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您可不能再哭了,這樣奴婢很難為您抹上胭脂……”
化妝的宮女為多羅冰嵐抹去淚水,但是另一道熱流很快又濡濕了剛擦干的臉頰,宮女朝梳頭的另一名宮女望了一眼,滿是無奈。
這位娘娘笑貌絕倫,是那種美到會比人忘了呼吸,神智為之震懾的罕見美女。就可惜姓多羅,這注定了她再怎么美麗也不會受到皇帝的青睞。
瞧瞧,臉頰紅紅腫腫的一大片,皇上可也真狠得下心、下得了手。
六名宮女各忙各的,偶爾向這位絕世美女投遞一眼憐惜的眼光,卻是誰也不敢多說什么。
多羅冰嵐怔怔地瞧著銅鏡中反射出來的影像,心中充滿了哀傷,她以指掌輕觸臉頰上的紅腫,只覺得那種痛鉆心刺骨,他這一巴掌,無疑是把自己的未來打進一片冰冷的深淵里。
沉浸在對未來毫無希望的憂傷中,她沒有注意到寢宮里的氣氛突然為之一變,宮女們不知自何時起盡數(shù)悄然退離。
拓跋昊原本森冷的眼,在見到多羅冰嵐婀娜卻悲戚的背影時,泛起一陣不忍,他想起昨夜在她身上嘗到的美好,冷厲的臉部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他很想對她說幾句溫存的話,可一時之間卻想不出任何適當?shù)难赞o,一出口就是冷冰冰的話語——
“哭什么?”
多羅冰嵐顯然被他的聲音嚇了一大跳,驚惶地站起身,又慌張地跪地;想起昨夜的事,不免嬌羞,卻又害怕他的喜怒難測,一時間,表情復雜得很。
他輕笑出聲,但覺她宛如隨風搖曳的一朵花,既輕盈嬌柔又惹人愛憐,于是他牽起她的手,走到炕上,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掠了掠她的長發(fā),俯身輕吸她鬢邊的淡香。
“怎么?很怕我嗎?”
這幾個字倒是輕輕柔柔,不再像昨夜一樣,渾身充滿莫名的敵意,多羅冰嵐搖了搖頭,始終低垂著眼。
“抬起頭來!彼麥睾偷孛睢
她抬眼,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今天的拓跋昊特別親切,一雙眼閃動著溫和的光芒。
這與昨夜的他簡直判若兩人,多羅冰嵐尚含著淚的雙眼不禁迷憫了起來。
“我不喜歡你哭,明白嗎?”他分別吻去她兩眼中的淚滴。
“明白!彼脑挶闶鞘ブ、便是命令,她乖順地點了點頭。
他朝她凝視半晌,但覺她哭過的臉別有一種動人的魅力,忍不住張嘴含住嬌艷欲滴的櫻唇,一只手跟著探入衣襟內(nèi)。
“皇上!彼行┬呔剑蟀滋斓摹
“我要你!本瓦@么簡單,沒有人可以拒絕他。
雖然并沒有受到友善的對待,多羅冰嵐依然信賴地依偎著他的肩膀而唾。
她沉睡的模樣有些楚楚可憐,拓跋昊下巴抵著她的頭,將她的一只手握在掌中把玩。
也許除開她的姓氏,要喜歡她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開始認真地思索著自己即將加諸于她身上的報復。
怨恨,是不是在無形中把他變成了一個殘酷又嗜血的邪魔了呢?
如果是,那也是多羅延隆十六年來的壓制造成的。
“冰嵐,你別怨朕,要怨,就怨你有一個讓我恨入骨的叔父,要怨,就怨你有個‘多羅’這樣的姓氏……”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朝她的臉孔再凝視半晌,俯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之后決絕地轉身離去。
廢后!?
她渾身僵冷,眼眸在瞬間變得空洞。
她喃喃地在嘴中重復這兩個字,神情漸漸由不置信轉為屈辱,再由屈辱轉為悲憤,很奇怪的,眼淚卻流不出來。
拓跋昊……她在心底凄絕地吶喊,他到底是怎樣恐怖的一個男人?為什么可以在前一刻還與她在床上溫存,下一刻卻要把她給廢了?
后宮總管遲緩的聲音配合著慢慢打開的圣旨,刺耳地宣讀:
“多羅氏女,品德儀貌,不合朕意,當廢;今命其前往飛龍院養(yǎng)馬!
