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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除舊布新 第八章
作者:單飛雪
   
  哪一款最好呢?

  屠英倫站在成排的女性生理用品區(qū),粉色包裝,功能不一,看得他眼花撩亂。

  旁邊經(jīng)過的歐巴?此频媚敲凑J真,竊笑著走過。

  屠英倫拿不定主意,隨手抓了四款結(jié)帳。

  「先生,要不要購物袋?」超市小姐隱忍著笑意問。

  屠英倫老大不爽地瞪回去。幫女朋友買這個是很偉大的,笑什么笑!屠英倫沒好口氣地說:「買一個袋子!

  小姐吃吃笑!敢灰獛湍阌脠蠹埌饋?」

  「不用!」屠英倫抓起衛(wèi)生用品放進塑膠袋,大步走出超市。拜托,什么時代了,男人買這個還要被注目啊?嗟!他不以為意,取出手機打給姊姊。

  「姊,我問你四物湯要怎么煮?」

  「四物湯?」屠書爾在那邊爆出驚天動地的狂笑聲!高B這個你都要學喔?!」

  「我女朋友那個來了,要補。」

  「天!我親愛的酷酷的小弟,怎么淪落到要燉四物湯?」屠書爾取笑他。

  「快說!

  「笨蛋,四物是那個走了才要喝的啦,要補煮紅豆湯就行了。唉呀,你好慘啊,好不容易帶謝小姐回家,她竟然……」

  屠書爾在那邊羅羅嗦嗉地,屠英倫越來越覺得這個「謝小姐」聽多了很刺耳。

  「這個謝小姐是怎樣?我一定要看看她,很特別嗎?讓你這么寶貝她……」

  「她不是謝小姐!

  「耶?」

  「她姓白,叫白瑪栗!

  「可是媽他們說你——」

  「他們誤會了,跟我交往的是白瑪栗小姐,是謝小姐的朋友!

  屠書爾愣了幾秒!傅鹊,我現(xiàn)在糊涂了,那個留美的謝小姐……」

  「別再說謝小姐了!」屠英倫火大地更正:「她叫白瑪栗,她二十九歲,在凱弗做行銷經(jīng)理!

  「那你干么都不說,害我跟媽都以為……」

  「白瑪栗非常迷人,非常漂亮!

  「哦?」

  「我非常喜歡她。」

  「喔,看得出來!

  「對了,她還有個女兒。」

  「什么?什么?!你剛剛說什么?」

  「她有個女兒!

  「貓嗎?還是狗?」現(xiàn)在很多女人都愛當自己的寵物是孩子。

  「活生生的人,四歲!

  「屠英倫!」書爾發(fā)飆!改愀Y(jié)婚的女人搞外遇?你瘋了?」

  「她未婚,女兒是跟之前的戀人生的,她現(xiàn)在單身。」呼!講出來舒服多了。「所以以後不要再說謝小姐了。」因為想認真跟瑪栗交往,他全盤托出!肝矣袥]有講得很清楚?」

  「你完了你,看你怎么跟爸和媽說!雇罆鵂柼娴艿芨械綁毫Γ烙悈s豁出去地不以為意。

  「我就說……」他笑著邊走邊講:「說我心愛的女人叫白瑪栗,二十九歲,我喜歡她,而且打算連她女兒一起喜歡!

  「你瘋了?你想想媽會怎樣?她不可能接受你跟個未婚生子的女人交往,爸那么愛面子也不可能答應,還有,她為什么有女兒?她跟以前的男人是怎樣的關系?她……」屠書爾叨念不休,她擔心地勸著:「反對反對,干么找個這么麻煩的女人,你——」

  「我會找機會跟他們說!雇烙愱P掉手機,發(fā)現(xiàn)自己正停在女裝服飾店外。

  對了,應該買幾件衣服放家里,瑪栗來,隨時可以穿。他走進服飾店,挑選衣服。一小時後,拎著大包小包袋子,繞去花店買了鮮花一束,一路好心情回到家。

  屠英倫打開門,瑪栗不在沙發(fā)上,她起來了嗎?

  毛毯摺得很整齊,茶幾上還留了字條——

  對不起,我有急事,先回家。

  ——瑪栗

  屠英倫取出手機,打給瑪栗,她關機了。

  屠英倫坐下,望著桌上的花束,好心情消失殆盡,取而代之是無限空虛。

  這個家在瑪栗光臨後,不一樣了,他想念早晨,瑪栗窩在沙發(fā)睡著的樣子,想念她因為不小心弄臟他的床單害羞的模樣,他原本還打算做一頓豐盛的早餐討好瑪栗,他特地跟姊姊學會的,可是瑪栗怎么這么快就走了?

  還有,她為什么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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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栗曾經(jīng)想過再碰到陳皓軍會是怎樣的情形?

  她想過他們可能會在街上巧遇,或在餐廳巧遇,甚至是在商務場合巧遇。畢竟陳家從事貿(mào)易工作,很可能他們會在某個商務宴會或公關派對巧遇,但萬萬沒想到,他自己找上門來。當初逃走避不見面的男人,為什么又回頭找她?

