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站在書房門口,望著手中的紙條,遲遲不敢敲門。她是答應(yīng)小翠沒錯(cuò),卻一直找不到機(jī)會將字條給少爺看。
今天少爺從皇宮回來以后,臉色沉重,心情似乎更差幾分,自己該在這個(gè)時(shí)候說嗎?但她總不能這么拖下去,少爺也不知哪天心情才會好。
下定了決心,夏菊敲了敲書房的門,沒聽到回聲,她一放膽便推門而入,反正大不了一頓罵,她認(rèn)了。
一進(jìn)書房,她果然見到少爺還是盯著墻上的那幅山水畫。說真的,她不明白那幅畫有何奇特之處,雖然夫人生前說那畫有別人不懂的價(jià)值,但不就是幅畫嘛!怎能教少爺一天到晚盡是沉迷的守著它瞧?
「少爺!」夏菊小聲地輕喚。
向云攸從畫上移開眼神,并沒有對她的打擾生氣!赣惺裁词聠?」
夏菊抿抿嘴,因他的平靜而更放大了膽子,在勇氣消失前一古腦兒地把話說出口:「前幾日,醉君樓的小翠上門來找少爺。」
他一僵,穩(wěn)住心中激動(dòng)的情緒,澀然地問:「她家小姐要她傳話嗎?」
夏菊急忙搖頭,「不是的,她說她是瞞著她家小姐偷偷來找少爺?shù)。?br />
「她說了什么?」他聞言,一顆心不禁一陣緊縮,難道會是若顏出事了?
「她說她家小姐那日和少爺見面回去以后,不吃不喝不見客,整個(gè)人失了元?dú),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瓜木照諏?shí)傳話。
「還有呢?」
他平板的神情讓夏菊不知他心中有何想法,她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他!感〈湔f這是那日柳姑娘回去以后嘴里念的話語,她不明白意思,偷偷記下,想問少爺是否明白!
見向云攸低垂著的目光鎖在那紙條上,她也算是完成使命;夏菊松口氣,悄悄地退出書房。
「情債以淚相償,今后東西兩旁,該是情、該是債,皆已隨云煙消散,不再惹得心煩……」
向云攸一遍一遍地低喃著字條上的詞句,一遍一遍地咀嚼字里的涵義。
不!她別想獨(dú)善其身,從此將他忘懷。他憤怒的抬起頭,抓緊手中的紙條,一臉決然,不由分說地沖出書房的門。
皇上要他替她作選擇!好!他就作選擇!
。
向云攸一沖入柳若顏的房間,便一把抓住她的手。
「云攸!?」從床上驚慌被拉起的柳若顏還弄不清楚情況。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憤怒地將那張字條丟到她面前。雖然憤怒,但他卻也發(fā)現(xiàn),她的確是瘦了,瘦得教他心疼。
柳若顏沒有理會被抓住的那只手,她以另一只手拾起落在羅裙上的字條,疑惑的望去,隨即看向小翠。
「小姐,對不起!剐〈淝妇蔚氐拖骂^。她原本是希望向云攸出現(xiàn),好讓小姐別再愁眉不展,但他現(xiàn)在的恐怖模樣,似乎不來較好。小姐那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會激怒向公子的話嗎?
早知道她就不該那么多事,小翠后悔起來。
「這字條上的話沒什么意思,只是我隨口念的詞句!沽纛伳爻榛乇凰橹频氖,以冷漠平靜的聲音回答。
這幾天她慢慢的想開了,或許她不會再感到快樂,或許她不能將他從心底徹底拔除,但她可以選擇另一種方式愛他,比較適合她的方式——在心底默默為他守候、為他祈福,也是一種愛他的好方式,不是嗎?
「你別想騙我,是!你是可以拋情卻愛、不再惹得心煩!但我呢?你肯定沒想過我的感覺對吧!你怎么能如此自私!?」他激烈地吼著。
小翠沒見過他這般嚇人的模樣,趕緊退出房去。
「我只是想過平靜的日子而已!顾叭欢。
他氣她、恨她、惱她不是嗎?即使她想,也不能為他做什么呀!不再自憐、不再為情所苦,是她現(xiàn)在唯一能冀求的了。
向云攸瞪著柳若顏,卻無法從她淡然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她真的將情愛化為云煙消散,不再心煩了嗎?他猛然一偏頭,賭氣的想,她根本未曾愛過、也不曾真正在意過他,要她不再心煩當(dāng)然容易!
她竟然可以輕易的忘了他!?她決定將他拋諸腦后的想法讓向云攸生氣,但他更氣的是自己學(xué)不會她的灑脫,還該死的在意著她。
這時(shí),醉君樓的嬤嬤也奔了進(jìn)來!赶蚬!你有話好好說,若顏惹您生氣,我要她向您道歉就是,您別和若顏生氣了!
嬤嬤說完便緊張地對若顏使眼色,「若顏!」
「向公子,若顏無禮,在此向您賠罪!沽纛佅麓玻槒膵邒叩脑捛サ狼。
向云攸一言不發(fā),只是沉著鐵青的臉俯視著她。
「是呀!向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們?nèi)纛佊?jì)較!闺m然嬤嬤不明白向云攸怎么突然和若顏翻臉,但他實(shí)在不是她們得罪得起的人。所以就算若顏沒有錯(cuò),也只好委屈若顏了。
向云攸抬眼,驀然轉(zhuǎn)身對嬤嬤冷聲地道:「叫若顏收拾,我要替她贖身,三日后娶她過門!」他話一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
「不!我不要!」柳若顏猛一回神,驚恐地叫道。
剛跨出房門口的向云攸倏地回頭,冷笑著看她一眼。「這由不得你!」
「不!嬤嬤,別讓他贖我!」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她期求的拉住嬤嬤的衣袖。
云攸是要報(bào)復(fù)她的欺騙?一想到他要娶自己的理由,若顏心底便泛起絕望的恐慌,不!她不要面對這樣的他呀!
