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坦白,教早互有好感的兩人,感情與日俱增,無論走到哪里,都可看見兩人形影不離,親密擁摟,低語輕笑,羨煞身邊不少的單身男女。
這天假日,在藝廊同事林經理的熱情邀約下,兩人連同林經理等一行人,來到北縣郊區三峽的「滿月圓」烤肉。
雖然假日郊區人潮過多又遇到塞車,到達目的地時,都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但幾個人依然興致濃厚,烤肉情緒高昂。
林經理率領眾人來到一處上有綠蔭擋陽,后有山林,前有山溪,前人才烤完且收拾干凈的大樹下,讓大伙將手邊物品全放到大樹旁集中看管。
八人很快的被分成兩組,但,與陸繼冬及妮妮同組的小珠珠和阿花,卻苦著一張俏臉,看著負責編組的經理──
「經理,不要啦,我們跟你同組啦。」瞅看陸繼冬一眼,小珠珠哀聲叫著。
如果他和妮妮不是一對,那她們會很高興有這個親近他的機會,但,瞥看兩人一直到現在都還緊握著彼此的手……在男色與食物之間,小珠珠決定選食物。
「對嘛,你看陸先生那個樣子,哪里像是會生火烤肉的人?我們不要跟他和妮妮一組啦!」跟他一組很可能會餓死!
「不要就不要,我們也不要跟你們同組!」眼見自己的男人被同事看扁,妮妮心情變差。
「厚,這是妳自己說的喔!」小珠珠一聽,高興得馬上與阿花一塊叛變,「經理,我跟阿花一起給你養。」
「呵呵呵……陸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褂斜憩F的機會,林經理笑咧嘴。
「沒關系!箍粗烟与x去的組員,陸繼冬笑擁楊妮妮,「妳呢?不考慮一下嗎?跟我同組,妳可能會被餓死喔!」
「放心,有我在,我們兩個絕不會餓死。」大不了,她出面四處打游擊。
但,為爭一口氣,妮妮搶過他手里的打火機,認真的想生火烤肉。
只是,不管她怎么做,就是無法順利生火,而林經理那邊情況也差不多,教一旁等著烤肉的幾人臉都綠了。
「還是我來吧!箍茨菽菔艽,繼冬在她身邊蹲下。
「你可以嗎?」她真的一點也不冀望他會生火。
「不讓我試,怎么知道呢?」不多說話,繼冬拿起樹枝,換了個方向,撥動火種及干樹枝與樹葉,拿過她手里的打火機,他就著火種點火。
同時,一陣風吹來,火苗竄起,楊妮妮滿眼驚喜。
「我的天。磕闶窃趺磿陌。俊鼓菽菅劬Πl亮。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厲害,連生火烤肉都會!
「會這個很厲害嗎?瞧妳開心成這樣!
「那當然,你看看小珠珠和阿花,垂頭喪氣站在那發呆的樣子,好好笑喔!
妮妮壞心地取笑著方才叛逃的兩人。
「算妳夠聰明,沒跟著跑!罐D身搬來兩塊石頭,他示意她一塊坐下。
「那當然,不聰明哪有辦法釣上你這個大總裁?」她嬌聲揚笑,小聲道:「你倒底是怎么學會生火的?你看起來應該是那種要人把烤好的肉,直接送進你嘴里的大少爺才對,怎么會生火呢?」
「妳說呢?」拿起一旁腌制的肉片,他鋪放在烤肉架上,轉首凝笑看她。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嘛,說嘛、說嘛!」親昵地緊摟著他的臂膀,妮妮笑瞇眼,撒嬌地賴著他要答案。
「有什么好說的?學生時代我也曾烤過肉,好嗎?」他笑擰她俏挺的鼻尖。
「啊?就這樣喔?」皺著鼻尖,她動手拍開他手。她還以為他會有什么比較精彩的答案呢!「我學生時代也烤過肉,可是我從來就不會生火!