總管念完,自圣旨后偷偷探出頭來瞧圣旨前的皇后娘娘,一見,驚為天人,忍不住再三拜讀圣旨的內(nèi)容。
這位娘娘分明花容月貌、雪膚凝脂,怎么會不合皇上之意呢?喔,對了、對了,她姓多羅嘛!只要這個皇帝在位,姓多羅的就該死,幸好他姓搜名,來自于一個不甚起眼的部落。
多羅冰嵐自震驚中逐漸恢復過來,唇角先是扯起一絲蒼涼的笑意,然后笑容漸漸擴大,到最后競是前仰后合,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最可笑不過的笑話般。
總管在心里微嘆,把這個絕色美女丟到飛龍院養(yǎng)馬,這也真是生性古怪、脾氣難測的皇上才做得出來了。
“什么品德儀貌不合朕意,不合的是我的姓氏吧!”
她大笑著吶喊,很想哭,眼中偏偏干涸一片,笑聲逐漸轉成低啞,變成無助的低吟。“可……我有什么辦法?我有什么辦法?”
總管看著她,心中充滿了同情憐惜。
他服侍過三代皇帝,見過無數(shù)位皇后娘娘,沒有人及得上她一半的美貌,卻也沒有人有她一半的悲慘——大婚第二天就被廢了。
雖然怎么看,廢的理由都極為勉強,但,這是圣旨,皇上要一個如花似玉的皇后去養(yǎng)馬,那么她就得去,心里再怎么含冤莫白都得去。而他的任務就是宣讀圣旨,再把她送交飛龍院。
“皇后娘娘,皇上還等著奴才給他回復呢!”他很委婉地提醒她。
這時,多羅冰嵐的激動逐漸平復,臉色飽轉為清冷。
“多謝您的稱呼,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
這么干脆,總管反而有些不安。“您有沒有什么要我托給家人的呢?”
她搖了搖頭!白甙桑俊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時光在花開花落間過了五年。
這一年,結束對遼長達五年的爭戰(zhàn),皇帝班師回朝,京城沉浸在一片勝利的喜悅中。
“多羅將軍,你救駕有功,想要什么樣的賞賜?”拓跋昊坐在九龍寶椅上,手指輪流敲著扶手,目光更加成熟銳利地看著階下群臣。
“臣不敢,皇上已經(jīng)封臣為十二監(jiān)軍統(tǒng)領,臣不敢再有什么奢求!比绻梢裕嗔_仁翔寧愿用這個官銜來換取多羅冰嵐的自由。
“哦?”他挑了挑眉,“你不貪心嘛!”比起多羅延隆,多羅仁翔更有軍事天分,卻顯得謙虛恭謹,一點也沒有因為功高而驕矜自滿。他忽然將目光停在自己敲擊扶手的指頭上,一顆鑲著寶石的戒指,引起了他另一個想法,他將戒指摘下,交給侍衛(wèi),示意他拿給多羅仁翔。
“皇上,這……”這可是皇上十分珍愛的一顆戒指呢!是在對遼的第—場勝戰(zhàn)中,由一個遼國貴族身上取得,他把它稱作“開啟勝利的寶石”。
“你為朕打贏了第一場戰(zhàn)爭,這寶石理當賜給你,以后萬一你不小心犯了殺頭之罪,可以拿它來抵!
多羅仁翔錯愕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使得他開懷大笑起來。
“收下吧!我相信你不會有用到它的一天,哈哈哈……”他邊走下臺階邊說。
一出寶雨殿,和熙的陽光灑上身,照得人心胸舒暢,他愉快地吩咐:“讓飛龍院給朕準備幾匹好馬,朕明天要去試試身手!
寶雨殿里,多羅仁翔渾身一震,飛龍院……不知道冰嵐怎么樣了?
就算是戰(zhàn)勝的喜慶在首都興慶府熱熱鬧鬧地舉行了數(shù)十晝夜,飛龍院依舊安靜地進行著每日單調(diào)、貧乏,除了馬的嘶鳴與人的吆喝之外再無其他的平淡生活。
凜冽的寒風冷酷地刮著,一個纖瘦的身軀剛把一捆馬料抱進馬房,一進馬房便聽到衛(wèi)慕濟刻意抬高音調(diào)的大呼小叫——
“快點!你們動作快點!皇上就快要到達飛龍院了!
