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系著各式彩帶的乞巧樓靜靜的矗立在君家的后院。
剛剛散去的熱鬧,使得突然安靜下來的乞巧樓,有些落寞了。
月亮移到了最高點(diǎn),夜也已經(jīng)更深了,一陣風(fēng)吹來,但見銀河橫空,幾點(diǎn)疏星伴著輝映,寂靜無人的院子里因?yàn)閹讞l小小的黑影,又重新熱鬧了起來。
君家四姐妹手里各自拿著東西,輕手輕腳的登上了乞巧樓。
“小妹,你真的要試呀?”手里拿著兩根大紅蠟燭的是老大君迎夏,一向愛哭的她眼里含著兩汪淚水,隨時都會掉下來似的。
“試試看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會怎么樣,不過是個傳說而已呀。”搶著說話的老二君嬉夏,她一向?qū)嶋H,小小年紀(jì)就很精明,冒險犯難別人去,她敲敲邊鼓就行了。
老三君靚夏抱著一面銅鏡,力氣可真不小,好吃的她嘴里還咬著半個甜餅,含含糊糊的說:“快點(diǎn)啦,先試試看行不行。”
“東西先放下來。”老四君瀲夏揮了揮手,抱怨似的說道:“來得真慢。”
要是錯過了時辰,那不就壞了她的大事嗎?
今天是七夕,傳說是牛郎織女夫妻相會的日子,家家都懸燈結(jié)彩,搭設(shè)彩樓并擺設(shè)桌案,盛放瓜果酒肉向銀河焚香祝拜,祭祀牛郎、織女雙星。
從小七夕的故事聽多了,一點(diǎn)都不新鮮了,今年十歲的她對什么織女乞巧啦,或是聽娘親說些老掉牙的故事,早已經(jīng)失去了興趣。
但是婢女奉珠說的傳說她可就躍躍欲試了。
傳說在七夕子丑相交之時,在月下擺上銅鏡一面,焚香向織女祝禱后,可以從鏡中看見自己未來相公的模樣。
只是祝禱的香若沒焚完,或者是中途熄滅,那么就會在對方的身上留下無法改變的缺憾。
因?yàn)橛羞@個但書,所以其他三人就有些猶豫了。
可是瀲夏才不管,反正要冒著危險變成麻子、歪嘴斜眼、駝背跛腳的人又不是她,她才不會因此卻步哩。
四個人擺好了銅鏡,點(diǎn)起了香燭,迎夏還是有些猶豫,“小妹,你確定嗎?要是香熄了,那該怎么辦才好?”
“又還沒有熄,干嗎擔(dān)心這個?”嬉夏也很好奇,但沒那個勇氣拿未來的夫婿冒險,只好催促小妹上場。
一向愛湊熱鬧的靚夏根本沒想過自己也可以試試,只是單純的喜歡看熱鬧而已,“快呀,快把你相公弄出來我們瞧瞧看!
瀲夏看大姐一副很擔(dān)心的樣子,于是笑著說:“不會有事的啦。要熄了這炷香也不是容易的事呀!
想想也對,畢竟燃著的香又不是蠟燭燈火,被風(fēng)一吹就會熄了。
“那你要小心一點(diǎn)喔。”
“知道了。”瀲夏擺好了紅燭,焚起了香對著明月祝禱著,“織女娘娘,我是君瀲夏,我想知道我未來的相公什么模樣,拜托你幫幫忙吧!
一陣涼風(fēng)吹過,花香頻送,四個姐妹八只眼睛緊緊的盯著銅鏡,生怕上面有什么特殊變化,而自己沒看見那就遺憾了。
“什么都沒有呀!膘n夏喊道:“騙人的!
“等一下嘛!睘囅陌櫰鹆嗣迹憧墒俏盏盟谰o,“我才剛說完,說不定織女娘娘還沒聽見!
“說的也是,要把妹夫帶到鏡子來也要時間嘛!”嬉夏笑嘻嘻的說:“再看看吧!
她就知道傳說只是傳說嘛,只能騙騙瀲夏這種小孩子,她可不會上當(dāng)?shù)摹?br />
“沒有就算了,咱們趕緊回房去吧。”怕事的迎夏好想趕快結(jié)束,“要是給爹娘知道了,一定會挨罵的啦,哈啾……”
半夜不睡覺跑到外面來吹風(fēng),她一定會著涼的啦,嗚嗚。
“等等……”瀲夏拉住了姐姐們,瞪大了眼睛問道:“看!鏡子里是不是有東西?”
