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藍天無垠、浮云幾許。
但他的心卻蒙上陰霾,他內(nèi)心的國度萬里無晴、大風(fēng)吹襲,醞釀著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氣勢。
他,胡定宇,益州境內(nèi)的第一富商,擁有土地、豪宅的數(shù)目無人可比,納的側(cè)室美妾也有十幾人,但……努力到現(xiàn)在,為何他還是膝下猶虛?
想到這里,心里的響雷悶打數(shù)響。
下午,他到陳員外家洽商,好生羨慕的看到那屋子前前后后都充滿孩子的笑聲,可愛的小臉蛋紅通通的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誘發(fā)他的父愛,他伸手拉一個過來抱,嗯,溫暖的感覺真好。
可小孩卻直在他懷里掙扎喊救命。
陳員外趕緊過來抱走小孩,還搭著又大肚子的老婆的肩膀笑睇著他,他想要抱孩子就自己生一個。
陳員外分明就是嘲笑他「老松不結(jié)子」。
「可惡!购ㄓ钋榫w低落的仰頭灌酒,都是陳員外多子多孫害他大白天的就在喝酒。
「老爺?」仰叔老邁的聲音響起。
胡定宇煩得根本不想回頭,「走開。」他想要一個人品嘗寂寞苦悶都不行嗎?
「對街街口開了間傾國茶鋪呢!」仰叔就是不走,堅持要把話說完!杆麄兘裉扉_張,我特地去捧場,買了幾兩茶……」
「得了,你買茶還需要向我報告嗎?」胡定宇不耐煩的轉(zhuǎn)頭……咦?他有沒有眼花?
仰叔的身旁怎么有三張一模一樣的小臉蛋?他用力的眨眨眼睛,還是看見三張一樣的小臉。
「仰叔,他們是?」
他的疑問才剛出口,仰叔急忙打斷,「孩子們,還不快向老爺打招呼,像你們娘教的那樣!
「胡老爺好!谷齻孩子異口同聲說。
他全身軟綿綿的,剎那間心里彷佛撥云見日,整個人飄飄欲仙。
「乖。」他忍不住丟下酒瓶,來到孩子們面前,「你們是三胞胎?」
三個孩子一起點頭,模樣好可愛,可愛到他真想把他們占為己有。
他們的爹娘真是幸福,胡定宇多希望自己也能有這樣可愛的三胞胎。
「老爺,我見老板忙不過來,所以幫她帶一下,你不介意吧?」仰叔微笑的問。
他沒瞧見仰叔笑得詭異,只是頻頻點頭,他哪里介意。「你以后可以多帶帶他們!谷齻小孩同時沖著他笑,他根本無法抵抗,只覺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喔……人間最幸福之事莫過于兒孫環(huán)繞,就可惜這三個不是自個兒的,要不然他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父親。
「老爺很喜歡他們?」仰叔進一步問。
他又點點頭,無人不知曉他喜歡小孩,尤其是這種臉蛋紅通通的小娃兒。
「你不覺得他們很眼熟?」
眼熟?怎么會,他又沒見過他們。
「像不像你小時候的模樣?」
他眉頭一皺,終于把目光移向仰叔。「你想說什么?」
「這三個孩子真像你小時候,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一瞧就曉得了。」仰叔意有所指的沖著他眨眨眼。
「那又如何?」他討厭仰叔迂回的說法。
仰叔奸笑一聲,轉(zhuǎn)頭向孩子們問:「你們的娘叫什么名字呢?」
「李芝芯。」他們異口同聲回答。
轟!轟!轟!他的腦袋里雷聲陣陣。
怎么可能?
他踉蹌地后退數(shù)步,沒料到還會聽見這個名字,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憶起與她的甜蜜過往,自然也想起目睹她的背叛所引起的震怒心痛,及和她分手時看她的最后一眼,直教他揪心得熱淚盈眶。
他痛苦地憶起她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胡定宇,我不會原諒你的,我會讓你后悔,一定會……
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如今憶起,教他情何以堪?
「老爺,你還好吧?」
仰叔的詢問喚回他的神志,現(xiàn)在不是緬懷往事的時候,而是要弄清一切。
「你……你們的爹……是誰?」他沖到孩子們面前,激動的詢問。
「王八蛋。」三個孩子很肯定的回答。
姓王名八蛋?沒人會笨得取這種名字,這分明是在罵人。
是在罵孩子的爹──他嗎?
胡定宇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老爺,我?guī)湍惆!」仰叔走過來,轉(zhuǎn)向孩子們,「你們的生日是幾月幾日?」
「八月十五日!顾麄冇质驱R聲回答。
他的心立刻像被撕成兩半,一半往下沉,因為想到她懷著他的孩子,生下他們、養(yǎng)育他們、岳父、岳母可有為難她?這些年來,她肯定很辛苦吧?為何當(dāng)初不來找他?
