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來過這里吧?”方心月拉著雙蝶的手來到窗邊笑道:“這六和塔是咱們長安出名一景!
六和塔塔高七層臨水而立,雕梁畫棟,極盡奢華之能事,一直是騷人墨客、文人雅士吟詩聚會之所,今日卻反常得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和雙蝶來到塔頂,早有侍女們忙著菜等在一旁伺候。
雙蝶從窗外看去,只見遠處帆影點點,大河便從足下澎湃洶涌的流過。塔下樹木濃密,遠處的田畝更是小得猶如棋格一般,她素來畏高,這么一看不覺有些暈眩,連忙后退了幾步。
方心月見她面色蒼白頗有不勝之態,連忙命侍女扶了坐下,“頭暈嗎?快點坐下來,別老是站著。”她雖語帶命令,卻含著愛護的意味。
“秦夫人,我沒事的!彪p蝶微微一笑,她在秦家一住便近一個月,方心月待她極好,天天都來探望,噓寒問暖不曾間斷過,反而是與秦海棠難得見上一面,根據方心月的說法是,海棠正勤練武功。至于勤練武功是為了什么,大伙卻顯得神秘兮兮的,只是看著她笑,絲毫不肯透露。
秦海棠帶她回長安后,她才知道當初蒙她在街頭解銀贈帕的叫花子,居然有這么驚人的家世背景。
老實說,她有點被嚇到了。
人跟人之間,有時就是緣份,方心月一見雙蝶就覺得跟她有說不出的投緣,而且她溫柔斯文、美麗端莊,怎么看都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
“怎么會沒事呢?還好我叫人帶了補品出來,瞧你瘦成這副模樣,來喝了這碗湯,身子骨才好得快!彼蹛鄣恼f,連忙命人將燉好的人參雞湯端上來。
最好把雙蝶給養得白白胖胖的,趕緊在成親之后給她生個孫子玩玩。
雙蝶感激的喝著參湯,從來沒人給她這么溫暖的呵護,母愛是她這輩子最不敢奢望的,可是在秦家,她得到的溫暖和關懷卻是最多的。
“謝謝你,秦夫人!焙L恼媸切腋0,有慈愛的雙親和哥哥,和她比較起來,他是幸運的。
而她又何嘗不是幸福的呢?她有了海棠,而他把她這一生所沒擁有過的都帶給了她。
“多喝些!狈皆滦男Φ溃骸拔壹夷巧祪鹤泳尤贿@么不濟,累得你也受了傷。”海棠實在太沒用了,要保護心愛的女人得盡全力呀!
自己受重傷就算了,還牽連人家小姑娘,真是太沒用啦!難怪會發憤練武。
“秦夫人,是我不好,一雙蝶眼眶含淚,低聲的說:“是我連累了海棠才是。”
“傻孩子,怎么說這種話?早就要你別叫我秦夫人,聽起來多見外,你若不嫌棄就叫伯母吧,雖然我也滿想聽你叫我聲娘!彼χf。
雙蝶微微的漲紅了臉,垂下頭去。海棠說等辦完一件要緊的事,便要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的娶她進門,這件事幾乎聚賢莊上上下下都一清二楚。
她嫁給海棠是遲早的事,她想也沒想過自己會抱著這般熱切而期待的心情,想為某個人披上嫁裳。
她將為他披上大紅嫁裳,等待他來掀開頭蓋,從此廝守終身,這就是幸福了吧
她們在塔上談天、品茶,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夕陽余暉照在波光劍鄰的河面上,仿佛金蛇亂竄似的炫麗耀眼。
方心月側耳聆聽,隱約聽見兵刃交接所發之聲,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翱偹銇砹恕!
聞言,雙蝶有些疑惑的問:“這有誰要來嗎?”
“還有誰?不就是我那傻兒子。”
“海棠也要來嗎?”提到他,雙蝶語氣顯得興奮了些,眼里閃著期待的光芒,她好久沒看見他了。方心月笑著搖搖頭,“你這孩子真老實,心里想什么臉上就冒出來啦!是呀,海棠會來,不過我看起碼也得再一個時辰。”
話才講完,一個人影便從樓梯奔上來。
“太低估我了吧!”