“真的耶!”靚夏興奮的大叫,“有了、有了!”
“我看!”嬉夏二話不說的湊到鏡子前面。
“蝴蝶!一只蝴蝶!”四張嘴巴一起喊了起來,同時回過頭去。
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就停在彩帶上,被倒映到了鏡子里。
“哈……”嬉夏一笑,“我就說是騙人的吧!彼齽倓傔以為真的會有什么奇妙的事發(fā)生呢,結(jié)果不過是一只蝴蝶飛來而已。
靚夏傻呼呼的說:“不是騙人的,鏡子里真的有東西耶。小妹以后是要嫁給蝴蝶嗎?”
“那是巧合吧。”迎夏拉著她道:“咱們園子里蝴蝶多,它剛好飛來而已!
瀲夏難免有些沮喪,“怎么會沒有呢?難道弄錯了?”
可是她都是按照奉珠說的做呀,每個步驟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應(yīng)該不大可能出錯呀?
難道她以后真的嫁給蝴蝶嗎?
“三姐,你來試試看好不好?”四姐妹中她跟老三最好了,因?yàn)樗容^好擺弄……
“好哇!膘n夏一口答應(yīng),正想去點(diǎn)香時,突然聽到呼喚聲四起。
“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一下子而已,好像全家人都醒了,也發(fā)現(xiàn)她們都不在床上,因此四下找尋。
“你們在哪里呀?”
“慘啦!老爹來啦!”嬉夏探頭一望,“快,東西收起來!”要是給一向話多又 唆的老爹知道她們在干嗎,大家耳朵就有得受了。
四姐妹亂成一團(tuán),吹燭火的吹燭火、藏鏡子的藏鏡子,小小的乞巧樓上空間不大,一下你撞倒我、我踩到你,又是呼痛聲又是道歉聲。
“。 睘囅拇蠼幸宦,定定的看著手上的香斷成兩截,落到了腳邊去。
“斷啦?”迎夏緊張得都快哭了出來,“是我撞到的嗎?”剛剛亂成一團(tuán),也不曉得到底是誰碰斷的。
如果是她的話,那她的罪過可大了。
“不要緊,還沒熄……”嬉夏雖然老嚷著不相信,但知道小妹一向迷信,香斷了這算是壞兆頭,她一定會耿耿于懷。
她趕緊彎腰去撿,而靚夏也碰巧要去撿,兩個人同時低頭,撞了個頭昏眼花,雙雙跌倒。
“你們在干什么?”君昀匆忙的奔上乞巧樓,一看女兒跌成一團(tuán)叫痛,心里一急大踏步而過。
“站住,”瀲夏尖叫道:“別動!我的香呀!”完了完了,這下子香非熄了不可。
君昀一腳踩落,聽到女兒尖叫,隨即緊張的不動,“什么?”
靚夏也緊張兮兮的爬過去,用力扳起老爹的腳,探頭一看立即哭喪著臉,“糟啦!小妹要嫁給王二麻子啦!”
迎夏立刻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什么?真熄了嗎?”
“我說那是騙人的,干嗎當(dāng)真啦!辨蚁牧D鎮(zhèn)定,其實(shí)心里也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相信,但姐妹里她最精明,要是連她都亂了陣腳,其他人就別說能冷靜了。
君昀則是一頭霧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啦?”
瀲夏看了看手里斷成半截的香,勉強(qiáng)的笑了笑,“對呀,我才不相信呢。一點(diǎn)都不相信!”
她什么都沒看到呀,算不得數(shù)的。
織女娘娘,不算數(shù)對不對?對不對?
“真可惡!那女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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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聲怒斥而來的是一張被翻倒的桌子,桌上的盆栽和古董花瓶應(yīng)聲而碎,嘩啦啦的滾了一地。
長相斯文俊秀的青衣男子一臉怒容,但仍是威風(fēng)凜凜的坐在太師椅上,倒是他旁邊的壯漢捺不住怒火的掀翻了桌子,怒氣沖沖的破口大罵,“她到底以為她是誰呀?”
“一定是你這臭婆娘沒盡力!”這名滿臉橫肉的壯漢,一把就揪住了鬢邊簪著大紅花的媒婆,大聲道:“是不是想找死呀!”