突然,她發現他眼神有異樣的光芒。
「不對,都那么多年的事了,你怎么可能還記得?你一定有事沒說出來,對不對?」為架上的肉片刷上烤肉醬,她直盯著他的眼。
「也沒什么!狗局馄,他笑而不語。
「怎么可能沒什么,一定有什么的!」他越是一副無事樣,她就越懷疑。
「真的沒什么,不過……」他抬頭看向頂上一片濃密林蔭,「不過在來臺灣之前,我曾經在澳洲農場住過一陣子,當時,農場主人曾教我如何野外求生。」
「所以你才會生火?」她懂了,但是,「他為什么要教你野外求生?難道他以為我們臺灣很落后嗎?」想到這個可能,妮妮白眼一翻。
「拜托!我們臺灣社會、科技都很進步,很現代化好不好?又不是什么未開化的國家……」妮妮不滿的叫著。
「我們都知道,但是我印象中的臺灣,一直停留在我五歲時候的樣子!
「你五歲時的臺灣是什么樣子?」停下翻動烤肉的動作,她抬眼看他。
「就像現在這樣。」他環視身處的環境,笑了笑。
「就像現在這樣?」妮妮愣住。
「沒錯,就像現在這樣子。」看出她一臉的愣然,他笑道:「當時,我們全家住在臺北的郊區,后面是蒼郁山林,前面有大片的花園,和一條山溪,走個幾百公尺,就可以看到廣大的菜園,那兒有烤不完的地瓜,晚上還有抓不完的螢火蟲!
看向不遠處與家人出游,而嬉笑戲水的孩童,他眼底有笑。
微涼清風輕襲而來,拂過山林,綠葉沙沙作響,晃動映射于他身上的點點陽光。
伸出手,攤開掌心,他接住穿透林葉落下的燦陽。斂下黑眸,他唇角微揚,凝望烘熱掌心的金芒。
「這樣的環境,或許對妳、及對其他人而言,都沒什么特別,但是對我而言,那是我的快樂童年!罐D頭看她,他淡笑。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爺爺的關系,對不對?」她記得他曾經提過爺爺是改變他一生的人。
「是可以這么說,可是,妳不能說他錯。」他神色一黯,「只能說,他對我們兄妹兩人的期望一直很高,他不希望我們丟陸家的臉。」
「可是當時,你們都還只是個小孩子……」
「打從我爸媽去世后,我和心誼就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他苦笑,「一般小孩子的責任與義務,是只要用功念書,考試第一名,就可以讓長輩很有面子!
「對呀,小時候我才考班上第三名,我媽跟我爸就樂昏頭了,當天晚上還給我加菜慶祝呢!」她笑說著小時候的事。
望著她輕言淺笑的麗顏,他眸里有著苦澀。
「但對我跟心誼來說,那只是我們身為陸家人的眾多義務與責任中,其中一項而已!挂驗,爺爺早已經替他們的未來,排定了一切的成長與栽培計劃。
「可是你們只是小孩子……」妮妮忿忿不平地重復道。她根本無法理解,陸天宏當年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一對小兄妹!
「但在爺爺眼底,我們從來就不是小孩子,我們是陸家的一員,『陸』這個姓氏是我們的驕傲!
「這──」
「為栽培我妹妹成為紐約的社交圈名媛,爺爺在她三歲那年,就抽掉她手里的童書漫畫,塞給她一本『名門淑媛規范禮儀』的書,同時,還為她高薪聘來各種才藝老師,教授她琴棋書畫,他要心誼成為最有氣質的社交名媛。」
「拜托!當年你妹妹才三歲而已,他怎么可以……」妮妮聽了是又氣又怒!
