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二十個年頭過去了,終于,醫(yī)生宣布她可以不必吃藥、不必打針,但,迎接她的卻不是喜悅,而是一連串的意外……
梅希亞呆滯地直視那兩塊刻著她父母名字的石碑,心中分不清是悲傷還是苦澀,眼里竟流不出半滴淚。到如今,她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全世界每天不知通有多少的意外死傷,沒想到其中一件竟發(fā)生在她身上,并且奪去她的雙親——在這異國的都市里她惟一的親人,她生命中的支柱,就在他們來醫(yī)院接她的那一個傍晚,那天是她剛拿到南加大學位,然后順道到醫(yī)院做最后一次全身檢查。如果,她不多走那一遭,事情也許就不一樣,如果……
但,說這些都太遲了!
“希亞,你要節(jié)哀順變。”當安慰和感嘆聲如錄音帶重復地在她耳邊播放,她仍無法接受他們死亡的消息,她感覺她的世界是一片空虛。
陌生國度里人情淡薄得跟一張玻璃紙般,所有的人、事、物看來都那么生疏冷淡。尤其在她父母走了之后,對她而言,一切似乎已毫無意義。
她不知該往何處去?
故鄉(xiāng)嗎?要回她的故鄉(xiāng)去倚靠那群金錢本位主義的親戚?父母在世時不曾捎來訊息,直到葬禮結(jié)束后才傳真討論保險金和遺產(chǎn)問題,她該去忍受他們那種嘴臉嗎?
或者,留在民族大熔爐的美國?它表面上是人類的樂土,暗地里卻存在著丑陋的種族歧視,白種人、黑人、黃種人、猶太人、印第安人等等,再細分宗教、不同黨派和不同理念,大家都各謀其利,而她一介小女子剛走出校園,該如何在這陌生的環(huán)境中自處?而且她的朋友又不多。
想到這,她心情更加沉重。要是父母在的話,也許她就不必面對這么多煩惱了。
想著、想著,她覺得好累!身旁的叫喚聲使她回過神來。
“希亞,你真的要離開?”
隔壁的安琪伯母站在籬笆矮樹叢后,搓揉她微胖身子上那件白色圍裙,她懷著擔憂和不安的心望著這她看著長大的梅希亞,瘦弱的身子像是風一吹就會倒似的。
梅希亞將行李提進朋馳跑車內(nèi)——她上大學的禮物,不過,待一會兒就不屬于她的了,連帶這里的房子。
她深吸了口氣平穩(wěn)紊亂的情緒,勉強笑道:“是呀!反正早走晚走遲早都得走!
“那你準備去哪?”
“我也不知道!泵废喡柭柤,她真的沒半點主意!币苍S去環(huán)游世界,到處看看,反正走到哪逛到哪!
“你還會回來嗎?”看梅希亞淡淡的笑容流露落寞和抑郁的氣息,安琪也不禁鼻酸。先天體質(zhì)孱弱的梅希亞好不容易遠離病魔的糾纏,卻沒想到立刻面對失去親人的痛苦,以她那么瘦小的身子能承受那么大的打擊嗎?想到這,安琪真怕她想不開。
“再說!辈辉缚吹窖蹨I勾起她內(nèi)心的哀慟,梅希亞矯捷地跳進車里,發(fā)動引擎后,揮手向窗外的安琪和屋子做最后的道別,然后,“咻”的一聲,她奔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一望無垠的海,深藍得近似靛色,幽黑看不見底,跟蒼藍色的天空呈明顯對比。
遙望遠方如棉花般蓬松的云層,橫跨海的地平線,上層被日光照得雪白,下層是一片灰黑,誰也不知道它何時會覆蓋在這艘豪華渡輪上。
梅希亞就這樣倚著欄桿,定睛注視遠處縹緲的海天,給旁人的感覺像是在冥想、在做白日夢,其實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佇立著,像座石膏像。
偶爾會有陌生的外國人跑來搭訕,她才稍稍回神,淡淡地掃對方一眼,又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凝視遠方,隨對方說什么阿里不達的話,在她聽來遠不如浪濤聲來得悅耳,也不像海風拂過耳際時那么暢意。
當對方看她不搭理,在自討沒趣后,便摸摸鼻子地悄然離去,而她是渾然未覺,依舊望著遠方,仿佛有什么物體吸引了她似的。
驀地,狂風駭浪激濺起水花打在她臉上,她愣了一下,總算從呆愣的狀態(tài)中恢復。
她隨手用衣服拭去臉上的水珠,驚覺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竟落淚了!臉頰被粗糙的牛仔外套磨擦,她絲毫不覺得難受,只是感到好笑。笑自己喪禮時擠不出半滴淚,卻在這時莫名其妙地悼眼淚;笑自己發(fā)神經(jīng)不搭舒適快捷又平穩(wěn)的飛機旅行,卻搭上這艘準備橫渡北大西洋的大船,她甚至沒留意船票的目的地。
孑然一身的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登上了船,想想,也許是向往海洋的渴望吧!
