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親 第二章 作者:簡鈺 |
十五年前,衛勛風十歲,君采凡三歲。 衛府后院的石椅上,兩個婦人正在閑聊,三歲大的漂亮女娃娃在一旁搖搖擺擺地學步,粉嫩小嘴里咕噥著沒有人懂的童言稚語。 她依然說得很開心,只是兩個大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真想不到咱們一塊長大,命運卻差這么多!闭f話者,是衛家大太太唐水意,一臉無精打采!澳闶蔷隣數奈ㄒ黄奘,我卻只在衛爺心中占了一半不到的地位。當元配有什么用?你瞧后頭那房多強勢!一天到晚老爺、老爺地巴個不停,就連兒子也爭氣,硬是把衛家的長子嫡孫、我兒子衛勛風擠到天邊去。” 對于她酸溜溜的抱怨,君家夫人李若男只是以低頭喝茶掩飾翻白眼的沖動。 一個時辰,她整整聽她抱怨了一個時辰! 她和唐水意是兒提時代的好朋友,住在同一條街上,她是武館的女兒,唐水意的爹娘則以賣豆腐腦營生。 兩人年紀相當,也差不多同時出閣;雖然都嫁入官宦之家,但往后的命運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方向,唐水意顯然是個滿腹牢騷的失寵元配。 她是覺得,一個人的命運取決于個性,唐水意自幼便軟怯怯,敢有不滿,卻不敢大聲說出來。從來不出面爭取自己權益的人,又怎能怪別人總是吃定她? 她試過對她宣揚“為自己而戰”的理念,唐水意只當馬耳東風地處理掉了。 “大概是兩家的營生有差吧,你家開武館,靠拳頭說話,所以你脾氣硬;我家賣豆腐,天生軟綿綿,隨人啃上頭來,這是天性,改不了的!” 聽完她的推拖之詞,李若男差點氣得冒煙! 老實說,要不是惦著情誼,讓她寧可忍受抱怨也不愿拋棄手帕交,她早就不來串門子了。 嘖,知不知道到衛府來多委屈?!“英明偉大”的衛老爺只準她從后門出入耶! “還有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衛勛風!”唐水意的抱怨一發不可收拾!叭味康膬鹤域T在他頭上,也不懂得親近他爹、求取表現,一有閑工夫就往樹上鉆,講也講不聽?次覍磉得指望他呢,真是作夢!” “我偏偏就喜歡他這種看淡名利的個性!”李若男一聽到她的批評,立刻反駁。 衛勛風哪里不爭氣了?他從來不會見高拜、見低踩,對誰都是一樣客氣有禮的態度,除非被人欺上頭來才予以反擊。如此性格,怎能叫做不爭氣? “衛家人勢利眼又討人厭,你要你兒子學他們那樣,以后也開后門‘放’我進來找你聊天?”她大聲地說著,已經很難再忍受她抱怨的惡習。“盡管要你兒子去學他爹吧!學個狗眼看人低!” 就在這時,偶爾跑進后院里追逐的衛府二少爺衛函禧和他的伴讀,互相使了個眼色,揪起了搖晃亂走的女娃娃。 “你們做什么?”李若男瞪著酷似衛老爺的衛函禧,一臉氣怒!胺潘聛恚 “我只是想表達一下對你們的感覺!毙l函禧仗著有衛老爺的疼愛,將女娃娃高高舉起,存心找麻煩。 “住手!”唐水意也慌了,幾乎可以想見小采凡被摔得粉碎的情景!拔医小萃小阕∈职!”事到緊急,她不忘用可憐兮兮的口吻哀告。 “輪得到你來對我羅嗦嗎?”擅長欺善怕惡的衛函禧將女娃娃拋給伴讀!斑觯o你,我不要聞她的臭奶味兒!” “我也不要!”伴讀有樣學樣,娃娃馬上又被扔過去。 小采凡騰越半空中,沒有哇哇大哭,反而瞪大雙眼,好像在思索這是什么情況。 “還給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李若男卷起衣袖,追著衛函禧跑。 就在這時,向來不與手足起爭端的衛勛風,突然從樹上一躍而下,筆直地朝衛函禧走去。 他步履堅定,沒有一絲紊亂,神情中透露著超乎年紀的內斂與沉穩。 “干么?你也想玩?”瞄見他,工函禧示威地舉起女娃娃。 小采凡正面瞧見他的臉,眉心一皺,打從心里討厭這個箝著她的家伙。她歪著頭,噗嚕噗嚕地冒出口水泡泡,粉拳準確地敲上他頭頂,連小腳兒都順便踢上他胸口。 反擊! “噢,你打我?”衛函禧一臉錯愕。 力道雖然不重,但震撼力絕對不小。軟軟的一拳一腿,已經讓在場的人徹底明白:小采凡的個性絕不好惹! 瞧她還難纏地使著連環踢,衛勛風的眸底閃過一線光彩。這娃娃有趣! “你笑什么笑?”衛函禧惱怒地吼,將她舉離自己遠一些。 “笑什么你也管不著!彼柤,眉間有著好整以暇的笑意!爸皇且嬖V你,我想玩的,是另一種更好玩的游戲! 說時遲,那時快,他的身量突然一矮,長腿旋掃,蹬中了衛函禧膝后。 衛函禧吃了這一記,一個站不穩,手中的女娃娃便被拋飛出去。 “采凡!”李若男大聲尖叫,幾乎昏厥,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凌空。 一身粉嫩的娃娃掠過半空,只見衛勛風追上去,使著不知打哪學來的盤天梯,足下輕蹬幾記,剛好截住女娃娃。 “采凡!”李若男嚇得幾乎要指天發誓,再也不進這座爛宅子。 塵土輕揚,男孩、女娃安然落地。 “先別急,瞧我親愛的弟弟跪著給你們致上最高的歉意呢!”衛勛風懷擁著小采凡,一臉嘲弄地看著疼得跪在地上的手足。 “哼,咱們走著瞧!”衛函禧勉強站起來,氣得偕同伴讀跑開。 衛勛風聳聳肩,露出不以為意的笑容,將威脅當作耳邊風。 “啊,噠噠!迸尥抟擦胬,大難過后,在他懷里笑得很開心!氨、抱抱! 有別于對待衛函禧的“暴力”,小采凡對衛勛風展現可愛甜美的笑容。 那屬于奶娃兒的格格笑聲,像道陽光,灑進了他心里。衛勛風也笑了,一反以往不痛不癢的神情,展現出真心的愉悅,逗她開心。 “來。讓我抱她!崩钊裟酗w撲過來,緊緊地攬過女兒。 小采凡不斷掙扎,一直朝他比手劃腳,不愿意回到母親的懷抱,拼命閃動靈溜溜的大眼睛,直瞅著衛勛風瞧。 “幸好有勛風!崩钊裟兴闪丝跉狻!斑@小子身手了得,動作也靈活! “只差不愛念書,不知道得了功名的厲害!碧扑馊滩蛔∮粥止疽痪洹 是嗎? 李若男瞧著俐落上樹的衛勛風,他雙臂枕在腦后,又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 記得有一回,她無意中在樹叢間聽見他流暢的背書聲。衛勛風到底是不愛念書、不愛用念書當作爭寵的籌碼,抑或是……根本不在乎他爹對他的無聊評價? “在二房那個馬屁精少爺的告狀下,我瞧他今晚是少不了一頓訓了!币娎钊裟袡M過來的白眼,唐水意轉了話風。“啊,采凡好伶俐,小小年紀會認人呢!” 一想到小娃兒朝著衛函禧齜牙咧嘴,揮動小拳頭的模樣,再想到她給衛勛風的甜美笑容,兩個女人都笑暖了。 “他們倒是很投緣,”唐水意突發奇想!安蝗缣嫠麄冇喯峦尥抻H吧!” “好主意!”李若男瞧衛勛風可瞧得歡喜。 “這事兒不用向你家老爺報備?” “他呀,滿嘴經世濟民,真要斗口,哪比得過婦道人家的大嗓門?”君家一向是秀才遇到“妻”,有理說不清,李若男說了就算!澳悄阕鞯昧酥鲉幔俊 話一脫口,唐水意便聽愣了。 一時的沖動提議,決定兒子的婚姻大事,她能作主嗎? 想到丈夫平時對他們母子不聞不問的態度,她自嘲地笑了笑。 “得了吧!衛府不得寵的大少爺,誰理他娶誰?我不替他合計,難道讓他以后打光棍?”她一臉的無奈與認命。“難得你不嫌棄他!” 當然不嫌棄,瞧她的娃娃女兒多喜歡他,到現在一雙眼睛還往樹上溜去呢! 李若男信誓旦旦地說著:“水意,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看走了眼!” 衛勛風不是池中之物,絕對不是!☆☆☆ 時光茬苒,轉眼間兩年的時間過去了。 “若男,快,這邊走!碧扑饫峙两粡男l府的后門直往前廳闖。 “你做什么?我沒空跟你瞎鬧著玩!北凰奔闭襾淼睦钊裟,有些不悅!拔壹依蠣敱怀袑︻^陷害,現在皇上要削官斷俸,你不知道我忙著打點嗎?” 都怪她那個二楞子丈夫,空有滿腹經綸卻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上級,現在人家把一堆罪名往他頭上栽,躲都躲不掉。 聽說皇上正在氣頭上,她那呆老爺竟還不死心,奏折一本本呈上去,累得她趕緊張羅,趁皇上老兒還沒扭下他的頭以前,備好家當,離開關京。 “我就是知道你為這事兒焦頭爛額,這才趕緊找你來。我要幫你啊!” “‘幫’我?”李若男眼睛一瞇,有不祥的預感。 “今兒我們老爺心情好,你快隨我去見他,只要跪地求情,他不會不幫你的! “求情?”李若男腳步一頓,沒有發覺人已經來到大廳外!伴T兒都沒有!” 她用力轉過身,這時衛家老爺已經出現!熬蛉,今天‘又’想來求什么?” “搞清楚,我從沒求過你什么!”她就討厭衛家人自視甚高的模樣,好像只要跟他們沾上一點邊,就是來討好處。 “若男,你別這樣。老爺,她是來求你為君爺說話,你在朝中有勢力,請為君爺美言,我求你……不,是若男求你!碧扑饣艔堈f著,唯恐錯失良機。 “憑什么要我幫他?那個二楞子書呆哪配當官?他早就該塌臺啦! 李若男閉了閉雙眼,衛爺輕蔑的口氣與唐水意不死心的請求,令她心火更熾。 “唐水意,你閉嘴,強出頭前先想想你在這府里的實質地位。要爭,就替你自己爭吧!”她平生最恨求人,唐水意還幫她求了她最不屑的人,雖然是一片好心,但誰規定好心就一定得領情?“我絕不求你!皇上老兒不賞飯吃,我們就回去吃自己。君家總有飛黃騰達的一日,但愿到時衛府別來攀龍附鳳!” 衛爺冷冷笑著!翱跉膺@么大,我瞧你個君家還有什么戲唱!” 大廳前爭吵得正激烈,衛府后面的草坪上,一坐一臥,兩條悠閑的人影。 衛勛風長臂枕于腦后,仰望著白云朵朵的藍天,陽光溫煦地照在他身上。 他的嗅覺思念枝葉清新的味道,觸覺也想念撫摸樹皮時粗糙的感覺,他喜歡躺臥在大樹的干臂上,享受徐徐涼風,聽鳥鳴啾啾。 但是,當那個眼神靈動的小女孩站在樹下朝他招手,他卻發現自己已經躍下樹,被她拉著跑到草皮上。 “勛風哥哥,”小采凡盤腿坐在他身邊,煩惱地傾聽遠處的咆哮。“娘又在氣氣了。” 家里好像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大家都陷入愁云慘霧,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誰都沒有閑工夫解釋給她聽,于是她想到了她的勛風哥哥。 今天早上,一聽到娘說要到衛府,她馬上爬起床,踩著兩板腳丫子,賣力跟來。 “最近你娘常這樣?”衛勛風拔了根草,嚼進嘴里。 “娘說爹爹得罪了壞人,不能再當官!彼Щ髽O了,手指扯著他的衣擺。“勛風哥哥,什么是‘官’?” “一種無聊的頭銜,唬人用的!