「他為什么不可以?他當然可以,妳可別忘了,他是我和心誼的親爺爺!估^冬對她搖頭一笑。
「那你呢?」對孫女的期望,就這么高了,那可想而知,陸天宏對長孫繼冬的要求,又會有多么離譜、多么嚴苛了。
「我?」頓了下,他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說得面無表情,「九歲的我,有多國語言要學,十一歲的我,也有多國的經濟管理書籍要讀,十二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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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他從不為外人知的心情,聽他講述多年來一成不變的日子,以及受到長輩局限的生活,被緊緊束縛而不自由的心,楊妮妮心口擰成一團。
以前,繼冬是曾經約略跟她說過,在他父母還在世時,他有個快樂的童年,但當他父母雙雙過世,爺爺陸天宏接掌他們兄妹生活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全變了樣,可是,她不知道他的生活竟有這樣大的變化。
難怪,幾天前林經理邀他們一塊出游時,他一口就拒絕,但當她說可以烤肉玩水時,他又馬上改口答應。
難怪,當他看著藍天白云、潺潺溪水及滿山綠林時,他的眼神會那樣平靜、溫柔,甚至快樂……原來這一切,都讓他回想到了當年的快樂。
偎著他,頭輕抵他的肩,妮妮與他同看遠方清朗無云的藍天。
「金色的陽光、蒼綠的山林、蔚藍的天空、孩童的笑語……」仰首,他望向頂上那一片湛藍穹蒼,輕聲道:「我心中的臺灣、快樂,就是這個樣子!
他以為這樣的臺灣早已經消失,但現在,在這北縣郊區里,在山溪邊嬉笑戲水的孩童臉上,在身邊所有人盈滿笑意的臉龐上,他見到了他遺失多年的快樂。
「繼冬……」抬起頭,她望著他深邃的眼眸。
在她眼里,平凡又不起眼的地方,看在他眼里,成了一快樂新世界。
「可惜,這兒沒有挖也挖不完的地瓜可以烤。」他淡笑,笑里有著遺憾。
「地瓜?」妮妮怔愣,坐正身子。
「沒什么,隨口說說的而已,對了,妳看過螢火蟲嗎?」他突然問。
「螢火蟲?」她眨了眼,唇角笑意輕揚,「小時候看過,一閃一閃的,很像小星星喔!」
「嗯。不知道現在哪里還有螢火蟲?只是我想,就算有,現在光害嚴重,也不容易看到了!
「可能吧,我想……」聞到一股焦味,轉眼一看,妮妮尖聲叫:「哎呀!肉片快烤焦了,快翻、快翻!」
頓時,兩人對視一笑,即把已經烤熟的肉片夾起,再鋪放下生肉片繼續烤。
另一邊因林經理還在努力生火的六人,正望肉興嘆──
「林經理,你怎么連生個火也不會?」小珠珠埋怨道。
「對嘛、對嘛,不會生火還找我們來烤肉,你存心把我們都餓死嗎?」
「經理,你快一點嘛!」一群女人,全圍著還跪地生火、猛吹氣的林經理打轉。
「我早上才喝一杯咖啡而已,現在好餓喔……」阿花摸著肚子哀號。
「好、好、好,再等一下子就好……」糗得無處躲,他猛擦額頭冒出的汗水。
「林經理……」她們巴望著就快熄滅的星星之火,可以瞬間旺燃。
突然,有人用力嗅了下。
「嗯,好香喔。」
「我也聞到了,不知道是誰……」
小珠珠轉頭四處看,打算自立救濟,找救兵來生火,突然,她睜大眼──
「妳們看、妳們看,是妮妮他們耶!」像是發現神跡,小珠珠猛拍阿花的肩。
看到火光,一群女人的眼睛,馬上為之一亮,立刻轉移陣地,將剛走到山溪邊洗手的陸繼冬團團圍住。
「陸先生,你好厲害喔!已經把火生起來了耶!」
「對啊,你看我們經理到現在還跪在那邊生火,但就是生不著,他真的好沒用喔!褂腥诵÷暠г沟。
「陸先生,你好了不起喔!」幾名女生眼里明顯寫著崇拜。沒想到他那一雙一看起來就沒做過什么事的手,居然也會生火烤肉。