“海棠!”雙蝶迎了過去,看他臉色紅潤滿頭大汗,衣衫被劃破幾道口子,身上的大小傷口起碼有十來個,有的還冒著血。
“你受傷啦!”她驚慌的掏出絹子替他搗住左臂上還在滲血的傷口,語氣發顫道:“又是那個惡人來了嗎?”
那驚恐交加的一晚,有如夢魘般的時時糾纏著她,難道那人知道她沒死,又要來殺她了嗎?
方心月手一揮,帶走了一旁的奴婢,一邊走下塔一邊輕笑道:“來得這么快,你老爹一定沒出全力!
秦海棠哼了一聲,他渾身都是傷,如果他們不曾出全力的話,那么是誰傷了他?
“沒事。”他握住雙蝶微微發顫的手,“這傷是跟大伙練劍落下的,沒大礙,你不要擔心!
“練劍?”她微微皺起眉頭,“出手也未免太重了!币宦牭侥菒喝瞬]有來,她才安心了。
看到他滿頭大汗,她舉袖為他拭汗,“很疼嗎?”
“不疼!标J過六關,抱得佳人歸,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會覺得疼呢?
雙蝶一早就被他娘帶到塔頂,他爹更是撂下狠話說,在天黑之前他若無法上到塔頂見到雙蝶的話,他絕對不會同意這樁婚事。
為了雙蝶,別說是六關,就是六十關也只得認了,而塔里每一層都有一個人在等他,得先打倒那個人才能夠再上一層塔。
前五關他老老實實穩扎穩打的闖過了,但到了第六關他老爹畢竟勝他一籌,久攻不下又見到夕陽逐漸西下,他不免開始心煩意躁,最后只好使出騙字訣,將自己前胸湊到他爹劍上,爹嚇了一跳,當然不可能真的對他下手,連忙撤劍,叫他占了個先機,反敗為勝。
秦海棠此刻緊握雙蝶的手,兩人一起看著落日,幸福靜悄悄的降臨了。
雙蝶半坐在床上,秀麗的眼睛因驚恐而大睜著。
她盯著眼前的女孩,一瞬也不瞬的,想張嘴喊人卻喊不出聲來,連想動手指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眼前的女孩只有十三、四歲,穿著一身鵝黃衣衫,皮膚雪白,一張臉蛋秀麗可愛,只是沖著她笑。
“別怕,我不會害你的。”慕容雪輕笑道:“外面那群丫頭太煩了,我點了她們的睡穴,免得她們壞我的事!
點穴?壞了她的事?
“我解開你的啞穴,你不要亂叫好嗎?如果你同意的話,就眨兩下眼睛!
雙蝶連忙眨了眨她的眼睛,慕容雪隨手一揮便解開了她的穴道。
“姐姐,你別怕,我只是來問你一些事情,問完我就走!
“嗯,你……你是誰?”半夜出現在她房里的小姑娘,就只是想問她事情?
“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彼{皮的一笑,“我不想殺你!彼幌霘⑺膊幌雺牧艘姷焦黹惲_必死的規矩。
雙蝶猛然一驚,“你……”開玩笑的吧?這么小的姑娘,怎么會殺人呢?
“我想問你,兩個月前下手殺你的人,用什么武器,長什么樣子?”慕容雪既然答允要查這件事,便立刻展開行動,她輾轉由聚賢莊下人的口中得知,他們家少爺是為了救雙蝶才遭極惡殺手以箭暗算。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知道?”雙蝶戒備的看著她。秦家是武林世家,這姑娘不知是正是邪、是敵是友,她問這些事情是要不利于誰嗎?
“我說了不會害你的!彼蜃煲恍,“我是來幫你的!
雙蝶輕咬著下唇,搖了搖頭。
“你不肯說呀?”慕容雪遺憾的說:“那我就……”只好算了……呵呵……
話還沒說完,突然“嗤”的一聲輕響臘燭應聲熄了,房里頓時陷入一片漆黑,只聽見機關鐵鏈拉扯和床板翻動的聲音,慕容雪立刻向前一探卻抓了個空。
她忍不住心里大叫一聲慘,連忙急躍而出,驀地,有人一掌攔腰擊來,她避無可避,危急之中伸手在來人掌上一按,一個借力,輕輕巧巧的翻上了墻頭。
在她右足正要踩上墻頭之時,秦海棠早已看準她的落點,先行一步竄了上去,右手一翻掌成五爪,直扣上她的喉頭。
慕容雪微微一驚,立刻抽身而退,在空中翻個筋斗又回到房內。
“姑娘夜探聚賢莊不知有何指教?”