另一半的心情是上揚,他終于有孩子了,不再是蹦不出一個子兒的老松。而且,還一下子就有了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兒子,這種好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呵呵,看在她辛苦為他生下三個兒子的份上,往后他會好好補償她的,不管是物質(zhì)上、金錢上,什么方面都可以。
「老爺,你打算怎么辦?」仰叔斂下笑容,憂心忡忡的問。
胡定宇看向笑嘻嘻的孩子們,心里頭馬上下了決定。
「爹要把你們都接回來!顾麛蒯斀罔F地說。
三個孩子覺得莫名其妙,你看我、我看你。
「那夫人呢?」仰叔接著問。
刻意掩飾對她的憐惜,他裝作不在乎。「我會彌補她,無論她要什么我都給!顾^對給得起,誰讓他是益州第一富豪呢!
仰叔嘆了一口氣,自從與夫人離異之后,老爺?shù)膫性就變得更令人頭疼且固執(zhí)。
「夫人不會要的!
爬墻的紅花會不愛錢?他不相信!杆龝!顾梢钥隙!高有,誰教你叫她夫人的?我已經(jīng)休了她,她只是個陌生人。」
「李姑娘她……」仰叔只好改口。
「她還算姑娘嗎?」他嫌棄地說出口,想著仰叔若是說不出難聽的,他有好幾個詞可以提供參考,例如大娘、大嬸、阿婆……
「李老板在對街街口開了一家『傾國茶鋪』,老爺可以去找她敘舊!
「憑什么要我去?」是她應(yīng)該來才對吧?畢竟孩子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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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風(fēng)拂過綠柳,柳絮隨風(fēng)搖曳。
微風(fēng)拂過李芝芯蒼白的臉,吹起垂落在她額前的發(fā)絲,她似乎比以前更瘦。
看著她在茶罐、茶袋與客人之間奔波的身影,胡定宇突地有此感受。
再看看招牌。
傾國茶鋪?
其面積只有幾張桌子大,賣的茶又不是高極品,廉價的程度叫他泡來洗腳他都會嫌棄。
以李家的財勢不該只能開這種小家子氣的茶鋪,發(fā)生了何事?她被岳父、岳母趕出家門了嗎?
就算是,也是她活該,他不用心疼。
隨后,他踏進茶鋪,推開前頭排隊的客人,筆直地走向她。
該死,為何他的呼吸幾乎快停止,又不是要見什么大人物,犯得著這么緊張嗎?
她不過是他的前妻,一個紅杏出墻的無恥女人而已。
「喂!」他出聲喊道。
她背對他,「客倌,這是你要的龍井茶!
接過茶包的男客倌臉上有一陣紅潮,可以想見她獻上的笑靨有多妖嬌。
可恥!
他努力壓下自己心中的不愉快,提醒著自己要冷靜、要鎮(zhèn)定,如今的她只是個陌生人,她的所作所為都不關(guān)他的事。
但真該死,他真的想管,非常想管。
一個女人不該拋頭露面,一個端莊的夫人也不該挽起發(fā)絲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她的男人不管嗎?當(dāng)年他看到的那個奸夫呢?
「李芝芯!顾а澜辛寺。
她還是背對他,不理他,專心面對她的客人。
「客倌,請問想要什么茶?」
茶鋪里眾多客人對胡定宇指指點點,議論著他這個有錢到不行的人怎么會光顧這么寒酸的小茶鋪?
他內(nèi)心的尷尬逐漸累積。
「李芝芯!顾賳舅淮。
她還是不理他,沖著另一個男客倌粲笑,「客倌,你想要淡茶、濃茶,還是老茶?」
他……他受不了啦!
「妳鋪里所有的茶我全都買了!」他不禁大吼。
李芝芯猛然轉(zhuǎn)身,滿臉欣喜,「胡老爺謝謝你,總共是五百兩!顾斐鍪。
這種女人不要錢?鬼才相信!
「胡老爺,別盡是發(fā)愣,你到底買是不買?」李芝芯的手猶伸著,口氣高亢,讓人完全察覺不到她其實很緊張。
這么多年不見,胡定宇變得更容光煥發(fā)、英俊挺拔,歲月在他身上完全沒留下痕跡,但卻在她的身體里刻下傷痕。
老天是多么的不公平,竟然這樣舍棄她,讓她活得這般難堪。
她強壓下胸口的一陣酸楚,已成定局的往事怎樣也無法改變。
「妳這些茶值五百兩?」胡定宇覺得不可思議的瞅著她。
當(dāng)他是冤大頭,很好唬弄嗎?
