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指著遠方天空最亮的一顆星,“那是什么星?”
天玉順著他指的方向往北看去,“北辰星!”
皇帝點點頭,露出感傷的神色。
“以后你在北國也會看到這顆星,看到了就要想起父皇,知道嗎?”
天玉點頭,眼里含著淚,她一直混沌的腦袋終于意識到即將離別的感傷。
“北辰星……”皇帝壓抑住哽咽,盡量平靜地道:“這顆星會跟著你到北方,代替父皇看著你,你若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就跟這顆星星說,就像對父皇說一樣,知道嗎?”
在皇帝的眼淚落下之前,天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覺得這一幕就像當(dāng)初母親要離開她一樣,當(dāng)眼淚出現(xiàn)在大人眼中時,就代表真正的悲傷要開始了。
“我不要離開您啦!我把玉墜子還給耶律太子好了,要他去選別人,我不要離開您啦!哇……”
皇帝拍撫著她的肩,心中百感交集。
“別哭了,都要當(dāng)人家妻子的人了……唉!其實朕也不必擔(dān)心你會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因為你的母親把你教得很好,‘像小草一樣活下去,不要去與人爭’,你母親教得真好啊,教得很對,不爭的人才是有福氣的人,F(xiàn)在父皇也要教你,繼續(xù)保持這樣的心態(tài);你知道小草生來不擁有什么的,所以你現(xiàn)在擁有的都是老天爺賜與的,你感恩,所以老天爺給你更多。朕的其他女兒都以為自己生來就是高貴的花,所以她們認為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結(jié)果就什么也沒得到!碧煊裰棺I,看著突然很感慨的父親,對他的話似懂非懂。
“!朕怎么突然像個老人一樣叨叨絮絮的……”他抹去淚,“來!天玉,我們再來下棋,今兒個父皇讓你三步……不!四步,反正今兒個父皇讓你贏就是了!
野狐落外面,一把火把迎風(fēng)舞動,搖搖擺擺地晃動著一張美麗卻充滿殺意的面孔。
她將火把舉高,一副玉石俱焚的堅決。
“公主……”侍女在旁邊啜泣,“您不能這樣,皇上他也在里面啊!”
她揚手,重重地賞了侍女一耳光,然后義無反顧地邁向前去。
野狐落內(nèi),皇帝照舊抱頭苦思。
“喂,你把油燈拿近一點嘛!我都看不清楚了!
旁邊一個老婦不以為然地啐了聲,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老眼昏花都看得清楚了,你會看不清楚?早說了不要逞強啦!”
“我早就有說今天要輸給天玉的嘛!”
“可也不能輸?shù)眠@么快。∫稽c都不體面!
“咦?”天玉忽然抬頭,“什么味道?”
“失火啦!失火啦!快來人!失火啦!”
一名宮女跌跌撞撞地奔進來,瞬間野狐落已被火光包圍。
較年輕的人已經(jīng)被濃煙嗆得率先往外沖,年老的則困難地從屋內(nèi)走出來,茫然四顧,一時間不知該往何處。
天玉扶著皇帝,往尚未被延燒的頹廢宮墻外逃竄,驚險地自后面繞到前面,她才剛轉(zhuǎn)身想要去救其他人,卻被皇帝拉住,突如其來的火以勢不可擋之姿迅速吞沒野狐落,速度之快,令驚險逃過一劫的人都感震驚不已。
“父皇,那些姥姥們……”天玉焦急地轉(zhuǎn)頭看皇帝,卻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正悲愴地望向另一處。
耶律熙扭著天羽的手臂朝他們走來。
天羽見到皇帝,還是一臉的無所謂。
皇帝眼中非但沒有責(zé)怪之意,反而還滿溢悲憐。
“七兒啊,你……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是您逼我的!”天羽臉上仍無悔意。
“可朕是你的父皇啊!”
“父皇又怎么樣!”她深吸了一口氣,控訴般地高聲吼道,“您已經(jīng)不愛我了!您的心思全在她身上,是您先背叛了我對您的感情,所以我才會——”
“住嘴!”
皇后大步走來,后面跟了一隊宮廷禁衛(wèi)軍。
“母后……”天羽如見到自己的救星般,更加恢復(fù)以前驕傲的神態(tài),“您來得正好,我——”
皇后出其不意地狠狠抽了天羽重重兩耳光,她的雙頰霎時紅腫一片,嘴角甚至滲出血絲。
耶律熙詫異地松開天羽的手。
天羽撫著自己的臉頰,神情恍如做夢一般。
皇后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沉痛地命令:
“來人!把七公主捉起來,送到地牢去,等候發(fā)落!
