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碃的話說完后,破廟里的氣氛立即變得冷肅,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他一臉不屑的直瞅著晶琦公主,她同樣也不肯認(rèn)輸?shù)幕氐芍?br />
突然,晶琦冷冷一笑,反問道:“敢問公子,今日你若是我,剛從一個坑里辛苦的爬出來,你會急著往另一個坑里跳嗎?”這些話的意思非常明顯,聰明如他應(yīng)該聽得懂才是。
聞言,皇甫碃不由得感到愕然。
難道真是自己誤會了她?
若真是誤會,他可就出糗了。
為了解開心里的疑惑,皇甫碃不得不硬起頭皮反問:“姑娘方才不是邊哭邊嚷著,這一切全是在下的錯嗎?”
“沒錯!本姑娘不否認(rèn)自己說過這一句話,不過本姑娘所指的是你太過小氣,只留下一個干巴巴的饅頭給我,既沒菜又沒湯,害我越吃越餓,餓得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可憐的遭遇,以及蒼天對我的殘忍!敝v句簡單的,她就是在怨天尤人,而他就這么不幸的成為她抨擊的對象。
聽完這些話,皇甫碃真是哭笑不得。
他已經(jīng)把僅剩的食糧都讓給她了,她還要怪他、罵他,真是有欠公允!
“那所謂的負(fù)責(zé)與賠,你又作何解釋?”這話太過暖昧,不能怪他反應(yīng)太過。
冷冷一笑,晶琦以他方才那些刻薄的言詞反唇相稽:“正如公子所言,你既聲稱自己問心無愧,又何必急著對號入座?你這般行徑,不只辱沒了自己的人格,同時也侮辱了晶兒!
她說這些話時語氣多變,從一開始的冷嘲熱諷,接著轉(zhuǎn)為滿腹委屈,最后還來個掩面啜泣,存心要令皇甫硝感到愧疚。
“對不起.對不起!晶兒妹子,這一切全都是皇甫碃大哥的錯,我自取其辱也就罷了,還傷了晶兒妹子的心,當(dāng)真該死!當(dāng)真該死!”
看她哭得雙肩一聳一聳,那模樣甚是委屈,皇甫碃不只感到愧疚,甚至對她產(chǎn)生憐惜之情,更懊惱自己的鹵莽。
瞧皇甫碃這書呆子,這么簡單就被自己的三言兩語給騙得心慌不已,還猛向她陪罪,晶琦公主不只暗自竊喜,更是得意洋洋。
可是當(dāng)她抬起螓首面對他時,那得意與竊喜的神情早被她藏了起來,不只如此,她還張著淚水盈眶的美眸,楚楚可憐的凝睇著他。
“皇甫碃大哥會對晶兒的話產(chǎn)生誤解,其也不能怪你。怪只怪晶兒太過膽小又愛胡思亂想,先是怨天尤人,接下來又想大哥可能會拋下晶兒不管;晶兒情急之下才會只想纏著大哥不放,希望大哥能負(fù)責(zé)晶兒的三餐,時時陪在晶兒身邊,讓你我這對同是有家歸不得的苦命人,能互扶持、互相照顧!
“這是當(dāng)然、這是當(dāng)然!边@個楚楚可憐的女子,不只不怨他對她的誤解與鄙視,還體貼的將一切的錯全往自己身上攬,皇甫碃聽了更加愧疚;一時激動的他也不管自己是否能做得到,便拍著胸脯向她保證:“晶兒,你盡管放心,從今日起我皇甫碃向你保證,絕不讓你受到三餐不濟(jì)的痛苦,還要傾盡全力替我倆找個容身之處。”
“此話當(dāng)真?”意外皇甫硝這么輕易地便中了她的計,晶琦這話問得驚喜異常。
“大哥雖然是個文弱書生,可也懂得‘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道理,晶兒妹子盡管放心,今日大哥既已對你承諾就一定會做到。只是……”說到這里,皇甫碃就感到懊惱。
想他一時賭氣離家出走,身上分文未帶不說,衣服也僅剩身上穿的這一件,想拿東西去典當(dāng),卻身無長物,想靠勞力賺錢,無奈他又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書生。
想想,“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還真是沒錯!
看皇甫碃一臉為難、有口難言的模樣,晶琦水眸一溜轉(zhuǎn),立即明白了他的難處!按蟾,晶兒身上雖然也沒有銀兩,可我腕上的玉鐲倒幾分錢,你若有不便之處,不妨就先將它拿去典當(dāng),等有錢時我們再一起把它贖回便是!痹掃說著,她就開始動手,想取下這只陪著她許多年的玉鐲。
見狀,皇甫碃立即握住她的柔荑不放,說什么也不肯讓她把玉鐲拿下!熬好米樱闳暨@么做的話,大哥會生氣的!碧锰媚凶訚h,要他靠典當(dāng)女人的飾品度日,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侮辱。
男子漢,命可以丟,該有的尊嚴(yán)卻絕對少不得;因此,今天就算他皇甫碃真的會活活餓死,他也不可能接受她的好意。
“晶兒會這么做,也是為了大哥與自己往后的生計設(shè)想,大哥又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兒與晶兒爭論不休?”關(guān)于這點晶琦當(dāng)真不明白。
瞧他如此堅持,難道就只是為了“男性的尊嚴(yán)”?尊嚴(yán)當(dāng)真會比性命重要嗎?這種心態(tài),她還真是無法理解呢!
