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府西苑
天色方亮,喜房里彌漫著一觸即發(fā)的火藥味,彷佛只要誰先開口,誰便會引燃戰(zhàn)火。
早已清醒的兩人皆默默不語,各自霸占著床榻一隅沉思著。
臧彧炎偷覷了傅玨凰一眼,見她雙眼空洞地瞪著被子,被子遮蓋住教男人血脈僨張的姣好身軀。
唉,她真是太不會裝扮自己了,平時老是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教人看不出她有一副令人銷魂的身軀……啐,想到哪兒去了,眼前重要的不是這事兒,而是該要如何打破僵局。
唉,總不能老是這樣僵持下去吧……但,要他怎么開口呢?
說好了自己不會輕薄她,可是下一刻,他便將她吃干抹凈……真不敢相信這藥效竟會這么強,居然讓他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到底是什么藥,竟能教他一夜奮戰(zhàn)到天明,直到方才才歇息?
他不是個恣意縱欲之人,更不是個夜夜春宵、喜好漁色之人,但是……事實就擺在他的面前啊,他還想要賴?
不不不,他可是個漢子,怎可能做出耍賴這等娘兒們的舉動?
他要認錯,要誠心誠意地向她認錯……不就是認錯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同吃飯睡覺一般簡單?
「那個……」臧彧炎鼓起勇氣,先輕咳兩聲,清了清發(fā)緊的喉頭。
「你還有什么好說的?」清冷的聲音揚起。
「呃……」他登時心虛地閉上嘴,偷偷地以眼角余光偷覷她,見她一雙細長美眸正瞪著自個兒,突地胸口鼓聲大作,戰(zhàn)栗得令他寒毛豎起,冷汗直往背脊落下。
「下流!」
傅玨凰清冷的語調帶著凌厲的批判,更化作摻毒的箭翎咻地射中他的心窩,疼得他險些滑落床榻。
呃,他的心受傷了。
「咱們是夫妻,洞房是天經地義的事,怎能說是下流?」他咬了咬牙,決定扳回自己的顏面。
不是他耍無賴,也不是他不認帳,而是……誰來評評理啊,他何錯之有?
「你說了不會碰我的!」她驀地坐起身,雙手緊握住被子,將自個兒包裹得不露半點春光。「你一開始說得信誓旦旦,可你卻對我……哼,你可真是個君子!」
要不是她此刻不著寸縷,她真的很想殺了他!
「我……這是事出突然,妳也知道被下了媚藥,倘若不……」觸及她瞇緊的凌厲美眸,他不由得姿態(tài)微軟!肝遗聤呺y受嘛……」
他是用心良苦,她卻不識好人心。
「分明就是你下的藥!顾蚓o唇。
「我沒有!」他不假思索地大喊:「妳以為我是那種人嗎?妳以為妳有什么魅力讓我對妳下藥!」
別將他瞧扁了,他是老虎不發(fā)威,真教她當成病貓了?
「不是你的話,我真想不出到底誰有這本事闖入喜房,在合巹酒里頭下藥!」她努力的往回推想,唯一的關鍵是酒,然而,有機會在酒里下藥的人,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我……」
「再者,或許我對你而言,真是一點魅力都沒有,但也許你要的是其它的東西,好比附加在我身上的利益!
「妳……」臧彧炎咬牙切齒地跳了起來,不管赤條條的身子全然呈現(xiàn)在她眼前!肝腋嬖V妳,我不知道妳身上到底還附加了什么東西,但我可以告訴妳,我對妳一點企圖都沒有,我甚至一點都不想要迎娶妳,妳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為什么還要對妳下藥?」
她真是有夠蠢,居然如此胡亂推敲他的性情……他又不是大哥、又不是商人,他也沒染上半點銅臭,她何必要將他想得那般不堪,好似凡事皆以利益為前提……與其要利益,他寧可要她的身子。
誰說她沒有魅力?倘若她真是沒有半點魅惑人心的本事,他昨夜豈會要得那般渾然忘我?
