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相當深了,月亮都已經(jīng)高升到正中央,已經(jīng)是丑時了,寂靜無人的街上出現(xiàn)了兩個拉扯的身影和女子的怒叫聲。
“放開我!不許拉著我!”君君用力的去扳他緊箍住自己右腕的手,“我自己會走!
宋雪宜瞪了她一眼,“你給我閑嘴!丟丑丟得還不夠嗎?”
“我聽不懂啦!你再不放開我就咬你!彼龑λ冻隽艘豢诎籽溃{道。
他用力的捏住她的兩頰,痛得她哇哇大叫,“你咬呀!我看你怎么咬!”又不是沒被她咬過,十年前他就領教過她的一口利牙和利爪。
“痛……”這個死病鬼居然這么有力氣……嗚嗚好痛喔!她的侍衛(wèi)們不是應該要來保護她的嗎?為什么被他一瞪就乖乖的先走了?
君君不知道宋雪宜名聲響亮,尤其是與匈奴王一戰(zhàn)成名后,更是那些侍衛(wèi)們崇敬的對象。只有她以貌取人,無知到了極點還渾然不覺。
宋雪宜聽她喊痛才放開她,“別以為我有很多耐心跟你耗!彼匾夥怕苏f話速度,免得這個番女又搬出聽不懂的那一套來。“你以為砸了人家的生意不用負責嗚?”要不是這事可以用銀子擺平,她只怕又要再吃一次牢飯。
“是你自己不好。”君君不甘心的道:“全部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他給她下馬威,故意不來赴她的約,她沒跟他道歉就不能跟姑姑一起出門,她也不會生氣的去找他,然后弄壞別人的家呀!
“你四處撒潑胡鬧,居然還怪到我身上來?”對,是他不好,他就是沒辦法長得像座黑塔,不符合她心中的丈夫形象,讓她心有不甘大發(fā)脾氣的四處找麻煩,害他再度成為別人議論的焦點。
但她以為她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妻子典型嗎?不,差得可遠了,那差距只能用天和地來形容。
既然這件婚事大家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又無法拒絕,那何不將就一點,互相遷就一下,好好過日子便罷。
他都還沒因為十年前的舊恨找她麻煩,她居然迫不及待的讓他出糗,到處受人議論和指點,這番女實在太過分了。
“本來就是你不對,”君君強硬的說:“都是你!都是你!”
“還嘴硬!錯了還不認?!”沒關系,他就不相信他治不了她。從現(xiàn)在開始,他絕對盯緊她,不讓她有出門作亂的機會。
“我沒錯,是你不對,你害姑姑不理我了。”一想到在這里惟一的親人不理她,君君又覺得委屈又覺得難過。
“你再這么胡鬧下去,別說君代不理你,遲早眾叛親離,沒人理你。”他一說完,才想到君君連普通話的意思都要琢磨琢磨了,怎么可能聽得懂眾叛親離這種成語?
不過她雖然聽不懂什么叫作眾叛親離,但沒人理這句話她卻是懂的。
“不會的,我爹是大月氏王,大家都尊敬他,不會有人不理他的女兒!
他有些殘酷的逼她正視現(xiàn)實,“偏偏你爹就是第一個不理你的人,否則你為什么會嫁到這里來?我告訴你,那是因為你刁蠻任性、膽大妄為,惡名昭彰、臭名遠揚,討人厭到了極點!能擺脫你這個禍害,你爹連做夢都會笑醒。”
“才不是呢!”她一點都不任性妄為,為什么宋雪宜要這么說她?難道她的所作所為這么惹人反感嗎?
她只是好玩了一些、倔強了一些,原來……這些都是不對的,都是不應該的。
她雖從來沒害過任何人,對很多事情都是抱著好玩、有趣的心態(tài),可原來這樣的態(tài)度是不被允許的。
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從小她就是這樣長大的,沒有任何人違拗過她,如今他居然說她是任性的?
他的話讓她覺得憤怒,而漸漸的她覺得沮喪,她明了到自己以前備受呵護的日子是多么的可貴。
在離開了大月氏之后,她再也不是可以頤指氣使的天之驕女了,她單純歡樂的生活在進入漢人的圈子之后,一切都改變了。
“才不是這樣……”她咬著下唇,帶著一些不確定和猶豫,“我爹很疼我,他絕對不會不要我的!