她手一攤,「當(dāng)然……不值得,我剛才說的是賣價。胡老爺是個生意人,難道不知道做生意賺的就是賣價與成本價的價差嗎?」
他青筋暴凸,「妳也未免賺太多吧?」他算一算,店里的這些貨色成本頂多一百兩。
「胡老爺若嫌貴就別買,但請別礙著我做生意!顾D(zhuǎn)向另一名男客倌,嫣然巧笑,「客倌想買哪種茶?」
那客人的膽子大了些,目光在她與胡定宇之間徘徊!咐习濉瓓吀蠣斒鞘裁搓P(guān)系?」
「沒有關(guān)系!顾芸斓幕卮。
她回答的速度快得讓胡定宇五官扭曲、心里大為不爽。
她轉(zhuǎn)而偏頭思索,「但如果要勉強說有的話,他……只不過是被我休掉的前夫!
聞言,客人們紛紛倒抽口涼氣。
「是我休了妳!顾昧m正,怒發(fā)沖冠。
店里的客人開始議論紛紛,臉露詫異。
但李芝芯似乎不以為意,拿起手絹揮了揮,再拭拭額頭上的汗珠,對諸位客倌輕笑,「胡老爺真是愛面子,打從我認識他就是這樣,不過現(xiàn)在似乎更嚴(yán)重。」
竟然有客人點頭附和,真是氣煞他也。
「我哪里愛面子?我是陳述事實,的確是我休了妳。」
「原因呢?」她斂笑問。
「原因就是因為妳……」他驀然停住,怕話一出口她的聲譽就毀了,在這益州城要做生意恐怕也難,她有笨到這種程度嗎?還是另有所圖?
「怎么不說了?」她就要他說,說得大聲、說得人盡皆知。
「真要說?」他靠近瞪著她,「不怕說了之后妳很難做人?」他是好心為她想。
但她不領(lǐng)情。
「怎么難做人也總比你做不出來好!
他神色一黯,聽聽這女人說的是什么話,簡直不知廉恥,這么大膽私密的話也敢在眾人面前說,難怪敢紅杏出墻。
「誰說我做不出來?」他氣紅了臉,「我……我做了三個出來!
她笑臉一斂。
他果然見到了孩子們,她好希望能目睹他們父子相見的溫馨場面,但如果她在場,他絕對不會承認孩子是他的,無論孩子們長得多像他,他也肯定不會承認。
他就是這樣,一旦認定的事就固執(zhí)得不肯認錯。
而她這次不只要他認錯。
「你確定?」她故意偏首思索,擺出演練數(shù)百次的「不確定」表情!肝铱刹淮_定!
「什么?」胡定宇大喝,猛力抓住她的手腕,「妳這話是什么意思?那三個孩子是……」
「我生的!顾ζ鹦靥膨湴恋恼f。
這他當(dāng)然知道,重點是……「他們的爹是誰?」拜托,一定要是他,不要讓他的驚喜變成一場笑話。
「王八蛋!估钪バ菊f得異?隙,他要是承認孩子是他的,他就是王八蛋。
她的話引來一陣嘩然大笑。
他氣紅臉,理智也瞬間消失。
「那個王八蛋是誰?」
「不確定。」她倒說得輕松!改莻王八蛋拋棄我們母子四人,不管我們的死活,任由我們四處流浪、過盡辛苦的日子,這種王八蛋我管他是誰,要是讓我找到,我一定痛扁他。各位客倌,你們說是不是?」
聚著看好戲的客人同聲說「是」。
情勢如她預(yù)料的發(fā)展,她滿意地點頭向每位站在她這邊的客倌致意,才又轉(zhuǎn)向他!负蠣,你是不是那個王八蛋?」
他要是承認,他就真的是王八蛋兼笨蛋。
可惡的女人,竟然如此刁鉆野蠻、市儈狡詐得令人咬牙切齒,她怎么不像以前那樣識大體、端莊賢淑?
「是不是呀?」她一步步逼近,嘴角上揚。
「當(dāng)然……」他的嘴角隱隱抽搐。
「當(dāng)然如何?」她逼問他。
話到嘴邊竟說不出口,胡定宇心想若是不承認,以后他哪有資格向她要孩子?
陰險的女人,竟然在這么多人面前用言詞設(shè)下圈套逼他進退不得。
「胡老爺,你倒是說說話呀!」
胡定宇就是不說。
推開人群,他不悅的踏出店外,亟欲想法子對付這搖身一變的陰險女人。
「胡老爺,這些茶你買是不買?」
他頓住腳步,深深吸一口氣,沒回頭但語氣十分差地道:「買!」
看著他的背影,她落寞的垂下肩來。
她好遺憾他就這么走了,希望多一點時間跟他聊聊,雖然氣氛不是很愉快,但這種相處的時光還是挺值得珍惜的。
「老板!挂粋微胖的大嬸拍拍她的肩膀,「妳那三胞胎是胡老爺?shù)陌??br />
「妳覺得呢?」她強打起精神,含笑不做正面回答。
「應(yīng)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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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板妳剛剛不是把所有的茶葉都賣給胡老爺了?」
「沒關(guān)系,我進貨快,絕對不會少了他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