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以此書──
獻給絲路之旅中,一路照應我、教導我的阿姨、姊姊們。
九月份的夏末,我走了一趟絲路,從西安一路西行至新疆的烏魯木齊。
這個時候,錯過了水蜜桃盛產的季節(jié),但還是能接上采收的尾巴,從西安到新疆一路上吃了不少的水果,很滿足(幸福地微笑中)。
這趟旅行,相當地特別,無論是在哪方面,都有令我深思與欣賞之處。
西行的路上,在荒境上放眼望去似無盡頭的公路,只有一輛車行經而過,在遍地黃土的礫漠上,處處可見一叢叢低矮的綠草。
天蒼蒼,野茫茫──在絲路上,唯一難得看見的,就是風吹草低見牛羊(刮得人皮痛的強風倒是不少,在甘肅西境見過幾處風力發(fā)電廠)。
面對一望無際的荒漠,與面對無邊無垠的大海,都有同樣的感想──人之于世間一切,何其渺;然渺小如斯,卻對這個世界有著莫大的影響力,而這些影響力多半是無意識的破壞與自以為是的建設。
人類,何苦用自己的標準去丈量大自然?我不懂。在面對大自然時,身而為人,是應該要虛心低頭、俯首稱臣的──站在黃礫遍地的荒漠上,這樣的想法不時出現(xiàn)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古老的長城──在山海關與嘉峪關之間,在河西走廊的一隅──像個得不到大人注意的孩子,寂寞地度過數百年,獨自無言地長大、老朽,最后僅剩斷垣殘壁。當車輛穿梭柏油鋪成的公路時,它只是一道眨眼即過的殘影。
坐在車上的我這么想時,就覺得有點難過,獨佇在漠地上,安靜地環(huán)顧四周時,就有想找到什么的念頭。
到底想找什么?
我不知道,僅知在我的身體里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空洞,深深地烙在意識當中,我感覺得到它的存在,卻不知道它以什么樣的形體或名稱存在,我只能盲目地尋找。
然后發(fā)現(xiàn),想“找到什么東西”的念頭不單只有我有。任何人在孤獨的瞬間,或多或少都會流露出“我想找到什么”、“我知道我要找些東西”或“我不知道我要找什么”諸如此類的茫然神情。
人生,總會找到一些東西,而“找到”的同時,總會伴隨著不自覺或有所意識到的“失去”。
“尋得”與“失去”,意思類似于“取得”與“舍去”,如光與影,總是并存。
仔細一想,就覺得人似乎經常在兩種極端對立的事物中間生活著,在這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帶中過著「抉擇”的生活,不斷游走在兩端之間,度過人生百年。
太習慣獨處時思考這些形而上的問題,一開始想,思緒就像決堤似的,狂奔急瀉,拍照時、走路時、吃飯時……無時不想,明明知道這些想法對于現(xiàn)實生活并無實益,但還是忍不住投身于似虛若無的問題之海,在其中載浮載沉,所以一出門旅行,我就像掉了腦袋似的,變成一個四處晃悠的小笨蛋。
幸好啊幸好,天公疼憨人──而我“憨”的程度近乎“毫無自覺的愚蠢”,讓天公擔心我不小心半路失蹤,所以在我旅行時,讓我遇上善良體貼的阿姨、姊姊們。
姊姊們,是去年在埃及相識的旅伴,今年再度同游中國,是難得的緣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想我至少修了五十年,才得以與姊姊們相識,感謝上輩子的修行(雙手合十)。
兩位可愛可親的阿姨,是這趟絲路行初次相識的長輩,一路上的照應與溫暖,經常讓我忍不住上前撒嬌磨蹭──好吧,我必須承認,我的心智年齡只有十歲,還是個愛撒嬌的小鬼。
再度相逢的旅伴姊姊、初次相遇的可愛長輩,讓我在這一路上,在相處交談的過程中,化身為一塊海棉,不斷不斷吸收透過大家的眼所看見的那些──我未曾看見或不曾接觸的世界與想法。
因為有你們,我安心了,在這趟旅行中繼續(xù)我掉腦袋似的失神耍蠢、晃晃悠悠的多愁善感,以及恍恍惚惚的天馬行空。
偶爾,在良心發(fā)現(xiàn)的時候(或者該說是感應到遠在臺北埋首工作的美麗編編那媲美貞子、令人打從背脊發(fā)寒的怨念時),想著接下來自己想寫些什么故事給知道我、認識我的讀友們。
是的,我安心地漫天恍神,在渾沌的思緒中尋找著連自己都無以名之的抽象存在,貪婪地汲取旅途中良師益友所給予的一切──無論是有形或無形的。
然后,我想到了“找”。
是的,就是“找”──這是此一系列的主題。
我們總是在“找尋”什么的,不是嗎?
但請別擔心呵!別因為我的序,誤以為自己閱讀的是一本“偽”言情小說;相反的,當你(你)翻開下一頁,閱讀這本新開系列的故事時,我希望能在一分鐘內逗出大家發(fā)自丹田的大笑。
當這本書與各位見面時,已是新的一年。
新年到,以一聲大笑為二○○五年拉開序幕,大家以為如何?
衷心的祝大家新年快樂。
筆于二○○四.十二.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