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
易揚威高舉起拐杖,用力的往易轉(zhuǎn)蒔身上打下去。
「啊!」易艾湄看見爺爺那一棍打下來,雖驚嚇得叫了一聲,卻幸災(zāi)樂禍得很。
易轉(zhuǎn)蒔眉頭卻是連皺也不皺一下,默默承受那一棍。
「你這個混蛋!」易揚威氣得破口大罵,連血壓都升高了。
「有什么話就好好說,你這樣打他,會把他打傷的!怪焓珂驴粗钐蹛鄣膶O子挨了一棍,心疼不已。
「我恨不得打死他!
「爸,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讓您氣成這個樣子?」江美靜佯裝好人,替公公順順氣,安撫著他。
「早知道你是這種忘恩負(fù)義的混蛋,當(dāng)初紀(jì)凡把你帶回來時,我就不該答應(yīng)讓你留下來,不必花這么多心血栽培你!顾麣獾接霉照榷逯匕濉!改悻F(xiàn)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連總裁也不想做了。」
易艾湄一聽到他不想做總裁了,心中大為高興,只要他主動放棄,那禹超就有機會了。
「易揚集團和小歆在我眼中比起來,一個就像是一粒沙子微不足道,一個卻是一顆珍珠,讓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好好珍惜她!
「沒用的家伙!」易揚威憤怒的背過身去。
「轉(zhuǎn)蒔,就算你有喜歡的人,也不必把公司丟下,工作和談戀愛、結(jié)婚根本是兩碼子事。」朱淑媛力勸著孫子。
「等公司的事處理完后,我就會離開臺北!
「你離開臺北,要去哪里?」她最疼愛的孫子要離開臺北,可比他辭去公司總裁的事對她來說還要嚴(yán)重得多。
「我要回歐洲!
「你的家在臺北,你要回哪里去?」
「奶奶,」如果真要說讓他最舍不得的就是奶奶和叔叔了,整個家族里,就只有這兩個人真心對他好,真正將他當(dāng)成家中的一分子!肝乙院髸;貋砜茨!
「不行,我不準(zhǔn)你走!怪焓珂戮o緊抱住孫子!改棠棠昙o(jì)都這么大了,你就算再陪奶奶的時間也沒剩幾年,你就一定要走嗎?」
「奶奶,對不起。」
「奶奶最疼的人就是你,真沒想到你這么冷血無情!挂装乩淅涞恼f。從小她可是爺爺、奶奶捧在手心呵護的寶貝,但自從他回到這個家之后,他們的關(guān)愛全都轉(zhuǎn)給了他,而她卻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她知道,在爺爺、奶奶的傳統(tǒng)觀念里,男孩子才是唯一能傳宗接代、延續(xù)香火的人,女孩子嫁了人之后,就是別人的,兩相比較之下,孰輕孰重,天秤很快的就出現(xiàn)答案。
「你要是離開公司,就什么都別想得到!
「爺爺,您忘了我是我父親的兒子,當(dāng)初他就是因為無法違抗你,而造成了一樁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遺憾,你的跋扈、獨裁、霸道,犧牲了三個人的幸福,我爸媽的過世,對他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脫。然而……」易轉(zhuǎn)蒔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江美靜,「大媽呢?卻一輩子得背負(fù)著對我爸媽的恨過一生,這對她公平嗎?」
「你這是在可憐我嗎?」江美靜看著他,打從他一回到易家,她就從沒給過他好臉色,對他說話更是尖酸刻薄,而他總是悶不吭聲,原來在他心底,竟是這樣看她。
「我的確是在可憐你,也可憐我爸媽,可憐你們因為懦弱,而失去了一生的幸福。爺爺,我不想步上我爸爸的后塵,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只想為自己而活!
「不管你喜歡什么女人,我都不反對,唯一的條件,你不準(zhǔn)離開公司!挂讚P威聞言退而求其次的說。
「等董事會決定出新的總裁人選之后,辦完交接手續(xù)我就走。」易轉(zhuǎn)蒔的決定十分堅定,他摟了一下奶奶,「奶奶,您多多保重,以后我會;貋砜茨!拐Z畢,頭也不回的離開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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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真這么酷!」袁浩為實在佩服他的率性,堂堂全球十大企業(yè)總裁,他真說放就放,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他已經(jīng)可以升格為神了!