  踏進家門,瑪栗怔在玄關。

  套房里,沙發(fā)上坐著個男人,他西裝筆挺,溫文儒雅,聽見聲音,轉(zhuǎn)頭過來,剎那與瑪栗目光交會,瑪栗發(fā)現(xiàn)他在瞬間殷紅了眼睛。

  「你真慢,我們坐一陣子了。」瑪栗的母親就坐在陳皓軍身旁,她起身過來。「你跟我來一下。」母親拉著女兒到陽臺說話。

  「他剛從波士頓回國,跟我打聽你的消息,問我當時的狀況,我看他很有誠意,所以——」

  「他想做什么?」

  「大概良心不安,想讓曉游入戶口!

  「真好心!」瑪栗嗤地冷笑。

  「當年媽也很氣,但是畢竟他是曉游的父親,而且人家家境那么好,他現(xiàn)在繼承父親的公司了,如果他有心想跟你在一起,聽媽的,跟他結(jié)婚!

  「我自己跟他談!宫斃踝叱龇块g,在陳皓軍對面坐下。她雙手抱胸,一副挑釁的姿態(tài)。

  「小栗……」陳皓軍緊張地調(diào)整領帶,回避瑪栗炙熱的視線!高@些年……」

  「很好,我非常好!

  「我……」

  「拿到學位了?繼承你爸的事業(yè)了?然後呢?」瑪栗盯著這個男人,這些年的委屈全化作熊熊的怒焰,燒灼著她的胸口。

  「對不起……」陳皓軍低頭,感到慚愧!改菚r我真的嚇到了,我沒有做父親的準備……」

  「所以叫你媽開了一百萬的支票來打發(fā)我?」當年瑪栗堅持不收,被母親狠狠痛罵。罵她不懂保護自己、愛逞強,又好面子,但瑪栗就是見不慣他家人處理的方式,她付出的是愛情,那不是一百萬可以收買的。

  「這些年……我一直感到很內(nèi)疚。我爸年紀大了,他們現(xiàn)在不管事了,瑪栗……」他抬頭,一臉誠懇地說:「我現(xiàn)在有能力照顧你們母女,我可以作主了。」

  瑪栗咬著下唇,不發(fā)一語,只是狠狠地瞪著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她叫曉游是嗎?」陳皓軍起身,環(huán)顧四周!赴醽砦夷抢镒,我讓她讀最好的學校,你不用工作了,我會請傭人照料你們,瑪栗,讓我補償你!顾蠓降卣勯_出極好的條件。

  瑪栗的母親立在房間門口,全都聽見了。她走出來,對陳皓軍點頭示意!杆隳阌辛夹,我女兒這幾年吃了很多苦,都因為你,我們母女關系變得很差。」

  「伯母,真的很對不起,以後我會孝順你,我會對瑪栗很好!

  「那把日子訂一訂吧,我終於可以放心!

  「我會請爸媽親自拜訪您,正式提親。」

  瑪栗靜靜聽他們對話,她望著陳皓軍,感覺好陌生,聽他說提親,瑪栗一點也不興奮,就好像他要娶的是別人,與她無關。

  陳皓軍熱絡地和她母親攀談,瑪栗卻像事不關己似地打量著舊情人。然後陳皓軍的手機響了,司機來接他回公司開會。

  瑪栗送他下樓,他們一前一後走在狹窄的樓梯,影子爬在斑駁的水泥墻上,短短的幾層樓,瑪栗卻覺得心路漫長。

  陳皓軍忽然站定,回頭望她。

  「你好安靜!顾斃跎斐鍪郑瑺孔∷氖帧

  瑪栗僵住,不明白為什么被他握住,那感覺是尷尬的,像隔著什么似的。

  「在國外我迷失好一陣子,現(xiàn)在……終於又握到你的手,心里才踏實了,當年我真的太幼稚了!顾麪恐斃跸聵!敢葬嵛視䦟δ愫谩

  然後他侃侃而談說起將要為瑪栗舉辦的婚禮,他又說父母安排他相親,但沒有一個女人像瑪栗,和瑪栗在一起最舒服。

  瑪栗聽著聽著,忐忑著。這是完美的結(jié)局嗎?這就是幸福嗎?瞧,她多好運,這個拋棄她的男人終於悔悟,終於來跟她懺悔了,他現(xiàn)在可是黃金單身漢哪,富有多金學歷好,那是每個女人渴望的幸福歸宿吧?

  「陳皓軍!宫斃跽咀。

  陳皓軍回頭,瑪栗抽手,他的掌心一陣空虛。

  瑪栗顫抖著,很艱難地開口說:「我對你……沒感覺了!

