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谷仲臣還躲在房里哀悼他逝去的夢想時,一件殘忍的事實再度深深地打擊了他的信心。
「少爺、少爺……您快點出來啊!」陳福把門板拍得震天響。
「干什麼?我說過不想吃飯的!顾蜷_門,一陣狂暴的雨絲迎面打來,擊得他臉面生疼!甘颤N時候刮起這樣大的暴風雨了?」他想事情都想得無知無覺了。
「少爺,別管雨了,您快去勸勸少奶奶吧!這樣惡劣的天候她居然還要出診,多危險。 共痪们坝形猾C戶來報,說山腳下獨居的劉老爹突然倒下,想請女神醫過去診治,少奶奶聽了,二話不說便往馬廄方向跑。
「她要出診!」谷仲臣抬眼瞧向黑抹抹的天空,一記響雷忽地打下,連地表都震動三分!冈谶@種狂風暴雨的時候出診,她找死不成?」
「是啊!我也這樣勸少奶奶,可她說醫者父母心,只要有病人在等著,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
這話兒好熟悉,谷仲臣依稀聽某人說過……對了!他爹也是這樣,只要能救人,自己的小命都可以不要。
「福伯,她在哪兒?你快帶我去!」
「少奶奶和歡介就在馬廄。」陳福幫谷仲臣撐著傘,但風雨太大,打傘根本沒用,那傘骨都還給風吹折了。
「她干麼連小孩子也一塊兒帶出去?」
「歡介已經拜了少奶奶做師父,所以只要有出診,他一定跟著!箘e看那孩子一張臉比花兒還漂亮,敖寒一個獨身女人行醫多年,從未叫人給欺負了去,歡介的護衛當居首功!
「就算這樣,在這大風大雨的夜里,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沒個大男人陪著就想出門,還是沒腦子!构戎俪颊Z含輕蔑。
陳福有些錯愕地望了他一眼。少奶奶是固執了些沒錯,可也不到少爺罵的那種地步吧?
況且這個家多年沒主子,全靠少奶奶一個人撐著,也不見衰敗,還日益興盛呢!真搞不懂少爺是怎麼想的?少奶奶這麼好的一個女人他不要,究竟要何等佳人才入得了他的眼呢?
進了馬廄,敖寒和歡介身披蓑衣,正要騎馬離去。
「全都給我站住!」谷仲臣擋在馬前,瞧著她冷淡平凡的臉,一下午的煩躁就這樣爆發了出來。「你在搞什麼鬼?給人添麻煩也不是這種添法吧?」
敖寒楞了下,還來不及向他解釋病患情況的危急,視她如天上神人的歡介就先捉狂了。
「你這個今天才回來、什麼都不懂的大少爺才不要給人添麻煩呢!你以為我和寒姊姊愛跑?要不是……」
「歡介!」敖寒低斥一聲!覆粶蕦ι贍敓o禮!
「是他自己先無禮的!箽g介不服地抗辯。他們辛苦護的可是谷家「百草堂」的名聲,這笨少爺,什麼都不明白就隨便罵人,太過分了!
「他是主子,你是下人;不論對錯,下人都沒有反抗主子的立場。」在敖寒頑固的小腦袋里,充塞了滿滿的禮儀,那是即使犧牲生命也不容丟棄的。
谷仲臣用力一拍額頭,一點也不感激敖寒對他的維護,反而十足受不了她一絲不茍的嚴謹個性。人哪!要活得那麼認真,結果只有「痛苦」二字可以形容。
「既然你自己也明白下人不能反抗主子,那麼我現在命令你們全部回房去,在大雨停止前,誰也不準外出!顾麚]揮手,轉身出了馬廄。煩死了!這些家伙一個個就會找麻煩,早知道他寧可巡視黃河去了,回來做啥兒呢?
