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猜想和預(yù)感,不過,當(dāng)事情真的發(fā)生的時候,季以肇還是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是總經(jīng)理來跟他談。
已經(jīng)接近圣誕節(jié)了,公司在一樓大廳立了一棵耶誕樹,上面綴滿一閃一閃的小燈泡,散發(fā)節(jié)慶的氣息。
季以肇從來沒注意過這種旁枝末節(jié),他每天直接從地下二樓停車場坐主管專用電梯上樓;就算經(jīng)過大廳,也是匆忙出入,根本不會多看那棵耶誕樹一眼。
不過這天他剛送走幾位重量級的業(yè)主之后,一回頭,站在敞亮的大廳,他瞇起眼,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耶誕樹還真無奈。
閃爍的小燈泡,在白天也沒有關(guān)掉。采光極好的大廳灑滿陽光,讓紅色綠色金色銀色的小燈泡很徒勞地閃爍,卻得不到注意。
「季總監(jiān)。」突然有人出聲叫他,把他從莫名其妙的冥想中解救出來。
是裴總經(jīng)理。
裴總大約五十歲出頭,雖然頭發(fā)有點稀少,不過身材保養(yǎng)還算得當(dāng)。他長得濃眉大眼,配上蒜頭鼻,一臉有錢人的模樣。
季以肇不只一次納悶過,這樣的長相,為什么會生出像若瑤那樣五官細致、精靈活潑的小丫頭呢?
「總經(jīng)理,吃過飯沒有?」他走過去,一面順口問。
「還沒,我在等你。邱秘書說你有大約一小時的空檔!古峥倢λ姓惺,「來,跟我去員工餐廳吃頓飯,有點事情跟你談!
季以肇沒有多問,跟著裴總來到樓下的員工餐廳。
主管們來餐廳吃飯,自然有人員過來服務(wù),就像去一般餐廳一樣。
幫兩人都點了筒餐之后,裴總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才開口說:「開會開了一早上,講到口渴死了!
「總經(jīng)理辛苦了!
「哪里,你最近才辛苦!古峥偡畔滤,抬頭盯著季以肇,「臺中的明新天地、汐止的園區(qū),和信義計劃區(qū)的那幾個案子,進行得都很順利,董事長跟我都很滿意!
季以肇只是笑笑,「這是我分內(nèi)該做的!
「我知道,你接總監(jiān)以來,分內(nèi)的工作表現(xiàn)一直都很好,我當(dāng)初果然沒有看錯人。」
裴總停了片刻,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問題似的。
「總經(jīng)理有什么事找我談?不是要夸獎我的工作表現(xiàn)吧?」季以肇扯起嘴角,淡淡笑著問:「年底快到了,我可以從年終分紅跟獎金上面,知道各位對我的工作滿意度。」
裴總也笑了,「沒錯,這不是我要找你談的!
「那么……」
「我就直說了,我們一向都是這樣溝通的!顾仙砬皟A,表情認真的開口,「董事長跟我已經(jīng)討論過不少次,想升你上來當(dāng)副總經(jīng)理。不過幾次董事會議中,這個提案都沒有通過。我們討論之后的結(jié)果……是希望可以外派你出去磨練個一陣子,再回來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順升上來了!
季以肇的氣息一窒。
總監(jiān)是帶領(lǐng)一個部門,但是當(dāng)副總經(jīng)理的話,帶領(lǐng)的幾乎是一個公司,而且副總經(jīng)理還可以配股,等于是從職員跳到經(jīng)營者的階級了。
這是所有高級主管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為什么季以肇高興不起來?
他的眼神轉(zhuǎn)為銳利,「總經(jīng)理,這是您的希望?還是董事長的意思?」
「要升你是大家的共識,反正遲早要升。只是在管理方面,你還年輕,資歷不夠服人,你也知道董事會那些人有多啰唆。」裴總伸手拍拍他的肩,做個「你也了解」的表情!阜凑用赖陌缸右捕际悄阍谥鲗(dǎo),過去馬來西亞一段時間,對公司、對案子、對你都有幫助。這邊的事情,三個副總監(jiān)一起照顧應(yīng)該沒有問題!