「有舍才有得,兩相比較下,我寧愿選擇和所愛的人,過著平凡的生活,這對我來說才是幸福!
「兄弟,我無話可說,只能衷心祝福你!乖茷槎似鹁疲o他誠心的祝福。
「我一離開公司,王禹超有可能會接手,到時你……」
「怕什么?我才三十歲,就能頂著易揚航空總經(jīng)理的資歷,還怕會找不到工作嗎?」
「那就好!构纠锼麚(dān)心的就只有他!改愕淖菲抻嫯嬙趺礃恿耍吭谖疫沒離開之前,你的機上婚禮還有效,等我一走,只怕我是心有馀而力不足了。」
「別怕,機上婚禮辦不成,到時我再去巴黎度蜜月,你只要食宿全部免費招待就行了!
「兄弟一句話!
「你還有多久會離開公司?」
「等我將手中幾件案子處理完,新任總裁一確定,我馬上就會離開,我想應(yīng)該不會超過一個月吧!」
「誒,你就這么繞著地球大半圈,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最后一切還是回歸于原點,會不會覺得這二十年的時間全白費了?」
易轉(zhuǎn)蒔搖搖頭,「假如沒有這二十年,我和小歆這一輩子可能都只能當(dāng)兄妹,而現(xiàn)在,也絕非歸于原點,而是另一個生命的起點。」
「兄弟,好好珍惜你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吧!」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該回去了!挂邹D(zhuǎn)蒔站了起來,付了帳之后便先行離去。
他因為喝了點酒,因此叫了部計程車,沒想到卻讓他的整個未來大大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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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轉(zhuǎn)蒔回臺灣之后,每天都會打通電話給項綠歆,就算看不見他的人,但能聽到他的聲音,她亦感到好甜蜜、好幸福。
然而距離上一通電話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整整五天了,他沒再打過電話給她。她很擔(dān)心他會不會發(fā)生什么事?
項綠歆試著打了好多次電話給他——打他的手機,得到的是用戶已停止使用;打到公司,回答的是他已經(jīng)離職;打到他住的地方,永遠(yuǎn)沒有人接。
這一切的不尋常,讓她的眼皮足足跳了五天。
終于,她再也按捺不住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公司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再度來到臺灣。
她一出關(guān),就看見胡仲安!覆皇歉嬖V過你不需要來接我的嗎?」
「我可是很樂意當(dāng)美女的護花使者!顾舆^她手中的行李箱,走出了機場,上了他的BMW,直接回臺北。
「仲安,我麻煩你幫我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胡仲安的神情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地又恢復(fù)了自若,「搭了那么久的飛機,我先送你到飯店,你好好休息一下再說。」
「是不是他發(fā)生什么事?你怕讓我知道!」敏感的項綠歆,感覺到他似乎想閃避什么事。
「怎么會,你不要胡思亂想。」
「胡仲安!」
「朋友,你真的很傷我的心你知不知道,你竟然要求暗戀你的男人,去幫你打聽你喜歡的男人的事!购侔补室庋b作一副很是受傷的表情。
但就在他不斷刻意想要隱瞞時,收音機里卻正好播出一則新聞消息,巧得讓他連要關(guān)掉的時間也來不及。
「本臺消息,昨天易揚集團總裁易轉(zhuǎn)蒔和香港港三企業(yè)總裁千金郭明君訂婚消息曝光后,接著又傳出兩大企業(yè)將在大陸合資建立晶圓廠的利多消息,今天兩家企業(yè)的股票在臺灣和香港才開盤,隨即以漲停板鎖住一直到收盤,市場預(yù)計易揚的股票在這幾天應(yīng)該會有一波無法抵擋的漲勢!