  陳皓軍沒想到會聽見這種話!改氵是不肯原諒我?」

  「太久了,已經(jīng)和原諒不原諒無關了!鼓切┗鸹兀慨敵趺詰偎那榫w呢?流失了,消失了……現(xiàn)在面對這男人,只覺得陌生和疏遠。

  「大概是因為太突然了,所以你……」

  「不,不是這樣,我真的對你沒感覺了!挂稽c點也沒有。

  被這樣說真的好難堪,陳皓軍臉一沈。「我好不容易說服我爸媽去接受你,他們安排那些千金小姐全被我拒絕,你不感動?你還不相信我的誠意?」

  瑪栗錯愕,旋即感到荒謬,她忍不住笑出來!改阋稽c都沒變,一樣自私、以自我為中心!

  「我如果自私就不會回頭來補償你!

  瑪栗冷笑!覆灰f得好像自己很偉大,不要講得好像你有多深情,陳皓軍,你這些年睡不好吧?想到當年拋下我不理,所以良心不安……你以為你回頭,我就要匍匐在地感激涕零嗎?」

  「我這樣還不夠有誠意?」

  「你條件很好,你沒被女人拒絕過吧?所以當年你也不甘心被我綁住,對吧?你認為自己夠格配上更好的,你根本不想安於一個女人。然後這些年怎么了?在國外玩夠了,終於累了嗎?想到回頭補償我?然後人生再也沒有缺憾?你的人格再也沒有污點?」

  「我知道對不起你,所以才回來找你,你羞辱我,我沒話說!

  「我不是羞辱你,我只是說出事實。你只是想彌補你過去犯的錯,但不是真的愛我!

  「這還不叫愛?」陳皓軍問:「那要我怎么做?你說!

  他賭氣的口吻,令瑪栗更堅定不接受他。她沈默了。

  陳皓軍上前一步!肝疫能怎么做?你說!」

  這次,是不服輸?shù)目谖恰K揖沉己,他習慣被眾人激賞,他永遠當自己是閃耀的

明星,得到他的愛就是恩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瑪栗真看透他了。

  當初他無法接受父親的角色,撇下她就走,留給父母善後,F(xiàn)在呢?為了良心受苛責,回頭慷慨陳詞說一堆好聽話,就以為她必須原諒。

  「陳皓軍——」她說:「我懷念的是當初的你,現(xiàn)在的你比當初更可惡!

  陳皓軍乍紅了臉,揪住瑪栗的手!肝铱蓯?我特地回來補償你,這叫可惡?」

  「我寧愿你沒有來過!」瑪栗咬牙怒斥!负冒。阋a償是不是?你要表現(xiàn)你情深義重,你要表演深情嗎?那就為我放棄你的家族,當初我被你母親羞辱得很夠了,你不要回家,今天起跟我住在這間小套房,跟我還有你的女兒住,你愿意嗎?」

  「你是故意刁難我。」

  「你辦不到?」

  「我就是要給你更好的生活才來找你,明明有別墅住,干么非要擠在套房?我媽不喜歡你,大不了你不要理她就行了,頂多早晚跟她老人家打聲招呼,就這樣你辦不到嗎?她都同意讓我們結(jié)婚了,你忍一下不行嗎?」

  瑪栗煞白了臉,氣得頭昏。「有一個男人……有一個男人,就因為怕我未婚生子的身分去他家,面對他父母會尷尬,就立刻搬出來住,只是因為讓我方便過去……」

  陳皓軍震驚,旋即冷笑!冈瓉砣绱耍∧銒屨f你對我念念不忘,說你一直沒有交男朋友,原來是騙人的,我還以為你對我這么深情……」

  「怎么?你遺憾嗎?」瑪栗笑出來,同時眼淚奪眶而出。「怎么?你對我失望嗎?你以為有個可憐的女人對你念念不忘,所以你的男性氣概得到滿足?所以趕快來補償我嗎?」

  「不然呢?如果我知道你已經(jīng)有別的男人,我根本不會來,憑我的條件……」他頓住原本想沖口而出的話,那令他意識到自己真的就像瑪栗說的——他最愛的還是自己。

  瑪栗落淚,卻對他微笑!肝乙x謝,謝謝你依然沒有改變,是個驕傲自私的男人,謝謝你來看我,讓我徹底明白我懷念的、我念念不忘的,其實不是你,而是當初那個單純的自己,那個看不出你自私,儍儍?nèi)鄣淖约,我懷念那種不顧一切、不怕受傷的自己。」

  這不是一次愉快的相聚,兩個人都感到受創(chuàng)。一個是對未來的情感更堅定,一個則是惱羞成怒,自尊受損。

  那個崇拜他的小女孩長大了。陳皓軍在這剎那明白了,眼前的女人不再是當初仰望他的小女孩了,不再是亟需他看護保護的女孩了。

  他不再明白她要的是什么,他不懂怎么去愛她了。時間過去了,他們的緣分早在當年盡了,他以為她還余情未了,而其實她身邊已經(jīng)有人。這時候,陳皓軍反而不知所措,當瑪栗什么都不需要了,他的內(nèi)疚和罪惡感無法消除。

  「至少……讓我負擔女兒的教育費!

  「當初沒拿你媽的錢,現(xiàn)在更不會拿!

  「我想見女兒!