果然猜中!季以肇在心里想。要把他遠調(diào)到國外去!
加美的案子才剛起步,動工后少說要三年才會完成,三年之后……
三年之后,那個人兒還會在他懷里嗎?
少掉他,多少男人會前仆后繼地涌上來搶?不要說別的,光公司里由上到下就不知有多少仰慕者,要不是礙于他,那些人早就有動作了。
就像一天到晚找機會接近安倫的凌彥東。只要她一出現(xiàn),凌彥東的眼睛就像被強力膠黏住似的,離不開她。
想到那嬌膩的嗓音喚著別人的名,雪嫩手臂擁抱著別的男人……季以肇只覺得自己好像被丟進滾燙的油鍋里一樣。
沉默中,他們的簡餐送上來了,裴總自顧自的開動。
見季以肇始終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他抬眼望了望,眼光極銳利,有著深意。
「怎么,你有疑慮?」他犀利的問:「難道,這兒有什么原因留住你,讓你無法離開?」
季以肇繼續(xù)保持緘默。
他能怎么回答?難道能告訴總經(jīng)理,原因就是裴總的寶貝侄女、董事長的寶貝女兒,也就是他的情人?
在靜默中兩人用完了餐,季以肇的濃眉始終深鎖,整個人陷入了長考。
「我以為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對你個人前途幫助極大,你不該是這樣的反應(yīng)才對!古峥偤苤苯拥卣f。他顯然不太滿意季以肇這樣消極沉默的態(tài)度。
「總經(jīng)理,我想……」季以肇想了千百個說法,最后只是簡單地說:「我想,我應(yīng)該要考慮一下。」
「公司的政策、派令,有什么讓你考慮的空間?」一向和他親近的裴總,此刻口氣變得冷硬、不悅了起來!敢埠,你考慮看看。如果高層的決策你不認同的話,也許你該慎重考慮的是,你跟公司的理念到底是不是相同!
話已經(jīng)說得很重,季以肇明白,這是在告訴他,如果不愿意聽命,大可辭呈一遞,另謀高就。
終于要走到這個地步了嗎?
在她和工作之間,他只能選一個?
那天下午,看完工地之后,季以肇破天荒地,沒有立刻趕回公司。
他讓司機先走,自己開著車,在臺北市街頭漫無目的的逛著。
冬日陽光照著一幢又一幢的建筑,有高有低,有現(xiàn)代有古舊。辦公大樓、公寓、住家、商圈……一路看過去,他默默計算著,自己曾經(jīng)參與過,或曾經(jīng)競過圖的有哪些。
他熱愛他的工作。由無到有,環(huán)境與使用者的調(diào)和,預(yù)算與理想的拉鋸……這一切都能燃燒他的熱血,讓他義無反顧的投入。
可是,他也不停想起一雙明媚的大眼睛;驕厝幔蛘{(diào)皮,或氤氳動人的情欲煙霧……不管怎樣,都緊緊牽扯他的心。
如果告訴她他要走,她會不會哭呢?
認識這么久,除了在纏綿時承受不住而落下幾滴珠淚之外,他沒有看過裴安倫哭過。
是說傷心、痛苦那種哭。
他注定要讓她傷心。雖然他極不愿承認這個事實。
想到她曾經(jīng)幽幽地問他,既然知道這么麻煩,當(dāng)初為什么要招惹她?
