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暈、好暈!
芙湘痛苦地扶著墻壁慢慢往前走,奇怪,自己只不過喝了一小杯清酒,怎么會暈成這樣?
她努力地深呼吸,試圖讓腦子清醒一點,但沒有用,頭暈更加劇烈!
更可怕的是……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好象整個屋子都在旋轉,她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怎么會這樣?芙湘驚惶地拍打自己的臉,要自己清醒一點,宋芙湘,你不能昏倒!不可以!
同一時間,通往二樓的樓梯走下幾位男士,為首的竟是霍劍淵。
他一下樓便看到站在前方那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女孩,雖然她身子靠著墻壁,長發也蓋住了大半臉頰,但,他還是第一眼就認出她——宋芙湘。
鷹眸冷冷地瞇起,她怎么會在這里?而且,看起來像是酒醉,不……像是快昏倒的樣子。
他對一起來聚餐的醫界好友說:「我遇到朋友了,你們先回去吧,明天見!」
「好,明天見!」一群年輕醫生穿上大衣,離開日本料理店。
雖然告訴自己根本不用去管那個姓宋的女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霍劍淵的腳步還是往前一竄,在芙湘即將倒地之前牢牢地抱住她。
他厲聲問著!杆诬较,你醒醒,你怎么了?」很奇怪,她身上的酒味不濃啊,怎么會醉到快不省人事的地步?
「我……」眼皮好重好重,芙湘勉強地睜開眼睛,她想,自己應該在作夢吧?或是真的出現幻覺了……只有在夢中,劍淵才有可能再抱她。
「劍……劍淵!」她露出一個恍惚的笑容,但隨即又拍打自己的臉,喃喃自語!感研!醒醒!快……醒……」
最后一個「醒」字都還沒說完,強烈藥效便完全發作了,她兩眼一閉,軟軟地倒在劍淵懷里。
「宋芙湘!」霍劍淵低吼著!肝梗研!你給我清醒點,宋芙湘!」
舉目望望四周后,他懊惱地嘆口氣,無論如何,他還是無法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
攔腰抱起芙湘,他快步走出日本料理店。
就在霍劍淵把芙湘抱上自己的車,并駕車離去的同時,一臉淫笑的朱利安也走出包廂,打算到女用化妝室前去找應該已經昏倒的芙湘,再帶到飯店好好地一逞獸欲。
但,化妝室前沒有芙湘的身影,奇怪,他下的那個安眠藥很強啊,再加上酒精的催化,宋芙湘應該走不到兩步就會倒地才對。
不甘心的他大膽闖入女用化妝室,哼,就算她倒在里面,他也要把她抱出來,直奔飯店!
他才一推開化妝室的木門,一位站在洗手枱前補妝的女客立刻嚇得大叫!赶壬,這里是女用廁所耶!你快出去!」
「我、我……對不起!」色大膽小的朱利安很怕被當成色狼痛毆一頓,只好掰出謊言!肝姨f要來化妝室,卻進來好久都沒有出來,我很擔心她,所以才會……」
「你要找的人不在這里!古秃懿粷M地瞪著他!肝乙恢闭驹谶@里補妝,很清楚都沒有人進來,不信你看!」
她連續推開三扇虛掩的門。「看清楚了吧?里頭除了我之外沒有其它人。喂,你再不走我就要大叫色狼了!」
「好好,對不起,我走、我走……」朱利安眼看化妝室里真的沒有芙湘,只得連聲道歉后退出來。
氣死了!氣死了!煮熟的鴨子竟然就這樣飛了!那個應該昏倒的美人兒到底跑到哪去了?難道真的教她逃了嗎?朱利安氣得直跺腳。
霍劍淵駕著車,以眼角瞥向后視鏡。宋芙湘就躺在后座上,已昏睡得不省人事。
他的濃眉緊皺,非常不滿意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根本不用去管這個姓宋的女人到底發生什么事,宋家的人遭遇越凄慘,他就越應該拍手叫好才對。
盡管心底這么想著,但,他就是無法丟下她不管。
算了,眼前最重要的問題是——他要把宋芙湘載到哪里去?