王媒婆又惶恐又著急的用絹?zhàn)硬亮瞬翝M是口水沫子的臉,向俊秀男子賠笑道:“四爺,我說你也別發(fā)火。這事也不是沒希望,讓我再去多走動幾趟,說不定就成了!
“廢話!眽褲h將她一扔,蒲扇似的大手往青衣男子一比,“我們家四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家財萬貫錢多得能壓死人,那臭娘們太不知好歹!
“是是……”王媒婆連連賠笑,額頭上盡是汗,“我再去說說,這門親事我是非說定不可!
“沒成你就倒大霉了!毙苡峦{著,“哼,什么死人你都能說成活的?我看你這張嘴也只會吃飯和吹牛!”
“四爺呀,這結(jié)門婚其實(shí)也不難,只是小姐要求多了些,我看您就……”話都還沒說完,就慘遭宮四冷眼相瞪。
她只好把話往肚子里吞,改改臭脾氣和學(xué)當(dāng)好人這兩件事,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我就怎么樣?求她是不是?”他站起身來,一腳將碎裂的花瓶踢得老遠(yuǎn),皮笑肉不笑的說:“王媒婆,你收了我的前訂,事情辦不好,應(yīng)該知道會有什么麻煩吧?”
他宮四的銀子可不是這么容易拿的,呵呵。
“知道、知道!”王媒婆點(diǎn)頭如搗蒜,生怕一向厲害的四爺要她將銀子加倍的吐出來,那她只好帶著全家去上吊了。
那么多的銀子,她哪賠得出來呀,當(dāng)初真不該貪那優(yōu)渥的紅包,答應(yīng)了替他去說這門親。
“那臭娘們不肯答應(yīng),是不是嫌聘金少?”一向最護(hù)主的熊勇罵道:“不然就是你說錯了什么話。”
宮四微微一笑,將大發(fā)雷霆的事情交給熊勇去辦,他一向不喜歡發(fā)脾氣,人家說和氣生財嘛。
為了要生財,他當(dāng)然得和氣一點(diǎn)嘍。
要不是他老姐說要他娶個知書達(dá)禮、進(jìn)退得宜的大家閨秀來匡正門風(fēng),他才懶得理那個老秀才的窮酸女兒。
搶著對他宮老四投懷送抱的女人比牛毛還多。
有什么道理非要他娶那個女窮酸不可?
“要是錢的問題那還好辦。”王媒婆愁眉苦臉的說:“偏偏杜小姐是嫌……嫌四爺你人品不好。”這人品問題其實(shí)是見仁見智啦,像她一點(diǎn)都不覺得家里開賭場、設(shè)當(dāng)鋪、放高利貸,沒事魚肉鄉(xiāng)民、橫行風(fēng)華的宮四爺人品不好。
男人只分兩種,那就是有錢有勢和沒錢倒霉的,人家宮四爺說好說歹也是個國舅爺,他大姐可是當(dāng)今皇上的貴妃,可說是一家顯赫,連風(fēng)華縣令、嘉興府臺都搶著巴結(jié)的人物。
“還啰嗦!滾啦!去告訴她,她家那三分爛地是誰幫她討回來的!毙苡掠痔叻艘粡埖首樱瑢ν趺狡帕R道:“嫌四爺人品不好?呸!我看四爺是對她太好了!”
宮四也不悅的抬高了眉毛,火氣有些大的說:“叫她少給我拿喬,四爺我已經(jīng)沒什么耐性了。我?guī)土怂@么個忙,她報答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吧?”他眼睛一瞪,“少啰哩啰嗦的嫌?xùn)|嫌西,她還沒資格!
害他這么沒形象的大發(fā)脾氣,一點(diǎn)都不像他了。
平常他可是笑容滿面,很有禮貌的青年才俊,只是扯到錢的時候會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失去理智而已。唉,這個臭女人為什么要惹得他大發(fā)雷霆呢?
“我說啦!蓖趺狡艊@道:“杜小姐說呀,四爺你這叫市恩,最壞的人才這樣。”
難得做好事的四爺幫了杜家一個大忙,把被一群潑皮騙走的祖產(chǎn)搶回來,人家可是一點(diǎn)都不感激。
大概是杜小姐也知道那群潑皮是四爺?shù)氖窒,所以這才會少了幾分感激之心,要是尋常人早就搶著以身相許了。
“什么市恩?”他開始不耐煩的皺著眉,“你叫她少跟我拽文,我聽不懂!