「請恕妾身無法遵循相公的命令!关M料敖寒卻對他深深一揖,依然故我地翻身上了馬。
谷仲臣倏地停下腳步,回頭瞪著她!覆粶蔬`禮是你自己說的,而你自己卻不遵守?」
無視谷仲臣殺人也似的視線,敖寒挺直了身子面對他。
「下人是不能違抗主子的命令,但我身為大夫,同樣不能置病患安危於不顧!鼓菆远āo所畏懼的意態大大震撼了谷仲臣。
在官場上呼風喚雨多年,給他本就狂恣的性子更添了幾分妄為!改悄阆朐觞N樣?要違抗我的命令嗎?」谷仲臣的臉孔咄咄地逼向她。
敖寒瞧著他憤然的臉,有一瞬間的失神,但隨即又想到有一名病患正痛苦萬分地等著她的救治,無數勇氣立即竄入體內。
「抱歉!顾秳禹\繩,不顧他的阻止,策馬前行。
「不準出去。」谷仲臣火冒十丈地擋在馬廄前。要說氣憤他的命令遭此忽略,不如說他懊惱她的第一次自我主張。
敖寒真的變了,變得……完全不似他記憶中的無能女子。是什麼東西促使這樣一個傳統的女人膽敢反抗她偉如天神的丈夫?他很想知道。
「我非出去不可!」她拉緊韁繩,硬從他身側擠了出去。
「敖寒——」谷仲臣怒吼,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對待他!
「嗤!」歡介冷笑一聲,隨即也騎著馬飛奔出馬廄,追著她而去。
「該死的!你們兩個——」谷仲臣怒火沖天,他這輩子沒被人如此漠視過。
「別在這里跳腳了!箙切薏恢蚰膬好俺鰜恚掷镞牽著兩匹馬。「你要不放心,追上去不就得了。」
「我為什麼要追?」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死了活該!
吳修湊近他身邊眨眨眼!肝也恍拍惴诺孟滦模摇悴幌胫肋@個女神醫和你心目中那個女神醫有何不同嗎?」更重要的是,他擔心那位漂亮的小朋友會出事。
谷仲臣咬著牙,狂恣的怒火在雙瞳里燃燒!傅任易返剿麄,非好好打他們一頓不可!」但比之怒火,有一種更深沈的情緒正在他心底翻騰——這樣的敖寒,他無法再像十年前那般,棄她於不顧了!
吳修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將馬交到他手上,兩人雙騎也跟著奔進狂風暴雨里。
此刻,馬廄里獨留陳福!冈觞N這樣?」他原先是來阻止大家外出,卻想不到……
所有人都出去了!咐咸鞝敯。∧傻瞄_開眼才好,千萬別讓我家少爺、少奶奶出了事!」
谷仲臣沒花多久時間就追上了敖寒與歡介。
他們被堵在山道上,因為風雨大大,打折了一株大樹,龐大的樹干擋在路中央,根本不容通行。
「可以死心了吧?」谷仲臣一身濕淋淋的,火氣又更大了!父一丶胰ァ!
「不行!」豈料敖寒想都不想便一語拒絕了他的命令!竸⒗系等著我去救,我非過去不可。」
谷仲臣為她的固執氣炸了心肺!高@是天災,人力無法擋,你硬要強闖根本是找死,你明不明白?」
她伸手撥去覆額的濕發,寒星也似的黑瞳竟比天上的閃電還要璀璨動人!