悶熱的天候,使得大部分的旅客都躲在船艙里吹冷氣,嘈雜的人群像是嘰嘰喳喳的麻雀,走到哪都可以聽到不同的語言談論相同的傳說故事——北歐海盜王黑鷹,一個兩百年前突然消失在海上的神秘人物。
謠傳說他是被起內(nèi)訌的海盜部下殺死;有人說他被法國海軍抓到,秘密處決;也有人說他歸隱在某個不知名的小島度過平凡的余生……
各種版本眾說紛紜,有人愛說,就有人愛聽,反正不關己事,怎么說都行,而且大都成了歷史,就算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批評他暴虐殘忍、冷血無情,他也不能從棺材里蹦出來與人論是非。如果他死而復生的話,恐怕就不是用言語能溝通,而是以刀劍大炮來做回禮了。
想到這,梅希亞心中突然很好奇海盜是長什么樣子?她最多讀過金銀島而已。
自幼在父母過度保護下的她,生活安穩(wěn)泰然。在她小小的世界里,除了白色醫(yī)院、濃郁的藥水味和四季如夏的南加州,就沒有接觸到其它的,甚至連看海,也是在她苦苦衷求,醫(yī)生允許后才有機會到海邊的,不過,所有的時間都待在海灘的度假別墅里,她甚至沒走出大門半步,連海水都沒有掬捧過。
想摸可以,父母會接一條管子到屋內(nèi)造個小海池讓她摸個夠,但那就失去了原意。
想起父母,梅希亞鼻頭一酸,胸口繃得緊緊的。
為什么上天待她如此不公平?為什么當她能回報父母恩時,他們卻離她而去?七千三百多個日子里,父母為了她從未擁有什么物質(zhì)享受,總是無怨無悔地陪伴著她調(diào)養(yǎng)身體;而當她完全康復,懷著興奮心情想大聲告訴父母時,迎接她的卻是他們的死亡。
“爹地,媽瞇!”她身子一軟,滑下護欄,她終于抑不住心中堆幟的苦痛,傷心的眼淚放肆地奔流!盀槭裁茨銈儊G下我一個人?希亞好想在你們身邊。”
一七九五年九月 夏末秋初 北大西洋海上
“撒多,告訴我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低沉的嗓音來自背向窗口坐在書桌前的男子,他緩緩地抬起頭,逼視眼前削瘦的年輕人,雖然一只眼掩在黑布之下,但單就一只犀利的藍眸,便宛如可以透視人心。
“是的,羅杰船長!闭驹诹_杰嚴厲面孔前的撒多,可沒半點害怕,反倒是露出尊敬和崇拜的眸光直直望著在光線投射下,渾身充滿無與倫比的氣勢的男子,一個他最仰慕的人,男人中的男人,海盜王黑鷹。
“那艘自塞納河河港出發(fā)開往北美殖民地的游輪就在前方十海里處,上面載著法國的貴族,他們大概是去度假的,由法蘭克公爵的海軍護送!
“很好,叫泰勒準備一下,我們隨時出擊。”羅杰唇畔漾著一抹譏誚的冷笑。 “法蘭克公爵,我要你身敗名裂!
