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綺客茶樓坊
一如以往,上海知名的綺客茶樓坊內(nèi),依舊高朋滿座。
坊內(nèi)鼎沸的人聲不絕于耳,熱鬧非常。茶坊的外觀設計猶如現(xiàn)代化酒吧,內(nèi)部裝潢卻一反常態(tài)走復古風,到處可見精致的龍形雕刻,為挑高中空的二樓式設計。
濃厚的茶香長年飄浮在空氣間,似乎連建筑物都附著引人的茶氣,使人一踏進茶坊,就會為舒適的裝潢和沉穩(wěn)的氣息所吸引,一來再來。
與一樓的熱鬧嘈雜相比,往上頭仰去,四面居空的二樓,東面可全覽坊內(nèi)情況的特別包廂里,有幾個人倒是特別閑適且安靜。
包廂中的幾個人,沒有坐在靠茶桌的椅子上,反而倚身雕滿龍紋的靠欄上,于品茗中隨意俯視樓下某角落。這時茶樓坊的大門處,走進一個他們等待已久的目標。
“餌出現(xiàn)了!睂⒉璞浦链竭厹\酌,倚欄左側(cè)的月湟閑聊般地開口,并沒有持續(xù)盯住甫進網(wǎng)的小老鼠。
敢選在“闕龍門” 的地盤上交易,不禁教人懷疑,那些人是有意挑畔。
或者說……挑戰(zhàn)生命耐存度?唉,蠢到這種程度……
“何時收網(wǎng)好呢?”緩緩收回目光,傳欄右側(cè)的月桀,將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轉(zhuǎn)到眼前始終未開口,皮膚白皙細致,外貌雖不至于像女人,卻比美女還吸引眾人目光的男人。
他笑笑而問:“貓兒喜歡主動出擊,還是等老鼠自投羅網(wǎng)?”
嗯,他和湟的這個親大哥,還真是美得讓人多看一眼。
月桀所望的,正是闕龍門的華門領(lǐng)導——九龍之一的月龍。也是他和月湟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與其他八龍的左右目略有不同的地方,就是屬于月龍的左右目,和月龍各有一半的血緣關(guān)系。
三人雖為三個母親所生,但父緣牽系,他們的確是親手足。
奇異的是,盡管月家兄弟的俊美無儔百分之百沒有疑問,三兄弟中卻只有月龍,就是有種男人不該有的靈氣。
別說外人,有時就連月惶和月桀,都會看月龍看到呆,總覺不可思議。
月龍身長近一百九,皮膚細白透明但不帶脂粉味,輪廓清朗不偏女性化,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但要形容他,再怎么絞盡腦汁,人們也只有一個“美”字。
“老鼠?”倚在兩個弟弟中間的月龍,似笑非笑地瞥一眼。月桀所說的鼠輩長得賊頭賊腦、行事詭異,是老鼠一只沒錯。
“不然你看他像孔雀嗎?” 月湟搭上兄長的肩,打趣地問。
“孔雀啊……”月龍幾乎是在冷嗤。
“湟,你這個笑話說得不夠好笑,檉笑不出來耶!”月桀糗了月湟一記,目光轉(zhuǎn)向樓下另一個角落,忽而輕笑,“那個雜老鼠,想當然不能麻雀變鳳凰,明明是鼠輩硬想湊合當孔雀。不過……”
月桀的天性并不熱情,惟獨與兄弟相處時另當別論。
“那邊那個盯住檉不放的美女,就稱得上是孔雀了吧?”
就算不注意,其實月家三兄弟始終都知道,自他們站到二樓的扶欄邊,就有個女人一直從樓下往上偷瞄。
更顯然的是,她對月龍情有獨鐘,有三個帥哥站在這里,她,俞瞄的眼睛只死盯住月龍不放。
果然,還是程對人的吸引力最大。
隨著月桀的話,月龍往同一方向俯望,正巧和那女人對上幾秒,卻不太感興趣地收回眼神,問道:“是否有企圖?”
“海島來的觀光客,不具威脅! 月湟的回答不甚在意。
盯上他們的人,通常他們都會在三十分鐘,得到那人自出生到此刻的身家背景資料,知道對方是否對他們有不良的企圖,是否具有威脅性。
不具威脅性的人,月龍問了,他們才會費事回答。
“那就別管她了! 沒有多看多問的意愿,月龍隨意而答,
既然沒有人有任何異議,就當那女人早已不知消失何處,三人自動將她遺忘,將注意力放回原來的焦點上面。
哦……老鼠有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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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懂得死心的家伙。或者,該說她積極吧!