  「不必吧?」瑪栗苦笑。「她已經(jīng)習慣沒有父親,既然以後也不打算跟你聯(lián)絡,又何必讓她或讓你心里有牽掛?這種相見沒意義!

  陳皓軍別有深意地凝視瑪栗一會兒,然後笑了。他忽然鼻酸,內(nèi)心慘澹。

  「以前嫌你太纏我,可是多奇怪,看你變這么堅強,覺得很對不起、很惆悵……說真的,我對你有感情,我是真心想娶你!

  「再見!宫斃鹾敛华q豫地說出這句。這聲再見,意味著不必再見。

  「可以抱你一下嗎?小栗?」這溫情的一句,喊出瑪栗的眼淚。

  陳皓軍上前擁抱瑪栗,他們在這剎短暫擁抱里,似有領悟,領悟到光陰的流逝、愛情的無常,這中間造化,點點滴滴,改變這兩個人,這一行的心路歷程,非三言兩語可以開解。

  瑪栗在陳皓軍的擁抱里,感到無限凄涼,背脊寒透。她的身體排斥這個曾經(jīng)和她很親密的男人,那些年少時光,枕邊細語,共享過的夏日冬季,都隨著時光更迭遠離她了。

  即使她愿意,身體已經(jīng)不再熟悉陳皓軍。身體不興奮、不敏感,和昨夜那位令她燃燒的男人不同,昨晚多喜歡被那個男人抱擁,斃趼錅I,不是因為陳皓軍,而是為自己,她慶幸自己總算走出這男人給的陰影,不再對他有情緒。

  當你對一個人的愛恨都消失,心情不再起伏,那是否意味他已經(jīng)與你無關?你已經(jīng)不愛了。

  陳皓軍的手機響了,司機催他下樓。他依依不舍,眼色眷戀,頻頻回顧瑪栗,終於走出樓梯間,瑪栗待在里邊,聽著公寓外,汽車駛離。

  她喘了口氣,靠著扶手,仰頭,讓淚逆流,不哭,她跟自己說,都過去了,她可以放下了。

  瑪栗望著暈黃的燈泡,恍惚地望著斑駁了的水泥墻壁,她思量著——能夠這么容易放下的原因,會不會是跟另一個男人有關?被那個男人寵愛,令她毫不眷戀陳皓軍的關注?

  也許吧,和那男人的關懷相比,陳皓軍顯得微不足道。

  陳皓軍奢望的是當年那個小公主似地,永遠仰望他、崇拜他的少女白瑪栗。

  屠英倫卻把瑪栗當女皇寵愛著,照顧她的需要,而不是告訴她他需要什么。他以瑪栗的欲望為優(yōu)先,而不是只想到自己的期待。經(jīng)過屠英倫,瑪栗一點都不希罕陳皓軍。

  瑪栗深吸口氣,平撫好心情,轉(zhuǎn)身上樓。來到家門前,想到母親在里面,想到要應付母親一堆問題,就覺得累,斃跻仓滥赣H是為她好,瑪栗年幼喪父,母親獨自扶養(yǎng)她長大,很了解一個女人靠自己拉拔孩子的辛苦,所以才積極要撮合瑪栗跟陳皓軍。

  然而如果只是貪圖方便跟輕松,就和已經(jīng)沒感覺的男人廝守一輩子,甚至同榻而眠,瑪栗光想就渾身冰涼。

  鑰匙已經(jīng)插入鎖孔,瑪栗猶豫地卻步不前,驀地轉(zhuǎn)身下樓,走出公寓。

  瑪栗到便利商店逛一圈,隨手翻閱晚報,又走到冰箱前,感到口渴,買了礦泉水,雖然她在凱弗做事,但她一點都不喜歡自家的產(chǎn)品,連工作本身也不喜歡,那只是謀生的方式,不能帶給她快樂,也許因為這樣,即使升上行銷經(jīng)理,也沒有成就感,不過是虛名,做得要死,薪水也沒多少,頭街再大再好聽,名片質(zhì)感再好,她還是得面對討厭的總監(jiān)客戶挑剔的嘴臉,還有可憎、永遠看不完的密密麻麻的合約,開不完的長會。

  瑪栗扭開瓶蓋,就站在雜志架前喝起來。時尚雜志封面的美女,美得好假。明星周刊封面,少女偶像團體笑容燦爛,她卻覺得可愛得不像真人。瑪栗喝了幾口水,還是感到口渴。她隨手翻閱商業(yè)周刊,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站到腳酸,卻不想回家,她走出便利商店,走進布滿商家的紅磚道,但她不想逛街,她看到路旁的流浪狗,漫無目的地瞎走,覺得自己也像只流浪狗,差別在於流浪的是她的心,身體倒是很安分守己地天天扮演母親跟經(jīng)理的角色,按時打卡,超時下班。

  可是心呢?心一直慌慌地,沒有歸依。

  離開上一段愛情後,瑪栗告誡自己,往後要愛自己。她看了很多勵志書,看那些失婚女子或成功女士寫的書,她們大聲呼吁女人要自愛,要更愛自己,不管和什么人戀愛,有多么愛,都不可以失去自己。

  她們說要先愛自己,然後才會讓別人更愛你。沒有了自己,盲目地討好對方,最後只會縱容男人,養(yǎng)大他們胃口,讓他們越來越自私。

  當時感情受創(chuàng)的白瑪栗覺得說得太對了,她甚至在書桌前貼滿這些話告誡自己,然後一味地抗拒愛情,在男人眼中成為一個拒人千里之外,不可愛的女人。

  好了,她擁有百分百的自己,她保有完全的屬於自己的世界,包括整個心。

  然後呢?她這些年快樂嗎?

