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那冷峻得教人忍不住打哆嗦的男人有機(jī)會撞見自己,櫻子在替主子送來晚膳之后,便如縷輕煙般主動消失了。
月兔高升,天朗氣清的夜空是月明星稀。明月的光輝奪走了星子的光彩,皎潔的月色顯得格外明亮。
姒矞忍不住又掩嘴打了個呵欠,而她都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她嘴巴甚至為此而發(fā)酸得厲害。
晚膳對她來說似乎已是很遙遠(yuǎn)的事了,雖說她根本沒吃上幾口。
姒矞盤坐在桌底下的軟墊上,外套雪白錦袍,下著長裙──柔貼的衣物還她原本柳腰纖細(xì)的身材。
像男人般扎起的一頭秀發(fā)也在櫻子的一雙巧手下,被編成一條長辮,柔順地垂掛在她白晰的頸側(cè),落在她緩緩起伏的胸前。
兩手手肘抵在桌面,雙掌托著臉頰,千斤重的眼皮在一次又一次的呵欠過后,更顯沉重。
以矞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姿勢到底維持了多久,不過她可以確定的是,周公召喚她的聲音是愈來愈清晰了。
該死的男人!憑什么在丟下教人擔(dān)心受怕的一句話之后,就消失了蹤影。讓她在這里憂心的干坐焦等,硬是不敢將眼皮合上。
姒矞兩手臂一癱。數(shù)天的折騰下來,她疲累的身心終究逃不過周公熱情的邀約。兩眼一閉,上半身一個前傾──「咚!」一聲,做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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戢梟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什么時候進(jìn)來帳篷的,更不確定自己這樣盯著那張睡容到底有多久了?但是他相信她維持相同的姿勢已經(jīng)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擰起的眉頭告訴他,這樣的睡姿令她十分不適。
那里有張大床,她為什么不好好利用?固執(zhí)的女人。戢梟見他的夫人在不舒適中動了一下──他的視線不經(jīng)意被她下顎鮮明的瘀痕攫獲。
這是他弄的嗎?
濃挺的劍眉驚覺自己的粗魯而緊蹙。
當(dāng)時的他太過于生氣了,所以完全忽略他一個大男人強(qiáng)而有力的手勁,更忘了她是一位柔弱的女子。
但是……挑起他怒火的是她!這女人逃離自己,將他的尊嚴(yán)踩在腳下,這些他都可以忍受,因為他會問出原因的。
可惱的是,她該死的竟學(xué)起中原那些家伙,大膽開起娼院,當(dāng)起老鴇來!他,堂堂一族族長,他的妻子竟窩在男人堆里,打滾長達(dá)半年之久。莫怪他使盡上天下海的通天本領(lǐng),就是對她的蹤跡毫無所獲。因為他怎樣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那種地方找到他膽大駭人的夫人!
難怪他那兩名奉命行事的屬下,對他的詢問是言語閃爍,始終不愿做正面回答。
為了平熄內(nèi)心高漲的怒火,他在冷水里泡了幾乎半個時辰。他甚至忘了溪水是寒意侵骨的。
盯著她那張難掩絕俗之色的姣顏,戢梟懷疑她是怎樣安全度過這半年,而不遭好色之徒覬覦。
不過,依她先前一身教人十足倒胃口的偽裝看來,明白顯示她將自己掩飾得相當(dāng)安全。還有她那頭特別的……
半揚的眉在看見垂落在她胸前那條梳整烏亮的發(fā)辮時,低垂擰起。
為什么編起它們?
心里這么想著,戢梟已傾過身,探出右手,俐落地讓發(fā)辮落在自己手中,然后將它們輕輕置于她纖直的脊背。再輕輕一使力,拉開發(fā)結(jié)。
望著一頭連黑貂也望塵莫及的烏黑秀發(fā),在自己眼前如瀑布般飛散開來,最后仿如黑色的天鵝絨靜靜的披散在纖細(xì)的肩背,延展至地毯,閃閃發(fā)亮著,戢梟兩眼忍不住贊嘆地閃爍神采。
半年不見,她的頭發(fā)又長長不少了。所幸這女人幷未求「方便」之故,而失手剪去這頭美麗的秀發(fā)。
戢梟中指和食指輕輕穿過她耳鬢的發(fā)絲,緩慢地滑下。
一聲囈語吸引住戢梟的注意力,令他不由地俯下俊臉附耳過去。
「走開……該死的你……離我遠(yuǎn)一點……別纏著我…………」
那是針對他的嗎?戢梟一對濃挺的劍眉為此而擰起。但是他的心里卻不明白,為什么?