還好他聚賢莊內機關遍布,這小姑娘不察誤觸了警告機關,才將他給引來。他打滅了燭火,立刻啟動雙蝶床上的機關,將床板轉了過去。
“閣下好功夫,一招就把我給留了下來。”慕容雪笑道:“不過你這么為難一個小姑娘,說出去只怕惹人笑話!
“只要你說出來意,我斷然不會為難你!边@小姑娘行跡可疑,身負上乘武功,是友便罷,是敵就不能放過。
她嘻嘻一笑,“我聽說秦三少爺要娶媳婦,特地來看看新娘子美不美!
秦海棠眉頭一皺,沉聲道:“這么說來,你是想動手了?”
“我是來幫忙的!彼溃骸半y道你不想逮到那個讓你身受重傷的兔崽子?”
“你要幫我抓極惡殺手?”憑她?口氣未免太大了吧?
“哈哈……”她卻突然大笑,“你想抓極惡殺手?噗……”
有什么好笑的,她的反應好像他剛剛說了很荒謬可笑的話一樣。
“算了,我告訴你,這事不是極惡殺手做的,要找人晦氣,也得找對人吧?”她斂起笑,正經的說:“我是來幫你找對人的!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反正你足以自保!彼冻鲆荒樅芸上У臉幼,“不過你那嬌滴滴的娘子,恐怕就非得信我不可了!
秦海棠直瞪著她,冷聲道:“你究竟是誰。”
“這樣說吧,引出那人,你和你娘子從此高枕無憂,我也替閻羅殿除掉一個沒用的敗類!
原來這個小姑娘是閻羅殿的人,難怪小小年紀就一身好功夫。
“我不會和閻羅殿的殺手談條件。”
“放心吧。”慕容雪嘿嘿的笑了幾聲,“我不是閻羅殿的殺手,絕對不是。”她只是殺手們的主子而已,根本連殺手的邊都沾不上呢。
大紅的喜燭燃著,將新房里獨坐在床沿的新娘身影映在墻上搖晃著。
門外幾名丫頭低聲的說笑,談論著今天既盛大又熱鬧的婚禮,渾然沒發現花叢里一閃而過的身影。
那黑影輕輕的躍進房內,悄然無聲的接近新娘。
這個叫雙蝶的女人命還真是夠硬,竟然沒死!也算秦海棠命大,居然還能興高采烈的娶老婆、拜天地。
他打算先殺了雙蝶之后,再假冒成新娘,等新郎喝得醉醺醺,一把摟住新娘只想快活銷魂時,一刀了結他的性命。
簡單又利落,接著再去殺了那個待在教坊里的娘們。
手一場,掌中立刻多了一柄利刃,他快速欺身而上,一刀刺落。
新娘人影往前一竄,右手揮出,拇指與食指扣住他上臂與前臂相交的曲池穴一彈。
關禮正只覺手臂一麻,已給她拂中了穴道,再也使不出力來握刀,匡當一聲掉到地上去。
他不由得心中大駭,沒想到新娘子竟然身負絕藝,不但出招快速,蓋著紅巾居然還認穴奇準!
慕容雪一招拂中了他的穴道,左手一探便抓下他的面罩,蓋頭的喜帕飄開落了地,她緩緩的轉過身來。
“呵呵……原來是關大俠呀。”一瞧見他的面貌,她嬌笑了兩聲,“什么時候開始覆面做生意了呢?”
秦海棠最后還是接受了她的意見,以她為餌將殺手引來,一舉鏟除這個麻煩。
“鬼……”鬼閻羅!關禮正驚駭莫名的看著她嬌俏的花顏。沒道理,不可能的,新娘子怎么會是她?!