  不,她一點都不快樂。她以為有女兒、有安穩(wěn)的工作後,不需要男人,這些就夠了,夠讓她的生活得到滿足了。

  但是,她滿足了嗎?她是女兒的母親,她是大企業(yè)里有自己辦公室的行銷經(jīng)理,她是母親眼中永遠長不大讓人擔心的女兒,她是謝佩瑜眼中隨時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相親代打的好朋友,她是這些身分。這些身分將她的行事歷擠爆,應該忙得沒空想其他了,也沒空感到寂寞,但為何空虛?常常忙得沾床就睡,但為何還隱約感到空虛?就算在冬夜里,有溫暖的女兒抱著入眠,但為何還感到空虛?

  瑪栗茫然地穿梭在行人間,周遭炫目的招牌霓虹閃過她單薄的身子,她摟緊外套,在這些擠迫的陌生行人間,她更空虛了。

  也許在這些身分之外,她忘了照顧最重要的一個身分,身為女人的這個原始的身分。

  她仍算青春的胴體、烏黑的發(fā)與白皙的皮膚不快樂,她的每根神經(jīng)天天昏昏欲睡,她的精神日日欲振乏力,她常覺得白晝陽光太亮,夜晚又太長,時時渴睡,卻老是睡不好。醒來做事,又覺得好像沒有真的醒。

  與愛揮手告別,身體開始長久的另一種睡眠,直到……

  深夜十點。瑪栗愣在某人住的公寓外。

  在她不想回家,不想逛街,不知該去哪時,不知不覺地走到這里,斃跆ь^,望著某戶陽臺。她眷戀昨夜的溫暖,那個男人帶著關懷的擁抱,她的身心都在他處得到滿足,開始貪心地想要更多。是他喚醒瑪栗沈睡的知覺,瑪栗按下電鈴。

  認識他到現(xiàn)在,沒有哪一次像現(xiàn)在,渴望見到他。

  電鈴響了一次又一次,他不在嗎?瑪栗取出手機,發(fā)現(xiàn)自己回家見陳皓軍時,關掉手機了。她打開,收到好多屠英倫的留言跟簡訊。

  從中午到晚上,他一直嘗試要聯(lián)絡她。

  瑪栗撥給屠英倫!改阍谀?」

  「你家。」

  「嗄?」她一下子意會不過來。

  「跟你媽媽在吃飯!

  「等等,我聽不懂!」

  屠英倫語帶歉意地說:「因為一直找不到你,打手機又聯(lián)絡不到你,擔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剛剛跑來你家找你,然後伯母叫我留下來吃宵夜,呃……」他有點尷尬地問:「要不要跟你媽說話?」

  「我媽有沒有跟你說什么?」

  瑪栗聽見那邊走動的聲音,屠英倫像是走到角落說話,然後他用壓抑的口氣低聲說:「瑪栗,她一直暗示我,你很快要跟什么陳先生結(jié)婚……」

  瑪栗光火,氣得耳鳴。

  屠英倫有點火氣地間:「真的嗎?她說那個人是你孩子的父親……」屠英倫很不雅地低聲罵了一連串粗話。

  「我快氣瘋了,每次,每一次,你都讓我有驚喜!」然後又是一連串粗話。「該死的我愛你,你真狠,算你狠……我他媽的氣得要死,更他媽的是我難過死了……你不能嫁……」可憐的屠英倫亂了分寸,講話有些顛三倒四了。

  「取消、取消掉!是因為要結(jié)婚了,所以才說不能跟我認真嗎?X他媽的大企業(yè)第二代,如果他真的讓你那么想嫁,你干么還給我抱?你真的只是跟我玩玩的?」

  「你現(xiàn)在給我回客廳坐好!宫斃鯓O有效率地以專業(yè)經(jīng)理般的口氣命令。「茶幾下有一本音樂雜志你可以看,你打開來看到第十頁我應該就到家了!

  「你愛我嗎?」

  「如果你看不下雜志,可以去床上躺,德國毛毯很溫暖,你睡著也沒關系!

  「他媽的你要跟別人結(jié)婚我還睡?見鬼了叫我睡!」

  「你最好睡,因為我沒空安撫你!