「你們現在才知道。课覀兝^冬最行了,什么都會!」遠遠聽到眾人對繼冬的佩服,妮妮與有榮焉。呵,他是她的男朋友耶!她這個女朋友,當得真驕傲。
「需要我幫忙嗎?」他大人不計小人過,問著崇拜看他的一群女人。
「要、要、要!」趕緊拉他到火堆旁,小珠珠一腳就踢開還跪地生火的經理。
夾著一塊才剛烤好、香味四溢的烤肉,楊妮妮款擺柳腰行到他身邊。
「不要、不要、不要!箍粗鴰讓ρ劬,全注視著她筷子上的烤肉,楊妮妮將肉片送至陸繼冬嘴邊,「來,吃看看,看我烤得好不好吃?」
「嗯!顾佳坂咝,含住肉片的一半湊向妮妮,示意她與自己各吃一半。
「啊,你……」妮妮滿心甜蜜,啟唇含住另一半,想與他分享烤肉。
但,卻因繼冬一個扯吮烤肉的動作,而觸上他的唇,驟地,她神情羞澀,即匆匆咬下不到一半的肉片,紅著粉頰,退開。
「嗯,真好吃,妳烤得真好,好甜哪!馆p嚼幾口,咽下,繼冬滿足道。
「你、你真是……」舔了舔被偷襲成功的紅唇,妮妮羞赧道。
「哇,好熱喔!箍吹絻扇说挠H昵,小珠珠怪聲叫,還拿手當扇子,猛搧風。
「對呀,今天太陽好大,曬得我都要昏了……」阿花狀況外的附和著。
「陸先生,陸先生!」放棄升火的經理,狼狽地跑到幾人面前,笑著臉,想討好他并邀功,「這肉是我昨晚腌的,所以妮妮可以烤得好吃,都是我的功勞!
「還有我啦,昨晚我也有去經理家幫忙,腌肉前,我還替肉片按摩喔!
「我也有功勞,那醬汁是我調的!」小珠珠搶聲道。
「哼,火是繼冬生的,肉是我烤的,你們什么功勞都沒有!」想到剛才他們的不仁不義,妮妮緊拉著陸繼冬道:「我們不要理他們,讓他們全部都餓死!
「好吧,既然妳都這樣說了,那就不理他們,來,我們繼續烤我們的!怪浪皇亲彀陀,繼冬故意道。
「呃……你……」眼看他真的不理她的同事,而幾名同事又哀怨的看自己,妮妮只好扯著他的袖子,撒嬌道:「人家只是開玩笑的,你別真的不理他們嘛。」
「就知道妳只是開完笑的,來吧,我們到那邊去,這兒的火堆就讓給他們!
「真是太棒了,謝謝陸先生!」一行人高高興興的就要換邊烤肉。
「陸先生,我們決定回來跟你!」沒忘記等會還有一鍋貢丸湯要煮的小珠珠,忙拉著阿花想歸隊,但卻被經理攔住──
「你們去干嘛?當電燈泡。咳慷冀o我滾過來!」經理板起臉教訓兩人,一轉頭就對著陸繼冬猛陪笑,「嘿,陸先生,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們去吵你們的!
「經理你不要笑啦,看你笑,就好想扁你喔!」小珠珠發現。
「對呀、對呀,經理每次笑,都笑得好欠扁,哇哈哈哈……」
「嘿咩,而且還笑得好A喔!」阿花哈哈大笑。
「你們全都瘋啦!?竟然敢當著我的面說我的壞話?回去后,你們一個個就慘了!」林經理笑著作勢要打他們。
「!經理仗勢欺人,要打人了!救命啦!妮妮……」小珠珠想跑到妮妮身后躲起來,但被陸繼冬一掌推開。
「妮妮是我的。」他搖頭笑,向眾人申明自己的擁有權。
「是、是、是!顾捯怀隹,眾人同時看他與妮妮,笑得曖昧。
「你、你在胡說些什么?」妮妮羞紅臉,也羞得想把頭埋進溪里。
「跟我來嗎?」不對她的抗議有所表示,俊朗顏容褪去輕松笑意,眸光溫柔地朝她伸出手。
「繼冬……」她知道他只是問她要不要一起轉移烤肉地點。
但,看著他認真且黑沉的雙眼,她知道無論他要她跟他到哪去,她都愿意。
不過,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等我!」不多做說明,拿起置放在大樹下的隨身小背包,妮妮轉身就要走。
「妮妮?」不知為何,看著她迫不及待想轉身離去的倩影,他胸口微悶。
「等我,不可以跑喔!」
「妳要去哪里,我跟妳一塊去!」他不想讓她一個人離開他視線。
「不必啦,等我一下子就好,我馬上回來!」
「妳──」為什么不讓他一起去?難道,她想離開他?