月湟和月桀去處理那幾只可引蛇出洞的老鼠。留在原處的月龍不想造成驚動老鼠的困擾,遂用眼神示意外面攔人的屬下,第一次任人踏進綺客茶樓坊東面不開放的包廂。
所有人都感意外,她挑選的時機一分不差,運氣好到連月龍都替她訝異。
在這之前,想以這種方式接近他的機率,幾乎是零。
沒有搭理走近的闖入者,走回內(nèi)室,月龍兀自靜坐喝起茶來。
夏琳心上樓后,突然有些后悔,總覺得茶坊東面的這間包廂氣氛似乎有點不同;說不上具體的感覺,直覺上就是帶點怪異。
數(shù)度猶豫,她幾乎想打退堂鼓?墒悄莻男人……
天哪!好美!她幾乎可以想見雷羽看到他時,眼中會閃現(xiàn)的興奮。
老實說,他若是可以出售的土產(chǎn)多好,她一定立刻出價,非買回去給羽瞧瞧不可。
這趟旅行,除了名勝古跡、好山好水之外,她沒想到還能另有收獲。
想想,羽若是知道她“放過”這種人,一定會恥笑她一百年。
所以……縱使直覺敲著警鐘,她仍行動了。
“請問……”
好不容易走到桌邊,當夏琳心決定開口搭訕時,卻驀地愕然。她見過許多漂亮得不像話的眼睛,她所待的“羽劇團”里,就有許多現(xiàn)成的例子。
但眼前的這對黑眸……好特別!沉黑的眸里帶著引人的迷離,像是不容人冒犯侵人的領(lǐng)地。
人家根本沒有看她、沒用正眼瞧她一眼;她卻當場兀自沉迷,不可自拔。
“老天,你好美——當我的情人,給我養(yǎng)好嗎?”
不經(jīng)大腦思考,她的話已脫口而出。借了一秒,就算被自己脫口的話嚇一跳,她仍不覺得這是個壞主意。
美得這么特殊的男人,值得她每個月特地為他飛幾次上海。
他沒聽錯吧?月龍?zhí)鹧郏K于正視她的存在。
這算哪門子的搭訕?今年女追男,想讓人印象深刻的新招嗎?望著她,他足足有一分鐘無法開口,沒有表情的俊容下大感不可思議。
被他正眼一瞧,夏琳心的心猛然狂跳,更確定想要他的意愿;不過,她并沒有妨礙他思考,只是略帶緊張地等待答案。
就算是要被包養(yǎng),他也有選擇主人的權(quán)利嘛!
“何意?”盡管可笑,月龍依舊平談地問。 “不會吧’你不懂’情人’的意思?”難道上海沒有“情人”這詞,還是另有專用名詞?那可傷腦筋了……
咦?等等。他的普通話一點上海腔也沒有,難道他也是從外地來觀光的?!
“我懂,所以問你何意!彼琅f不冷不熱。
情人?!這是哪里生來的詞兒?月龍會訝異不是沒有原因,根據(jù)過往法則,他還以為她會要求相反的事——當他的情婦。
“既然懂,還問什么何意?你愈說我愈糊涂
覺得這不是重點,她好奇轉(zhuǎn)問:“你也是海島人嗎?”
若他是的話,就更方便她包養(yǎng),不用她每個月飛上海了。
聽出她語氣中的興奮,月龍輕撇嘴角,冷淡地道:“不,我住上海!
“哦……那你問的何意到底何意?”
雖是失望,她仍不死心。
反正本來就沒有先人為主、以為他是海島人的想法,縱使失望也不會落差太多,語音相同,對話習慣也夠好了。
思考須臾,月龍問:“你的動機,就因我的外表嗎?”
“不行嗎?”不等他請,她已自動自發(fā)坐下。
這男人不只美,還有股深沉的氣質(zhì),教人近而生畏。她該不會選錯對象,以怪要求侮辱了他?