彼⑽⒁秽停浇菗P起輕諷的弧度。 “真的很無聊嗎?”小采凡擰起眉頭。 “當然!敝辽偎沁@么認為。 始終不懂,一個人好好的閑云野鶴不做,為什么偏偏要到廟堂之上去拼個你死我活?這不是無聊,又是什么? “那爹爹為什么要一直寫信向皇上求情?”她不懂“奏折”、“平反”的意思,只能從辭匯中找了相近的字眼代替。 “因為他想不開,不懂自由自在的樂趣! 小采凡驚呼。“呵,我娘也是這么說耶,她還說我爹爹是個驢腦袋! 多貼切的形容!衛勛風忍住笑!澳悄隳兀磕阍趺聪?” “我希望爹爹多點時間陪我玩,別老是待在書房寫大字,或對著花跟月亮,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毙〔煞舱J真抱怨著。“而且每一句都是七個字的喔。” 衛勛風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不知道她爹聽到這些話將作何感想,他那一首動人的詩篇,全被不解風情的小采凡貶得一文不值。 “不過,如果壞人真敢來欺負爹爹,采凡就打扁他們。”她舞動小拳頭,擺出戰斗的姿勢,嫩唇兒倔強地噘起。 她,君采凡,天生是個鮮活爽辣的小嬌娃! 這兩年來,看著她成長,不但個兒抽高了,就連那喜惡分明的個性也逐漸成形,在他的心中,她形象的建立遠比其他小毛頭來得快。 沒有人像她一樣,喜歡就說喜歡、討厭就說討厭,心口如一得讓人激賞也讓人嘆息,就像她喜歡他,每回到衛府總要他陪伴;她討厭欺負過她的衛函禧,偷偷地使壞,在他走過時伸出腿兒絆住,非要他摔個四腳朝天不可。 他喜歡她夠率真也夠直接的個性,最最喜歡的是那大快人心的“仇將仇報”! “你握拳的方式有點問題!彼鹕恚_她的小手手,將拇指拉出來!白崛说臅r候,記得別把拇指藏進拳頭里,不然會傷了自己的手,像這樣! 他伸出拳頭作示范,一身逐漸長進的武功全是向衛府里深藏不露的花匠習來。 她努力學習他的手勢,對照的眼神格外認真!耙趺创驂娜瞬糯虻猛?” 好問題!他莞爾一笑。 “一拳一拳接著打,要扎實也要快,別給壞人喘息的時間!摈詈诘拇笫职尊男∪I她的動作,一拳推出、一拳縮入,交替不斷。 “我會了、我會了!”她高興地叫著,掙脫他的手!昂、嘿,打扁你這個欺負爹爹的壞蛋,嘿、嘿,打扁你這個讓娘氣氣的渾球!” 他重新躺下來,拔根草放嘴里嚼,看看她打拳。 小采凡打得熟練了,索性連腳一起來,但她顯然不是手腳并用的材料,幾回差點把自己摔個半死,但是她沒氣餒,反爾越玩越瘋。 亮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衣上,風兒輕輕拂過耳,牛角辮在腦后甩呀甩,兩頰笑得紅撲撲,小采凡幸福得像是全世界都繞著她旋轉。 他聽娘說,她就是和他訂下娃娃親的小姑娘,以后將會是他的妻。 十二歲的年紀,感情是懵懂的,他沒想到愛不愛那么縹緲的事,只知道見到她,唇角總會不自覺地揚起。 和她在一起,如沐春風。他喜歡這個帶給他歡顏的小女孩,真的——很喜歡。 ☆☆☆ 渺渺荒煙,一壞黃土。 “沒有想到短暫分別兩年,水意就死了!本蛉苏驹趬炃。低聲地說著。 荒地的冷風卷起了愁緒,她寒著臉兒,不敢相信衛府連捎都不肯捎個好友的死訊給她,她遲至水意都下葬了,才直奔墳地來見她最后一面。 “她始終悶悶不樂,大夫說是積郁成疾。”衛勛風語聲淡淡!安贿^,她走的時候很安詳,沒有太多的痛苦。” “我離開關京之后,肯定沒有人聽她抱怨,什么事都往心里藏,她才會積郁成疾!本蛉私K于忍不住地啜泣出聲!