半年前那股欲殺人的怒意,其實早被緊隨而來的擔(dān)憂,還有聚集心中的疑團(tuán)所取代了。
這女人不留只字片語,就莫名其妙的消失芳蹤,到底是為什么?這樁婚事是兩族長老所決定的,雖然他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這樁交易。這對第二次碰面是在自己的婚禮上的她而言,是嚴(yán)苛了些。
但是他可以確定她也不討厭自己。他記得她那對藏不住思緒的眸子,在瞧見自己時,是閃閃發(fā)亮的。
那么她是另有喜歡的人?他的夫人和別的男人私奔了?這是他當(dāng)初的以為,然而據(jù)他暗中調(diào)查所獲的結(jié)果,這個論調(diào)很快地被推翻了。
那么她逃離的動機(jī)是什么?而且依她方才的囈語看來,她似乎仍舊不放棄?戢梟的濃眉擰得更緊了。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魯莽的行為,差點釀成一場戰(zhàn)事的禍端!要不是他舉劍發(fā)誓會在六個月之內(nèi)找回他的夫人,赤狼族的姒箎幾乎就要認(rèn)為他的女兒被毒死在新房里,而舉兵來犯!
現(xiàn)在終于將他離奇失蹤近半年的夫人找回了,然而此時懲罰已是其次,他更想了解的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不顧一切地踩過他的尊嚴(yán)逃離他?
疑惑就像塊巨石般沉壓在他心上長達(dá)半年,方才進(jìn)來帳篷為的也就是向她追問此事。殊不知自己聽到的會是她荒謬大膽的舉止。這要是被他人知曉的話,那無疑會是兩族之間的大屈辱和笑話。
所幸得知此事的除了當(dāng)事人之外,僅剩他和他的兩名下屬。
他絕不允許它被流傳出去!至于姒箎那邊,就讓他的女兒親自向他解釋吧!
戢梟發(fā)現(xiàn)姒矞美麗的面容一直重復(fù)著皺眉的動作,他不由定神望去──
原來是自己的一綹頭發(fā)落在她細(xì)嫩的臉頰,刺癢的感覺令她不舒服的皺眉……
他不想驚擾她,僅將冰涼的唇輕輕刷過她溫?zé)岬拇桨。兩唇相觸的愉悅感令戢梟嘴際蕩出濃厚的笑紋。
為了不讓這種不舒適的姿勢繼續(xù)折磨她柔纖的身子,戢梟決定抱他的夫人上那張大床去。
他彎下身,溫柔的將她抱離那張八仙桌。
「你……你要做什么……告訴你,我現(xiàn)在除了睡覺之外……什么也不想做──」
他吵醒她了嗎?不,顯然沒有!戢梟還來不及做任何表示之前,沉睡的眼皮又將那對茫然的星眸覆蓋了。
哦?她是在拒絕為他盡妻子的義務(wù)?或許他該考慮將她搖醒才是。
戢梟嘴角噙抹嘲謔,來到床沿。他挪出一手,揚手一揮,掀起珍貴皮毛制成的錦毯──幾乎是帶著怒意的。
但是,他對待懷里女人的方式卻是溫柔的。
抽回半傾的身子,戢梟忍不住打量起他的妻子來。他的視線由那張嬌顏緩慢下移,當(dāng)他兩眼對上她腳上一雙小羊皮靴,他一對濃眉再也止不住地擰成一團(tuán)。
那丫鬟干嘛將她包成像顆粽子?這又是她的主意嗎?他絕不允許的!在他的床上,他的女人必須是不著寸縷!
擰著眉,戢梟開始著手替他的夫人卸裝。
不消片刻,一具雪白無瑕、玲瓏有致的曼妙嬌軀,終于再無遮掩地完美呈現(xiàn)于戢梟那對奇特的眼眸之下。
這身子骨太過于纖細(xì)了!戢梟眼底有幾分震愕。他發(fā)覺銀狼族男性高大的軀體對赤狼族的女性而言似乎是種威脅。
難道赤狼族的女人都像她這般柔纖嬌弱?還是她是特別的?戢梟目光不覺緊盯她平坦的腹部。
她的身子骨有足夠的力量來生養(yǎng)他的孩子嗎?
該死的!她最好能夠聽話的將身子養(yǎng)得豐腴些!