說完,她流下兩行清淚,接著向皇帝請罪。
“皇上,您說的沒錯,臣妾沒有把她教好,請皇上治臣妾教子無方之罪吧!至于天羽……她企圖謀殺北國太子妃,更企圖謀殺您,該怎么定罪,皇上請看著辦吧!”
皇帝自始至終都以慈愛的目光注視著天羽,那里頭沒有一絲譴責(zé)之色。
天羽回避著。
“七兒,你終究是朕的女兒,今天你會變成這樣,朕跟你的母后都有責(zé)任,我們會負起應(yīng)負的責(zé)任,而你也要為你今天達逆?zhèn)惓5墓詮埿袨樨撠?zé)。朕要把你終生監(jiān)禁……”困難地說完這段話之后,他不禁老淚縱橫。
天羽怔怔的,像是在消化他的話一般,良久才爆喊出聲:
“我不要!您不能這樣對我!我沒有錯!父皇……您不能這樣。∧f過您最喜歡我了,不是嗎?”她終于流下害怕的淚水。
“七兒啊……”皇帝像是一下子蒼老很多,他聲音衰弱地道:“我們的錯誤就是把你生得太美麗,而你的錯誤,就是把自身的美麗當(dāng)作無堅不催的武器,人說‘驕兵必敗’,這就是你今天失敗的原因。”
天羽恍惚著,似聽未聽,她忽然轉(zhuǎn)向耶律熙。
“耶律太子,您說我美嗎?”
“很美!舉世罕見的美!
“既然如此,您為河沒有選我?”
“公主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嗎?”
“是的!碧煊鹗掌饻I,突然變得異常鎮(zhèn)定,“我想知道,請您誠實的告訴我,好嗎?”
耶律熙衡量著她的情緒,終于緩緩地道:
“公主,你真的很美,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認為你的美是無可匹敵的,但是包藏在你美麗軀殼里的,卻不是同樣美麗的一顆心,你在牡丹島企圖淹死你的妹妹,在這里又企圖用火燒死她,甚至為了達到目的,連自己的親生父皇都不放過,這是禽獸也做不出來的事,你卻毫不考慮地做了,而且直到現(xiàn)在,我在你的臉上還讀不到一絲懊悔的訊息,這實在今我感到吃驚。
我出發(fā)來此之前,我的母后曾一再告誡我,女子德為重,容貌次之;初見你時,我確實為你的美貌吸引,但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你居然被自己的外貌蒙蔽了心智,為達目的不計一切手段時,我就已經(jīng)把你從太子妃的名單上剔除了。你要知道,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后,一國之后若沒有美好的品德、善良的心思,就會為那個國家?guī)頌?zāi)禍,我這樣說,公主明白嗎?”
天羽神色茫然,無辜地盯著耶律熙。
“不明白,我怎么也不明白呀,您明明喜歡我,在我靠近您時,明明感覺到您因我而悸動的情緒,可您在逃避什么?您說的理由我全不明白,因為我知道您在撒謊,您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那個在您心底深處真正不愿意選我的理由,您沒有說出來,對不?”
耶律熙回避著她逼迫的眼神,更加證實了天羽心中的想法。
她忽然癲狂地笑了起來,淚水自她上仰的面頰上不斷流下來。
“所以我沒有輸,輸?shù)氖悄!是你們兩個!”她目光如刀地在天玉與耶律熙之間掃射,指著他們道:“天玉,我詛咒你,詛咒你永遠得不到他的感情!而你,耶律熙,我詛咒你,詛咒你永遠來不及付出真心!”
“夠了!”皇后沉重地制止,“來人,把公主帶到她應(yīng)該去的地方。”
“哈哈哈……我詛咒你們,你們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不會有的……”
天羽的聲音隨著她的遠去逐漸變小,卻在耶律熙心中不斷擴大;這個詛咒,像是在為他跟天玉的婚姻提早敲起喪鐘……
“皇后……”皇帝心力交瘁地道:“把這兒改成寺廟,朕要永遠住在這兒,國事就拜托你了!