該怎么回答?有些時候,即使是自制力驚人的季以肇,也會失控,降伏:被一個溫柔嬌媚、又大膽熱情的人兒給征服。
他們的第一個吻,讓他啞口無言,重重震撼了他,讓他暈眩,失去了平衡,再也找不回來。
握緊方向盤,季以肇瞇著眼,望向陽光燦爛的前方。
他長長地、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是夜。
舒適的臥房中,春意漫漫。
從晚上一進門,他就是這樣。問他什么都不回答,問吃過飯沒有也沒反應(yīng),只像是從來沒抱過她似的,在客廳就扯裂了她的輕便家居服,褪下自己的西裝長褲,然后在沙發(fā)上要了她一次。
然后,在她嬌嗔抱怨時,他讓她泡了熱水澡--當(dāng)然,他也在浴缸里……
到底纏綿了多少次,被高潮襲擊了多少次,裴安倫已經(jīng)完全數(shù)不清了。
她只知道自己累得快要昏厥,明天起床之后,一定會有一陣陣令人臉紅的酸痛。
而她也知道,不擅長溝通情感的季以肇,在用這樣的方式,訴說他對她的眷戀。
他眷戀她嗎?可是他們還在一起,又沒有要分手,為什么今晚的季以肇卻像是沒有明天似的,這么瘋狂地和她纏綿?
兩人緊擁著彼此,毫無辦法地顫抖、喘息著,在甜蜜的余韻中飄浮著。
完美、盡興,全身骨頭都像被拆散了,所有的意志與神智都被燒成灰燼。
「不要再來了……」她呻吟著求饒,「讓我睡……」
他輕吻她的唇,她可以感覺到他在微笑。
「好,讓妳睡五分鐘!
「你是怎么了?」她的嗓音像是被蜜泡過,甜膩黏人,她在他懷里蠕動一下,尋找最舒適、她專屬的位置,滾燙的臉蛋貼著他的胸口。
季以肇沒有回答。
玉手慵懶地在他寬硬胸膛畫著圈圈,她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我真的只能睡五分鐘嗎……」
「真的!顾皖^,吻了吻她的頭頂心。「還不快睡,現(xiàn)在只剩四分半了,我等一下就要再……」
「還要『再』怎樣?」裴安倫嬌嬌抗議著,「你……還沒要夠?」
「當(dāng)然還沒。」說完,季以肇沉默了片刻,然后低聲說:「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么……總是不夠?總是想要更多。」
這次換成懷中的人兒沒有回答。
「我以為,只要吻過妳一次,就可以……把妳從腦海里趕出去……」他困難地,極低極低地說著!钢灰н^妳一次,應(yīng)該就會搞清楚妳為什么能迷惑我。只要跟妳在一起一個月,我一定就會厭倦,看出妳的缺點,讓我自己死心……」
說著,他的手勁不自覺地加重,雙臂越收越緊,彷佛想把嬌滴滴的人兒揉進自己身體里,再也不分離一樣。
被抱得喘不過氣的裴安倫,發(fā)出貓咪似的抗議聲,但模糊不清。
季以肇這才放松,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早就睡著了。
所以,他罕見的,幾乎是史無前例的傾訴,她半個字都沒聽到。
既然這樣……
「妳不該愛上我的!顾纳ひ舻偷脦撞豢陕,卻充滿濃濃的苦澀!笇氊,妳不該愛上我,我不值得!
一片漆黑的臥房里,只有她均勻平穩(wěn)的細細呼吸聲,和他幾乎無聲的嘆息。
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后,晨光開始一寸寸爬上拉緊的窗簾時,季以肇醒來了,醒在緊繃到幾乎疼痛的欲望中。
一雙柔嫩的小手正忙著,撫過他的腰際、揉著他堅硬的大腿。
強烈的情欲電流直沖腦門,季以肇猛然坐起。
「!嚇我一跳。」裴安倫輕笑著,不過一點都沒有受到驚嚇的模樣,她也跟著跪坐了起來。
她的眼眸亮得驚人,帶著一絲淘氣,和季以肇?zé)o法分辨、也無力分辨的古怪、復(fù)雜神采。
「寶貝……我的寶貝……」季以肇應(yīng)允了她來不及說出口的要求,熾熱的薄唇吻去她的淚。
自然他也無暇去想,為什么她澀澀的淚,會吻不盡,會一直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