嗯,應該不會那么倒霉。
“膚淺!痹慢埨溧。
嘖嘖,那幾只老鼠,似乎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或許留下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降低老鼠的警覺心也好。為了這個理由,月龍沒讓下屬趕走她。
“你說誰膚淺?”她挑起眉。
“你!编ǹ跐庥舻臒岵瑁慢埐胖币曀,不吝指明。
“拜托!難道有人找情人,還得看學歷、家世。背景?!”吸一口氣,夏琳心說得理直氣壯。她沒有生氣,卻好笑地嗤他,“你以為我找的是老公啊7’
進“羽劇團”太久,她的思想早被怪怪的雷羽同化,個性也夠怪的。
行事沒有邏輯可言,正是羽劇團團員共有的特性。
“所以,你膚淺!彼桓钠渲,簡直認定膚淺是她的代名詞。
“是是,我膚淺。那你到底愿不愿意?” 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她只想知道他的回答。
這種小兒科的諷刺,要是能刺進她裹牛皮的心,她就不算是羽劇團的一分子。
這女人……該不會當他的話是恭維吧?月龍匪夷所思。
一般人被侮辱,應該不是這種反應才對!就算臉皮厚如青龍,被侮辱了,也絕對會以他自己的方式反擊。
“怪女人!彼麩o話可說。
聽見他不自覺的低喃,夏琳心聳聳肩,對他粲然一笑。“哦,就算你對我有好感,也不用忙著夸我。還是先告訴我,你的決定如何吧!”
夸?怪怪——這莫名其妙的女人,果真當他的話是恭維。
“暫時不談我的決定。要我當你的情人,你有什么條件足以吸引我?”月龍懶得和她爭辯,隨口問問拖延時間。
“條件?”
會問條件,就是有希望成交啰?呵呵,她沒看走眼。
就說嘛!他看起來就像當情人的料,果然是吃這行飯的。
“嗯!变液丸钤诘仁裁矗看蛩阃嫠览鲜笤俪詥?動作真慢。
“哦,那我想想!
她理解地點頭,當真陷人思考好一會兒。像他這么出色的男人,要多好的條件才能打動他的心?
“想到了嗎?”不在意她保持沉默,月龍幾乎當她不存在。三分鐘過去,茶樓下起了小騷動,他才懶懶地開口。
她有時間可以慢慢想,他得走了。
夏琳心知道太簡單的條件打動不了他的心,當真認真想了起來。
上海的行情如何?她哪里會知道!算了,反正要包下他 少不了要一幢房子,一輛出門代步的車……
那一個月該供養(yǎng)他多少錢?還有沒有其他的“必需品”?哎呀,真麻煩。早知道以前在家,應該養(yǎng)一個看看,就知道怎么做了。
“你慢慢想吧!”說話之時,月龍早已和她相距十步之遙。
猛然回神,她才發(fā)現(xiàn)他已走出內(nèi)室正打算離開,她急追上去問:“等等呀,你怎么那么快就后悔了?我的條件都還沒說哩!”
她沖上前抓住月龍的手,卻被他不著痕跡地拍落。
“我沒有后悔,你不必擔心。” 月龍雖這么說,卻已經(jīng)開始走下樓。
“可是你要走……”她緊緊跟上,就怕他在轉(zhuǎn)眼間消失無蹤。
月龍在樓梯間驀地轉(zhuǎn)身,嚇得她差點撞上。
無視她的驚嚇,月龍直望著她道:“我現(xiàn)在有事,如果你真有心,那你就等我回來,這段時間你大可慢慢想你的條件!
”喔,那你先去忙,我等你——記得我會‘等’喔!毕牧招奶孤实財[手一笑,沒有多問,完全都不擔心人家會放她鴿子,
信任隨人而定,她覺得他是那種守信諾的人。
怪女人,真的無話可說。算了,她愛等就讓她等,理她干嗎呢?本以為她會有其他反應的月龍,眸光閃了閃,停了一秒,跨步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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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無聊極了,夏琳心打了通電話回去。
不過,找的不是家人,而是——雷羽,雷氏家族中的幺子,也是羽劇團的負責人兼團長演員。
。ù笮〗,你告假去玩也就算了,還敢打電話回來刺激人?)在海島那頭忙新劇忙得不可開交的雷羽,以十分“甜膩”的聲音傳來諷刺。
誰教琳心夠好運,這次公演竟然第N次抽到“銘謝惠顧”。
如果還有點同情心,她就不會罔顧所有忙得焦頭爛額的團員,自個兒告假出去逍遙。從日本、韓國、香港……玩到內(nèi)地已經(jīng)是第五站啰。
“羽,你知道嗎?我在上海發(fā)現(xiàn)一只‘珍禽’,你一定會很有興趣見見!毕袷菦]聽到雷羽的諷刺,她開心地說著。
(珍禽?喔,拐到手了嗎?)雷羽的聲音跟著興奮起來。
不愧是羽劇團的伙伴,一聽就知道她意指何物,默契好得沒話說。
所謂的“珍禽”,自然是能讓雷羽感興趣的人類。若非夏琳心在上海,而不是在海島,他一定會飛趕至她身旁,好見見這只珍禽。
“還沒 可是就快了!彼邪盐。
。阏孢d耶,還沒拐到,打電話報告什么勁?)雷羽語氣轉(zhuǎn)為調(diào)侃,損起她來。
嘿嘿一笑,她據(jù)實以告:“我無聊啊!
