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怡薰本能地察覺到四周的空氣似乎開始凍結(jié),但在她還沒來得及側(cè)過臉去之際,一道冷然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恭喜,范董事長!
盡管聽得出來這句話里絲毫不含誠意,基于禮貌,范怡薰還是微笑地接受滕冰陽的道賀。
「謝謝!贡鞠虢诱f一句「托你的!埂贿^話到嘴邊,范怡薰及時止住了。
這句算是自謙的話她如果現(xiàn)在說出來,滕冰陽一定會認(rèn)為她是明目張膽地在諷刺他吧?不想讓跟他之間的裂痕再度加大,范怡薰只能盡量低調(diào)回應(yīng)。
雖然并不想跟官夫人打交道,不過善于交際的滕冰陽還是勉強(qiáng)地跟這兩位官夫人寒暄幾句,逗得她們呵呵大笑之后,他這才跟她們表示他有事要跟范怡薰談?wù)劇?br />
兩位官夫人馬上很識趣地相偕離去。
他會有什么事情要跟她談呢?不會是要來向她興師問罪的吧?雖然心里這么想著,范怡薰表面上還是維持她應(yīng)有的禮貌。
第一次近距離看著他的死對頭,滕冰陽不得不承認(rèn)范怡薰確實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子。
皮膚白皙、雙眼水亮清澈、不笑時看起來很莊重、笑起來又有小女人的嬌媚神態(tài)、模特兒般纖瘦修長的好身材,配上純黑色合身的套裝,以及臉上濃淡適宜的彩妝,她顯得既艷麗又端莊,有職場女性的強(qiáng)悍又不失居家小女人的溫柔,難怪媒體記者要封她為工商界的明星董事長。
但是她那讓一向極為自負(fù)的他屢次嘗到挫敗滋味的頭腦,卻讓他無法正視她美麗的事實,所以他對她僅存有面對競爭對手該有的敵意與憎恨。
從他變幻莫測的表情看來,范怡薰無法猜測他找上她的動機(jī),所以她只能繼續(xù)漾著禮貌性的笑容,靜靜地等待他開口。
「當(dāng)名人的滋味怎么樣?被鎂光燈包圍的感覺很好吧?」
沒有料到他一出口就是冷言冷語地諷刺她,范怡薰著實錯愕了一下,并忍不住在心里嘆一口氣;對這位身家背景跟她有多處雷同,也同樣被賦予接班任務(wù),個性上卻顯得任性而狂傲的男子充滿敵意的表現(xiàn),她只感到好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滕先生,但是我只想做好我分內(nèi)的事,一點兒也不想當(dāng)名人。」她客氣地回答。
滕冰陽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點兒變化,他歛起掛在嘴角稱不上善意的笑容,嚴(yán)峻的臉色讓范怡薰感到一陣涼意。
裝得可真像!滕冰陽在心里譏諷地想著;說什么不喜歡當(dāng)名人,那是因為她沒有嘗過被奚落、被冷落的滋味。
被鎂光燈包圍、被媒體記者追逐、坐上董事長的寶座,這些原本都應(yīng)該是屬于他的榮耀與成就,是他滕冰陽的;要不是她,要不是這個女人三番兩次從他手中奪走工程標(biāo)案,他也不會從總經(jīng)理的位置上跌下來,還被商界人士批評他做生意的手腕不如她。
可惡!不自覺地握緊手,憎恨的怒火不斷地在滕冰陽的體內(nèi)竄燒,使他看起來格外可怕。
榮耀全屬于她了,她居然還在他面前裝低調(diào)!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怎樣,難道要在這個政商云集的晚宴里跟她攤牌算帳嗎?這個英俊挺拔的男人應(yīng)該不至于這么沖動吧?被他的目光惹得很不舒服,范怡薰發(fā)覺要對一個不斷對自己釋出敵意的男子勉強(qiáng)扯出和善禮貌的笑容,實在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
飲下一口酒,滕冰陽感覺體內(nèi)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反而燃燒得更加猛烈,但是他卻知道這股情緒他無法對她發(fā)泄;盡管知道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忍,但他就是無法平心靜氣地面對跟他同樣年輕,踩著他往上爬的美麗女子。
歛起眸中足以讓人戰(zhàn)栗的光芒,滕冰陽緩緩地笑了,漾起一抹危險性十足的笑容!付麻L的寶座好坐嗎?我聽說你們家族有好幾個長輩對你這個年輕貌美的新董事長很有意見,似乎……不怎么信任你,對嗎?」
話題怎么突然轉(zhuǎn)到這上頭來了?范怡薰發(fā)覺他眼中閃著惡意光芒,顯然對她目前的處境了若指掌,并且等著看笑話。
清了清喉嚨,范怡薰對這個辛辣的話題婉轉(zhuǎn)回應(yīng):「我是個新人,年紀(jì)輕、資歷淺,長輩們擔(dān)心是應(yīng)該的,至于說什么信任不信任,我相信我們南華沒有這樣的問題!
「是嗎?」唇角勾起一抹險惡的淺笑,滕冰陽意有所指地看著她,「我聽說范董事長正式上任那天開了董事會議,有很多范家的長輩并沒有出席,難道他們也是因為擔(dān)心才故意不出席嗎?」
范怡薰努力扯起的溫婉淺笑立刻消失在美麗的臉上,她不解這個公司內(nèi)部的消息他是怎么得知的?
