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從她的眼神中,澤渡幽并可以看出她并未扯謊。
「難道為了報恩,你就可以舍棄任何值得愛的人,亦或是你的未來?」如果她不知道涼是誰,等于就是放棄了他。
「這個恩我非替爺爺還不可,所以我可以!褂谰莸恼Z氣很柔,柔得比甜甜的棉花糖還軟,不帶感情的眼眸卻冰冰冷冷的。
「但,你有什么資格質問我?」有一瞬間,澤渡幽并幾乎欣賞起她來,覺得她配得上涼。
這種外柔內剛的女人,無論在什么樣惡劣的環境都不易被摧折。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有話說在前頭!挂娝麅H是沉默,永井惠決定一次把話說清楚:「為了回報爺爺所欠下的恩情、成全澤渡爺爺的希望,我會和你結婚;但婚姻關系只維持在澤渡爺爺的有生之年!共浑y看出他對她并無愛戀之意,相信她盤算整晚的決定不會被拒絕。
「至于婚后,你的私生活我不會插手過問,希望你也一樣公平待我!固裘髁苏f,永井家欠的是「澤渡老爺子」的恩情。所以,她希望和他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直到澤渡老爺子毫無牽掛往生,就當是償了欠下的恩情。
「你知道你的決定會耗上多久的光陰嗎?」眸光瞥向暗處,他沉沉地問。
不能否認地,女人的青春有限,理當是耗不得。
「耗多久都是我甘愿的,你只要同意即可!沟恍Γ莘鹂创┝怂凵窭锼氐南敕。反正她原就是孑然一身,她并不擔心多余的事。
「我想,名分不會是你尋歡的障礙,你應該不會反對吧?」她要確定這項交易,方能安心入嫁澤渡家。
「不管是三年——還是五年、十年?」心有所想,澤渡幽并再度確定她的心意。如果是曾為自己的未來著想,她要的該是保障;而不是薄薄一紙、如惡意離棄又表無情的離婚證書。
「不管三年,還是五年、十年。」眸光一閃,永井惠對他微笑,不改心意的回答仍是肯定的。
達成協議之后,她離開了這個房間。
直到紙門后的腳步聲遠離,回身再度點燃新的沉香,讓檀香穩定人心的獨特木味,飄浮在沉靜的空氣中,澤渡幽并才打破寂冷的氣氛——「她說的話,你都聽見了?」直到此刻,澤渡涼才走了出來,凝視著閉合的紙門許久。
不全是謊言,但得為爺爺賭債嫁人的事,她的確欺騙了他,F在他總算能明白,為何她分手那晚會說——有些事叫「宿命」,早已更改不了。
原來是如同他的宿命,她亦逃不了。
許久過后,澤渡涼冷冷地道:「你早知道是她!
「早知道又如何?」沉靜地閉目打坐,澤渡幽并并不否認。
「為何不早說?」心亂如麻,他問得心好痛。
沒有回頭去看,澤渡幽并卻張開了眼,靜對著沉香緩緩繚繞的裊煙道:「要讓人看清真相、讓人覺醒有許多方法,痛悟亦是其中之一。」澤渡涼不說話了,為他不得不徹徹底底痛悟的覺醒而沉默。
賭上最后的希望,澤渡涼在曾約定的時間,來到了與永井惠初識的公園。
從凌晨六點起,不吃、不喝、目不斜視,他坐在長椅上等到了午夜十二點。等了整整十八個小時,就僅換來了十八個小時的失望低落。
被「放棄」的苦楚永遠只有當事人會懂,那是一股多么難以言喻的酸澀!
「回去吧,人不會來了!雇高^戴在澤渡涼耳朵里的隱藏式耳機,澤渡幽并守在不遠處的房車上,在約定的時間里來接他并催他死心。
澤渡涼抬起了眼,過于沉靜的綠眸底下,讓人看不出任何波動的情緒。
好冷。短短的剎那間,澤渡幽并遠遠見著,澤渡涼將心封閉了起來。
僅僅是花上一天相處的戀愛對象,她為何能讓涼有了如此悲傷的神情?難道他真動了凡心……圣靈教的預言長老,是不是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神算哪!