  「對,我是儍瓜,我是你游戲的對象,我活該!」

  「我沒空安撫你是因為我要跟我媽說很久的話。」

  「最好想一下怎么解釋我們的關系,因為你媽說你要結(jié)婚,我騙她我是你的上司,找你談公事!」說完附贈一句臟話。氣歸氣,還算有良心,不想壞了瑪栗的好事。

  瑪栗笑出來。「上司?干么不說是我的下屬?」

  「他媽的這種時候你讓我當上司爽一下也要計較?」

  瑪栗哈哈笑。

  「你還笑得出來?」

  「我沒有要結(jié)婚。你再不讓我掛電話,我只好一直晾在你家外面,沒辦法回去跟你解釋。」

  「你在我家外面?」

  「嗯哼!

  「為什么?」

  瑪栗沈默了會兒,才開口,說真心話!竿砩衔乙粋人散步很久,想了很多。我想,我跟你不知道未來怎樣,然後,我想到第二屆廣告金句獎那句話……」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jīng)擁有?」

  「嗯……」她微笑!肝疫^來想跟你好好地先『擁有』,就算將來只是『曾經(jīng)』,但這些日子你確實讓我很快樂……」瑪栗衷心地說:「謝謝!

  屠英倫大受感動,然後他說出讓瑪栗震驚的話。

  瑪栗愣在原地,這剎那,她發(fā)現(xiàn),他們確實天生絕配。

  「既然不能天長地久,又何必曾經(jīng)擁有!顾Z改金句,他說:「白瑪栗,我警告你,我現(xiàn)在要執(zhí)行這句話,我受不了你老是嚇我,這是我的最後通牒,你如果要跟我在一起,不準再說什么不認真的屁話,我在你家等你,你給我快點回來!」

  冬夜,寒風瑟瑟,瑪栗只穿著薄外套,可是心里暖得像有火,她有些難堪地提醒他:「屠英倫,我有女兒你知道嗎?」

  「白瑪栗,我有百變金剛你知道嗎?」

  這什么對話?瑪栗笑出來。

  瑪栗又說:「即使你想認真跟我天長地久,你爸媽也未必接受我!

  「那不是問題,孝順他們,不代表要用聽話的方式。再說,我想不出買一送一有什么不好的,他們交給我說服啦!當然,除非你女兒長得像恰奇,那就太過分了!

  瑪栗哈哈笑,笑得眼眶濕潤!负,我過去了!

  「我等你!

  「去床上等嗎?」瑪栗開玩笑。

  「你也很皮嘛,我被騙了,還以為白經(jīng)理很正經(jīng)!顾χf:「我很想去你床上躺,但我要先想想怎么跟你媽解釋,為什么你跟你上司好到床可以讓我躺!

  「屠大才子,我想這難不倒你!

  「嗯,說得對!

  瑪栗關了手機,轉(zhuǎn)身,回家?礃幼咏裢砗湍赣H有得聊了?纯磿r間,再過一個多小時,佩瑜也差不多帶曉游回來了。唉,有得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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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瑪栗動身返家時,這邊,屠大才子將手機放進口袋,他扯扯衣領,推開落地窗,走進客廳。

  白瑪栗的母親坐在沙發(fā)上,正端著一杯茶,看他進來,她繼續(xù)擺臭臉給他看。她當屠英倫是半途殺出的程咬金,想壞女兒好事的不良男子。哼,什么他是瑪栗的上司,看他衣著打扮分明是雅痞,留什么山羊胡,一副刁鉆古怪相。

  屠英倫望著白瑪栗的母親,白瑪栗的母親也望著他。

  「要走了嗎?」她自然但很故意地問。

  屠英倫定定看著伯母,忽然眼白一翻,往左倒。

  瑪栗的母親驚呼,沖去扶他。他表演虛弱,偎在瑪栗母親的臂彎里,還故意顫聲說:「我貧血……對不起……去床上躺一下……」說完,不等她答應就沖向床鋪。

  瑪栗的母親在他身後叫著:「你可以躺沙發(fā)!你這樣我女兒會被誤會,你給我出來……」

  誤會什么?嗟!跟你女兒好到都睡過了啦,伯~~母~~屠英倫掀被,潛入,抱住香香的枕頭,藏身在瑪栗的毛毯里。嗯~~贊,有心愛的女人慣用的香水味。

  瑪粟我等你,快來救我,你媽好恐怖!他閉眼,在被里偷笑。屠英倫心情很好,剛才瑪栗間接答應跟他認真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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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知道他不是你上司!

  在二十四小時的真鍋咖啡廳,白瑪栗的母親和女兒談心。說是談心啦,但剛剛氣氛鬧得很僵,因為女兒竟然婉拒曉游生父的求婚,跟認識沒多久的男人交往。

  「在朋友的工作室上班,收入穩(wěn)定嗎?還有,你說他是租房子,為什么三十幾歲還沒買房子,更重要的是,人家家人會接受你嗎?媽光是這樣想,就知道你要面對很多問題……」愛女心切,母親的話,句句說到現(xiàn)實面去。

  「是,你說得都沒錯!