看見黑鷹眼中透著陰森的寒芒,讓撒多不由得打個冷顫,到底是什么仇恨讓黑鷹非和強大的法國海軍對立?他不是很明白,不過,只要是黑鷹的命令,他一定全力以赴,即使犧牲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好了!不好了!海盜王出現(xiàn)了! 在了望臺上的水手傳出這駭人聽聞的消息,這艘豪華渡輪上的乘客頓時亂成一團。
有些不怕死,自視非凡的高貴紳上露出驕傲的笑容嘲弄驚慌失措的人!坝惺裁春门碌模邡梺淼煤,我們這艘船有軍事統(tǒng)領法蘭克公爵保護,他若敢出現(xiàn),也是自討沒趣。”
“就是呀!”一旁衣冠楚楚的紳士立刻附和。
站在甲板上的貴婦花容失色地搖扇半遮面。“黑鷹是很可怕的!聽說他專門搶劫輪船,尤其是愈華麗的船,他愈喜歡。”
“還不止呢!”另一名貴婦立刻附和!奥犝f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賊,什么燒殺擄掠、打家劫舍的壞事都干過,而且專門橫行北海和北大西洋一帶,比別的海盜更兇惡,更心狠手辣!
“會嗎?我記得有人說他只搶有錢人的船,而且他是不殺人的。”也有貴婦替他打抱不平。
“對!我也聽說他英俊魁梧,全身散發(fā)男性的魅力,不少女人都為他著迷,渴望得到他的青睞!
“哎呀!聽你這么說,你對他心動了?”
“別胡說!”那群嘰嘰喳喳的貴婦看起來似乎有些驚恐疑懼,實際上,她們都期盼能見到傳說中的北歐海盜王黑鷹,不怕死地聚在一起討論,還笑得花枝亂顫,根本不把船上的危機當一回事。
反正有法蘭克的軍艦保護,怕什么?不過,十分鐘后,她們會明白她們天真的想法是錯的,她們或許死到臨頭還不明白白已是怎么死的,她們?nèi)f萬沒想到是法蘭克海軍導致渡輪毀滅的!
冰涼的水珠落在梅希亞落淚過后泛著微熱的臉蛋上,令她驀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倚著護欄睡著了!抬眼看著四下空無一人的甲板,正奇怪怎么沒人,原來是下雨了。
綿綿細雨緩緩加大了雨勢,她鞠手接個正著,拿到嘴邊品嘗……既咸又苦澀,這還是她第一次喝到蒸發(fā)成雨的海水。
仰望天空,布滿陰霾,四周空氣十分沉悶,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她卻絲毫不畏懼,甚至跳坐上護欄去接雨水,享受狂烈的海風夾著雨滴擊在她臉頰上,有點痛又不會太痛的感覺,正好驅(qū)除她內(nèi)心的悲痛。
“小姐,危險!快下來!蓖蝗,一個低吼自船艙那一頭傳來。
梅希亞側(cè)頭遠望,風的呼嘯聲令她的耳朵產(chǎn)生耳鳴,聽不甚清楚。她不禁東張西望地自言自語:“會是在叫我嗎?”
她一時忽略了甲板上的人都走光了,不是叫她還叫鬼呀!
“這是暴風雨,你沒聽到警報聲嗎?”穿著白制服的船員朝她奔來。
“什么?”她還是沒聽見。
“你快下來……小心!”船員加快腳步向她飛奔過去,可是,當他瞥見她身后那陣巨浪高過船頂時,他驚叫著并伸手企圖捉住她,但為時已晚,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瘦小的身影被兇猛的大浪吞噬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只曉得自己的身子浮浮沉沉地一直飄、一直飄……
驟然,眼而出現(xiàn)刺眼的光線射入她微合的眸子,迫使她不得不抬起手來遮掩。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臂根本動彈不得,而腦子像是在打仗,轟轟然地腫脹著,全身也酸麻不已。
“你醒了?”