一個突兀又意外的想法,疾速閃進他腦海。
因為剛才他的一番話,教她明白跟他在一起,未來將沒自由可言,所以,不想受到任何束縛的她,寧愿現在就選擇放棄與他的感情?
會嗎?會是這樣嗎。恳还刹淮_定感,猶似一團黑霧籠罩住陸繼冬驚愕的心。
他不該說那些事給她聽,他應該要隱瞞她直到最后一秒鐘,但是到時,他又該如何面對她怨懟的眸?
「繼冬?」看他表情僵硬,妮妮眨眼望他,「怎么啦?你臉色很不好看喔!
「妳一個女孩子家在這荒郊野外亂跑不安全,看妳想去哪里,我陪妳去。」他不想給她選擇留下或離去的權利,他希望能守住她。
「真的不必,我只是在這附近晃晃而已,等會兒,就回來了!顾α裂垌
「妳真的會回來?」
「當然,要等我喔,不許丟下我一人跑了。」她揮手跑離。
「嗯,不管多久,我都等!
聽到他的許諾,已跑了幾步遠的妮妮,回首嬌笑,揮揚手,即又旋身奔離。
望著遠去的纖細身影,陸繼冬眸光堅定。他相信她。
走至林經理先前生不著火的地方坐下,拿起一旁樹枝,他一邊撥弄始終燃不起來的木炭及干樹枝,一邊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會繼續等待。
收回追她而去的視線,他斂下黑眸,唇角揚起,拿出打火機,為她,也為自己燃起一道道希望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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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夕陽即將西下,等到所有人都烤完肉,到溪里戲水玩得不亦樂乎,等到所有人開始整理四周環境,一群接一群離去,整個烤肉區就只剩下過夜的人時……
她,還是沒回來。靜凝前方溪水,陸繼冬動也不動地坐在炭火邊。
落日余暉,將整座山林染成一片橙紅,替湛藍天空繪上抹抹艷紅,也為他灑下一道道孤單而落寞的色彩,他依然靜心等待著。
這么晚了,還沒回來,他想,她應該是回家去了,而他也應該隨同最后一批人離開才是。
但,只要一想到妮妮有可能折回來,萬一見不到他的人,放她一人在山里,就算她膽子再大,她一個女孩子家也定會心慌,定會害怕,他就無法走出這里一步。
他情愿……情愿她棄他,也不愿他負她。
閉上雙眼,他傾聽山溪間的潺潺流水聲,傾聽山風輕喚,枝橙輕擺,綠葉輕觸發出的沙沙聲響。他聆聽著山間萬物發出的聲音,也傾聽著她隨時會到來的輕快腳步聲。
他相信只要耐心等,總可以等到她的回來,也相信,她絕不會讓自己置身于危險當中,他相信她有能力可以保護自己,可是,他擔心意外。
他擔心妮妮會迷路,而現在天色漸暗,視線又不佳,他就更擔心了。
萬一她不小心,踩了個空……
突然閃進腦海的景象,教陸繼冬臉色乍變,倏身站起!
「天!」他就凈顧著相信她會回來,但卻忘了不熟悉此處地勢的她,很有可能會遭遇到一些意外與危險!
涌上心口的驚悸,教陸繼冬神情驚恐。倏旋身,他才想沖向出口的腳步,因前方突然出現的身影而猛地止住。
「繼冬、繼冬!」兩手拽著一個蠻有重量的大布袋,楊妮妮氣喘吁吁,一邊跑一邊找著印象中的大樹。
「陸繼冬?」沒得到響應,楊妮妮放下手中重物,雙手圈成圓,置于嘴邊放聲呼喚。他們不會把她一人丟在這邊,就自己走了吧?