這位六十幾歲,有著稀松白眉毛,下巴肥短的老人,今天看起來特別興奮,自大夏國對遼國的戰(zhàn)爭展開之后,皇上已經(jīng)有五年的時間沒有駕臨飛龍院,這對他來說,真可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這位養(yǎng)馬經(jīng)驗豐富的老人,沒有上過戰(zhàn)場,但是由他手底下培養(yǎng)出來的大夏戰(zhàn)馬卻名揚天下。
衛(wèi)慕濟的下巴絕對有資格揚得比誰都高,因為正是靠著大夏戰(zhàn)馬的雄健靈活,才使得重裝騎兵隊,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創(chuàng)遼國引以為傲的鐵騎部隊。如果說拓跋昊借由這些戰(zhàn)馬創(chuàng)造出偉大的功績的話,他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幕后功臣。
所以一聽說皇上一早便要往這兒來,他顯得十分高興,平常慵懶沒什么抑揚頓挫的聲調(diào)也隨之高昂起來。
每個人都被他的情緒感染,顯得相當興奮,只有馬房里那個纖弱的女子,仿佛無關緊要地繼續(xù)從事她一成不變的工作。當她吃力地準備把最后一捆馬料堆置到最上頭時,手上的重量忽然消失,野利沙達輕而易舉地自她手中接過馬料,憑借身高的優(yōu)勢,輕松地完成這種對纖弱女子來講十分艱辛的工作。
“謝謝!彼p聲道,轉身再去整理其他馬料。
“不客氣!币袄尺_搔著頭,一副因被感激而顯得手足無措的模樣。
這位身材魁梧高壯,臉上總是掛著一抹憨傻笑容的少年,對于能夠幫上她的忙,顯得十分高興,比即將見到他所崇拜敬仰的皇上還要高興。
“多羅冰嵐,你整理好了就趕快出來迎接皇上!毙l(wèi)慕濟的號令異常有力地在馬房內(nèi)響起,
沒有因為他的吆喝而亂了手腳,多羅冰嵐照著往日的步調(diào),有次序、一絲不茍地把工作做完,這才緩緩地走出馬房。
冬日初升的太陽正好穿透薄薄的云霧照了下來。
馬蹄有力的腳步蹬踏在地表上的聲音,隨著這道光線,一道挺拔的身影緩緩出現(xiàn),酷寒的空氣里傳出馬鞭擊打在馬背上的聲音,身著深紅色斗篷的拓跋昊逆光而來,耀眼的光芒幾乎要灼傷飛龍院里所有人員的眼睛。
冬日陽光的金色光芒情有獨鐘地照耀在拓跋昊帶著金冠的頭頂上,立到讓他整個人鮮明了起來,同時也巧妙地分出了王者與士兵的不同。
“哈哈哈!”這道爽朗的聲音比他的人先一步到達,他高興地揮舞著手中的軟鞭,催促他胯下的馬踩過泥濘的雪地,快步向飛龍院接近。
待他到達,衛(wèi)慕濟立刻掀開兩片嘴唇,扯動干澀的喉嚨,用有力聲音道:“臣衛(wèi)慕濟恭迎皇上!比握l都聽得出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呵呵呵,免禮,好久不見了。”身形更加修長,體格更加魁梧,卻俊美依舊的拓跋昊勒緊馬韁,心情十分愉快地說著。
他眺望著遠方已經(jīng)穿上銀裝的山形,臉上散發(fā)著勃勃的生氣,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遠方,難掩興奮地道:“衛(wèi)慕濟大人,朕迫不及待地要往前奔去呢!你應該為朕準備好了吧?”
衛(wèi)慕濟十分驕傲地微仰起臉,恭敬地道:“臣早已恭候皇上多時!