八趺床粫䴙樽约籂幦,就只知道忍讓?” 衛勛風退到一旁,知道她有話對長眠于此的娘說。 不遠處,一個小女孩歪著頭看他。 “采凡!彼麊局。 她的眼中,找不到與他相似的熟捻,也沒有如他一樣,有著潛藏在眸底的欣喜。 她沒應聲,光拿一雙烏溜大眼瞅著他。她忘記他了! 心里有著濃濃的失落,壓在心里沉甸甸地不舒服。但看到她可愛的模樣,衛勛風眉眼一掀,還是無奈地笑了。 對她的印象記得極深刻,她的笑臉常在他腦海中閃耀,尤其是在他不如意的時候。 那一年,君府撤離關京,小采凡一見到他送行的身影,就哇啦哇啦地哭起來,硬是拉著他衣擺,不讓他離開半步。 是他安撫了她的情緒,慢慢地把她哄到睡著,才抽身送別。 這一別,就是兩年未見。 當年那個抱著他哭的娃娃啊,長大了,眉兒、眼兒更靈俏,個于抽高了,兩條牛角辮也長了,就是沒長記性。 采凡偏著頭,看了半晌,才從他的笑容看出一點端倪!皠、勛……” “熏什么?熏雞還是熏鴨?”他打趣!澳愣亲羽I啦?” 這觸動了她的記憶,采凡小臉一開,慢慢浮現往日的光彩。 “勛風哥哥?是勛風哥哥對吧?”她撲上來,咧開笑顏。“采凡好久沒見到你了! “都快把我忘了?” 她不會作假,老老實實地點頭承認。“對呀!我差點都把你忘光了! 坦白無偽的回答有時可真叫人傷心。“搬到新的地方住,過得好嗎?” 她露出了大大的勝利笑容。“娘讓我去私塾念書,我成了孩子王嘍!要是有小朋友笑我們家破爛,我就打他們! 她撂出拳頭,一臉果決。 “你又握錯方法了。”瞧著她的模樣,他知道,采凡喜惡分明的性格又更明顯了!安皇墙踢^你,不可以把拇指塞進拳頭里嗎?” 她沒仔細聽,許多話都在喉嚨里排隊,都是急著要說給他聽的。 “勛風哥哥,你知道我大哥有多厲害嗎?”她喋喋不休,一股腦兒地跟他報備近況!拔衣牭剿夷镎f,要參加武狀元的考試,武狀元唉,打人肯定很疼的,他可厲害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臉崇拜的表情,懷疑如果要能讓她記著長長久久,他最好也在她心目中贏得一個偶像的賣座。 采凡仍不停歇地說著!懊刻焯爝沒亮,大哥就起床練武嘍,我都會假裝要上茅房,然后偷偷跑去看,偷偷學他打拳。有一天不小心被大哥發現,他還好生氣……” 衛勛風看著她口沫橫飛的樣子,微笑,品味再見到她的幸福感受。 不禁想到,她的生活里,“勛風哥哥”已經離好遠。下次見面,又會是什么時候? 再一個三年,或再一個五年,她還會記得他嗎?☆☆☆ 再一個三年,或再一個五年,采凡還會記得他嗎? 再度分別三年后,衛勛風自己找答案來了。 簡樸的宅院門口,掛了塊刻著“君宅”的木牌,風塵仆仆的年輕男子在嬤嬤的帶領之下,進入花廳,啜飲熱茶。 經過多方打聽,他終于找到要找的人。隨著家運起迭,這一家子遷移多次,終于在最近有了明顯的好轉。 “勛風?是什么風把你吹來的?”君夫人在嬤嬤的通報之下,連忙奔走出來。 衛勛風放下熱茶,站起身!按驍_了! “發生什么事嗎?”君夫人擔心地瞧著他,怕出事來著。 唐水意去世之后,她曾經私下問過衛勛風,要不要離開衛府。 衛家人天生爭權好斗,對外人如此,關起門來自家人也斗自家人。她是盤算,衛勛風既然從沒把這種無謂的爭端放進心里,干脆早點離開是非之地。不料,他卻拒絕。 “我離開了!笔邭q的衛勛風,已經是個英挺偉岸的男子漢。 “你離開衛府,是打算以后要在君家住下?”君夫人驚喜萬分!昂煤煤,你在我瞧得見的地方,我也安心,不然總把你惦記在心里,怕衛家容不得你! “不,您誤會了!毙l勛風笑得開懷!