看著澤渡涼從長椅上落寞起身,正要往車子的方向走來,澤渡幽并卻看到了另一角落的白色身影,心臟漏跳一拍才看清人影,快速朝對講機道:「涼,左邊后面,她來了!」想嚇死人哪!子夜里穿著白衣晃蕩,沒看清還以為是嚇人的鬼魅出籠。就算澤渡幽并是昂藏七尺之軀的大男人,在深夜無人走動的公園里,乍然一瞥也不免受了驚。
澤渡涼的綠眸一亮,急忙朝澤渡幽并所指示的方向看去。
果真,永井惠站在那兒,直直地朝他走來。
「你還在?」對他的凝望回以微笑,她故作輕松的笑容里,彷佛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她知道他今天會來,卻意外他會如此死心眼,等到了午夜十二點還不離開。
「我在等你。」他那鎖住她的眼光是如此地灼熱。
見他要走上前,她突然開了口:「我見到我要嫁的男人了!
「……所以呢?」聽見她有話要說的雙關語,澤渡涼不得不頓住雙腳。
原來……她不是為他改變了心意……
哈,他竟有所期待!
「其實,他沒我想像中的糟!寡凵褚葡蚧野祬s掛滿星斗的天空,她彷佛在對自己說話般低喃著:「是我當初把他想像得太糟了!孤晕⒁活D,澤渡涼的聲音跟著沉寂,平冷地問:「你不是說他是個癡肥、矮短、長得像鬼的丑男人?」多諷刺哪,她所形容的人竟是自己。
沒見過面之前,她就已經先入為主地給了他這樣難聽的評價。
想他,還曾經為她大感不值、心疼她會被糟蹋了。
「老實說,那只是我的猜測!褂谰萑允切,就事論事般道。
「你想,會用賭債逼迫我爺爺讓我嫁的男人,沒見過之前我能有什么好感?」
「見過之后,你就改變了想法?」老天!他心痛得想殺人。
「是呀,其實他還挺不錯,身家優渥,人長得酷酷帥帥的,只差了可能不太有人情味。就被『賣了』而言,那種丈夫我實在沒有什么資格好挑剔的,你說是不是?」
「你對我呢?難道……一點感覺也沒有嗎?」幾乎快要絕望,他愈見冰沉的語氣緩緩緊繃,呼吸也逐漸困難。
如果是幽并讓她「無怨無悔」,何以她要和幽并做出那番婚前協議?難道是看出幽并的冷情,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是那么地聰明是不……
「對你……」從滿天星斗移回眼光,她將眼神放在他身上了,語氣卻帶著笑謔調侃:「你對我,應該只是一時的同情憐憫;我想,我們之間不會有愛吧!」
「我今天會來,其實只是剛好回家路過,想到你就順便進來看看而已,看到你在我真的很意外呢!我還以為沒有人會傻到這般重承諾。」想了想,她自動替他發言:「不過,既然我要嫁的對象還不錯,就沒理由要你為了一時的沖動負責是吧?」誰知他真的傻,傻到害她的決心都動搖起來。
她從沒想過,竟會如此輕易就「動心」.「這就是你的想法?」夠了,夠明白絕情了。
澤渡涼的心死,綠瞳即冷——她可以否定一切,卻不該替他「感覺」.如果在和幽并比較之后,她不要他廉價的心和感情,他要來何用?就讓該死的一切都沉寂吧!
「你會祝福我嗎?」對他微微笑著,她的臉卻有些僵了。
向來輕而易舉掛上的笑臉,此刻……為何令她感覺如此沉重?
難道,為他眼中受傷的感覺和自嘲嗎?
「祝!骨蹇〉哪樝袷浅榇ち艘幌,澤渡涼跟著她笑了,笑得萬般苦澀。
「如果那是你最想要的『結婚禮物』,我又怎能吝嗇?」他剛萌芽的感情,已夜葬在這座無人的公園里。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撐住呀!看見他帶諷的笑容,她就快要笑不出來了。
「好人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當的!孤晕⒆猿,他移開的眼神里,凈是未退的晦暗痛楚,嘴角已無絲毫笑意,存留的是冰角似的寒意。
「如你所愿,給你我的祝福,愿你是個快樂的新嫁娘,有個幸福可期的未來!」留下最心痛的祝福,澤渡涼頭也不回地邁步離去。
春天,飄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