他不知道新娘子的確不是她慕容雪,上花轎和拜天地的也不是她,不過被送入洞房的倒是她。人家真正的新娘子此時正好端端的在另一間新房等新郎呢!
“噓!蹦饺菅┌咽种篙p輕的放在唇上,“別喊我的名字,喊了之后我可得殺你,你知道我討厭血,呵呵!
他心念急轉,知道今晚要善了是不太可能了,他忖度著,鬼閻羅武功雖高,終究是個小女孩,還不足以為懼,怕的是敵無極也來了。
他四下看了看,強自鎮定道:“敵無極呢?”
“放心!彼壑檗D了幾下,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他嫌殺你臟了他的手,所以沒來!
“好。”這聲好剛落,他突地一掌帶起八仙桌,夾著凌厲的掌風往慕容雪擊去,然后趁隙破窗而出。
慕容雪身子一縱,輕輕跳上桌子使出一個燕落平沙落地,就這么一耽擱,已經讓他給逃出屋子了。
她咯咯笑道:“忘了告訴你,有人想跟你比劃呢!”
關禮正來到外面,陡然聽見一聲發喊,隨即出現一群手持火炬的漢子,將四下照耀得有如白日一般明亮。
秦海棠一身喜氣洋洋的新郎倌打扮,胸前還結了一顆大紅球,但神情及眼神卻是冰冷而肅穆的。
“上次被你偷襲得手,現在讓我們再比試一次!彼滞弦簧欤槐L劍破空飛來,身子一縱往上一彈,右手抓住劍柄刷地一聲抽出劍來,在半空翻了一個跟斗,將劍鞘當作暗器直射出去。
“我曲池穴受制,你勝了也不光彩!
秦海棠冷笑一聲,右手一揚只聽見嗤的一聲輕響,便解了他的穴道。
“我若勝了你,你便不能再為難我。”關禮正身形一轉,從背后拿出一把大刀,將刀鞘給震了出去。
葉之秋幫秦海棠把劍送過來后,飛身上了墻頭,一聽關禮正這么說,于是喊道:“勝了再說吧。”“以多欺少,這便是名門正派嗎?”他哼了一聲,心里雖有懼意,但仍力圖鎮定。
秦海棠有多少本事他知道得很,怕只怕鬼閻羅和敵無極出手。他用眼角余光瞄了瞄,發現慕容雪并無動靜,于是放心不少。
“你若勝得了我,也不會再有旁人來討教。”
“哼!”關禮正下巴微抬,對著葉之秋道:“你怎么說?”這兩人若合力攻他,他恐怕勝算不大,不過這些人自命名們,一向把什么狗屁信諾看得很重,只要葉之秋說了絕不插手,就算他殺了秦海棠,他也不會為難他,因此他得先開口堵住他。
“我只對極惡殺手有興趣!毖韵轮獗闶;老兄你還不夠資格讓我出手。
“最好!”關禮正一得了他的話,大喝一聲便舉刀攻了過去。
秦海棠側身閃過,斜刺了一劍,劍到途中突然轉而向上,劍尖顫動著有如吐信的靈蛇。
關禮正一刀由上而下的直劈下去,只聽見呼的一聲,頗有開山裂石的威猛聲勢。
秦海棠將長劍半轉,平貼而上抵銷了他的刀勢,往上橫削。他連忙大刀一轉,改直劈為橫掃。
秦海棠舉劍一欄,當的一聲刀劍交接,在黑夜間濺出星星火花。
兩人猛然一震,各退了一步。秦海棠劍交左手,疾刺向他的右肩。
關禮正手腕一抖,刀鋒已經貼著秦海棠的劍勢而上,若秦海棠一刺到底自然能傷了他的右肩,但卻得賠上自己的四根手指。秦海棠察覺急速變招,劍尖一晃,在他頸前虛晃而過。
關禮正連忙回刀自救,誰知道秦海棠使的卻是虛招,長劍一回驚險絕倫的從他頭頂砍落。
這一招眼看避無可避,關禮正勢必要血濺當場,還好他不假思索的仆地一滾,雖然避得狼狽,但總算撿回一條命。
秦海棠一劍落空,擊在石板地上,濺起點點星火,因為使力過猛,長劍竟啪的一聲斷成兩截,斷劍跳上來,直飛向他的面門。
他畢竟鮮少與高手過招,臨敵經驗甚淺,這下事出突然,讓他微微的愣了一下。
關禮正見機不可失,身子一挺從地上躍起,長刀驀地轉圈,大喝一聲,“中!”