不期然一個低沉輕柔的嗓音飄入她耳中,她勉強撐開重逾千斤的眼皮,首先映入半開眼簾的是木造的天花板和一盞左搖右晃,好象隨時會砸下來的油燈。這是什么地方?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她不禁想開口,但喉嚨干澀灼熱得讓她說不出活來,直覺地想喝水來解除這難受的干渴。
“水……水!彼l(fā)出沙啞的聲音。
“來。”一只大木杯盛著水立刻送到她面前,一個強而有力的臂膀繞過她的肩膀托起她軟趴趴的身子。
她忙不迭地咕嚕灌下水,像是饑渴了幾百年的餓鬼。
“慢一點,別嗆到了!奔绾鬁厝岬氖直坜D(zhuǎn)而輕拍著她的背。
“謝謝!痹诮饪手螅陨曰謴途,喉嚨也不那么燒熱了,雖然聲音還是那么有氣無力。
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看見了坐在床沿、長相斯文的男子。他穿著一襲醫(yī)生的白色大衣,還留著一頭束于腦后,被暈黃的油燈一照,分不清是褐色抑是金黃色的長發(fā),向來對外國男子沒啥好感的她見到他竟然不覺得討厭。
“這是哪里?我沒死?”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已換了身干爽的麻布衫,像是病人穿的制服。
“在我伊利斯醫(yī)生手下,沒有人死得了。”斯文男子把枕頭擱在她背后,攙扶她坐起后,做出個紳士禮,“你好,我是伊利斯·華特,這是船上的艙房!
“梅希亞!彼龁査粋虛弱的微笑,“是你救了我?”
“不!我只是醫(yī)治你,救你的另有其人!币晾鼓闷鸫差^柜上的紀錄表邊寫邊回答,“你要謝就謝他吧!”
“他是誰?”
“他呀!”將紀錄表夾在腋下后,他靠近她身邊,露出神秘兮兮的模樣。“那個家伙是個奸詐狡猾、暴虐無道,而且吃人不吐骨頭……”
“伊利斯!”伴隨著開門聲,黑暗中傳來粗嘎陰沉的聲音。
即使燈火照不到門口,她卻能感受到那個黑影散發(fā)出無與倫比的氣勢,隨著沉重的步伐朝她逼近,壓得她喘不過氣,心也開始不規(guī)律地跳著,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懼,即使是生了重病瀕臨死亡她也沒那么害怕過。
當他踏入她的視線時,她楞住了——
站在晃動光影下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比她所見過的外國男子都還來得魁梧、壯碩,像個巨人似的。
雖然長久在醫(yī)院和家之間來回,再加上上學讀書,對梅希亞而言,她認識的外國人也不算少,但卻不曾見過如此震撼她心神的男子。
他全身漆黑,從緊裹著腿腹的長褲,到貼在胸膛上強調(diào)出寬厚胸肌的黑絲上衣,她甚至能感受到那身黑衣下充滿無窮的爆發(fā)力;而臉孔的上半截戴著黑色的緞質(zhì)面罩,露出單只冰藍色的眸子正冷冷地瞅著她,讓她不禁感到一股寒意由背脊竄升。
梅希亞吞吞口水試圖平緩心中的不安,旋即想起自己都已經(jīng)在暴風雨中死過一次,而且自幼就在生死邊緣與病魔搏斗,連死都不怕,她還怕什么來著?因此,她抬起不馴的下頜與他挑釁的眼神較勁。
羅杰對她毫不畏懼地迎視冷硬嚴峻的他,心下有些稱許,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地端詳她——
清麗的臉龐刻畫著精致的五官,不似西方美人那樣輪廓鮮明深刻,卻別有一番柔美細膩的風韻。白晰的膚色似乎不常曬太陽,再加上海水的浸泡,更顯得蒼白,搭配上濃密若黑絨布的長發(fā)似瀑布般垂落,在昏黃的燈影烘托下,就像是月夜下的星空那樣神秘誘人。
長年飄泊海上的羅杰曾和東方人做生意,見識過不少黑發(fā)美女,可是,從未像這位有著東方臉孔的女孩如此吸引他,牽動了他心靈中某一部分。
當結(jié)束此次海上作業(yè),在回程的航行中,他發(fā)現(xiàn)她纖弱的身子在海中浮浮沉沉,仿佛虛幻,還有那一身怪異的藍色衣著與碧藍的海水相互輝映,給他的感覺像是她來自大海,她是大海的女兒。
站在一旁的伊利斯見羅杰和床上的病美人眼神相交,似乎遺忘了他這位大師哥,心中頗不是滋味,于是干咳了幾聲,舉步插入他們中央。
“我來介紹一下,梅希亞!苯又,他拍拍羅杰的肩頭。“這位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們偉大的船長羅杰·伍德·亞爾吉斯·伊莎貝爾。名字很長,但不用記太多,叫他羅杰就可以了。”
“伊利斯!绷_杰拍掉伊利斯那只沒分寸的手,微瞇著眼,藍光中閃動危險的訊息!澳愕脑捥嗔!本娴氐梢曀。
該死的伊利斯,見到美女就忘了自已是誰,一張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該說的廢話連篇冒出,沒半點自覺心,絲毫沒把他這個船長放在眼里。
回想起他撈起飄浮在海面上的梅希亞,伊利斯所表現(xiàn)出過度的關切,令他心中頗不是滋味;如今還當她的面惡意中傷、毀謗、污蔑他的人格,這可惡的家伙……
他抬起頭正好對上伊利斯隱含促狹和挑釁的陣子,上揚的唇角流泄對能整到他一事感到萬分得意,著實讓他愈看愈惱怒,實在很想挖出那雙賊眼。
床上的梅希亞渾然未覺兩人在短短幾秒中,用眼神互相廝殺了不下百回,此刻,她關心的是——
“我昏迷多久了?”