她雖然這么說,卻很難不被宋雪宜的話所影響,是啊,為什么她是聯(lián)姻的對象?為什么不是姐姐們?
這個疑問她一直沒有問出口,只是深深的把它藏在心底,不去面對它。她利用歡笑來壓住這個陰影,可是此時卻被宋雪宜惡意的勾了起來。
爹爹討厭她所以要送走她?她居然是被遺棄的……
“就是這樣。你現(xiàn)在會站在我面前就是個事實!痹瓉硭@么介意這檔子事。宋雪宜壞心的認為逮到了她的弱點,準備一吐這陣子因她而受人取笑的怨氣。
語言,有時候也是樣利器,能讓人遍體鱗傷。
“不是!不是、不是……”她垂下頭,有點委屈的說。
這可奇怪了,他記得君君有多么的強悍、多么的得理不饒人,沒想到現(xiàn)在的她,居然像只驚弓之鳥,可憐兮兮的?
“我、我想回家去,我想我爹爹!彼粫灰模^對不會!
“你的爹爹卻不見得想你!”他惡意的說,不管她再怎么可憐,那都是她自作自受,根本不需要同情她。
“你胡說!”她一聽他這么說,登時覺得心慌,“我爹是不得已才送走我的,他每天都很想我、很擔心我!
“哈!沒想到君君公主,居然也知道別人的感受?”什么時候也來了解一下他的感受?
“你別太過分了,你有什么資格、什么權利這樣說我?!”她極力壓抑的不滿和委屈,一下子無處可去,居然想從眼眶里冒出來?
她不哭!她不哭!她狠命的咬著下唇,克制自己的眼淚。
“我沒資格、沒權利嗎?我只知道大月氏王將他不要的女兒送到中原來,將她嫁給了我,從此之后她再也不能憑著公主的身份胡作非為;我只知道妻子要對丈夫的話惟命是從。你說我有沒有權利?”他惡狠狠的說,似乎只要打擊到君君,就能出了他心中的怨氣。
這個他最討厭、最想擺脫的人,居然是他要廝守一輩子的人,他怎么能不憤慨!
“我不信,你騙人!”君君放聲大叫,眼淚終于流了下來,“你說謊!我不是我爹不要的,我一直都會是個公主。”
生怕驚動別人,宋雪宜連忙捂住她的小嘴,“信不信隨你,反正,大月氏王不要你了,失去他的庇護,失去公主這個光環(huán),你什么都不是,連一個丫環(huán)都不如!
她憤怒的甩開他的大手,“你騙人!我不信!我不信!”她像支箭似的往前沖去。
他伸手一抓,拉住了她的胳膊,剛好碰著了她之前被老鴇抓傷的傷口,痛得她眼淚不斷往下流。
“放開……你這個騙子!我恨你……我恨你……”
身體的傷絕對沒有心里的痛來得傷人,爹爹不要她了,這一直是她最不愿意承認的事。
“好!彼腿环砰_她,“你去呀,你去問問你爹呀,你以為你還回得去嗎?”
她愣愣的站著,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他的一番話將她所有的希望和信心都擊潰了。
“我知道你討厭我。大家都討厭我……連爹爹和姑姑都不要我了。”
“我是討厭你,你可以無法無天的日子都結束了,我要你清楚的記得,胡作非為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的臉失去了血色,渾身搖搖欲墜的,“我……我做錯了什么?我不明白……為什么你要這樣對我?我真的那么、那么壞嗎?”
“你當然沒藥救了,你永遠也不會悔改、不會反省,除非你死了,否則你將一直都是這副德行!薄拔沂遣粫诟模乙膊粫词,因為我沒有錯。錯的人是你,要接受處罰的人是你,不是我!”這一切都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
“你認清楚自己的處境吧。這里不是大月氏,如果你敢再胡鬧,看我有沒有辦法治你!”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她昂著頭,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那股倔強好勝的神色,卻清楚的寫在臉上。
這種神情讓宋雪宜也火大了。
“最好,因為我也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君君愣住了,他說討厭她?而且還比她多說了一次,難道她真的那么討人厭嗎?
她真的……真的有那么討人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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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君君紅著眼睛,有些著急的看著仆人們忙著把行李搬上馬車,然后她求救的目光落到了在廳里悠閑的喝茶的君代身上!拔乙惨ァ!