想他宮四識字不多,連自己的名字也得宮連上四才勉強(qiáng)認(rèn)得,跟他拽這些狗屁文,他哪聽得懂?
“四爺,這臭娘們太囂張了!毙苡路薹薜恼f:“我?guī)酌值苋ソ逃?xùn)一下,包準(zhǔn)她乖乖上花轎,不敢再亂放狗屁!
不過是識得幾個字,就真的以風(fēng)華才女自居啦?四爺是逼不得已才對她客氣,他熊勇可不興這一套。
“你閉嘴!睂m四來回踱了幾步,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杜小笙一向眼高于頂,會吟幾首詩、寫幾個字就驕傲得不得了,架子可大了。這種女人性子烈,要是用強(qiáng)的八成會四處去告,鬧他個雞犬不寧,不如就順?biāo)囊,先想辦法把她娶到手再來整治。
他就不相信騙個女人有那么難。
宮四衣袖一甩,換上了一副笑容,“好。你去跟她說,本大爺愿意為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王媒婆一臉震驚的看著他,像是聽見了全天下最恐怖的鬼故事似的,臉上的五官完全的扭曲,無法在原來的地方乖乖的定位。
“嘴巴張那么大干嗎?想討拳頭吃呀!”宮四臉一沉,“還不走。”
王媒婆像根釘子似的釘在當(dāng)?shù),還得勞動熊勇把她掃走,“他奶奶的,這次要是再不成,一定是這八婆偷懶,我找人去拆了她的招牌。”
“熊勇,你是聾了是不是?”他一個巴掌甩在他后腦勺,“本大爺才剛說要重新做人,你就給我罵粗口,是存心要觸我霉頭呀。”
“四爺,我以為你隨口說說而已。”不會吧,當(dāng)真從此之后不橫著走路了?那多難過呀。
“本大爺從來不隨口說說。”宮四罵道:“今天起叫那些人嘴巴都給我放干凈一點(diǎn),誰要壞了我的好事誰就倒霉!
他繼續(xù)吩咐,“以后出門也不許帶家伙了,成天逞兇斗狠的,像話嗎?”
“可是四爺……”熊勇顯得一臉為難,“出門不帶家伙,手里空著挺怪呀!笔掷镆话妖R眉短棍可以防身又可以嚇人,打起架來、拆別人招牌時特別好用,這已經(jīng)成為宮家壞嘍 的招牌了呀。
“那就拿這抵著先!彼S手塞了一把摺扇到他懷里,“學(xué)做斯文人,懂不懂?”
他自己學(xué)好不算什么,叫手下那群壞東西一起當(dāng)好人,想必杜小笙會很滿意。
“不懂呀,四爺!毙苡麓诡^喪氣的說。
“沒有慧根!睂m四一哼,“明天起叫賭場管賬的朱八過來!
他奇怪的問道:“要做些什么?”
“還能干嗎?當(dāng)然是學(xué)讀書寫字!彼麚u頭晃腦的念道:“之乎者也一下,沒三天我也能變圣人。”“可四爺你這手打懂事以來就沒握過筆桿子!毙苡驴此f愈認(rèn)真,還真是擔(dān)心,“成不成呀?”
“不成也得硬上。”他要是娶不著杜小笙,就會倒大霉,他可不想眼前的一切因?yàn)樗牟蛔R相而丟了。
“不過四爺你想學(xué)讀書做文章,朱八那家伙成嗎?”朱八了不起也只會撥撥算盤,真正要說到滿肚子學(xué)問的,那就是二爺啦。
不過四爺一向驕傲,要他跟賴著讓他養(yǎng)的二爺討教,他說什么也不肯的。
“當(dāng)然不成啦!我叫他來給我寫張條子,招聘西席!奔依飻[個先生,夠誠意了吧。
熊勇咧開了大嘴傻笑,“嘿嘿,四爺要請先生入府?嘿嘿……”這可是從來沒有的大事。
家里開賭場的可是很忌諱書的。
因?yàn)闀扔谳斅,所以偌大的宮家除了二爺?shù)闹駡@以外,可是一本書都沒有過,因?yàn)榕掠|霉頭嘛,要是天天書、這也書那也書,這生意還能做得久嗎?
“笑什么?”宮四又敲了他一記,“還不叫人來!