看看四周,見不到熟悉的人影,楊妮妮抬手看了眼腕表時間──
「六點?這么晚了?」瞠大眼,妮妮被自己的晚歸嚇到。
怎么辦?他該不會真的走了吧?意識到自己真的太晚回來,可能落得被眾人拋棄的下場,妮妮心慌。
「陸繼冬,你在哪里啦?是你自己答應會等我的!如果你敢拋下我,我……我就……我就一輩子都不理你!陸繼冬!」也不管附近人煙稀少,楊妮妮尖聲叫喊。
站于大樹陰影下,聽著她的威脅,陸繼冬笑出聲。
「妳是怎么回事,怎把自己弄得……」走出陰影,他笑看一身狼狽的她。
她長發散亂,迎風亂揚,美麗容顏布滿絲絲薄汗,原本整潔干凈的白襯衫與牛仔褲,也沾染不少污泥,活像是跟人狠狠打了一場架似的。
但是,她雙眸晶亮,神采飛揚,這樣的她,在他眼中異常美麗。
「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一聽到聲音,妮妮疾旋身,笑著朝他直撲而去。
「小心點!勾浇青咝Γ麖堥_雙臂,擁進她。
看到她、等到她,他的心就像是加了一對翅膀似的,心情一再往上輕揚,黑亮的眸里有著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們都走了,對不對?」除了他,她看不到其它人。
「嗯,時間晚了,我讓他們先走,不然晚上視線不好,開車危險。」
「那你怎么沒跟他們一塊走?都這么晚了。」
「我走了,妳怎么辦?」
「我也可以自己走。 顾拿涬p頰,瞪眼看他。
「但是,妳要我等妳,不是嗎?」
「那如果我看天色太暗,自己跑下山了,你怎么辦?」
「還是等吧,我想,如果你發現我沒回去,妳一定會記得我在等妳的事,我猜妳會再來這里找我的……」抬手順過她風揚的發,他笑道。
「是嗎?說不定我不講義氣,放你鴿子……」
「我不跟妳講義氣,我跟妳談愛情!顾θ嗨陌l。
「討厭。」她撒嬌地跺下腳。
「過來!棺钥诖锬贸霭咨砼粒叩较。
傾下身子,弄濕白帕,陸繼冬勾抬起她的下頷,側過左邊,就著落日微弱的光線,仔細而專注地擦拭她有些臟污的右頰。
「幫我洗臉啊!垢哐鋈蓊仯Σ[眼,湊上前,任他為自己拭去臉上污漬。
「妳呀!」笑眼瞪她,繼冬暫放開她的頰,將白帕浸入水中搓揉幾下。擰去水分,他繼續為她輕柔拭去左頰上少許的污泥。
「是不是跑去跟人打架?看看妳,才離開我幾個小時而已,就有辦法把自己弄得這么臟!棺笥铱戳丝矗她粉嫩的頰,陸繼冬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妳自己說,我是該說妳笨呢?還是該夸妳厲害?」
「當然是夸我厲害!顾靡庋笱。
「厲害?妳真跑去跟人家打架啦?看妳一身都是泥土……」他心驚,急著就想檢視她身上傷痕。
「亂講,人家超有氣質的,是淑女,才不會跟別人打架呢,我是……!」突然,一聲驚呼沖出她的口,「你不提,我差點就忘了!」
「怎么了?」他濃眉緊擰。
「來、來、來!」妮妮拉著他轉身往回跑,拽起地上的大布袋!改憧穿ぉぁ
遞出大布袋,她緊抿的紅唇,因興奮之情而不住向上高揚。
「這是?」接過她手里的布袋,他拉開布袋口,往里一看。
驀地,他神色凝滯,全身僵住。
「怎么了?你不喜歡嗎?」他怪異的反應,教楊妮妮上揚的嘴角彎下。
她以為他會喜歡,所以她才花了好些工夫才……
緩抬頭,他眸光愕然,望她。
「妮妮……」他嗓音輕顫。她竟為了他……
「早知道你不喜歡,我就不花這些時間了,我真的很蠢!顾龔堁弁,眼里有著失望,「好啦,你不必說了,我知道自己很蠢!