拔沂莵砀孓o,我要出去闖天下了。” 他有一身武藝等待真槍實彈地磨練,之前不愿意離開衛府,不是貪著有吃有穿,而是衛府里的花匠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一直秘密地傳授他工夫。 工夫未學成,他不肯走。 “你要出去闖天下?”君夫人一呆!拔冶緛磉想,要你跟設陽一起去立軍功! 話一說完,她也覺得好笑。 衛勛風和君設陽是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君設陽端持嚴謹,衛勵風是非曲直自有一套道理,一板一眼的軍戎生涯怎么適合他? “這樣也好,出去闖蕩也算長見識,從今以后,衛府再也沒住著讓我掛心的人,也就真正與我無關了!本戏蛉顺了及肷!安煞苍诤箢^玩耍,你去看看她吧!” 穿門過戶,衛勛風邁開長腿,來到空曠的后院。 記憶中那個小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亭亭玉立的小少女;稚氣的牛角辮拆了,烏緞般的秀發攏在腦后成一條油亮辮子;繡花繡草的女兒衫換掉了,一身灰撲撲的褲裝取而代之。 半尺長的枯木枝斜斜地插在腰側,約略是扮演佩劍的角色。 “你是誰呀?”舞拳踢腿到一半的采凡突然停下來,大聲地問著。 這丫頭呀,她果然只長身量、不長記性,沒幾年,真的把他忘得一干二凈了。 “你不認得的人。”衛勛風斜倚在墻邊,環抱著雙臂。他沒費力氣自我介紹,省得下一次見面又是以怨嘆開場!澳阍谧鍪裁?” “練武。”她大聲地回答著,認真無比。 他猛然噴笑。 “你笑什么?”采凡橫眉豎目。 “我沒笑。”啊,她那從小便棱角分明的個性成形了,當真對誰都不會客氣!拔抑皇且豢跉鉀]順好! “不準你笑。我正在偷學我大哥練過的招式!彼葎澲,揮動的雙手和挪移的雙腳只有“手忙腳亂”一句話可以完整詮釋。 她分明不是“手腳并用”的材料,偏偏不到黃河心不死。 “為什么要偷學?” “我大哥不讓我學!彼薹薏黄降乇г,神情卻難掩對她大哥的崇拜。“我大哥好厲害的,兩年前他上武狀元擂臺,還搶了魁回來。大家都說,他一定能把君家失去的聲威挽救回來! 她擺開架式,按照記憶,再依樣畫葫蘆一番。 “我要跟他學學,隨大哥的腳步,振興我們家!彼龎阎玖柙,志氣比天高。 且先別說她那半調子都構不著的工夫,單看她握拳的方式,衛勛風就非常確定,她的夢想絕對等于癡心妄想。 “已經跟你說過,拳不是這樣握的!彼畔码p臂,走了過去。 采凡仰首,看著他的俊容,看著黝黑的大掌包住了小手的模樣。 “你真該慶幸,喊打喊殺那么多年,你這雙手居然沒事。” 采凡看著他的動作,有點愣愣的,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沒有。 “也不指望你想起什么了!毙l勛風無所謂地笑了笑。 他,其實是來見她一面的。 這些年來,她的笑臉一直縈回在他心中,只要想起來,就覺得幸福。 闖蕩江湖,事多兇險,他特地尋找到君家,想見她一面,把她的歡顏當作心中的護身符,陪他走過漫漫長路。 離開前,君老夫人叮嚀他。 “在外頭闖,記得照顧自己!彼粗娠L歪著頭思索,卻什么也沒想起的模樣,又說道:“訂娃娃親時約好的,記著采凡的十八歲生辰來提親! 衛勛風微微一笑,踏上一個人的旅程。 時光流轉,轉眼間,終于到了履行娃娃親的一天,孰料事情竟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