“自己看。”伊利斯將病歷上封頁紀錄日期指給她瞧。從救起你那一天十二號到現(xiàn)在十五號,你昏迷了三天!
“公元一七九五……”當她目光移向落款的公元紀年時,不禁睜大了眼睛,接著,腦中一片空白,連伊利斯接下來的話都沒聽見。
“是啊!公元一七九五年,有什么不對?”伊利斯收起病歷紀錄夾在腋下,發(fā)覺原本臉色蒼白的她似乎更加慘白了!澳闶遣皇悄睦锊皇娣?”
“公元一七九五年!”她兩眼無神地喃喃自語,“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她震驚得無法思考,更別提回答伊利斯的問題。
“她怎么了?”羅杰也看出她不太對勁。
“我不知道。”伊利斯才轉(zhuǎn)過頭回答羅杰,床墊上便傳來一聲“咚”,梅希亞昏倒了。
這不是真的!如果不是做夢,就是她已經(jīng)死了。梅希亞心想,若是死了也好,那她就可以和父母相見了,但,怕是睜開眼晴后,一切不是夢,也不是翹辮子使得她的靈魂亂飛進入別的時空,而是她的的確確回到過去,回到兩百年前的十八世紀。
她內(nèi)心的恐懼使她遲遲不敢張眼,寧愿裝睡、裝昏、裝死!可是,耳邊聒噪的人聲卻讓她不得安寧。
“她怎么了?”羅杰揚眉地盯著伊利斯替梅希亞做檢查,亦步亦趨的就像老鷹盯獵物般,而伊利斯就是那個可憐的獵物。
“你別那么緊張好不好,”伊利斯正在記錄梅希亞的病情,受不了地斜睨羅杰那副緊迫盯人活像是防賊似的模樣,仿佛他對梅希亞多摸一下就要剁了他的手似的。
“羅杰!”一聲清脆嬌媚的聲音伴隨推門聲而入。
“噓!”伊利斯比出個噤聲,“蓮娜小姐,麻煩你進門前敲敲門!
“我又不是找你!鄙從冉o伊利斯一個大白眼,拎著大蓬裙走向羅杰。
“蓮娜!”羅杰一聲沉聲勝過伊利斯的一句話。
蓮娜立刻溫順地放低音量。“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的。”瞧羅杰的注意力全在那個瘦弱干癟的女子身上,她心中頗不是滋味;叵肫鹆_杰親自跳下水去救她,她更是嫉妒得兩眼發(fā)紅。可惡的賤女人,若敢妄想得到羅杰,她是不會讓她好過的。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抓住羅杰的心。她瞇著嫵媚的碧眼,用性感的身體刻意粘貼羅杰強壯的身體。
她撒嬌地廝磨他的肩背道:“泰勒說你這次劫了不少名貴珠寶,其中還有一些是出自皇室賞賜給貴族的,我想去看看!