“皇上……”皇后以大袖掩臉,痛哭失聲。
=====
接受盛大的告別儀式之后,耶律熙領(lǐng)著他的太子妃,以及南國附送的嫁妝踏上歸國之路。
似乎能夠感受到父皇倚在城垛上依依不舍的目光,天玉頻頻回望,直到城樓遠得遙不可望,她才死心乖順地坐在轎內(nèi),此時眼淚已經(jīng)不知道流了多少。
不到半天,他們便抵達南北國邊境。
在邊境,有專為商業(yè)貿(mào)易設(shè)立的校場,雙方各設(shè)一個,民間的交易買賣在此熱烈地進行著。
北國校場整齊地進駐了大隊士兵,他們是專程前來護衛(wèi)耶律熙的,因為周邊的疆域才剛納入北國版圖不久,還不是很平靜。
這支看來十分強悍的軍隊叫宿衛(wèi)軍,是從各部落中選出的,是最具強勁戰(zhàn)斗力的精銳部隊,這支勁旅身著黑色戰(zhàn)服,鐵蓋下的眼神散發(fā)出令人膽寒的晶亮。
領(lǐng)軍者叫耶律紂,算起來是耶律熙的表哥,他是這支宿衛(wèi)軍的隊長。
他向前,恭敬地問候太子妃,這是后來漫長的旅途中,天玉能從他不多話的嘴里聽到的難得一句。
大半時候,他都用肢體語言代替他想說的話。
耶律紂的面孔十分嚴峻,比耶律熙還要高大威猛,站在那兒不動便活像一堵墻;雙目炯炯有神,隨時都在注意周遭的一切動靜。
他沉默寡言得厲害,是那種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愿開口說話的人。
耶律熙就不同了,他看起來十分和善,一舉一動都帶著優(yōu)雅,深具泱泱大國應(yīng)有的太子風(fēng)范。
他高貴血統(tǒng)所賦予他的尊貴,時常借著他一雙湛藍的眼睛表達出來,但在其深處,則隱藏著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陰郁;當(dāng)他沉思或抿起唇時,則會一反其溫和,變得冷漠且略帶暴虐氣息。
但他有問必答,就像現(xiàn)在,當(dāng)別人都幾乎快瀕臨崩潰時,他還能維持一貫的溫和,回答天玉層出不窮的問題。
“耶律熙,鳥耶!”
“那是大雁。”
“是喔。又一只大雁!”
“那是鷹!
“有什么不同嗎?”
“仔細看,它們翅膀收縮的方式和震動的幅度,以及飛行的高度都不同!
天玉奮力自轎子的窗口將身體擠出來,很認真地觀察著。
“!”她恍然大悟地驚嘆,“真的耶……哇!鹿!還有兔子,還有那是什么?好多好多喔!”她樂不可支,整個轎子因為她不坐好而老是歪歪斜斜。
天玉原本晦暗的心情隨著眼前不斷變得廣闊的視野,以及相互遞嬗的景色而逐漸開朗起來;她本來就是一個十分能隨遇而安的人,未知對她來說,刺激冒險多過于茫然可怕。
與耶律熙在轎子前方并轡而行的耶律紂,一直面無表情的臉終于因為后頭不斷有突如其來的拔尖聲音傳來,而微微蹙起眉頭。
“天玉啊……”騎馬在旁跟隨的李宮玉不得不再次低聲警告她,“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我們都快被你煩死了!”“喔,好啦!彼龂肃橹,似乎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tài)。
可是當(dāng)她看到不遠處的樹干上,一只大猴子后面背著小猴子,好奇地盯著他們這支龐大的行進隊伍時,又忍不住叫了起來:
“宮玉,你看,猴子耶!后面還背著小猴子喔!真是太有趣了,呵呵呵……”
李宮玉真的快要昏倒了!袄钐煊!”她強迫自己捺著性子,“我再告訴你一次,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北國的太子妃了,大吼大叫跟哈哈大笑都是有失身份的事,你不能再這么做了,知道嗎?”
“為什么?”她不明白,“為什么太子妃就不能跟普通人一樣?”
“因為一個國家有數(shù)不清的普通人,可是只有一個位高尊崇的太子妃,正因為只有一個,所以具有代表國家的責(zé)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視著你,你出丑了,鬧笑話了,都會被貼上丟國家臉的臭名,所以你的一舉一動都要很適當(dāng)?shù)卣宫F(xiàn)出一個泱泱大國的風(fēng)范,就像耶律太子那樣,優(yōu)雅而莊重、不怒而自威。所以你從現(xiàn)在起就要學(xué)習(xí)那樣,而學(xué)習(xí)那樣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閉上你老是想要張開的嘴巴,這樣你懂嗎?”