秦海棠左腿中力,登時鮮血淋漓,身子微晃。關禮正大喜,趁他手中只余斷劍,再舉刀砍落。
可誰知他不但不閃,反而身子一矮便竄上前去,霎時兩手一分,左手執斷劍,右手卻多了一柄劍中劍。
關禮正舉刀砍落,胸前門戶大開,秦海棠就地一滾,挺直身子便撲進他胸前。
頓時,他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手腕上的神門穴一痛酸軟,讓他這一刀再也砍不下去。
他跪倒在地,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我……我輸了……”
瞥見手腕上的小血點,關禮正露出了笑容,“果然是敵無極!彼麅H以一根銀針射穴,這分能耐自己萬萬比不上。
究竟是秦海棠先刺穿他的胸,還是敵無極先制住他的穴道?他已分不清了,只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
“誰跟你買雙蝶的命?”
“呵呵……”他低低的笑著,鮮血沿著嘴角緩緩淌了下來,“秘……密……”
說完,他身子一軟便倒地而死。
“可惡!”秦海棠破口道:“有沒有搞錯呀!這樣就死了!”
“別氣。”葉之秋飛身下來,安慰著,“我有個底了,能接觸到閻羅殿的殺手,一定不是普通人。”“廢話!”秦海棠白了他一眼,有說跟沒說一樣,這殺手死了,主使者是誰永遠也不知道了。
突然一陣笑聲響起,一道紅影從天而降,姿勢美妙的落了地,“我知道!
“你知道?”他們異口同聲的問。
這個始終沒透露她的名姓的小姑娘知道?
“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個人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蹦饺菅┨吡颂哧P禮正的尸身,一臉嫌惡的說:“你真沒用!”居然過不了秦海棠五十招,大大丟了她閻羅殿的臉。
“哪里?”秦海棠急道:“你快說吧!
“要我說可以!彼粦押靡獾目粗~之秋,“不過得請葉大俠跟我走一趟。”
要不是敵無極告訴她,她也不曉得關禮正夜探教坊。看樣子敵無極比她還高明些,早就知道關禮正有鬼,所以才暗中跟上了他,不像她一直到現在才知道。唉……鬼閻羅應該給他當比較適合呀。
“沒問題!鼻睾L乃斓拇饝。
“?為什么是我?”
秦海棠拍拍他的肩,“畢竟雙蝶也喊你一聲大哥吧?”
葉之秋聽他這么說,也只好答應了,誰叫他要趟這渾水,誰叫他對雙蝶真也放心不下?
不過,這個神秘兮兮且始終笑臉迎人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來頭?
八月十四,中秋節的前一天。
空氣中飄散著桂花的香味,人潮涌上街頭,街頭載歌載舞跳著獸面舞蹈和表演精彩的技藝的藝人,引來圍觀百姓的陣陣喝采。
街上擠滿了人,戲臺、樂棚前百戲雜陳令人眼花撩亂,再加上目不暇給的燈火,襯著鼓樂喧鬧,好一幅太平豐年的景象。
“小心點,雙蝶!鼻睾L妮p輕的拉過她,避開在街上奔跑嬉戲而差點撞到她的小孩。
“好熱鬧呀!彪p蝶欣喜的說,自不轉睛的看著街上的雜耍表演,不時發出歡愉的笑聲。
這些都是她曾經錯過的。
秦海棠聽她笑得開心,用寵溺且疼惜的眼神看著她雪白的側臉,并決定永遠不讓她知道事實的真相。
鳳翩是買兇殺她的主使者。
那個神秘的小姑娘行事有幾分邪氣,她把關禮正的首級放在木盒里,當作禮物送給鳳翩。
聽說她一看到時,當場暈了過去,而在得知雙蝶已經嫁給長安四少之一的秦海棠時,又暈了過去。
他不知道那個小姑娘用什么方法對付鳳翩,據葉之秋的說法,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就讓雙蝶以為她的爹、娘、姐姐,在某個地方好好的過日子,再也不彼此折磨了。
換個角度想,也真是如此。至少,他們的痛苦都結束了,即使不是他們所想要的結局。
明天就是中秋了,也是他跟葉之秋的比武之日,不知誰輸誰勝,而他跟義兄們的約定,他可是完美的達成。
正當他們歡歡喜喜攜手同看雜耍時,突然聽見一陣吵嚷和嬌斥聲。
“你這小鬼!”一個丫頭背對著他們,正拉開喉嚨罵道:“弄臟了我家夫人的羅裙,我瞧你怎么賠得起!”