“你想要什么就自已去拿,別來煩我!绷_杰撥開她那如八爪章魚般纏人的手。
“不要,人家要你陪我去挑!鄙從葒聡撘宦暎堑么邕M尺地賴在他身上,她就不相信以她豐滿誘人的身材會打動不了他。
“咳!”實在看不下去的伊利斯清清喉嚨沒好氣地道:“兩位,你們要談情說愛請到別的地方去,這里不是旅館。”
“伊利斯!绷_杰緊攏著眉頭 這是他發(fā)怒的前兆。
“請!”伊利斯絲毫不受羅杰的恫嚇,從容不迫地拉開大門。
“走啦!”蓮娜立刻拖著心不甘情不愿的羅杰走出去。
在門應聲關上后,病房內(nèi)陷入一陣沉寂。
“唉!總算安靜多了。”梅希亞打了個呵欠伸個大懶腰。
“你清醒啦?”伊利斯詫異地轉(zhuǎn)過身。
“我寧愿不要清醒。”梅希亞坐起身,撐著下頜頂在膝蓋上,長吁了口氣。
伊利斯瞧她深蹙黛眉,不禁好奇地間:“怎么回事?”
他拉過椅子,靠著椅背坐著與她面對面,試圖了解她深蹙愁眉是為何?
梅希亞側(cè)著頭,望入一雙真誠無偽的黃眸中,宛若琥珀那樣澄澈、透明,微微上揚的唇角感受不到虛偽矯情,他是那種容易讓人對他產(chǎn)生好感的男人,即使心里再怎么告訴自己要討厭這世紀、要討厭這家伙,卻無法對他產(chǎn)生敵意。想到這,不禁令她又頭痛了。
她揉揉太陽穴,無奈地道:“我不屬于你們這個世界!
“我知道,你來自神秘的東方,我說得對不對?”伊利斯瞧她滿臉錯愕,得意于猜中她的心事繼續(xù)道:“其實這也沒什么好驚訝的,我們曾到東方做生意,見識過不少東方面孔,柑較之下,我們西方人體型較壯碩,五官較深刻,臉愉廓比較明顯,而你們東方女孩身材就顯得嬌弱許多!
“沒錯,我是東方人,但卻不是這個世紀的東方人,在你聽來也許不可思議,可這一切都是真的。”梅希亞決定告訴他實情。
“哦?”伊利斯揚了揚眉,對她的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 “你說你不是這個世紀的人?”
“這該怎么說呢?”她緩緩閉上眼,思索該如何解釋發(fā)生于她身上的離奇事件。
大難不死的她竟回到兩百年前,這是為什么?倏地,腦中靈光一閃,她猛然睜開了眼,把以為她又哪里不舒服而上前探看的伊利斯嚇了一大跳,但她絲毫沒發(fā)覺他的異樣,抓住他的手。
“這些天是不是有暴風雨?”
“是啊!就在救起你的前兩天!币晾古呐男乜谑婢従o張,病人沒事,結(jié)果做醫(yī)生的反倒被病人嚇個半死。
“莫非真和暴風雨有關?”她喃喃自語,神色恍惚。
“你還好吧?”伊利斯不禁有些擔憂。
“沒事 !”梅希亞搖搖頭,思緒飛快地轉(zhuǎn)動,回想起自己在風雨中墜;杳,一覺醒來卻穿越。因此她猜想自己回到過去或許真相暴風雨脫不了關系,但她還不能十分確定。不過,她還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已的身世告訴伊利斯,至于信不信就由他了。
而伊利斯在聽完她的陳敘后,不僅變得呆若木雞,簡直變成石膏像。
“你……你真的來自未來?”
“是真是假又如何?反正我也回不去了!泵废営挠牡貒@息,望著窗外黑夜即將結(jié)束,黎明即將到來,又是一天的開始,可是對于她這個失去雙親無依無靠的人而言,活在世上也只是日復一日、永無止盡的孤獨罷了。長嘆一口氣,她仰起小臉望著伊利斯!拔业氖聲簳r別說出去,我不希望嚇到別人,或被當成怪物看!
伊利斯點點頭,看她蒼白的面孔蒙上一層陰影,著實讓人于心不忍。
病人心情不好,身體就沒辦法好得快,萬一病情加重那可怎么辦,姑且不論她來自何方,只要她留在亞爾吉斯號上,他就有義務醫(yī)好她。何況經(jīng)他所醫(yī)治的病人豈有好不了的,他可不希望一次失誤損毀了他大名醫(yī)的名號、就算救人救人救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