拓跋昊的視線立刻被眼前這匹黑身白頸,臉上還有著一條長至鼻端白色印記的駿馬給吸引住了,就像看見稀世珍寶一樣。
當他經(jīng)過多羅冰嵐身邊時,并沒有注意列這個跪伏在他腳下的女子的肩膀明顯地瑟縮了一下?v使經(jīng)過了五年,這個豪邁英挺卻曾經(jīng)重創(chuàng)她身心的皇帝,所帶給她的恐懼陰影仍未完全遠離。
拓跋昊當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子就是新婚第二天就被廢掉的皇后多羅冰嵐,他的腦海里早已經(jīng)沒有她的存在了。眼前神駿黑馬的一舉一動,吸引著他的目光,他對它的關注,超越了任何事物。
那匹身體黑得發(fā)亮,馬頸上卻有著如雪般潔白長毛的駿馬,對拓跋昊激賞的目光視若無睹,很有個性地搖尾蹬足,有時甚至發(fā)出不屑一顧的輕哼。
拓跋層對它的無禮顯得完全不在意,那種桀騖不馴的姿態(tài),只會使得他湛亮的烏眸散發(fā)出更為強烈的征服光芒。
他解開身上的紅色披風,狂傲地丟給守候在一旁的衛(wèi)慕濟,這個舉動觸怒了那匹駿馬,它突然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嘶鳴,接著前蹄上揚,毫無預警地朝拓跋昊俯沖過來。就在大家為這突然發(fā)生的狀況,無法立即做出反應之時,眼看著駿馬的前蹄就要踢上他們的皇帝,此時,一道纖弱的身影斜斜地飛竄出來,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撞開拓跋昊,驚險萬分地自馬蹄下救出拓跋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那匹馬繼續(xù)往前沖去。
跌坐在雪地上的拓跋昊,神智慢慢恢復過來,恐懼與不快同時在他心底產(chǎn)生,他緩緩移動視線,凝視著臨危救他一命的女子,兩人的視線在彼此呼吸可及的距離短暫的接觸,多羅冰嵐立即像觸電般地避開,并且迅速地站了起來,掏出裙帶中的羌笛,湊進嘴邊,吹奏起來。
透過她的嘴唇吹奏出來的羌笛十分清亮,響遍整個安靜的雪地,原本已經(jīng)不見蹤影的駿馬,居然奇跡似地轉回,并且以十分迷人的小跑步,優(yōu)雅地跑了回來。
正當眾人心中佩服之際,衛(wèi)慕濟冷不妨地一巴掌打向女子,終止了羌笛幽怨卻不失美妙的聲音。
他把即將遭到皇帝責罰的憤怒先行砸向吹羌笛的女子!拔以缇途孢^你,不要用羌笛訓練它的!”
衛(wèi)慕濟因憤怒而暴凸的眼,狠狠地逼向跪倒在地的多羅冰嵐,當?shù)诙䝼巴掌又要落下時,拓跋昊手一揚擋住他的手勢,因不悅而陰沉著臉,發(fā)出冷冷的聲音。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衛(wèi)慕濟立刻跪了下來,惶恐地道:“都是這個賤奴,我早就叫她平常不要吹羌笛給那匹馬聽,那匹馬因為聽慣了羌笛,對外來的聲音特別的敏感不耐煩,所以才會……總之是臣該死,請皇上恕罪!
拓跋昊森冷地俯下頭,凝視著眼前的衛(wèi)慕濟,對他把一切罪過推向那個女子的舉動感到相當不悅,這種不悅使得他皺起了兩道濃眉。
“你口口聲聲說的那個賤奴,就在剛剛救了朕的性命!
任誰都聽得出拓跋昊語氣里的意思,衛(wèi)慕濟略顯迷惑的雙眼微微上抬,在接觸到拓跋昊異常銳利的目光之后,才驚驚地重新垂下目光。
“是!臣該死,臣該死,臣不該任意毆打皇上的救命恩人,臣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似乎受夠了他不斷討?zhàn)埖乃ダ下曇,拓跋昊不耐煩地揮著手。
“下去吧!”
不同于對衛(wèi)慕濟的輕蔑,拓跋昊的目光投向跪在一旁低著頭的救命女子,一向給人喜怒難測,宛如深淵般的烏眸,漾起一抹他的臣民所不熟悉的溫和。
對于這個看來弱不禁風、不堪一擊的女子居然敢奮不顧身地沖出來,并且在瞬間爆發(fā)出那么大的力量把他給推開,拓跋昊感到非常有興趣。
“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不同于慣常使用的以上對下的語氣,拓跋昊的聲音簡直溫柔到令人感到陌生。
“我……”多羅冰嵐猶豫著,肩膀繃得死緊,她緊緊的抓住雙膝!拔摇彼щy地啟動雙唇,心底掠過一抹淡淡的悲哀,他已經(jīng)完全忘了她!
不需要抬頭看拓跋昊的臉,光是感覺到他昂然的身軀,壓迫般地站在自己面前,就足夠讓人不寒而栗了。
“回答我呀!”這句話依然溫和,衛(wèi)慕濟卻敏感地察覺到,皇上的耐性正逐漸消失中。
他以嚴厲的口吻威嚇地道:“皇上在問你的話!”