「這就是妳消失五、六個鐘頭的原因?妳為了我去找……地瓜?」一層水霧蒙上他的眼。
「對呀!褂X得做了白工,白花心思的妮妮心里好嘔,「我本來是想跟附近來烤肉的人,問問看有沒有地瓜賣我,可是他們都沒有,有也已經……呃……」
下秒鐘,妮妮發現自己已被他緊摟在胸前。
「妳……妳真讓我感動!孤袷子谒拈L發里,他情緒激動。
「意思是──你喜歡!?」她猛推開他,黑瞳發亮。她沒做白工?
「當然,我當然喜歡,只是,我沒想到妳可以為我做到這樣,妳真讓我驚訝,也讓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現在的心情……」緊擁著懷里的她,他感動道。
「只是當初問這附近沒人有的時候,妳就應該回來,不該一個人在這山林晃,妳這樣會讓我擔心的!
「我知道啊,可是我看你當時一副很想烤地瓜的樣子,所以我就又四處問,后來前面商店的老板,說他有一塊地瓜田,就在前面不遠處的紅綠燈,左轉過去,再走一小段路,如果我要,他孫女可以帶我去挖,還可以便宜賣我!
「為什么不回來找我一塊去?」感受懷里的溫柔,他整個心都柔軟了。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故聦嵶C明,這個驚喜很不錯。呵。
「那里是不是很遠?不然,妳怎么到現在才……」
「對呀!你就不知道那個老板有多壞,居然說什么『前面不遠處』,光是走到那個紅綠燈,我們就走了快一個鐘頭的路!」妮妮說得好氣。
「我本來想放棄,可是帶路的小女孩又說快到了、快到了,我想既然都走到那里了,就繼續再走下去……哪里知道,這么一走,來回加一加就要五個多鐘頭!
「走那么遠的路,一定很累!
「你才知道,可以走那么遠的路,算我厲害!」連她都要佩服自己的毅力了。
「妳應該要打手機給我,妳一個人在山里走,我很不放心。」
「我知道啊,可是我的手機在這里沒訊號……哎呀,不管怎樣,你喜歡就好,我最討厭做白工了!顾龐陕曅。
「妳當是在投資嗎?」他笑出聲。
「那當然,別的投資我也許不行,但是我很確定只要我對你好,你就一定會對我更好、更體貼,對不對?」她笑仰顏。
「就算妳不投資也沒關系,我的一切都在妳那里,不是嗎?」他笑著。
「對呀、對呀!」她笑揚眼,猛點頭,「你的幾百萬,現在都還在我的銀行賬戶里,你如果敢對我不好,我就把你那些錢全吞了,讓你嘔死。」
「我是說我的心,妳給我想到哪里去了?」他瞪眼,笑扯她的發。
聽到不怎么溫柔的情話,妮妮眼眶一紅,抵靠著他的胸膛,又想哭、又想笑。
摟著她的腰,他帶她走到大樹下的火堆處坐下。生起火,他燒紅木炭。
一旁,妮妮倒出布袋里的地瓜,也找來先前烤玉米留下的鋁箔紙,兩人共同將所有的地瓜全包起來,一個個鋪放在燒紅的木炭上,開始烤地瓜。
在等待的時間里,繼冬緊牽著她的手,靠著樹干,仰望天邊東升的銀月。
「那些錢早晚都是要給妳的,就算妳現在全部拿去,我也不會有意見!
「那怎么可以!?那些錢是你賺的,我才不要……」她驚聲道。
「我們還要分得這么清楚嗎?為什么不當那些錢都是我為妳賺的?」
「可是……」意識到繼冬已將她當成是自己人,妮妮神情羞澀。
笑抬手,他以長指輕卷纏繞著她柔細的黑發。
「哪還有什么可是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給妳更多,希望能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送給妳,讓妳知道,我有多在乎妳!
「不必給我更多了,因為……」仰顏凝進他黑亮帶笑的眼眸,一抹美麗輕漾于她的唇角,「我早已經知道你有多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