挨罵的是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他拿著一根糖葫蘆,頭垂得低低的,動也不敢動。
“也不知道是哪冒出來的臟小孩,真是沒教養,盡會橫沖直撞的!”
丫頭碎碎的罵著,她家夫人正低著頭查看自己羅裙上的污漬,因此看不見她的面貌,倒是那丫頭的聲音聽來有幾分耳熟。
小男孩驚恐的站著,聽那丫頭越罵越兇,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旁人一見狀紛紛的議論,“不過是個孩子,就別為難他了!
也有人道:“這夫人臟了一條羅裙,當然心疼嘍。我說還是這孩子的爹娘出來道個不是,就算了。”
“道個不是也太便宜了吧?這衣服的料子挺好,說不定是個稀奇貨,尋常人家哪賠得起呀?”
雙蝶看那孩子哭得可憐,于是走到他身邊蹲下來,軟言安慰,“別哭喔,沒事的,別怕。嗯?”
“沒事?”那一頭的聲音更尖銳了,“誰說沒事?我家夫人是狀元公翰林院的雷學士!這輕羅紅紗是皇上御賜的,誰賠得起呀!”
剛走近的雷杰一聽青梅說出他的身份,忍不住得意的挺了挺胸膛,微笑的點了點頭,表示她說的沒錯。
“皇上賜的?”秦海棠忍不住開口,“好了不起嗎?”
青梅聞聲自然而然的轉頭看他,兩人一打照面,她忍不住驚道:“老爺,夫人……是那個賊強盜呀!”
她的目光又轉,這才看清了在安慰男孩的女子,竟是雙蝶,“夫人、夫人!是雙蝶呀!”
陳似婉一聽她這么說,注意力立刻從裙上拉開,也驚呼道:“真的是雙蝶!她居然沒死?!”
當日她神秘失蹤,只在房里留下一大攤鮮血,大家紛紛猜測她可能是被這個強盜給殺了,連尸體都給藏了起來。
沒想到她居然沒死,而且看起來臉色紅潤,身材也豐腴了些,顯得更加清秀脫俗了。
雷杰一看見雙蝶,直覺她是沖著自己而來,怕她纏上身,“你來做什么?不要以為我會娶你,是你自己把機會搞丟的,現在我什么都不認!
陳似婉也一臉嫌惡,“我說雙蝶!你為什么非我家相公不嫁,這榮華富貴你受不起的,你沒有當官夫人的命,我拜托你別再纏著我們!
秦海棠越聽越怒,忍不住手一伸,劈哩啪啦的各賞這對夫妻兩個耳光,動作迅速地讓他們根本來不及閃避。
“你……你居然毆打朝廷命宮!”雷杰怒道:“青梅,去報官!”
青梅連忙應了一聲,就要領命而去。
雷杰啐了一口,這強盜乞丐居然穿得這么稱頭,打扮得人模人樣,想必不是偷的就是搶的,他跟府臺的交情一向很好,不如就唆使他給這混蛋隨便安個打家劫舍的罪名,最好把他問斬。
“海棠,不要打人!”雙蝶拉住秦海棠,搖了搖頭,“不值得的!
“我就是氣不過!辈贿^是翰林院的小學士,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少張狂!崩捉馨矒嶂蹨I漣漣的嬌妻,厲聲喝道:“這里是長安,由不得你胡來,我堂堂的朝廷命宮,怎能容你如此目無王法!”
“我懶得理你。”
“小姐。”雙蝶站到小男孩面前,哭得抽抽噎噎的他連忙躲到她后面,“既然你的裙子臟了,不如讓我們賠你,我想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他吧!”