她醉昏了,而且,根據他身為醫生的判斷——芙湘身上酒味很淡,卻會醉成這樣,很可能是被下了藥。
誰對她下藥?意圖是什么?突然有一把怒火直往腦門竄,但霍劍淵又冷冷地提醒自己:不關你的事!不管這個姓宋的女人是不是差點就被強暴了,都與你無關。
早在宋華泰無恥地陷害父親那一刻開始,他跟宋家就勢不兩立,這筆不共戴天之仇,他絕不能忘!
心好煩、好悶!劍淵索性把車停在路邊,冷靜地想目前最重要的問題——他到底要把地帶到哪里去?
她昏睡成這樣,他相信絕對叫不醒她,無法問出她的住處。那么,難道他要帶她到自己的家嗎?
不!
他斷然否認這個想法,嚴厲地提醒自己:霍劍淵,你別忘了,她是宋華泰的女兒,絕不能讓她踏進霍家一步,污辱宋家的門楣。
他知道從某些角度來看,芙湘是無辜的,畢竟當年陷害父親的,是宋華泰,與還在念高中的芙湘根本無關。
但,父親死得那么冤,如果他不跟宋華泰的女兒斷絕往來,他怎么對冤死的父親交代?
好亂……重重地一拳敲在方向盤上,一個念頭閃過他腦門——找找芙湘的皮包吧。也許會有她住處的線索。
他的手伸到后座,把芙湘背在肩上的皮包拿下來,打開后,檢視里面的物品。
大皮包里裝了幾本有關藝術的書,上頭印著「紐約藝術學院」的字樣,宋芙湘在這里就學?
他不會感到驚訝,畢競,芙湘從小就展現驚人的藝術天分,她的畫作他總是有權第一個欣賞,兩人窩在宋家的畫室里,歡笑聲不斷。他還時常充當她的畫作模特兒……
停!不準再想以前的事,霍劍淵冷著眼,繼續尋找他要的東西。
翻過一串鑰匙、文具用品后,他終于找到一封信,發信住址來自臺灣,收信人是宋芙湘,那么,上頭的住址應該就是她在紐約的住處了?
看著一連串的英文字,霍劍淵的眉頭又不自覺地攢起,她住在這個地區嗎?為什么?
這一區的治安雖然不是最差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堂堂副主席的女兒為什么要屈就在這么危險的住宅區?
而且,她為什么穿得這么單薄?紐約的秋末很冷,她為什么穿上看起來根本沒什么御寒效果的舊大衣?難道她的家人沒有提供金錢支持她?
那么,她那天會出現在自己的家里幫傭,也許真的不是戲弄他,她是真的在打工,她需要工作!
為什么?他實在想不出家世顯赫的芙湘為何要這樣做?
丟下皮包,霍劍淵又再一次告訴自己:反正你只要把她丟回她的住處就行了,其它的事,統統與你無關!
按照信封的住址,霍劍淵把車頭一轉,往芙湘的住處駛去。
把不省人事的宋芙湘抱上三樓,霍劍淵挑剔地看著四周。老天,這棟陳舊的公寓破得可以!而且一看就知道里頭龍蛇雜處,很可能住在芙湘隔壁的就是煙毒販或什么前科累累的惡棍。
她為何放著家里大筆的錢財不用,要屈就在這么破舊的公寓內?他實在想不出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以鑰匙打開門后,里頭的擺設更令霍劍淵大大不滿!
