓音讓戚長風(fēng)全身一震,他驚愕地回頭,沒料到楚蓳會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
她深深地凝望著他,一句話都沒有說,視線緩緩地往下移,然后鎖在他握著錦囊的手上,眸子,慢慢地濕了。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沿著蒼白的面頰,滾滾滑落。
「楚蓳!」戚長風(fēng)一驚,上前將她擁入懷中,錦囊也隨之掉落地上。
「你別想多了,不會有事的,不會!」他一次又一次的保證著,到后來竟不知是說給她聽,或者是自己聽了。
她倚在他的胸懷,眼睛閉了閉,重重地嘆了口氣,成串成串的淚珠像泉水般涌出。
「大哥,我比不上公主!我好怕!」她不知所措的低嚷著。
戚長風(fēng)握住她的雙肩,凝視著她,眼中燃著熱切的光芒。
「走,我們走吧!」他說。
那樣的眼神看得楚蓳心慌意亂,她顫著唇問:「去哪?」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一語不發(fā)地牽起她的手,朝馬廄而去。
她心亂如麻地緊跟在他后頭,然后呆呆地看著他牽出駿馬,再呆呆地看著他跨上馬背。
他朝她伸出手來,她將手交給了他,他讓她坐在身前擁緊了她,重重的一拉馬韁,那馬兒昂起頭來,發(fā)出一聲長嘶,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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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一段疾馳,他們到了城外的荒郊。
戚長風(fēng)放慢了速度,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楚蓳轉(zhuǎn)頭看著他,明白他心底的掙扎。
「我們這樣做,太冒險了是不是?」她輕輕地說著,深吸了一口氣,「你想我們是不是回去面對一切會比較好?這么一走,是死罪難逃了!」
戚長風(fēng)深深地看著他,將她的手緊緊一握,有力地說:「你說得對,我們不能逃,留下,還有一線生機;逃了,便是一輩子的不見天日。況且你復(fù)仇的愿望末實現(xiàn),而我也想好好地與高昌打一仗,所以明兒一早我們就回去,但今晚……」
他停頓了下來,盈滿深情與欲望的眸子直直地望進她的眼底,愛憐地輕撫她的俏顏。
「今晚則屬于我倆!」他柔聲低語。
楚蓳的血液在剎那間沖上腦門,整張俏臉全漲紅了,她趕緊回過頭,緊張地絞著手。
大哥這話是什么意思?
是那個意思嗎?
他伸過長臂圈住了她,沙啞低沉的嗓音拂在她的頸背上!赋,我真的好想要妳!
她全身顫栗,洶涌的情潮瞬間在她血液里奔流,她閉上眼,淚又滾滾而下,她沖動地翻轉(zhuǎn)過身,攀住他的頸項,印上自己的唇。
他拉下她的四方頭巾,讓她瀑布般的長發(fā)迎風(fēng)輕揚,他炯炯的目光鎖住她烏黑晶亮的眸子,忽而,他擁緊了她,偎在她耳畔輕道:「楚蓳,我愛你。」
她的淚落得更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