“不行!本鷥(yōu)雅的放下茶杯,一口就回絕。
“我不管!”君君持著她的小包袱,神色堅定,“我要去!
君代抬了抬眉毛,“你的相公在這里,你不留在這里伺候他,你想去哪?”
“他不是我的相公。”那個臭家伙,居然……居然敢罵她!她長這么大還沒被罵哭過耶!她將頭一甩,倔強的說:“我不要他。”
宋運遂神色極為尷尬,“公主,是雪宜不好,得罪了你,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再饒他一次吧!”他一早就聽到下人們竊竊私語,一時好奇便多問幾句,這才知道原來君君昨晚大鬧依山傍水樓,小兩口吵吵鬧鬧的進門,驚動了全府的人,除了他這個睡著就人事不知的老頭子之外,大家都知道昨晚發(fā)生什么事。
“不好!本⑧街,想到那個死病鬼,居然在她賭氣賴在街上不肯走時,粗魯?shù)陌阉冈诩珙^上,還用力的揍了她的小屁股幾下,再將又吼又叫、又踢又打的她丟進門,她就覺得生氣。
她是一個公主,可不是一頭母豬,他怎么可以這么沒有禮貌的對待她?
千萬不要以為她說不要他的話是氣話,她可是非常認真的在盤算著該怎么不要這個相公。
“這……”宋運遂苦笑一下,煩惱明顯的浮上他的雙眼。
“君君!”君代看自己的相公尷尬不已,連忙幫他找個臺階下,“老爺再怎么說也是你的公公,是你要喊一聲爹的人,你怎么可以這么沒禮貌!”
“好嘛!”她拉著君代的袖子,撒嬌道:“我喜歡多一個疼我的爹,可是不要病鬼相公!
“公主!彼芜\遂擦了擦額頭的汗,“雪宜不是病鬼,他是生得文弱些,可是身體絕對非常健康!币勒展鞯臉藴,十個漢人男子大概有八個半是病鬼了。
君君一跺腳,“我不要他。姑姑,他是壞家伙,他當我的相公會讓我吃不下、睡不好,我會死掉的!
“你不會死掉!本湫苑堑恼f:“我們出門的時候,雪宜會好好照顧你,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
“我不要給他照顧!本笾,白皙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楚楚可憐的神色,“我也要跟你去。姑姑,我保證我會聽話。”
“不行。”君君的保證是有時效性的,能維持個一天半左右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要說她會乖乖聽話,她可是不大相信。
居然還是不行?她都已經(jīng)這么低聲下氣、姿態(tài)放得這么低了,姑姑真是石頭做的心,真要扔下她不管?
“你不讓我去,我就不聽你的話!本⒖虛Q下小媳婦的神色,變得有些威脅恐嚇的味道,“我不要嫁人!
“來不及了,你已經(jīng)嫁了。”君代依然相當?shù)挠圃,對付君君她自有一套,她絕對能成功的把她留下來,并且可以開始等著抱孫了,呵呵。
“我可以后悔!彼湴恋奶鹣掳,轉(zhuǎn)身吩咐身后的侍女,“阿星,我要寫字。”
一聽見公主要寫字,日月星辰連忙點了點頭,出去張羅起縑帛、筆、墨、硯等各色文房用具。
“夫人……”宋運遂有些焦急的低聲道:“公主想做什么?”
“別急,讓她忙去。”君代勾起一抹微笑,“她變不出什么花樣來的!
君君的肚子里有幾兩墨水,她清楚得很,一個連漢話都說不好的人,要說能寫出什么精彩的文章來,她可不信。
侍女們磨了墨,將縑帛平鋪在桌上,“公主,可以了!
她滿意的走到桌前,掌成虎爪之形,一把抓起了筆桿在硯臺里東掃西抹的,飽飽的蘸上了墨,突然“唰”的一聲輕響,一大滴墨汁從筆尖上摘下來,登時將一張上好且昂貴的縑帛給染污了。
她專心揮毫,整個廳里靜悄悄。宋運遂偷眼覷了覷,看見君君東一橫、西一撇的,揮灑得行云流水,居然是在作畫呀!