她總算笑不出來了!看著她歛眉,不再像面對鎂光燈時那樣,裝出一副專業(yè)又溫柔婉約的模樣,滕冰陽多日來累積的憤怒情緒居然莫名其妙地消逝。
「你想說什么?」南華里頭可能有部分對她不滿的人跟滕冰陽透露公司內(nèi)情,使得范怡薰不得不提高警覺。
她想得更深入的是,這個輸不起的男人會不會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收買對她存有意見的人,以幫助他贏得下一次的工程標(biāo)案?
沒錯,看到她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自在地笑著,這的確讓他感到心情大好。
看著那張如報章雜志形容,比明星還亮眼的美麗臉孔,滕冰陽得意地享受她凝重的神情所帶來的一絲滿足。
但僅是這樣還不夠,他所受的挫折與屈辱提醒他,他要讓這個女人徹底明白她艱難的處境,并且因此而擔(dān)心害怕。
「我想說的是,南華雖然奪得三個國家建設(shè)的工程標(biāo)案,但是你有把握在政府規(guī)定的期限內(nèi)完成嗎?」
他已經(jīng)調(diào)查得很清楚了,雖然范怡薰的姓氏是繼承自過世的母親,但傳統(tǒng)家族觀念濃厚的范氏家族里,還是有幾個具有影響力的人對老董事長的安排很不滿意;這其中包括她自以為會成為繼承人,卻出乎意料被人搶去董事長寶座,在南華持股比例相當(dāng)高的三位舅舅。
他正是從這三個跟范怡薰最親近的人身上得知,她在董事會議上遭到冷落的消息,并且進(jìn)一步打探到他們打算釋出手中的南華股票,以表示對自己父親的安排無法接受之意。
若這個消息屬實,那么他要報仇就很有機(jī)會了;當(dāng)然,他也會努力讓這個傳聞成為事實。
盡管外表裝作若無其事,但范怡薰卻不得不承認(rèn)滕冰陽確實說到重點,這也正是她接任董事長寶座以來最大的隱憂;她不怕面對外面強(qiáng)烈的競爭,卻害怕來自內(nèi)部的問題會造成南華分裂,以至于她無法順利調(diào)動資金,在限期內(nèi)將政府的建設(shè)案完成。
目光微微一沉,范怡薰終于知道他找上她的目的,原來他是特地來提醒她,他正等著看她面臨內(nèi)外紛擾的窘境。
并不意外他會幸災(zāi)樂禍,范怡薰只是覺得這個擁有俊朗外貌的男人未免太幼稚了。
「這是我們南華的事,滕先生不必操心!闺m然無法認(rèn)同他的行為,范怡薰的語氣還是那么柔和。
聽著她不疾不徐的聲調(diào),滕冰陽為自己沒能將她激得亂了方寸而感到遺憾,但是再過不久,假如他能夠成功說服她的三個舅舅轉(zhuǎn)讓南華的股權(quán),相信要讓她臉上失去充滿自信的笑容只是早晚的事。
直覺他炯亮的眸子中閃著在算計的光芒,范怡薰著實嚇一跳;她不禁猜想,這個人……難道他真的會因為工程競標(biāo)失利就想盡辦法報復(fù)她嗎?
雖然知道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本來就是商場黑暗的一面,但要把外貌如此出色、雙眼清澈的男子,跟那些盡耍些不入流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人聯(lián)想在一起,溫柔善良的范怡薰還是覺得有點困難。
滕冰陽輕笑兩聲,那笑聲里明顯在輕蔑她的意味讓范怡薰不禁皺起眉。
「這當(dāng)然是你們南華的事,而且你應(yīng)該知道最高興看到你們南華四分五裂的人就是我;說句老實話,我日夜都在祈禱這件事發(fā)生呢!」
這句飽含等著看笑話心態(tài)的話搭配上他變得深沉的目光,讓范怡薰不由自主地感到背脊發(fā)涼。
回過神后,她忍不住生氣,眼中同時閃現(xiàn)一股教人不易忽視的怒氣。
他真是太大膽又太狂妄了!
商場上雖然不乏彼此搶生意、競爭激烈的廠商,他們私底下也恨不得對方能從商場上徹底消失,但在公眾場合,他們總是會有所保留,頂多對彼此是視而不見、不交談罷了,像滕冰陽這樣直接又露骨地當(dāng)著對手的面說出這么刻薄的話,范怡薰還是首次見到。
滕冰陽愉快地注視著她微微含怒的樣子,發(fā)現(xiàn)這樣的她反而能為他帶來些許勝利的快感。
深深地吸口氣,范怡薰雖為這種針對她而來的敵意感到憤怒,但巨蟹座對人和善的性格卻使她在面對這種情況時,無法像處理公事那樣犀利果斷;說穿了,她并不善于應(yīng)付別人的尖銳語氣,通常面對這種情況時,她就是會躲回她自己的世界里生悶氣。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們沒什么好談的了,告辭!顾龤鈶嵉睫D(zhuǎn)身就走。
望著她遠(yuǎn)去的身影,滕冰陽突然有種想放聲大笑的沖動。
嗯,真是愉快。⌒那橐粧弑唤德氁詠沓霈F(xiàn)的陰霾,滕冰陽沉浸在稍微扳回劣勢的喜悅之中;但只有這樣還不夠,他要那個女人輸?shù)靡粩⊥康,像他一樣嘗到從高處摔下來的滋味。
滕冰陽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異常固執(zhí)地想要對她展開報復(fù),但他能確信的是,剛剛范怡薰的表情為他帶來的快樂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
為此,他有足夠的理由進(jìn)行接下來的計劃;盡管那是一件卑鄙的事,但無奸不成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