「我是個大夫,不能見死不救……啊」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她纖細的身子就差點叫狂風給吹落了馬背。
千鈞一發之際,谷仲臣解下了腰帶,帶如蛟龍,在她摔落地面之前,及時卷住了她的腰桿,將她圈回他懷中。
「你死了,就誰也救不活了!」他的吼聲活似晴天霹靂般地在她耳畔炸開,膽子小一點兒的人八成已口吐白沫。
然而敖寒卻執著依舊!钢灰疫有一口氣在,就不會置我的病人於不顧。」
她那堅定不移的神情恍若一枝箭,筆直地射進谷仲臣心坎,叫他忍不住松開了摟住她腰肢的手。
敖寒隨即擺脫他的桎梏,跳下馬背。
「歡介,幫我將樹干推開。」不再看他一眼,她逕與歡介兩人赤手空拳,推擠著那足足有三人合抱那麼粗的大樹干。
「為什麼?」谷仲臣猶自愕然低喃。以前她從不反抗他的,這是第一次,卻如此撼折人心……
「你不去幫忙嗎?」吳修擠過來拍拍他的肩。
谷仲臣用力搖了搖頭!高@樣真的值得嗎?」
「這你就要自己去問她了!箙切尢埋R,跑到歡介身旁!负,我也來幫忙!
歡介偏頭瞪了他一眼,低咒:「多管閑事!
吳修隨即皺出一張苦瓜臉!感∨笥眩氵@樣說大叫我傷心了,我好心好意幫你推樹,你怎麼可以罵我?」
「哼!跟那個沒良心的大少爺一伙兒的,還會有好人嗎?」一想起敖寒因為谷仲臣所吃的苦,歡介就直接將谷仲臣身邊的人全數列入急欲鏟除的敵人名單中了。
「冤枉!他是他、我是我,我們一點關系也沒有,我是真心誠意想幫助你,請你相信我!篂榱瞬唤袣g介討厭他,吳修索性將多年好友直接扛出來賣了。
「嘴巴說說誰都嘛會!」歡介冷哼一聲。
「我會用行動證明的!箙切捱珠_大嘴笑著,運足功力,推得可賣力了。
三個人使盡了力氣推擠半晌,不知是不是施力出了錯,個個搞得滿頭大汗的,大樹才移動半尺,還不容一個人通過。
谷仲臣輕嘆口氣,看不下去了,他躍下馬背走向敖寒身側。
「那位劉老爹是何方神圣?足使你為他連命都不要?」
敖寒為他凝重的語氣大吃一驚!复蠓蚓热诉需分尊卑嗎?」
他皺眉,挽起袖子。「不分尊卑,但論價值;這個人值得你付出所有嗎?」
「我不懂,對我來說病人都是一樣的!
「一樣?」他嗤笑。「大盜與一國之君也相同?」
「如果你明白『醫者父母心』這句話的道理,就會了解,在大夫眼里,每一個病人都像是他的孩子,不論男女、年紀、職業……他們的地位全都是一樣的!顾J真地解釋著。
「醫者父母心?」谷仲臣不禁怔愣住了。難以言喻他心底的感覺,這話兒他從小聽到大,卻從沒一刻如現在這般激動。
真有那種將病人視為自個兒子女的大夫,而那人就在他面前——敖寒,在她平凡而嬌弱的身軀下有著一顆悲天憫人的仁心,所以人人稱她為「女神醫」、祝她如救命活菩薩!
敖寒喘著氣,抬手抹去遮擋視線的雨絲,叫谷仲臣瞧兒了上頭因死命推樹而造成的斑駁傷痕。
心頭莫名地一抽,愧疚感像把刀,持續凌遲著谷仲臣的良心。
「可惡!」他低咒,算是被她的固執打敗了!改銈冞@樣推就算推一輩子也別想把樹推開!」
「那該怎麼辦?」想到劉老爹正為病痛所苦,敖寒就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谷仲臣溜眼四顧一番。「聽我命令辦事,我自有法子推開這樹干!
「為什麼要聽你的?」歡介對他的敵意可深了。
吳修拍拍他的肩!竸e發火啊,小朋友,他說得有理,再不想法子盡快推開樹干,你的寒姊姊要急死了!
歡介回頭,瞧一眼臉色發白的敖寒。他最在意的就是她了,為了她,即便心有未甘,他也會咬牙忍下。
「知道了,聽你命令就是!