沒想到公主肚子里沒什么料,作畫倒是不含糊,只是好端端的她怎么會突然作起畫來,實在令人難以明白。
“好了。”君君放下筆,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興高采烈的說:“我后悔好了。”
君代一聽,覺得奇怪,于是便和宋運遂走上前去看。
宋運遂看著君君所繪之圖,遠處的高山蒼勁、陡削,頗有驚云的氣勢,那一樹白雪壓寒梅雖然寥寥數(shù)筆,但卻頗為傳神,而樹下煮茶獨坐的人影,更是神外一筆,讓他又驚又喜,沒想到媳婦兒畫藝竟這般了得。
君代則是皺起了眉,“一點進步都沒有,你寫這是什么?”
這十幾年來,漢人皇帝常派使者到大月氏去,因此族里人應該或多或少都學了一些漢話,當年她要嫁到中原來時,對于漢字更是下了苦心去學。不過現(xiàn)在看樣子,君君是沒花什么心思在學漢人的東西。
君君振振有辭的說:“我不要這個相公,我要漢人皇帝換一個給我!
“什么?!”宋運遂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封信,而且還是要給皇上看的?
他突然覺得事態(tài)嚴重,或許不是他們避到洛陽去就能解決的。
“你胡說什么!”君代斥道:“還不拿去扔了!”
“我不要!彼司胖慌5牧獠艑懞茫徒o漢人皇帝看的,怎么可以丟掉?
“公主。”宋運遂有些著急,“你寫了些什么?”他實在看不出來這幅畫到底想表達什么,不會是要向皇上告狀吧?
君君得意揚揚的說:“我說不要宋雪宜當我的相公,我不要他了,他可以去娶別人。”
“什么?這是休書?!”他聞言驚詫出聲,“你寫了一封休書,不要雪宜?”天哪!他只有一個獨生子,居然在成親六天之后被休棄了!
“嗄?”君君有些不明白的問:“什么是休書呀?”
君代知道自己的相公老實,怕他就這么解釋下去,連忙阻攔道:“沒什么!币恰靶輹钡囊馑冀o君君知道了,只怕非休了雪宜不可。
誰知道還是晚了一步,宋運遂已經(jīng)急道:“你不能休了雪宜呀!要是傳出去,做妻子的不要丈夫,那會惹人恥笑的!
“?”君君一愣,隨即笑了,“原來可以這樣呀!睂懸环庑輹涂梢圆灰煞騿?早知道她就該多寫幾封。
那她就不用傷腦筋也不用叫侍衛(wèi)去找他麻煩,當然更不需要向他賠罪了。
“哈哈!我休了宋雪宜!彼B忙抓起縑帛,塞到君代手里,“我可以不要他了!
“相公!”君代有些埋怨的低聲說:“你闖禍了。”還好還能補救,君君初來乍到,對很多事情都還不太明白,她得在她弄清楚之前挽回一切。
至于那封休書,沒必要交到雪宜手上,相信一把火就能解決得干凈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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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開而茂密的長春花叢后面,隱約傳來了笑語聲,一道纖細的身影席地而坐,她一手拿著糕餅,一手拿著涼粉,腳邊還斜躺著一支麥草扎成的圓靶子,上面插著一支支糖葫蘆。
君君心滿意足的坐在一大堆小吃和玩具中,顯得相當開心。
她有一大塊糖角,七只吹糖小雞、小貓還有小狗,還有一籠栗子面蒸的饃饃還沒吃呢!
她吃得不亦樂乎,臉上還沾了糖粉和醬料,甚至一件嶄新的衣裳也弄得東一塊油污、西一片水演的。
她意猶未盡的將泊在竹片上的糖給舔光,拿起一個泥泥狗,吹著狗頭上的小洞,發(fā)出尖銳的哨聲,樂得開懷大笑。
看她開心,八名侍女也覺得有趣。
“君君真有辦法。”秋天拿著糖葫蘆,舔了幾口又笑道:“寫寫字就能不要相公!