項綠歆一聽完這則新聞之后,整個人呆傻住,說不出話來。
胡仲安就是怕她知道后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才想先送她回飯店休息,再想辦法以最不會讓她受傷的方式告訴她。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只想不讓車子內(nèi)的氣氛那么沉悶,才會打開收機音,又怎么想得到會報出這么一則新聞。
「這就是答案嗎?」
「我想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像他們這種人,婚姻大事往往都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所以……」
「仲安,麻煩你先送我到飯店,我有點累了想休息!顾砻婀首麈(zhèn)定,內(nèi)心卻早已波濤洶涌、狂亂不已。
胡仲安只好先將她送到飯店,辦好住房手續(xù)后,帶她上樓到房間休息。「你別胡思亂想,我盡量想辦法和他約約看,也許你們該當(dāng)面談一談。」其實他也沒把握真能找得到他。
「謝謝你!
「我……」胡仲安還想說些什么,卻見她已經(jīng)躺上床,只好又停住!肝彝睃c再來接你去吃飯,你先休息!
「仲安,謝謝你。」
「別忘了,我們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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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浩為瞪著躺在病床上,一副槁木死灰般的易轉(zhuǎn)蒔,內(nèi)心自責(zé)的恨不得是自己躺在這張病床上。
雖然他明白易轉(zhuǎn)蒔會發(fā)生車禍并非他的過失,是那個喝了酒又不遵守交通規(guī)則的計程車司機的錯,開快車,又一路闖紅燈,才會釀成這個悲劇。
即使計程車司機已經(jīng)用他的生命付出了代價,然而易轉(zhuǎn)蒔是無辜的,他雖然救回了一命,卻被醫(yī)生宣判將坐在輪椅上過一輩子。
他知道,這對易轉(zhuǎn)蒔來說,比死還要讓他難以接受。他原本該有個美好的未來,幸福的藍(lán)圖已擺在眼前,如今卻只因該死的司機喝酒卻還開車載客而毀了一切!
「阿易,只不過是不能走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你有必要這樣嗎?」袁浩為知道這樣說對他很殘忍,但為了讓他能面對現(xiàn)實,他也不得不把心一橫。
易轉(zhuǎn)蒔的反應(yīng)依然只有充耳不聞,他眼光呆滯,除了睡著的時候,眼睛就只是盯著天花板,一句話也不說。
「你若再這樣,我就想辦法聯(lián)絡(luò)項綠歆,把一切都告訴她。」氣死他了!
但不管他怎么威嚇利誘,易轉(zhuǎn)蒔依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阿易,你……」他正準(zhǔn)備繼續(xù)開罵,手機鈐聲正好響起,「喂,我是袁浩為。」
「你好,我是項綠歆!
「項小姐!」
易轉(zhuǎn)蒔一聽到他稱對方項小姐,終于將注意力轉(zhuǎn)到他身上。
「袁先生,我現(xiàn)在人在臺灣,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有空,我想和你見個面,可以嗎?」
「你人在哪里?」
「我一樣住在海悅飯店!
「好,半個小時后在樓下咖啡廳見!故樟司后,袁浩為對著不再像死人一樣的易轉(zhuǎn)蒔說:「你都聽到了。」
「阿為,如果你還當(dāng)我是朋友,就什么事都別說。」易轉(zhuǎn)蒔警告他,當(dāng)他醒來的那一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完全沒有知覺,叫來了醫(yī)生,明白了一切后,他沒有大吵也沒有大鬧,只有一種認(rèn)知,他的未來將生活在一片黑暗的深淵之中。
很快地,他接受了,也面對了這個事實,在沉默了兩天之后,他向記者發(fā)布他和郭明君訂婚的消息。
他這么做只不過是事先安排的一出戲,為的也只是等待面對這一刻
「說什么?說你訂婚是假的,說你成了活死人是真的!乖茷闆]好氣的說。
「浩為……」
「你放心,當(dāng)了你十幾年的知心好友,又怎么會不知道你所打算的。沒錯,你應(yīng)該這么做,項綠歆生得那么漂亮,人又聰明,要她后半輩子都陪著你這個活死人過,對她來說的確不公平!」
易轉(zhuǎn)蒔的心已經(jīng)麻木,只要他不把真相告訴小歆,一切都無所謂了。
袁浩為對于好友除了對項綠歆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表現(xiàn)得那樣無動于衷,不禁氣得奪門而出,再和他講下去,只怕自己會被他氣到血管爆裂,也成了個活死人,躺在病床上讓人伺候。
半個小時后,袁浩為來到海悅飯店咖啡廳,一走進去就看見項綠歆神情落寞的坐在那里。
老天到底是發(fā)了什么神經(jīng),非得如此惡整這對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戀人!