他先把芙湘放到單人床上,打開暖氣,發現這臺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暖氣機似乎發揮不了什么功效,輸送出的暖氣又慢又不夠溫暖,如果到了冬天,真的可能會凍死人。
房里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書桌,桌上擺滿了書籍、角落有一個簡單的衣柜,還有幾幅畫作,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連她床上的棉被都不是足以抵抗冬天嚴寒的羽毛被,霍劍淵真的很懷疑——如果這就是她全部的家當,不用到嚴冬,初雪一下她就凍死了。
打開衣櫥,他發現里面只有幾件很簡單的衣服,不要說是什么名牌了,他稍微一看就知道那統統是在廉價大賣場買來的打折衣物。
宋芙湘到底在搞什么?此刻的他真的很想猛力搖醒她,問她為何要這樣過日子?
雖然她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但她至少是宋家唯一的女兒啊!而且印象中,宋氏夫婦一直很驕寵芙湘,從小就讓她上最好的學校,也花了大筆的金錢讓她學才藝。
官運亨通的宋華泰,已經是政黨的副主席了,照理來說也該是腰纏萬貫,難道他完全不資助女兒負笈求學的費用?
劍淵完全弄不清這一切,但,他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去管宋家的任何事,不管宋芙湘在紐約過得再苦,都與他無關。
可是,望著蜷縮在單薄棉被里的芙湘,再看看她身上那件陳舊的大衣,下一秒,霍劍淵突然做出一件沒經過大腦思考的事——他又抓起車鑰匙,旋風般地沖下樓。
當霍劍淵再度回到芙湘房間時,手上多了很多的東西:有一床足以抵抗寒冬的上等羽毛被、一件最溫暖的喀什米爾毛料大衣和圍巾以及手套,還有一臺性能最佳的電暖氣、以及全新的保溫瓶。
他注意到芙湘房里連保溫瓶都沒有,他很懷疑,難道她要在冬天的夜里,喝那些足以把人凍僵的冷水?
這些全是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場買來的,如果商場有販賣暖氣機,他也會搬回一臺!
把東西放在地上,然后,他一把扯下芙湘身上的棉被,拿起新買的羽毛被蓋在她身上。他盡量不去問自己——霍劍淵,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是不是瘋了?
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這沒什么的,他只是在施舍宋家的后代。對,施舍!只是這樣,沒有其它任何的涵義。
一切都弄妥了,他知道自己應該掉頭離去,不該再跟這女人有任何牽扯,但,他就是無法移動雙腳,臉色復雜地站在床邊,闐眸牢牢盯著芙湘的睡臉。
羽毛被蓋上后,她原本縮成一團的身體漸漸放松,嘴角甚至微微揚起,好象她已許久不曾享受過這種溫暖……
他的目光轉向書桌上,那里攤開了一本小手冊,上頭的數字吸引了劍淵的注一忌。
他拿起手冊,這似乎是芙湘的收支帳本,上頭清楚地記載藝術學院的學費開支、房租開支,以及在朱利安畫廊打工的所得。
朱利安畫廊?那是什么地方?難道芙湘現在在那里打工?劍淵真的不明白,家境優渥的她為何要這么拚命地工作?
由支出明細情況來看,芙湘過得非常清苦,她幾乎沒有列出伙食費用,放在桌邊的幾包泡面和吐司面包大概就是她的主食了!