「對嘛!這樣才是個識大體的小朋友。 箙切蕹藱C攬住他的肩。
歡介忸怩著身子,一拳擊向吳修的胸膛。「別碰我,還有,我叫歡介,不是什麼小朋友!」
「那我也可以叫你歡介嘍?」能直呼他的名兒,吳修才樂呢!
谷仲巨橫了這不良的好友一眼。他真是夠壞了!十四歲的少年也想編,死後絕對下地獄。
「吳修,借你金刀一用!
「金刀?你想干麼?」吳修小心翼翼解下腰間御賜金刀遞給谷仲臣!高@刀是寶貝,你千萬……啊——」想不到谷仲臣居然拿那把皇上賞賜的金刀去剁山壁上突出的大石!「你有沒有搞錯?這刀、這刀、這刀……」
谷仲臣砍得一塊一人合抱那麼大的石塊,將石塊放在橫出路面的樹干前,轉對吳修說道:「刀子原本就是造來砍東西用的,你這大驚小怪作啥兒?」
「那你不會拿你的寶劍砍,居然用我的金刀……」噢!吳修的心疼死了,他的寶貝金刀都被谷仲臣砍出一個缺口了……這是御賜的寶刀啊——
「可惜我的劍沒帶出來。」谷仲臣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吳修抱著刀,真恨不得剛才那刀剁的是谷仲臣的腦袋!肝乙欢ㄒ嬖V皇上,你把我的刀剁壞了。」他附在谷仲臣耳畔,罵聲低得只讓他聽見,因為他們這次出京是秘密,不能叫太多人知道。
「去說!不過我想皇上會更有興趣知道,是誰在三個月前摸走了他御書房里一疊美女圖!构戎俪家不鼐吹貙χ亩錄鰶鲋S道。
吳修咬牙切齒,卻不敢再多話,只因他正是那監守自盜的「偷圖人」。
谷仲臣突然指著山壁上突生的樹木中,一株約胳臂粗的樹。「我要那棵樹,弄下來給我吧!」
「你說弄就弄!沒斧、沒鋸的,叫我怎麼弄?」吳修終於忍不住怒吼。
「有刀!」谷仲臣卻笑咪咪指著他懷里的刀!阜判,我幫你試過了,它連石頭都剁得碎,砍棵樹絕對沒問題的。」
吳修的眼淚都快滴下來了,弄壞御賜金刀是死罪,摸走美女圖的事件曝光腦袋同樣也保不住……可惡!這死谷仲臣這樣整他,此仇不報,他吳修就改姓「谷」。
「只要那棵樹,沒別的了?」
「沒有!构戎俪碱h首!改憧煲稽c兒,我們趕時間。」
「知道了!箙切迬讉縱身,飛抹上了山壁,懷里金刀頓閃,只見一道光芒乍起,那胳臂粗的樹就順著山壁滾下來了。
「該死!底下有兩個不會武功的人,你想謀殺?」谷仲臣趕緊運氣全身,硬生生地接住了落下來的樹干。
「反正有你在底下顧著,怕什麼?」不叫他勞動一下,吳修怎麼甘心。
谷仲臣瞪他一眼,扛著斷樹來到大石與擋路的樹干間,將斷樹擱在石塊上,一頭插入擋路的樹干下,另一頭則握在他手中。
他扎穩馬步深吸口氣,用力往下一壓,沈聲大喝:「起——」斷樹藉著石頭的著力,一下子就將擋路的樹干翹離了山道上讓它順著斷崖滾下山谷去。
敖寒目瞪口呆,這種借力使力法她也曾見人使過,非常好用,可一遇著緊急事兒,她腦子里就自動空白成一片,什麼法子也想不出來了。
事實上在場四人,也只有谷仲臣的機智不受惡劣環境影響,始終伶俐如常。他……真是不簡單!
清通道路後,谷仲臣拍拍手,走向敖寒!负美!可以過了!