“對呀,漢人的規(guī)矩真是奇怪。”事情居然出乎意料的簡單,連君君自己都忍不住覺得太容易了一些。
她一休了宋雪宜,開心的又跳又唱,在府里遇到人就開始夸耀,幾乎是逢人就說,也不管對方到底懂不懂,不過才一個時辰過去,關于少爺被公主休棄的消息,已經(jīng)成為宋府上下最熱門話題。
若不是君代嚴格要求下人緊閉嘴巴,不許胡亂張揚,或許消息已經(jīng)傳到大街小巷去了。
消息雖然走不出宋府,但卻飛快走進了宋雪宜耳朵里,對于自己莫名其妙遭到休棄一事,他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那個番女到底以為她是誰?別說女人休夫匪夷所思,就說這門婚事是皇上賜下的,任何人都不能有說不的念頭,而她居然敢大逆不道的休了他?!
如果可以反悔的話,他早就在拜堂之后,立刻送她一封休書請她回家。
他是吃了啞巴虧呀!這個番女是吃定他不敢對她下毒手嗎?那她可是錯得離譜,非常的離譜。他怒氣沖沖的往清風院去,不打算跟她講理,只想打她一頓出氣。
在經(jīng)過花園時,他感到刺耳的聽到一陣笑聲,并且聽見一些令他更加火大的批評。
“他是病鬼,窩囊廢,就算要幫我提鞋都還不夠力氣!
話聲一落,便響起一陣笑聲,夾雜著幾句大月氏話。
這個聲音又軟又脆,他幾乎可以確定是君君那個番女說的。她倒是開心,窩在花叢后面對他大加批評和嘲笑,每個經(jīng)過這里的人,只要不是聾子應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男人的尊嚴被她踐踏得也差不多了。
他憤怒的撥開花叢,鉆了進去。“你再說一遍。”
對于他突然出現(xiàn),君君明顯的有些吃驚,而八名侍女則是全部有志一同的窩到君君身后。
“我不要你,已經(jīng)休了你。我不喜歡再說一遍。”君君定了定神,隨即毫不在乎的說:“你走開,我不許你到這里來!
人家她們本來開開心心的,都是這個討厭鬼突然跑來,壞了所有人的興致。
“你不許?”他兇惡的瞪著她,“你以為你是誰,有什么資格說要休夫?這世上只有男人休妻,沒有女人休夫這回事!
“如果你忘記了,我可以提醒你,我是公主。”她驕傲的強調(diào)著,“而且剛剛休了一個丈夫!
“我不會承認,也不會接受。”他要是真的被她休了,這一輩子都將抬不起頭來,他可不希望自己真的成為一個窩囊廢。
“哼!休了就是休了,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彼涡远缘赖恼f:“誰管你承不承認、接不接受!薄澳恪彼话炎プ∷氖滞,“我警告你,若你再繼續(xù)胡說八道,或許我會愿意冒著丟腦袋的危險,休了你這個亂七八糟的番女!”
“放開我!我已經(jīng)先不要你了,你不能再不要我。”她倔強的大喊,“放開!放開!”
“不放!你莫名其妙而不可理喻!”他咬著牙,“你不能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安分的當一個認命的妻子嗎?”
他干嗎花時間跟她講道理?這個番女沒有足夠的聰明才智去了解他們的聯(lián)姻是情勢所逼,她不情而他也不愿,所以才會做這種不要相公的蠢事。
他可以理解她不愿意嫁給他的心情,因論他也不是自愿娶她,但卻不能容忍她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
不管是誰不滿意誰,誰想休了誰,在兩國聯(lián)姻的利益考量之下,都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她的舉動徒然惹來別人的蜚短流長和議論紛紛,對于現(xiàn)況根本無法改變。
“你才要弄清楚。”君君不服氣的說:“我已經(jīng)休了你,你沒有資格來管我!
“我沒有資格嗎?”他抓住她的手,用力的將她拉到面前來,兩人的距離極近,“試試看。”
他堅決的神情和嚴苛的語氣,莫名其妙的讓君君有了一些懼意。他的力氣居然這么大,抓得她的手好痛,可是她不能害怕,她從來沒有害怕過任何事,怎么能因為他的眼神而覺得退怯呢?
“你給我安分一點,別想再玩花樣!彼{著,“否則……”
“否則怎么樣?”她不服輸?shù)捻斄嘶厝,“我才不怕你!一點都不怕!”
她才不怕他呢!這個病鬼能把她怎么樣?
哼!