上頭還以紅筆畫出一條她急著繳交的金額——學費雜支?磥恚孟笠驗榉e蓄不夠,只先交了注冊費,但書本費、材料費等其它雜支還沒繳清。
一股尖銳的情愫劃過心房,但劍淵否認自己感到心疼?吹杰较娉蔀樽约汗芗視r,他還曾罵身為富家女的她是來戲弄他。但,照眼前的狀況看來,芙湘不但很需要打工的收入,而且,她完全沒有接受家里的經濟資助,獨自在紐約辛苦地求學。
她為什么要這樣?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看著她恬靜的睡臉,霍劍淵下由自主地在床邊坐下,地上沒有地毯,這個房間的御寒功能真是差到極點。
他把原先那床棉被拿過來蓋住自己,雖然屋外狂風吹拂,但室內好安靜好安靜,彷佛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和芙湘的心跳聲……
思緒飄到多年以前——他常常一大早就到隔壁的宋家,跟正在準備早餐的宋媽媽打個招呼后,就可以到二樓,進入芙湘的房間叫她起床。宋媽媽非常相信劍淵的人品,對這一點倒是很放心。
那時候,他常?吹秸郎蕚渎摽嫉能较婧鷣y地睡在床上,桌上還有未關的臺燈和一大堆參考書。
他總是愛憐地替她蓋好棉被,再坐到桌前,幫她抓出各科重點。
芙湘擁有非常驚人的藝術天分,但對理化方面就完全沒轍了,每次大考前,總要劍淵替她惡補。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看著芙湘由一個愛當跟屁蟲的小女娃,慢慢蛻變成清新可人的女孩。
她的甜美引起大批男孩子的追求,不過,他們根本無緣親近佳人,因為劍淵一直是最好的護花使者。
他們擁有太多太多的共同回憶,到現在,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向同學借摩托車載芙湘出游時,兩人有多么興奮。當坐在后座的她羞澀地以手輕輕環住他的腰時,他一顆心也差點激烈地跳出喉頭。
他也記得每次騎車載芙湘出游時,如果路途太遠,回程時,后座的她總會體貼地以手為他按摩酸痛的肩膀,她一直是個善解人意又溫柔的好女孩……
她更是最懂他的人,母須交談,只要一個眼神的傳遞,他們就可以完全體會對方的心思;在靈魂上,他們是百分之百契合。
他們第一次接吻時,芙湘緊張得全身發抖,但她始終柔順地偎在劍淵懷里,因為她百分之百地信任他。而她臉上的潮紅和羞澀,也令他更加憐愛她、珍惜她。
他還記得當自己把那平價的戒指親手為芙湘套上時,她感動得流下眼淚……不需要任何海誓山盟,他們早已認定對方會是自己這一生唯一的伴侶,他們會互相扶持到老……
奈何,那樁毀天滅地的悲劇還是發生了!
一夕之間,他失去了父親,失去和樂融融的家,也失去了愛情!
那個戒指呢?劍淵苦笑地提醒自己——芙湘應該早就把它丟了。畢竟,他們早巳分手了,她不可能還保留那么廉價的戒指。
出神地凝視芙湘的睡臉,劍淵挨在床邊不斷地回想往事,不知不覺中,他的眼皮也逐漸沉重……
好渴……
凌晨五點,昏睡中的芙湘終于因藥效褪盡而醒了過來,她呆呆地坐起來,努力回想昨晚的事……
她只記得,賽門趕著回家后,色迷迷的胖老板硬要她暍下一杯清酒,為了求脫身,她倉促地暍下清酒后就想躲到女化妝室內……
但,她記得自己一離開包廂整個人就昏昏沉沉的,頭很暈很暈,那種暈眩的狀況太詭異也太恐怖了!
雖然她平常不喝酒,但,一小杯日本清酒也不可能會有這么大的殺傷力,難道是朱利安在酒里下了藥?
一想到此,芙湘憤怒地緊握雙拳,太過分了,他竟敢這樣對她!
但……若真的被下藥,自己為何還會好端端地躺在租來的房間里?而且身上衣著整齊,外套里面的毛衣,長裙和毛襪都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如果朱利安真的打算強暴她,她是怎么離開那間日本料理店、而回到住處的?
難道是賽門又折回來救了自己,可能嗎?
芙湘試著想下床,這才發現房內多了好多東西!
首先,她身上蓋著的,是一襲簇新的羽毛被。
然后,她看到使用中的電暖氣、保溫瓶,還有掛在椅背上的毛料外套。
這……一瞬間,芙湘幾乎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沒有清醒,為什么她的房間會平空多出這么多物品?
她拿起羽毛被,一眼就看出這是最上等的貨色,還有那件毛料大衣,絕對價值不菲,是她很渴望卻買不起的御寒物品。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滿腹疑問的她聽到開門聲,一回頭,映入眼簾的人竟是劍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