她的語氣很軟,完全是商量的口吻,可是聽在陳似婉的耳里,卻完全走樣。
“賠?!你賠得起嗎?這是皇上御賜的,你以為這是尋常布料嗎?”她口口聲聲的把皇上御賜四字掛在嘴邊,以彰顯自己的丈夫是皇上身邊的近臣,相當受到重視才能擁有御賜的東西。
秦海棠看了幾眼,冷笑道:“不過是件輕羅紅紗,還是素面的,你要的話,我即刻命人回去開倉拿來,反正放久了也會給蟲咬壞,不如就給你多做幾件衣裳。”
“你……”聽他說的好像這昂貴的布料在他家是抹布似的!昂!穿了幾件好衣服,就以為自己不是乞丐了嗎?你差得遠了!”
她這句話才說完,就聽到圍觀的人道:“秦公子說的也是,聚賢莊里要什么沒有?不過是一塊布料罷了。”
“是呀!秦公子跟皇上的交情也是一等一的好,說不成這布料本就是聚賢莊送給皇上的也說不定!
秦公子?!雷杰聽到眾人的低語,忍不住問道:“什么秦公子?”
旁人一臉鄙夷的說:“秦公子你都不知道!長安最有權勢、富可敵國的四大家族之一的聚賢莊三少秦海棠你都不認識,還當什么官哪,要當官的不請聚賢莊的人護航,能當得長久嗎?”
秦海棠?雷杰心里一震,他的確聽過這個名字,是長安四少之一,他拜入相國門下時,相國還給他指點過明路,若要官運亨通勢必得結交的四位人物,其中之一就是秦海棠。
他雖然有心要巴結人家,可惜剛巧四少全都不在城內,好不容易半月前聽說聚賢莊三少要娶親,他還特地備了賀禮去道喜。
當天冠蓋云集、車水馬龍,連皇上都去了,他官小職微當然沒有進府觀禮的資格,勉強在外堂喝上一杯水酒就已經沾沾自喜,以為和聚賢莊的三少有了交情。
而如今,眼前這個在伏虎崗乞討的叫花子,居然是秦家少爺?
“看什么!”海棠看雷杰既驚訝又畏懼的直盯著自己看,冷哼了聲,“待會我再命人把東西送到府上去,以后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否則我割了你的舌頭!
“是……是……”雷杰低下頭,覺得臉上有些燥熱,只想挖個洞鉆進去。
“相公?”陳似婉不明白他怎么態度遽變成惟惟諾諾一副窩囊樣,“你是怎么了?一個大官還怕這賊強盜像話嗎?”
“你少說幾句!”大官?他連大官的邊都沾不上,而他得罪的可是大大的大人呀!
“是呀,你多吃些飯,少說幾句。”秦海棠丟下一聲冷笑,摟著雙蝶便走,走了幾步又道:“對了,雷夫人,普通花轎我賺太寒摻了些,八人抬的轎子才勉強襯得起雙蝶的身份!
“相公!”陳似婉拉著雷杰的袖子道:“人要跑啦!官爺怎么還不來,得快把這個強盜抓去關!”雷杰把袖子一奪,怒聲道:“你少啰嗦!”
“你說我啰嗦?這賊強盜打我,你不幫我出氣,還罵我啰嗦?天底下有官怕強盜的道理嗎?”
他被她一罵,惱羞成怒的甩了她一巴掌,“閉嘴!臭女人,都是你害的!”
“你敢打我!”陳似婉也火了,揚起雙拳就捶過去。
雙蝶聽到他們的吵鬧聲,于是回頭看,“不好了!他們打起來了,咱們快去勸勸!
“不用啦!”秦海棠笑著把她拉回來,“人家夫妻鬧鬧別扭打打小架,有助增進感情,你去了反而不好。”
“是嗎?”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可我不要這樣跟你增進感情!
他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打不過你的,你掉一滴眼淚就把我疼死啦。”
雙蝶總算意會到他在說笑,甜蜜的橫了他一眼,兩人攜手走開了去。
月亮圓圓的掛在天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今夜的長安,依然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