怪只怪他那個貴妃姐姐,也不知道到哪聽了誰的閑言閑語,說他在鄉(xiāng)里作威作福、魚肉鄉(xiāng)民,是個壞得徹底的地痞流氓。
這真是個天大的冤枉,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人不遠(yuǎn)千里的去搬弄唇舌,要是給他知道了,非擰下他的狗頭不可。
他娘也是個軟耳朵的,聽了姐姐的話就信了,也不想想他們家的賭場、當(dāng)鋪、票號都不是他創(chuàng)的,他只是更加發(fā)揚(yáng)光大而已,讓自己的生意日進(jìn)斗金。
其他小至什么緞子鋪、生藥行、絹絨線行,大至江船走鏢、販鹽、斷魚市哪一樣不是他親力親為,帶著如狼似虎的手下辛苦“打”下來的?
這個節(jié)骨眼來跟他說要分家,真是太豈有此理了。
宮家老二是個自命清高的書呆子,老三是個只會喝酒闖禍的傻蛋,因此大大小小的事就全落在他身上了。
這兩個家伙什么也不用做,盡會享福、用他辛苦賺來的錢過活,他已經(jīng)夠不悅的了,居然還得把偌大的家私一分為三跟他們平分?
想當(dāng)年他周歲抓周時,筆硯不愛、刀劍不要,就會抓著黃金白銀把玩,證明他從小就很有商業(yè)頭腦,注定大富大貴一輩子。
每賺來了一分銀子就好比他的親生骨肉,分一些給人家可是會讓他心如刀割的。
如果這時候?qū)⒓耶a(chǎn)一分為三,那他鐵定會因?yàn)樾奶鄱馈?br />
“不分家也行!辟F妃姐姐說了。
聽說風(fēng)華才女杜小笙飽讀圣賢書,恭謙溫良舉止得宜,若能得她為妻必能匡正被宮家金銀腐化的門風(fēng)。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這種行為端正、循規(guī)蹈矩的人同處一室、共臥一床,久了也會有潛移默化之效。
“不分家可以,那就一定要娶杜小笙!睂m貴妃斬釘截鐵的說。
他相信他那個因?yàn)槌蕴嗌秸浜N,而腦袋糊涂的姐姐一定說得到做得到,他若娶不到杜小笙,這一切的榮華富貴可會跟著煙消云散。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他可以預(yù)見他多年來用心血累積的財富,會以一種很快的速度在呆子和傻蛋的手里敗光。
這真是天理難容,人間第一大慘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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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寒光劃過漆黑的天際,迸出了成千上萬個紫葡萄,又像明珠倒垂著潑上了水晶簾箔。
上百個轟雷,在空中炸出一個又一個的炫目色彩,猶如萬盞金燈沖散了天上的群星。
人人仰頭向天大聲鼓噪叫好,惟恐錯過了精采絕倫的煙花。
上元節(jié),一個燈的世界、火的海洋,使繁星失色明月為之黯然的熱鬧節(jié)日。每年此時,家家戶戶點(diǎn)放花燈,城中一片通明,路上摩肩擦踵的俱是出門賞燈玩樂的游人。
“四小姐!”一名圓臉丫環(huán)手拿著長柄荷花燈,踮高了腳尖,在擁擠的人潮里放聲大喊,“四小姐,你在哪里呀?”
一名小廝模樣的少年奮力的排開眾人,擠到了丫環(huán)旁邊,“金月,找著人了嗎?”
“沒有呀!”金月一跺腳,急得淚花在眼里亂轉(zhuǎn),“這人生地不熟的,小姐能跑到哪去?”
剛剛瞧雜耍團(tuán)踩高蹺、鬧猴戲時,四小姐明明就站在她旁邊,怎么才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小廝長貴說道:“我說表小姐八成貪看熱鬧,到別的地方去瞧新鮮了。這么大個人了,總不會丟了吧?況且表小姐可不是好欺負(fù)的,絕不至于吃了別人的虧。”
他看這個表小姐也是個愛玩、愛熱鬧的女娃,每次來都拉著他家那個傻乎乎的少爺四處闖禍,她的個性又強(qiáng)、口舌又伶俐,要說有什么人能欺負(fù)了她,他想也不大可能。
金月雖然因?yàn)檎也恢〗愣行┬幕牛墒窍胂腴L貴說的也對啦,從來只有四小姐給人難受的份,別人可還欺不到她頭上去。
“那我還是四處找一找吧。”金月說道:“長貴哥,麻煩你給我?guī)妨。”這里畢竟自己不熟嘛,她可不希望找不著小姐反把自己給丟了。
兩人前腳才剛走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就從“八仙過海”的紙燈下竄了出來。
只見她戴著一頂白貂皮毛的雪帽,頸中掛了一串渾圓柔和的明珠,身上穿著一襲白綾衫,衣領(lǐng)的地方翻出了一片狐裘,又披了一件白狐大氅,整身都充滿著富貴氣息,相當(dāng)?shù)囊俗⒛俊?br />
“跟得比見了蜜的蜂還緊,煩人。”瀲夏撇撇嘴,抓過自己油黑的辮子繞在指上玩了幾下,“月老祠,可給我逮到機(jī)會去了吧!