衛(wèi)慕濟的話無疑是在加深多羅冰嵐已然無法負荷的恐懼,她以柔弱的目光暗示性地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身邊的衛(wèi)慕濟。
衛(wèi)慕濟接收到這個暗示的眼光,突然間理解她的為難。她是廢后多羅冰嵐!他忽然間想起這個應該在后宮如神祗般被供奉起來的皇后娘娘,之所以會淪落到飛龍院來成為一個低賤的養(yǎng)馬奴,正是因為她那令皇帝徹底反感的姓氏。
整個大夏皇宮的人都知道,這位皇后娘娘是如何因姓氏獲罪,如何在新婚之后的第二天被凄慘地踢出皇宮的。他們也曾經(jīng)覺得這位皇后娘娘實在很無辜,但是只要多羅延降所制造出來的陰影,一天沒有自皇帝的心中遠離,多羅這兩個字,就永遠如同禁忌的咒語般,除了皇上自己,別人休得自討沒趣地在他面前提起。
衛(wèi)慕濟當然不是笨蛋,他知道皇帝的傷口水遠不會痊愈,而如果此時再讓他看見廢后多羅冰嵐的話,那無疑是在扯動這個傷口,所以他打算替多羅冰嵐編一個假名,然后打發(fā)她到別處去。
“啟稟皇上,這個奴婢的名字是……”
還沒說完的活,被拓跋昊以更大的聲量給打斷——
“我是在問她,沒有在問你的話,衛(wèi)慕濟大人!”
他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語氣突然冷冽起來。
“抬起頭來看著我!
森冷的聲音就像一把無形的利刃,直直地刺進多羅冰嵐的胸口。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她接受命運的安排,沒有一句怨言地在此日夜與馬為伴,在大婚第二天使遭離棄的痛苦,也在平淡、知足的生活中逐漸淡化,如果五年后的今天,拓跋昊再見到她,依然無法擺脫對多羅氏的憎惡,一心要置她于更艱難的境地的話,那也是無可奈何的。
在多舛的命運面前,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于是她抬起頭來,勇敢取代了原先的柔弱,一雙清冷如水的黑眸,炯亮地對上拓跋昊的。
驚艷使得拓跋昊的眼眸在瞬間變得無比晶亮,在這瞬間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舉世難得的絕艷臉孔,眼前的她顯然是顆未經(jīng)雕琢的寶石,掩藏不住的光彩仿佛使得四周都亮了起來。
拓跋昊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順著他的背脊往上逆沖,她多么美!
秀麗的眉毛分列兩邊,眉毛下有著一雙深如秋水的眼睛,閃動著不安的光芒,小巧周正的鼻子下,則是兩片富有光澤的嘴唇,那兩片嘴唇因為過度的緊張而微抿,再加上那潔白無瑕的臉頰,使得這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宛如雪地上最美的一顆明珠。
雖然她的衣服上沾滿了泥土,編成數(shù)股細辮的頭發(fā)上也沾了幾根稻草,但是那耀眼動人揉合著脆弱與勇敢的神態(tài),卻使得拓跋昊眼睛為之一亮。他在那一瞬間,短暫地忘了呼吸,幸好強大的自制力并沒有止他完全迷失,他還記得自己原來真正的目的,是要問清楚她的名字。
看著他完全陌生的驚艷眼神,多羅冰嵐直覺自己的內(nèi)心正在淌血。
“現(xiàn)在告訴朕你的名字。”
多羅冰嵐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緩和因他的凝視而變得混亂的情緒,清晰的吐出話:“回皇上,奴婢叫多羅冰嵐!
隨著她的回答,四周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間或有細碎的耳語聲,但是拓跋昊因驚愕而抽氣的聲音則更為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陽光從他俊美的五官迅速地消失,冰雪瞬間布滿他的臉,陰寒的氣息從他的體內(nèi)透了出來,四周的空氣也在此時僵凝。
拓跋昊深不可測的眸底閃著如冰的光芒,因她的美麗而嚴生的感動在瞬間凍結,這種暴怒前的寧靜,透露著一種無法捉摸的詭異,連帶地使得四周的竊竊私語在瞬間消失。
多羅冰嵐雖然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卻沒有勇氣繼續(xù)迎視他的目光。
拓跋昊森冷的目光像是一把薄薄的利刃,無情地切割著她的臉頰,多羅冰嵐不禁感覺到一股陰寒正緩緩冰封她已然冰冷的心。
沒有人能明白拓跋昊對多羅氏究競有多深的憎惡,也沒有任何人能看清拓跋昊此刻復雜的內(nèi)心深處,在他如覆霜雪的表情底下,其實是極度的懊惱,這種懊惱使得他露出了嘲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