真是氣死人了,她也不想想自個兒的嘴有多么的刻薄,說出來的話會不會傷了人。
「你給我坐、下!」她緊咬住牙。
「妳在命令我?」哎呀,看來他不對她曉以大義,她永遠不會明白什么叫作和平相處。
「我叫你給我坐下,你聽到了沒有?」圓潤略帶沙啞的嗓音彷如化為一枝利箭,再次不偏不倚地射向他的心窩。
臧彧炎乖巧地坐回床榻上,漂亮的桃花眼略帶哀怨地瞅著她,見她清冷的面容閃過一絲羞赧,他不由得眨了眨眼。咦,他瞧錯了嗎?
不可能,他絕對不會看錯的。
她竟然也會羞怯……啊,難不成是因為他的裸體?
呵呵,她終究還是個姑娘家啊,不管她的嘴多刻薄,不管她的個性多跋扈,不管她的眼光多么不可一世,但她終究是個姑娘家啊,一瞧見男人的身體,依舊會害羞的。呵呵,就知道她不可能是天下無敵,這一回總算是抓著她的把柄了,往后抓著這一點,就不怕她再騎到他頭上來,嘿嘿。
「我說玨凰啊,橫豎木已成舟、米已成粥,咱們既是夫妻,這種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往后,咱們就……」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便可以相安無事,但若是你膽敢過問我的生活,甚至再對我胡來,我傅玨凰對上天發(fā)誓,絕對教你絕子絕孫!」
傅玨凰細長的美眸噙著不容置喙,柔嫩而微微紅腫的唇微掀地吐露冰冷字句。
臧彧炎一愣一愣的盯著她,這……算是和平相處嗎?
「你還杵在這兒作啥?」見他傻愣地瞅著自個兒,她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地吼道。
「要不……」他得要上哪兒去?
「你都不用上工、不用干活了?你干的是哪門子的爛官?」
啊啊啊,再一箭射來,正中腦門。
他干的是哪門子的爛官?他請的是婚假,不用急著銷假回市舶司,他也錯了嗎?老天哪,為何一切都不按牌理出脾?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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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臧府西苑偏南的碧樓里里外外熱鬧嘈雜,絲竹聲不絕于耳,人聲喧嘩得像是市集般。
只見三樓欄桿邊,擺著一張屏榻,一抹頎長身影就坐在屏榻上頭,倚著欄桿,迎著散著薄薄暑氣的晚風。
他,臧彧炎,斂眼瞅著下頭的景致,再緩緩抬頭,視線瞟到天邊最艷最遠的那抹霞彩。
唉,他好心酸,居然一個人賞霞……此刻霞都褪去,天色也暗了,但是,他卻不打算回房。
「二爺,你一個人待在這兒作啥?」
一群人圍了上來,臧彧炎瞬地斂去哀愁的神色,換上一張意氣風發(fā)、春風得意的表情。
「你們怎不在樓下喝酒?」他笑彎了桃花眼。
難不成他掩飾得太差,教他們看出端倪了?應該不至于吧,他們可不是什么聰穎之輩。
「缺了你,咱們怎么喝得下去?」穿絲質藍袍子的爺兒笑道。
「說這什么話?下頭人多,有曲倌舞伶助興,有我無我,有何差別?」他笑得慵懶散漫。
「既是有曲倌舞伶助興,你怎會待在這兒?」另一個人的聲音頓了頓,又道:「難不成是心系著方成親的美嬌娘,所以教你待在這兒,一點都不自在?」
「那可不!箲蛑o的聲音響起!敢牢铱,八成是為了閃避家中的美嬌娘,才會大開熱宴三日。」
聞言,臧彧炎沒多說什么,笑意不斂,心里卻懊惱得緊。
當初沒事說什么要熱宴三日,今兒個教他自個兒嘗到苦頭了。
先前以為自己要迎娶的是廷鳳,心想既是她,那么他便可大方地熱宴三日,還可以邀她一道出席,誰知道頭蓋一掀,天地瞬間變色,害得他熱宴停不了,現(xiàn)下又沒法子回房,更沒法子往外走……真慘,盡管心底不愿極了,卻非得招呼他們不可!