“喔。”天玉沒有受到這番神圣道理的啟發(fā),反而變得很沮喪!拔乙詾楫(dāng)公主已經(jīng)很辛苦了,沒想到當(dāng)太子妃更辛苦……”
“那當(dāng)然!你的地位越高,就代表你必須拋棄的東西越多,這太子妃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當(dāng)?shù)哪!?br />
李宮玉這么一說,天玉充滿活力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黯淡許多,她盯著李宮玉的坐騎,露出一臉渴望。
“宮玉姐姐,我想騎馬耶!”
“那怎么行!你是太子妃,應(yīng)該坐轎,怎能騎馬!”
“可是坐轎讓我很不舒服……”
“不舒服也要坐!”李宮玉像以前在宮中那樣對她板起臉,“你乖乖坐在轎里,不要再發(fā)出任何聲音了,知道嗎?”天玉放下轎簾,無奈地把自己關(guān)在那頂紅色的轎子里。
“我不懂。”耶律紂以他一貫低沉的嗓音道:“我以為你應(yīng)該有更好的選擇!
耶律照看著遠方似乎無止境伸展的道路,不以為然地搖頭。
“你的意思是,我應(yīng)該選擇一個看起來就像一國太子妃的人嗎?”
“起碼應(yīng)該接近吧!”
“其實她們八個姐妹,任何一個都具有一國太子妃的風(fēng)范,一站出來都是光芒四射的,唯有她不是。她就像伸展在我眼前的道路,看似平坦,但你不知道路的前方到底會延伸出怎樣的光景,而四周穿插的景色,已經(jīng)讓你感到十分的有趣;其余的七位,則像是行走在崎嶇卻景色壯麗的道路上一樣。我的國家根基未穩(wěn),我需要的是一條平凡、卻很平穩(wěn)的道路。”
耶律紂沉默了一會兒又問:
“我以為你此行是為了尋找一個可以填補你心中缺口的人,因此我一直認為是一個與玄玉一樣,有張貌美無雙的臉以及楚楚動人的眼……南國女孩好像都長這個樣。而你的新任太子妃,非但沒有以上特質(zhì),相形之下她倒是比較接近我們北國的女子,熱情奔放得有點不拘小節(jié)!币杉q難得一口氣說這么多話。
“重點就是不可能有人能夠填補我心中的缺口,我也不需要有人來填補,一旦這個空缺被填補了,就代表我心中對玄玉的感情已經(jīng)消失了,我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我選她,正是因為我對她沒有任何感情,所以我能夠放心的把她放在我身邊,我會給她一個太子妃所應(yīng)有的,就是無法給她我的感情。”
“她不怨你嗎?”
“這是我選她的第二個原因。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她是個可以因為一點點小驚喜就心滿意足的人,而我給她的,將遠遠超過這些;她簡單的頭腦,除了滿足于現(xiàn)狀之外,不會再產(chǎn)生別的心思,所以她能夠雀屏中選,成為我的太子妃。”
耶律熙的側(cè)臉展現(xiàn)出跟他說的話一樣的自信,但是敏感的耶律紂卻覺察到有什么東西微妙地改變了……
=====
天玉的沉默使得這支隊伍回復(fù)它本來的安靜,但是沒有她的聲音在耳邊鼓噪,耶律熙突然覺得整個天地似乎都沉入安靜的海底了。
他忽然莫名地盼望天空出現(xiàn)不知名的鳥,或地面跑過某一只野獸,能讓她稚嫩的聲音再度響起,可是似乎連四周也配合天玉的沉默,走了好一段路,都不見任何東西出現(xiàn),耶律熙終于忍不住策馬掉頭,佳靜悄悄的轎子里探去。
“天玉?”
耶律熙赫然發(fā)現(xiàn)她縮在角落,兩眼無神地盯著轎底,表情呆茫,像朵凋零的花。
“怎么啦?”他揮手讓隊伍停下,天玉的樣子很不尋常。
她懶懶地換了一個姿勢,毫無生氣地道:
“我問你啊,你為什么要把我弄來當(dāng)太子妃?”
她的問法讓耶律熙哭笑不得。“怎么了?”