聽說嘉興風(fēng)華的月老祠靈驗(yàn)非凡,她早就想去瞧一瞧,順便叫月老給她找個如意郎君。
都十八歲了還嫁不出去,想想實(shí)在有點(diǎn)糟糕。
都是她老爹不好,每個上門求親的人,他都能找到理由拒絕人家,東挑西撿的顧慮這擔(dān)心那的,把四個如花年華的女兒放在閨閣里蹉跎時光,實(shí)在是罪過呀。
君家四姐妹的誕生說來奇妙,又有些神話色彩。
十八年前事業(yè)有成但膝下猶虛的君老爺,某日在市集里見著了一條銀光閃閃的龍魚,覺得此魚眼泛淚光甚有靈性的感覺,不忍心它成為俎上肉,于是買下了龍魚并將之放生。
當(dāng)晚他就做一個夢,夢見了一對身著銀衣的美男子、美婦人前來跟他謝恩。美婦人說她本是北海龍魚之妻,因?yàn)樨澩婊頌轸~誤入羅網(wǎng),又因有孕在身而無法發(fā)揮神力逃離,幸蒙他所救,故特來報恩。
聽說他膝下無子,于是分了四女給他。
醒來之后,君昀本以為是南柯一夢,誰知夫人居然真的傳出了喜訊,十個月后誕生下四名女娃。
老大迎夏生來就愛哭,掉下的眼淚居然會變成一顆顆的珍珠,君昀怕因此惹禍引人覬覦,所以不許全家談?wù)摯耸,但紙終究包不住火,還是有些流言隨著時間的過去而傳了出去。
老二嬉夏為人精明、個性利落,小小年紀(jì)就懂得經(jīng)營自家的生意,還做得有聲有色。只是她一時半刻離不了水的怪癖,也讓君昀有些頭疼。
老三靚夏天生樂觀正義感十足,長得嬌滴滴的,力氣卻大得嚇人,吃起東西來就像魚兒一般的不知節(jié)制,要是君家窮一些,還真養(yǎng)不起靚夏這個大胃王。
老四就是她啦,除了脾氣壞一點(diǎn)、嘴巴刻薄了一點(diǎn),其實(shí)也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美人,只是她有個不大見得了人的毛病,那就是她背上有一塊約小指大小的銀色鱗片,就像魚鱗似的。
君昀成日都在煩惱四個女兒的婚事,生怕她們因?yàn)橐恍┊愑诔H说奶卣鞫芸啵虼瞬桓掖饝?yīng)任何人的求親。幸而大女兒迎夏遇上了個出身富有的郎君,不用擔(dān)心是因貪財才想娶她,而是真心相愛,但對其他三個女兒,他還是無法放心。
然而他的小心翼翼可就讓瀲夏頗有微詞了。
所謂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嘛!女兒都養(yǎng)了十八年了,沒給人家找個如意郎君風(fēng)光大嫁,實(shí)在有點(diǎn)說不過去了吧?
既然老爹遲遲沒有動靜,瀲夏就決定自力救濟(jì),趁著到姨媽家來做客時,到月老祠跟她上幾炷香,打個商量,拜托他賜個如意即君給她。
當(dāng)然她也不會忘了另外兩個姐妹,有好處大家一起分享,這才是好姐妹嘛。
“姑娘!”一個長相敦厚,臉上帶了些惶急神色的男子往她面前一攔,“請問你看見這人沒有?”她看著他手上一張繪制粗糙的人像,搖了搖頭,“沒瞧見!
男子喃喃的道了謝,這么冷的天還流了一頭汗,“這可糟了。”隨即又問了問旁邊的人,有沒有看見畫里的男子。
瀲夏也不以為意,隨便問了人月老祠該怎么走,就邁著輕快的步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