  「那你還猶豫什么?快點跟陳皓軍聯(lián)絡,就說你剛剛是突然見到他太驚訝,所以才——」

  「媽,你剛剛說的那些都對,但你忘了那都是外在的東西,但一個人的本質(zhì)呢?今天陳皓軍如果不是家里有錢,經(jīng)濟好,你會要我再接受他?接受一個當初拋棄懷孕的女友,連當面講都不敢,還透過母親處理的男人嗎?」

  母親啞口無言。

  瑪栗又問:「陳皓軍回頭找我,是因為良心不安想彌補,他表現(xiàn)得負責,那是因為有家里當後臺,他不缺錢,要養(yǎng)我跟女兒太容易了。」

  「我看他對你還有感情……」

  「是還有眷戀,就像我即使很恨他,突然再看到他,也會有感觸!

  「那你打算怎樣?跟那個男人結(jié)婚?」

  「這對我來說太早,媽——」瑪栗覆住母親的手!府敽芏嗯诉在享受青春時我已經(jīng)當了母親,為工作拚命了,F(xiàn)在,我只想好好談一場戀愛!

  母親蹙起眉頭!肝揖团履阌譃閻刍枇祟^。」

  「這次不同!宫斃跷⑿。「媽,我已經(jīng)不是當年不懂事的小女孩了,我能分辨好男人跟壞男人,這個屠英倫是真心喜歡我的,讓我很感動!

  「你們怎么認識的?」

  「我們在一次荒謬的相親里認識,那時……」

  當母親不再一味要主導瑪栗的生活,瑪栗才釋懷地讓母親了解她的生活。她們窩在角落位置,又續(xù)了一杯咖啡,侃侃而談。

  今晚,母女倆的心終於靠近些,最後母親甚至也講起自己青春時代的戀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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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瑪栗母女倆能這樣放心聊天,歸功於家里有人照料曉游。

  那個人是誰?苦命的屠大才子,和一個長得不像恰奇,思想?yún)s很怪的女生,討論事情。

  「屠叔叔,為什么天空是藍的?」

  之前,謝佩瑜送曉游回來後,瑪栗要佩瑜先走,將女兒暫時托給屠英倫看顧,瑪栗跟女兒介紹他是屠叔叔,很聰明的屠英倫叔叔。

  聰明?這激起曉游旺盛的戰(zhàn)斗力,她開始纏著讓媽咪贊聰明的叔叔,問一堆不懂的事。

  「為什么火有不同的顏色?」

  「欵……這個……」屠英倫卯起來搔他的胡子,蹙眉苦思!该魈旄阏f!

  曉游啜一口果汁。「雞為什么要吃小石子?」

  「這個喔……嗯……」可憐屠英倫焦慮到開始無意識地拔胡子!高@個也明天跟你說!宫斃醯降捉o這小孩吃什么、看什么,怪怪的欵。

  曉游伸個懶腰,屠英倫見狀馬上堆起笑容!敢灰ニX?」

  「我還不困!

  「小孩子不能太晚睡喔!

  「叔叔,為什么樹葉落地大部分是背面朝上的?」

  這次屠英倫羞於再說「明天告訴你」,他故作鎮(zhèn)定地說:「曉游了不起,這么細膩的事,都會注意到!

  「那是為什么。俊

  「你為什么會問?」

  「因為很奇怪啊!」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地上的葉子大部分都是背面朝上的?」

  「就上次媽咪帶我去爬山的時候啊!

  「真的啊,那天你媽咪怎么會帶你去爬山?」

  「天氣很好!」

  「真的啊,你們爬很久嗎?是哪座山?」

  「是陽明山啊~~」

  「好玩嗎?」

  「好啊,那里有很多花,我們?nèi)タ礄鸦,櫻花好美啊,媽咪還帶我去洗溫泉……」

  給屠英倫鼓鼓掌,了不起啊屠英倫,答不出來竟然想出這么下流的手段,反過來問白曉游一堆問題,問到她忘記自己問的問題,果然曉游遇到克星。

  她後來又聽屠叔叔講了很多爬山的事,哪座山有大蛇、哪座山放養(yǎng)一堆猴子,後來她困了,去床上睡,屠英倫幫她蓋好被子。

  白曉游問他最後一個問題:「嘿,我跟你說,這世上沒有圣誕老公公,你知道吧?」她故意表現(xiàn)得很懂的樣子。

  屠英倫說:「有圣誕老公公!

  「沒有,媽咪說沒有!

  「你媽咪該打屁股,她亂講!

  終於有一個屠英倫懂得了的,他坐在床邊,很驕傲地對曉游說:「叔叔告訴你,你再去告訴你媽,圣誕老公公是誰,你聽好了,他本名叫尼古拉斯,是四世紀拜占庭帝國的主教,出身富裕,樂善好施,十七世紀時,荷蘭人將十二月初慶祝圣尼古拉斯日的傳統(tǒng)帶到北美洲,就流傳到現(xiàn)在了,這是圣誕老公公的由來!