“救命哪……”
君君臉色蒼白的被吊在一棵樹上,身子離地一丈有余,她覺得腳底發(fā)毛、心里空蕩蕩的,很難受。
她揮舞著四肢,扯開了喉嚨大吼,“姑姑!救命呀……夏天、秋天、阿月……救命呀!”
君君掙扎著,一只繡花鞋還不爭氣的落了地。
“死病鬼!臭病鬼!快來把我放開!”她好想哭喔,那個病鬼居然這么壞,說不過她就把她吊在樹上,讓她隨風飄蕩,害它很想吐。
更氣人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理她!她喊了半天,經(jīng)過的人那么多,卻沒有一個人好心的想把她放下來,而她的好姐妹更是站得遠遠的,十分同情的看著她。
君代聽見下人們說君君被宋雪宜吊在樹上,覺得荒謬又好笑,連忙趕去看看。
君君一見到一群人簇擁著君代過來,仿佛看見救星般的大叫,“姑姑!快來救命呀!我要死掉啦!”
君代抬頭看看她,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閃了過去,“你還很有精神嘛!再多吊一會也不打緊!薄安恍!”她委屈的說:“我快死掉啦,快點把我放下來,好姑姑……拜托啦!”
“我沒空呀。”她僅一臉同情萬分,“我要趕著出門呢。”
“不要!我也要去!彼疵膾暝p腳不斷的亂晃,“放我下來嘛!”
“我哪有辦法!本桓焙苓z憾的樣子,“那么高我上不去呀!誰把你吊上去的,你就求誰把你放下來!
“呸呸呸,我才不求他!”君君可憐兮兮的繼續(xù)哀求,“這繩子綁得我好痛、好痛喔!彼难伎毂焕諗嗔恕
“那你就繼續(xù)在上面晃吧。春夏秋冬和日月星辰我?guī)ё邍D!彼龔娙讨σ庹f。
“不行,你說我可以一起去的!辈灰獊G下她一個人,她討厭一個人!
“我沒說!彼龘u著頭,“我說你跟雪宜道歉后,我才考慮。而結果是不行。再說你做了這些錯事,沒有反省就想出門去玩,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我有!本疵狞c著頭,“我反省了,我知道錯了!
“你沒有。君君,我一向疼你,可是也不能縱著你胡來!彼龂烂C的說:“你遠嫁到中原來,肩上是有責任的。等你想清楚、弄明白之后,我就會回來。”
“姑姑,不要走啦!彼∽煲槐,“你不要我了嗎?爹爹不要我,連你也不要我嗎?”
君代沒有回答她的話,轉(zhuǎn)身就走。
君君急得大叫,“姑姑別走!別扔下我呀!”
她心里一急,居然忍不住哭了出來,被拋棄的感覺是那么的明顯而讓她難以承受,“姑姑!”
都是那個病鬼害的,如果他不要使壞把她吊在樹上,她怎么會跟不上姑姑的腳步?姑姑又怎么會不要她?
四周慢慢靜了下來,人都已經(jīng)走遠了,只剩下她隱約的啜泣聲回蕩在風中。
她抽抽搭搭的哭著,用袖子抹去眼淚。突然“咻”的一聲,一把飛刀斜飛過來,劃斷了繩子,她倏地往下掉。
一個身影迅速飛奔過來接住她,將驚魂未定的她往地上一放,“收起你的眼淚吧,你在乎的人都走光了!
君君憤憤的瞪了宋雪其眼,用力推開他,“走開!”她抓起裙子連忙往外跑,“姑姑……”
宋雪宜滿意的跟在她身后,看見她的眼淚和心慌,讓他有些快意。
她跑到大門外,數(shù)十輛馬車都已經(jīng)走遠,連個影子都沒有。
她的姑姑真的不要她了……
“姑姑!”
她一哭,跨過門檻想追過去,宋雪宜拉住了她的胳膊。
“來不及了。”
“都是你。”她急得又哭又罵,“都是你不好,姑姑不要我啦!”
“要責備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彼阉M門來,“砰”的一聲關上大門。“我早說過你要付出代價的。”
“嗚嗚……”君君輕輕的啜泣著,顯得可憐兮兮的。
那模樣簡直像被丟棄的小狗,那么無辜而軟弱的眼神,差點害他心軟了。
這個番女,依舊是可惡透頂?shù)模珔s突然變得有些……可憐。
或許,是因為眼淚的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