「項小姐。」他在她對面坐下。
「真不好意思,你這么忙,還打擾你。」
「你太客氣了。」他點了杯咖啡。「你什么時候來臺灣的?」
「昨天。」
剛好是訂婚消息發(fā)布出去后的第二天,「這么說阿易訂婚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看過報紙了,他的未婚妻很漂亮、很有氣質(zhì),看起來很高貴典雅!
「項小姐……」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希望你能老實告訴我!鬼椌G歆打斷他的話問道。
「你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絕不隱瞞!
「關(guān)于他的婚姻,他有沒有權(quán)利自己作決定?」
「只要阿易不想做、不愿意做的事,沒有人能逼得了他。」
「包括他的婚姻?」
「是的,包括他的婚姻!惯@是事實。「事實上,阿易和郭明君小姐認(rèn)識將近十年了,剛開始大家也認(rèn)為兩人是在談戀愛,但阿易從沒直接承認(rèn)過,可也沒否認(rèn),或許是因為當(dāng)時大家都還年輕,所以……」
「謝謝你告訴我!顾贸鲆粋小袋子!缚刹豢梢月闊┠銕臀覍⑦@個交給他!
「你想和他見面的話,我可以幫你……」
「沒有這個必要了!乖僖娒嬉仓皇峭皆鰝摹㈦y過罷了,改變不了事實!刚埬戕D(zhuǎn)告他,我會祝福他!
「你不恨他、不怪他嗎?」
「不恨!
「你有聽說過關(guān)于他父母的故事吧?」
「我爸媽告訴過我。」
「假如,我說的是假如阿易向你提出,就算他結(jié)了婚,卻依然想和你繼續(xù)在一起,你會不會答應(yīng)?」
「這是他說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想知道的!
「我不會答應(yīng)!
「就算阿易的婚姻非他所愿,就算阿易是真心愛你,你也不愿意嗎?」
「就算這樁婚姻非他所愿,就算我也一樣真心愛他,但他既然娶了另一個女人,他就有責(zé)任給她一個幸福的家。上一代的悲劇,讓我們成了無辜的犧牲者,又于心何忍再制造另一個悲劇呢?」
「項小姐,你真的是一個難得的好女人,是阿易笨,不懂得好好珍惜你。」
袁浩為離開咖啡廳后,回醫(yī)院的路上,他不斷地思考著,自己幫著阿易隱瞞她到底對不對?
他能感覺得到她并非是一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她若是知道阿易因為車禍,脊椎受傷所以雙腿瘸了,她一定會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的。
但阿易又何嘗不是因為清楚了解這一點,才會拜托郭明君,配合他演這一出戲,因而欠了她一份人情。
回到醫(yī)院,他走進了病房。
「小歆她還好嗎?」
「你放心,她絕對比我們想象中來得堅強。」袁浩為將袋子丟給他!高@是她要交給你的東西!
易轉(zhuǎn)蒔打開袋子,看見里頭是一雙紅色小手套,和一幅裱了框的畫。二十年的歲月,絲毫沒在這兩樣?xùn)|西上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跡,由此可見,她是如何細(xì)心的珍藏著,才能夠二十年如一日。
如今,她卻將她最用心珍藏的東西全還給了他,是否代表著他們之間從此畫上了句點?
「這兩樣?xùn)|西,在你們之間有什么特別意義嗎?」
「這是她六歲那年,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及幫她和雪人畫的畫。」手堆積的雪人會消失不見,然而在她身邊的雪人,卻永遠(yuǎn)也不會融化。
「經(jīng)過二十年的時間,她竟然還將這些東西留著,她對你的心,真令人感動!」
易轉(zhuǎn)蒔沉默不語,只靜靜的注視著手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