  曉游瞪大眼睛聽著!改撬?」

  「他死很久了,所以不能爬煙囪,也不可能再出現(xiàn)送禮物,不過當時確實有圣誕老公公,一直做好事幫助很多人!

  「那他長什么樣子?」

  屠英倫清清喉嚨說:「英國曼徹斯特大學人類學家,查過天主教圣人也就是圣誕老公公的遺骸後——」

  「什么叫遺。俊

  「死後的骨頭!雇烙惤又氨淮驍嗟脑捓^續(xù)說:「他考證後還原圣誕老公公生前的樣子!

  「很胖?」

  「No  No  No,他個兒高高,長得很威嚴。」

  曉游崇拜地望著懂這么多的屠叔叔!改菫槭裁次覀兛吹墓适聲⑦有電視上的圣誕老公公都那么胖?」

  「那是十九世紀美國人摩爾的杰作,他在一八八二年寫給女兒一本故事書,叫『圣誕節(jié)前夕』,將圣誕老公公形容成今天胖胖圓圓的模樣,故事書流傳後,變成大家都認為他長這個樣子了!

  「哇~~酷!」曉游聽得津津有味。明天去跟張家強講,好好臭屁一下。

  搞定!屠英倫終於恢復信心。「覺得叔叔聰明嗎?」

  「嗯!箷杂蜗肓讼耄瑔枺骸改莻什么美國人叫摩爾的,他為女兒寫故事書啊?」

  「是啊!

  「真好!

  屠英倫感覺到小女孩的失落!甘迨逡矔䦟懝适聲!

  「真的?」曉游眼睛一亮,隨即又垮了臉!傅悄阌植皇俏野职帧!

  「誰說一定要爸爸才能給你寫故事書?」哼哼哼,想他連拿好幾屆廣告獎的大才子,一天到晚撰寫騙死人不償命的唬爛廣告文案,要寫本精彩到讓白曉游把他當爸的故事,簡單啦!

  「你真的會幫我寫嗎?」曉游縮在被里只露出一雙大眼睛。

  「沒問題。」

  曉游笑了!傅悄銥槭裁催@么好心,愿意幫我寫故事書?」

  好世故的問題!屠英倫解釋:「因為我喜歡你媽媽,你媽媽喜歡你,所以我連你一起喜歡。這樣懂嗎?」

  「不大懂!

  「就是愛屋及烏!

  「什么屋?」

  「就是買一送一啦!」很難講清楚ㄟ。

  「謝謝。」曉游難得天真地笑瞇瞇,她真的喜歡這個怪怪的叔叔。

  怪怪的叔叔也笑了,他問:「如果叔叔跟你媽媽很好,也對你很好,有一天,你會不會愿意當叔叔是你爸爸?」

  「好啊!」

  搞定!

  白曉游高高興興地睡了,屠英倫窩在沙發(fā)翻雜志,等心愛的女人跟母親講完話回家。

  凌晨一點,瑪栗回來了。

  「她睡了!雇烙愡^去歡迎她。

  瑪栗走到床前,微笑注視女兒的睡臉。「她有沒有跟你亂發(fā)脾氣?」

  「壞得跟『恰奇』有得拚。」

  「騙人!宫斃跣α。

  「你媽呢?」屠英倫忍不住環(huán)抱她。

  「我送她回去了!

  「都談好了嗎?我還是你上司嗎?」

  「上司跟男朋友你只能選—個!

  他急切道:「男朋友、男朋友……」

  他們笑著,到沙發(fā)坐,靠在一起聊天、喝茶,徹夜談心。

  「你為什么騙女兒沒有圣誕老公公?」屠英倫教訓瑪栗。

  「是沒有!」

  「你知道圣尼古拉斯嗎?」屠英倫忍不住要在心愛的瑪栗面前炫耀他的博學多聞。

  「誰啊?」瑪栗知道他是天主教圣人,但是裝不懂,好讓心愛的男人盡情炫耀他的聰明。

  屠英倫講著講著忍不住就吻了瑪栗,瑪栗聽著聽著忍不住偎向英倫。趁女兒酣睡的時候,這對剛剛開始談情說愛的戀人,情不自禁地不時要抱抱親親,情意正濃。

  三個人的小套房有點擠,然而今晚,是瑪栗這些年來最溫暖的夜晚。他們聊累了,床讓給女兒,他們就躺在沙發(fā)上抱著彼此睡。

  曉游睡覺的時候喜歡跟媽咪撒嬌。手會巴在媽咪胸上,腿兒夾住媽咪的腿,今晚,瑪栗的手巴在英倫胸膛,右腿夾在他腿上。

  她偎在男人懷抱里,作了美夢,夢見青春時代,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她還會撒嬌,她在夢里走在陽光燦燦的花園,她跳上秋千,蕩起秋千。

  天好藍,白云飄移,空氣送來樹的香氣,她感到好舒服、好舒服。心曠神恰,快樂得像只小鳥。

  擁有愛的女人,被男人呵護的女人,回到青春時期,回到思春期,反璞歸真,愛讓她變得純真如幼兒,夢里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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