哪有老是羽拿團員們消遣的道理;既然有機會,她當然要反其道而行。此時此刻的雷羽會有多忙,不用親眼所見,她也很了解。
。恪獰o——聊?。┖,敢情這女人以為人在上海,他就拿她無可奈何?
現(xiàn)下他是難以分身,但她總不會永遠不回去。
未來漫長哪,如果她聰明,最好別回來。
“你不用一個字、一個字重復,還說得那么清楚。我知道你聽到了!睙o視雷羽含著威脅的聲音,未死到臨頭,她悠哉得很。
。ㄅ,那你打這通電話的意思,真拿我‘打發(fā)時間’啰?)問清楚一點,是要讓她有翻身的機會,省得回去后死得不明不白。瞧,他真夠善良。
“呵!
(笑就代表是啰?)”這家伙膽子哪練來的,出去幾天,就忘了他雷羽生性如何?這樣倒也有趣,他向來喜歡接受挑戰(zhàn)。
沒有生氣的表現(xiàn),雷羽的聲音里還摻雜幾許笑意。
“當然不是,你一定想錯方向了! 她賠笑,態(tài)度立轉(zhuǎn),“我怎么可能在你忙得連廁所都去不了的時候,拿你老大‘打發(fā)時間’呢?”
嘿,不玩了。夏琳心認識雷羽太久,豈會不了解他的個性?他和正常人相反,在該土氣時絕對見不到他惡聲相向,態(tài)度反會轉(zhuǎn)為十分溫和。
那正代表,他已開始思索“復仇”之路。
。ㄊ菃幔浚┲v電話還同時做了好幾件事的雷羽,明顯不信。
嗯,既然她知道過兩天就要公演,他現(xiàn)在忙得不可開交,而不是壓根兒忘記有這件事,那肯定肯定——她是故意的了。欠修理。
“當然是。電話費很貴哪,不聊了,有事回去再和你說,再見!奔彼俳Y(jié)語,不等雷羽說再見,她已掛斷。
雷羽沒有任何不悅,聳聳肩放下電話。
“那家伙……因為‘無聊’打電話回來?”一直在旁聽的柯平問。
“嗯,勇氣十足不是嗎?”就算她否認,雷羽仍十分確定。
頓口氣,柯平嘆笑:“沒錯!
從雷羽那對漂亮的藍眸里,他早看出那抹團員們習慣的光芒。
琳心的神經(jīng)是哪里斷線?竟然會這樣自找死路——怕天堂離她不夠遠哪!
若他是她,就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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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貓抓老鼠的游戲,讓月龍從中得到可有可無的樂趣。
游戲結(jié)束,月龍顯然又感無聊。
前頭位于駕駛座開車中的月影,從后視鏡觀察主人的神情,考慮了許久,還是主動開口:“主人,要回‘綺樓’嗎?”
問清去處,月影才好決定方向。
“為什么要回去?”月龍看著車窗外飛馳的景色,模樣漫不經(jīng)心。
綺客茶樓坊,其實是闕龍華門位于上海的一個眼睛,闕龍人簡稱“綺樓”。里頭的人來來去去,看似單純,其實有許多茶客的身份都極高高在上。
那些人所談的,也不是什么風花雪月的生活瑣事,平常的言談中總有幾許神秘。
綺客茶樓坊,就像秘密交換所,管理的主人正是闕龍門。
“主人.那位小姐在等主人。”月影不刻意挑明,主人應還記得才是。
因為是月龍親口允諾,月影才會有此一問。九位龍主向來一言九鼎,答應的事絕不可能輕易背信,月影和闕龍人皆深知。
月龍的俊容轉(zhuǎn)了方向,似笑非笑。
掃掉整個老鼠的巢穴,花了他們一整晚,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近子夜。
那女人……她會傻傻在綺樓等嗎?這時間……似乎有點晚了。
綺樓,應該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