悶透了,究竟是哪個混蛋說要辦三日熱宴的?
「啐,要嫂子一道來不就得了?」又有人建議。
「可不是?總不好讓嫂子一個人待在房里吧。一個人豈不是悶得很?」
「依我看,是請不出門!
「怎么說?」
「聽說二爺迎娶的娘子是傅府的二千金,是個相當標致的美人兒,不過呢,聽說她的性情跋扈刁蠻,在城里營了幾門生意,全都經營得有聲有色,推為當今一代女商人也不為過!
「哦,那又如何?」臧彧炎悶悶地開口。
她是個一代女商人又如何,她跋扈刁蠻又如何?她終究是他的娘子啊,終究得服侍他的,是不?怎么聽他們說得好似她有三頭六臂……
「咱們挺想要會會她的。」
「嗄?」怎么突地轉到這話頭上。
「聽說她長得美,然而,她每回出門必定戴上帷帽,將她精美的五官給遮住,教人即使想偷覷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嗯嗯?」她人是挺美的,他可以作證!刚f穿了,你們是想要……」
「一睹美人豐采!贡娙瞬患s而同地開口。
「咦?」
原來這兩日,他們直纏著他不放的主因,不是為了逐酒征食、賞色尋歡,而是為了一睹她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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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房外頭--
夜已深沉,一抹修長的身影在石板廣場上不知來回踱了幾趟。
唉,這該怎么辦才好?
天曉得他真不想回房哪!一連兩天,他都沒同她碰上面,是他刻意閃避的,但也是因為他猜著了她的心思。
他天天睡在后頭的碧樓里,就算吵得喧鬧沖天,她也完全無動于衷,更別想她會到后頭走動,探探究竟。
她壓根兒不想嫁給他,不想同他有任何接觸,所以只要哪兒聽得著他的聲音,她絕對不會往那個方向去。事實證明,他可真是將她的心思揣度得分毫不差,但他卻覺得心里好嘔,沒事猜得這般神準作啥?
然而,在他身后有一群混蛋正等著他進喜房,逼得他踏進里頭送死;倘若不是他要若陰幫他守著他們,硬逼他們退到百步遠,就怕他們一干人已經跟到這廣場前。
他是不怕她將自己轟出門,只因她沒那本事,可他見到她那雙冰冷的眼就怕了。
唉唉,那群混蛋居然還說想要瞧她,啐,這不是在找他麻煩?
來回又走了幾步,輕輕地嘆口氣,他緩緩地踏上丹墀,走進花廳里,再繞向一旁渡廊往喜房前進。
不給自個兒有猶豫的機會,他直接推門而入,里頭點上油燈,卻沒見著傅玨凰的人。
咦,不在房里?這怎么可能?依她的性子怎可能胡亂跑?
臧彧炎狐疑地攏起眉,卻見床榻的羅幔放下,他直往床榻走去,輕掀羅幔,果真見著她睡在上頭。
這么倦嗎?一股莫名的情愫彷若熱流般地淌出心間,他不由自主地探手輕觸她有些微涼的粉頰。
這女人該不會是著涼了吧?怎么身子不舒服也不差人喚大夫走一趟?
倘若這事兒落到外人耳里,真不知道要怎么謠傳他是怎么凌虐她的。哼!她別欺負他就好了,怎輪得到他欺負她?
斂眼瞅著她微擰的眉,他不由自主地輕嘆了口氣,探手輕撫著她眉間的皺折,再緩緩地移向她抿緊而泛白的唇,他以長指輕觸她柔嫩的唇瓣,企圖要她松口。
冷不防的,指尖方觸及她的唇,她一雙細長美眸立即張開,嚇得他趕忙將手滑到她的枕頭邊,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