發(fā)現(xiàn)她赤裸的嬌軀打個輕顫,戢梟趕緊兩手拉過毛皮錦毯蓋上。
吹熄燭火,戢梟兩三下剝凈自己身上的衣物,卻意識到錦毯下的嬌軀是不著寸縷的,又改變主意地抓了件寢袍套在身上。
誘惑她的事可以留待今晚以后,現(xiàn)在的她顯然累壞,也嚇壞了。
戢梟將身旁的女人輕輕攬進(jìn)懷里。二十歲那年,當(dāng)他第一眼瞧見她時,他就要定她了。為此他足足等了她七年,雖然事后他們又莫名地分離了半年,不過……
她終究還是回到他懷里──她的唯一棲息之所。他絕不允許她再有消失的機(jī)會。
他愛她,卻不能將它表現(xiàn)出來,至少目前還不行。因為這份情感極有可能會為他倆帶來危險,更會令她身陷殺機(jī),他絕不能坐視這種可能的發(fā)生。
所以,他得讓大家認(rèn)為這是樁為了兩族利益而締結(jié)的婚約,直到他能夠解除那股暗藏的危機(jī)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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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穿透林間。
帳篷外,人群走動的嘈雜聲讓沉睡的臉孔輕蹙起娥眉,但也只有那么幾秒而已,因為蹙起的眉很快又被撫平了。
一聲美妙的呻吟之后,躺在戢梟身旁的姒矞,抱著錦毯緩緩地坐起身。
「早啊,你醒了?」右手肘抵著床面,手掌托撐著右臉頰,偏著上半身的戢梟,他以為他的夫人已轉(zhuǎn)醒,于是開口問候道。
他這樣看著她已有半個時辰了。
這張冷艶的面容,實在不能以天使般無邪的睡容稱之……不過,掛在她唇角那抹淡淡的滿足感,卻是毫無防備的教人直覺可愛──
剎那的怔楞過后,低沉的笑聲再也無法克制的由戢梟嘴里滑出,最后終究醞釀成爽朗的大笑。
雙腳踩在云端的姒矞,她不確定自己是被什么嚇著了,一個失足,她的身子已快速的往下直墜──
是哪個不要命的家伙擾她清夢?神智終于回到現(xiàn)實的世界,姒矞兩眼尚未完全睜開,身子驀地已經(jīng)坐起。
「閉嘴!櫻子!规Σ溡桓庇橙说纳裆谡б姶采夏菑埧∧槙r,迅速地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
「你──」錯愕、震驚、無法置信!
戢梟斂起笑聲,對著他表情錯綜復(fù)雜的娘子揚起一邊眉!赋跣训哪悖馑坪跏遣辉趺春,你嚇著我了,夫人!顾鹧b受到驚嚇,俊臉帶抹使壞的神情。
喔,這該死的男人才嚇壞她了!
「你……你在我床上干什──」她察覺不對地趕忙改口道:「不!我怎會在你床上?」奇怪,她怎么老覺得身子涼涼的──姒矞不由地低首往自己身子看去,這仔細(xì)的一瞧,換來的可是句不算小的低叫。
「該死!你怎能任意地剝光人家的衣物,簡直是下流、卑鄙、無恥、小人,趁人不備!」而他身上則還穿著一件寢袍呢!
姒矞兩手抱著錦毯護(hù)在胸前,猛往床角一邊退去,錦毯被她的動作扯離了他的軀體,讓她瞧清他身上的衣物。
她兩眼控訴地瞪著他。
「如果脫下它能令你覺得好過些,我很樂意!龟珬n坐挺身子,兩手很快地探向系于腰部的錦帶──
「不必!」姒矞伸手想制止那狂妄的男人,一時之間卻忘了自己手里正抓著毯子。
姒矞驚呼一聲,雙手動作迅速地趕在自己酥胸半露之前壓住滑落的錦毯,伸手推開身前的男人。
戢梟被她狠狠一推,撞上背后的衣柜,衣柜上的藍(lán)紫陶霎時傾倒,直直落下。
「危險!」明知出聲警告也于事無補(bǔ),姒矞仍是反射性地脫口叫出。
戢梟不確定自己是被什么砸了?不過在他陷入昏迷之前,他可以打賭他的夫人是在開口警告他!可惜的是,顯然她的時間并不允裕。
藍(lán)紫陶瓶不偏不倚地砸中戢梟前額,然后化為碎片,散于地毯上。鮮紅的血在被硬物擊中的部位迅速地擴(kuò)張,然后形成數(shù)條涓細(xì)的血流,很快地爬滿那張蒼白的俊容!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地教人怵目驚心。
她……殺了他嗎?一聲飽含驚恐的尖叫驀地由帳篷內(nèi)響徹整座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