她趴到轎窗邊,很鄭重其事也很哀怨地道:“你害得我連騎馬的自由都沒有了……”說完她又很沮喪地坐回去,“不僅不能騎馬,連說話都要被限制,我快要悶死了,再這樣下去,等回到你們的都城,我就成了一具尸體了……”
這“尸體”二字,莫名地震動耶律熙的心神,他嚴厲地低斥:
“不許胡說!”
天玉根本也懶得去理他生氣不生氣了,她托著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口氣嘆得耶律熙心疼,他換了一張較溫和的臉。
“誰說當(dāng)了太子妃就不能騎馬的?”
天玉抬頭,眼睛驟然放亮,又趴到轎窗前,“不是說太子妃不能像普通人一樣嗎?騎馬會有失儀態(tài)什么的!
“錯了!”耶律熙正色糾正:“我們北國跟你們南國不同,北國以游牧維生,又是、馬上得天下。的國家,騎馬對我們來說是最最重要的事,如果你愿意舍轎騎馬,我們還可以縮短到達都城的時間呢!”
“我愿意、我愿意!非常非常愿意!”她忙不迭地點頭,同時轉(zhuǎn)身四下搜尋早已不知去向的鞋子!斑?我的鞋呢?”“呵呵……不用找了,騎馬得穿靴!币晌蹀D(zhuǎn)頭看向李宮玉,“有給公主備馬裝吧?”
李宮玉點頭,然后飛快地自車后面的行李中找出一套月白色的男裝,以及一雙黑色馬靴,遞到轎中讓天玉換。
很快地,一個穿圓領(lǐng)月白袍衫的男裝公主英姿颯爽地自轎中走出,像只剛被釋放出籠的鳥兒一樣;她夸張地深吸了一口氣,再重重吐出,伸展四肢,重新打量這個不再被限于方框之中的廣闊天地。
“嗯!外面的空氣就是不一樣……大雁!耶律熙,一群的!呵呵呵……”
“嗯,這次你說對了!
她的喜悅感染了四周,一切仿佛又顯得朝氣蓬勃。
耶律熙示意其中的一名宿衛(wèi)軍把一匹較嬌小的南方馬牽過來。
天玉微微嘟起唇,渴望地看著耶律熙跨下的那匹馬,它在陽光下黑得發(fā)亮,雄壯又威猛,相較之下那匹南方馬脆弱得像只小綿羊。
讀出她眼中的訊息,耶律熙連連搖頭。
“這可不行,我這匹黑龍駒性子不好,很欺生的。”
天玉沒有說什么,只是眼中流露出更多的渴望。
“也不是說完全不行啦!只是你從未騎過北方馬……”耶律熙的態(tài)度開始軟化。
天玉仍是沒說話,繼續(xù)以眼神感化他。
“好吧!”他輸了!他居然輸給一雙不會說話的眼。“你可以試試,但別逞強喔!”
天玉喜不自勝,讓耶律熙托著她的腰跨上馬背。
感覺到陌生的重量,黑龍駒輕輕哼了一聲。
全體宿衛(wèi)軍暫歇在草地上,脫下厚重的頭盔,看著他們新任的太子妃興致高昂地跨上那匹與她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北國名馬,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不禁流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但是情況遠比眾人想象中順利,只見天玉輕輕一夾馬腹,那匹馬居然乖巧地小踏步向前,接著就小跑步起來,很快地離開了耶律熙的視線。
“天玉,別跑遠了!”
耶律熙高聲喊著,太過順利的開始反而使他心里蒙上一層不安的陰影。
記得那年他寵愛的一個妃子在試騎他的雪龍駒時不幸墜馬,當(dāng)場命絕,從此他就不再騎那匹雪龍駒。
想到這里,他不禁心里抽緊,惶恐地盯著天玉消失的身影。
天玉在跑了一段路之后,掉轉(zhuǎn)馬頭,心情愉快地往回跑。在快接近原點時,那匹馬似乎是因為認出了它的主人而變得異常興奮,突然間一個上揚,以非?斓乃俣韧貨_。
天玉尖叫一聲,控韁的手松了開,那匹馬似乎也有意將她甩落,上下躍動的幅度不斷加大,然后在耶律熙前方緊急煞住,將天玉拋上天空,再筆直摔落。
李宮玉捧著臉失聲尖叫,耶律熙則是猶如渾身血液被瞬間抽干般僵住。
“不會的……”他失神低喃,連向前查看的勇氣都沒有,像在拒絕一個發(fā)生在眼前的事實一樣。
耶律紂率先向前,探視滾了幾圈之后,躺平在草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天玉,伸手探向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