「若顏,如果向公子決心要贖你,我沒辦法不答應(yīng)哪!」嬤嬤為難地?fù)u頭。京城里誰不知道?向云攸是當(dāng)今圣上最寵信的人,惹惱了他,萬一他要皇帝將醉君樓夷為平地,那該如何是好?雖然她不認(rèn)為向公子是那種卑鄙的小人,但事情總難保個(gè)萬一,而那「萬一」卻又不是她賭得起的呀!
「不要!我不要!」柳若顏絕望地?fù)u頭,卻也能體會嬤嬤的無奈。就因?yàn)槟荏w會,所以她更絕望了。
「若顏,看開點(diǎn),那向公子有財(cái)有勢、有人品,是個(gè)好對象呀!」嬤嬤握起她的手,柔聲地勸著。
本來她就一直認(rèn)為若顏要是能嫁給向云攸該是最好的歸宿,只是現(xiàn)在他們兩人的情況怎么會弄成這樣?
「嬤嬤,你不懂呀!云攸是恨我才要娶我,那豪門深宅豈容得下我的身分,向家的人又將會如何鄙視我?我不要嫁入向府!」柳若顏心痛地趴倒在床上哭訴。
嬤嬤和小翠交換了一個(gè)眼神,都只能苦著一張臉。她們實(shí)在是無能為力!
。
「原來如此,云攸已經(jīng)知道顏若是你女扮男裝!归L孫義若有所思地沉吟。
難怪他去向府都不得其門而入,想必云攸是在氣自己和若顏一起騙他,只是他當(dāng)初沒想到他的反應(yīng)會那么激烈。
「你說我該如何是好?」眼看明天就是那三天的最后期限,柳若顏是亂了方寸,也只有長孫義能商量了。
「妹子!這回不是愚兄不肯幫忙,是我沒法子可想。」長孫義歉疚地看著她。
「為什么?」她幾乎能聽到最后的希望已破滅的聲音。
「你想入宮為妃嗎?」他突然問道。
若顏不明白長孫義的用意,幽幽地問:「宮中的紅粉足以淹沒長孫宅,你以為我會有興趣為皇上的后宮芳名錄添上柳若顏三字?」
「那你就只能認(rèn)命的嫁入向府了!归L孫義攤攤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長孫大哥何出此言?」她不懂。
「聽說皇上告訴云攸,若他無意娶你,皇上便要迎你入宮;雖然不知皇上究竟是何用意,但如今云攸的選擇看來已經(jīng)很明白了。」他同情地望著她。
他是希望若顏能過得幸福,也曾經(jīng)希望她和云攸能有好結(jié)果,卻不是希望在現(xiàn)在這種尷尬的情況,更不是在云攸這種讓人不能理解的情緒之下。
「因?yàn)榛噬系脑挘运乓⑽摇沽纛伒诖采,眼中浮起一層霧光。
因?yàn)榛噬媳扑x擇,他不甘心讓她入宮享受榮顯,所以要娶她?這不只是報(bào)復(fù),還是一種不甘!
她并不認(rèn)為入宮為妃是榮耀,但她知道云攸認(rèn)為自己會這么想。
長孫義點(diǎn)頭嘆道:「所以這件事我才幫不上忙,君無戲言,如果云攸不娶你,你就得進(jìn)宮服侍皇上了!
聽說皇上對若顏欣賞有加,連他的皇后妹妹都說,皇上在她面前提起過好幾回若顏的名字,看來傳言是不會假了。
只是由此更可見皇上對云攸的寵信,堂堂一國之君,竟愿意將自己喜愛的女子讓給臣子,還不夠顯現(xiàn)他對那名臣子的重視嗎?
「皇上……真是害慘了我……」柳若顏哭笑不得地閉上眼。她的未來竟得由人擺布,這世界是多么不公平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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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向云攸來接柳若顏時(shí),她坐在床沿的幃幕之間,一臉從容,眸光清冷平靜,彷佛正等著他來;倒是一旁的小翠顯得惶惑不安。
向云攸見她如此,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卻在分秒中又已消失!缚磥砟阋呀(jīng)不排斥嫁入向府了!顾爸S地挑起眉。
三天前他提起時(shí),她那一臉的拒絕表情還清楚的烙印在他心底呢!
「排不排斥我都得嫁,不是嗎?」柳若顏站起身。
「你倒想得開!顾目跉馊耘f輕蔑。
「想開不好嗎?嫁入向府能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住華府、享富貴榮耀、不再為人賣藝,是該慶賀,不該想不開!顾届o地自嘲。
她說的部分是實(shí)情,一般女子若能嫁他為妻,必然是欣喜若狂,但不就代表她也是這么以為。
向云攸瞪著她,她那話說得諷刺,教他心底明白得很。沒錯(cuò)!她不愿嫁她,卻認(rèn)了命,所以用話譏諷。
「你該準(zhǔn)備好了吧!」他沉聲問道。
「怎么來怎么走,醉君樓沒有太多我需要帶走的東西!
「是想入向府后樣樣不缺吧!」他故意譏刺。
「你高興,隨你怎么想!沽纛仜]有反駁,反正事事隨人想多說無益。
既然不再賣藝取悅客人,她也就不需要那些華服和累贅的裝飾了,或許從此能過簡單的生活,是她唯一覺得可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