敖寒忽然覺得頭暈目眩,這才發現她不知已屏氣凝神注視他多久了。這不凡的偉男子是她的夫,小時候她喜歡他,如今她更加傾慕他,這段情雖然注定不得善終,但只要他不主動切斷兩人的關系,她想,她這輩子都愿意為他而等待……
歡介瞧他兩人間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忙跑過來拉著敖寒跳上馬。「快走、快走,劉老爹不知怎麼樣了?咱們可得趕快一點才行!苟钤摽斓氖沁h離谷仲臣的速度,他瞧這大少爺真討厭死了!
敖寒遲疑了下,轉身望向谷仲臣!付嘀x相公和吳公子大力相助,今晚的事,妾身回去後會自請處分的!
谷仲臣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第一次覺得「相公」這兩個字不再那麼刺耳。
「不必謝了,快走吧!」他也跨上了馬。
吳修舍不得放棄那張絕美的容顏,自然緊跟在後。
敖寒詫異地瞪圓了燦若秋水的黑瞳!赶喙蛥枪印惨ィ俊
「當然,這樣大風大雨的夜里,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沒個男人陪著就在外頭跑,是件多麼危險的事?我能置之不理嗎?」道理是冠冕堂皇,但只有谷仲臣自己心里明白,他的真意是想親眼看看她行醫的過程。
「胡說八道!以前沒有你,我們還不是照樣跑,怎沒見危險?」歡介就看不過眼他的自大。
「歡介!」敖寒擰眉低斥。她就不懂,兩個才相遇沒多久的人能有什麼深仇大恨,會一見面就吵?
谷仲臣發覺自己也不中意歡介,雖然他美得不似凡物,可他太礙事了。至於是礙著了什麼事?暫時他還不清楚。
「別說了,你不是要趕著看病人嗎?還不快走!」說著,他策馬擠進了敖寒與歡介之間。
「嗯!」敖寒頷首,催馬疾行,雖沒露出明顯的喜色,但心里其實是高興谷仲臣的隨行的。
而谷仲臣理所當然地占據了歡介原先伴隨的位子,追在她身後馳去。
歡介氣唬唬地鼓著頰。「王八蛋少爺,你給我站住,那位子是我的!」谷仲臣拋棄了敖寒十年,而他陪著她六年,哪那麼容易就被谷仲臣搶走敖寒?
吳修笑咪咪地跑在最後頭。果然,離開皇宮的決定是對的,瞧眼下這出戲碼多精采!
少不得他也進去攪和一番,反正他挺喜歡瞧谷仲臣挨整的。這大概就是所謂同「性」相斥的道理吧?兩個性子雷同度有八成的人,雖可成為最棒的至交,但彼此間的競爭也絕對少不了。更何況,還有美麗脫俗的歡介在里頭,這鍋混水不攪,他就不叫吳修了。
「這是偏癱(意即中風)。」無比嚴肅正經的語氣發自敖寒那副嬌小纖弱的身軀,大異於她平凡的外表,那肅穆的神采竟隱隱在周圍攪和出如山般穩重的氛圍。
谷仲臣胸膛里,那前不久才為她的執著而撼動的心,終於出現了裂縫,一股暖流汨汨涌出,熨燙過他全身。
「歡介。」敖寒伸手召過小徒弟,後者隨即意氣昂揚地擠開谷仲臣,重新奪回他伴隨的地位。
「寒姊姊,需要針灸嗎?」歡介乖巧地遞上一包銀針。
「嗯!」敖寒接過銀針!肝覇柲悖c需針哪幾個穴位?」
歡介偏頭,先朝谷仲臣投過去一抹挑釁意味兒十足的眼神,才開口一一回答敖寒的臨場測試。
「一般治偏癱病人多取癱瘓側陽經穴位為主,如:曲池、手三里、外關、合谷、環跳……等!
「很好!」尋著他念過的穴位一一扎下銀針,敖寒唇邊隱泛一絲滿意的淺笑,顯然對於聰明上進的徒弟十足地喜愛。
「多虧寒姊姊教導!箽g介模樣兒長得俊,嘴巴更是甜如蜜,當下哄得敖寒滿心歡慰。
「你很用功,我知道。」不是多特出的贊美詞,卻已是淡漠寡言的敖寒所表現的最大稱許。
那兩人間流露出的自然溫存氣流,叫谷仲臣心底泛起絲絲不悅。「哼!」冷哼一聲,他甩袖,離開了低矮的草屋。
敖寒詫異地睜圓了眼。她不明白,自己是又做錯了哪件事礙著她那位脾氣特大的相公的眼?
「吳公子,相公他……」
「沒事、沒事!箙切薷估锓e了一筐笑意!缸騼簜咱們不小心進了一家黑店,叫掌柜的用發酸的臭酒騙了些銀兩,我想大概是那些酒現下在他肚里發酵成了醋,所以他的火氣才會這麼大!乖捠菍χ胶f的,但那對賊溜溜的眼卻直在歡介臉上打轉。
歡介偏過頭去,他當然知道谷大少爺因何事而發火,不過是他自個兒沒本事,只會杵在門口礙手礙腳的,還想搶他的伴隨位子;能怪他對他無禮嗎?
「是嗎?」敖寒就沒那麼多心眼了,直覺關心起良人的身體健康!负攘瞬缓玫木疲遣皇怯X得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診治一番?」
歡介聞言大驚。豈能如此簡單叫敵人稱了心愿?
「寒姊姊,你瞧劉老爹是不是要醒了?」這病重的孤獨老人終於順利轉移敖寒的注意力。
敖寒先為病人把把脈、掀掀他的眼皮子,發現他微微抽動的手指,似有醒轉的趨勢。
「歡介,筆墨!
「來了。」她才開口,他即備妥了文房四寶伺候。
敖寒就著紙筆飛快地開好一張藥方子,交給歡介!钢涝觞N做嗎?」
「交給我吧!」歡介頷首。不必多加叮嚀,相處六年的默契,讓他們合作起來毫無間隙。
吳修瞧得掩嘴偷笑?磥砉戎俪家c這獨占欲特強的小徒弟搶敖寒,還有苦頭嘗呢!
歡介出了草屋,走到停放馬匹處,伸手進懸掛於馬腹旁的鞍袋,翻找出敖寒所開藥方子上的藥材。
「你很賊喔!」貪看「美色」的吳修亦步亦趨跟著他。
「便宜你看戲還不好嗎?」歡介仰首冷哼一聲。自幼混跡街市長大的孩子本就不可能純潔,單純只會害死自己。
「呀!你能看穿我的心思?」太叫人訝異了,這個十四歲的孩子!
「你表現得那麼明顯,我要還看不出來豈不成了笨蛋?」歡介低吼了聲,見他越來越貼近,腦筋猛地一轉!赴。∩袭斄恕!惯@家伙是故意來絆住他,好讓谷仲臣得空去會敖寒的!
「哎!」吳修不懷好意伸手圈住他細瘦的身子!竸e這樣嘛!他們十年相思很可憐的,你就大人有大量,給個機會讓他們獨處又有何妨呢?」
而且他也想跟這個漂亮的少年多相處相處。嘖!凡人的臉多不得細看,瞧太清楚,難免會發現缺點?墒菤g介卻不同,遠瞧有遠瞧的風韻、近看有近看的英氣,活脫脫一個超凡美少年,叫人怎舍得放手?
「順便也給你個機會親近我?」就說大少爺身邊沒個好人吧!這吳修壞得更是透徹。歡介趁他不備,抬腳狠狠踹了他一記!负㈡⑹俏业模l也休想與我搶!」
「呃!」沒料到「美人兒」這般狠心,吳修雙手抱著腳丫子、水霧在眼眶中打轉。
「搶你寶貝的又不是我,做啥兒把氣發在我身上?」他太冤了,這筆帳定要找谷仲臣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