“晶兒,大哥對玉的認(rèn)識雖然不多,但也看得出你手上的玉鐲乃是稀世之寶,而且它對你一定很重要,所以大哥說什么也不能讓你把這只玉鐲拿去典當(dāng)。”除此之外,身為男人的他絕不能靠女人過活。
“不瞞大哥,這玉鐲對晶兒來說,確實有它非凡的價值,只因這是晶兒去世的娘親留給晶兒的;不過,先把它拿來應(yīng)急,相信疼我如寶的娘親絕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晶兒的氣才是。”若母后真要發(fā)火,也該去找她那個皇帝哥哥算帳。
若非他狠心的把她逐出皇宮,她又怎會如此狼狽!
思及此,晶琦公主想把玉鐲拿去典當(dāng)?shù)男囊飧訄远恕?br />
希望母后在天之靈,能幫她教訓(xùn)、教訓(xùn)她的皇帚哥哥!
“不!不行!絕對不行!”
只顧著婉拒的皇甫碃,根本忘了男女授受不親這六個字,不只把晶琦公主的小手握得死緊,還硬是不肯放開。
“晶兒,你先別急著典當(dāng)這只玉鐲,先給大哥一些時間好嗎?大哥定能想出更加妥當(dāng)?shù)霓k法!
瞧他這般堅持,晶琦公主也不好勉強他,只得默默等待,讓他冷靜思考。
可當(dāng)她發(fā)覺皇甫碃還緊緊的抓著自己的小手不放時,她心跳的速度再次莫名其妙的加快許多,小臉更是紅得發(fā)燙,一股暈眩感直沖腦門而來。
不行!不行!再讓他這么放肆的抓住自己的手,接下來她可能真的會對這個書呆子投懷送抱,屆時引起他的誤會,可就是她咎由自取了。
為了不讓自己出糗,晶琦公主微微的掙扎著,想將自己的柔荑從他的大掌中抽回。
可他就像故意與她作對一般,任她怎么用力,還是抽不回自己的手。
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晶琦公主只得連聲低咳,還不斷的用眼神向皇甫碃暗示;希望他能低下頭仔細(xì)看清楚他倆現(xiàn)在的動作,也希望他好心一點,還給她的小手自由。
“晶兒妹子,你怎么突然咳了起來?哎呀!不會是發(fā)高燒了吧?”若真是如此,得趕緊帶她去找大夫,無奈的是他到現(xiàn)在還想不出該到哪里去弄些銀兩。
翻翻白眼,她快受不了這個書呆子了!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得開口明說,“皇甫碃大哥,你的手正抓著晶兒的手不放呢!”
“啊!”皇甫硝當(dāng)下一聲呼,趕緊松開自己的手,羞赧的對她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大哥并非有意輕薄你,只是……”只是就這么自然而然的抓著她,毫無所覺。
當(dāng)然底下的話,皇甫碃當(dāng)真羞得難以開口,只能傻傻的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暗斥自己的行徑怎會變得如此孟浪,不過不可否認(rèn)的是——晶兒的小手,摸起來還真是舒服呢!
“大哥,你我既以兄妹相稱,你就別太在意那些繁文縟節(jié),更不必為了這點小事感到愧疚。”安撫的話才說完,晶琦便感到十分納悶。
不對!這根本不像她的行事作風(fēng),個性霸道狂妄的她,是怎么也不能忍受有人占她便宜的。
方才她被這個書呆子給吃盡豆腐,她不只沒有發(fā)飆,反而還出言安撫他,這樣的她還真是奇怪!
“哦!呵呵……”對她的體恤與包容,皇甫碃越想越慚愧,本欲對她說聲抱歉,卻怎么也開不了口,只能一個勁的傻笑。
看他愣愣的拼命傻笑,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晶琦不由得嫣然一笑!按蟾,你可想到辦法了?”不可否認(rèn),她會這么問是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不過倒也讓她想到了一個可以幫他們渡過難關(guān)的辦法。“對了!皇甫碃大哥,你應(yīng)該是京城人氏吧?”
“是!沒錯。”皇甫碃答得很干脆,不過他就是搞不懂她問這話的用意何在。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皇甫碃大哥既是京城人氏,總有一兩個較為知心的好友才是,你何不找朋友商借銀兩呢?”
“對。∥以趺磿䴖]想到呢?當(dāng)真是糊涂至極!苯(jīng)過她的提醒之后,皇甫碃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手一伸就想拉著她一起到尚書府找池文郡。
看這書呆子一高興又忘了形,晶琦趕緊側(cè)身一閃,機伶的避開他的“魔爪”,看他又是一臉尷尬,不由自主的再次開口安撫:“大哥,街上人多,你就這么抓著小妹的手,雖然小妹并不怎么在乎,就怕會惹來他人的閑言閑語,徒增大哥的困擾!
再次出糗的皇甫硝,俊容一紅,只得搔搔頭,沉默的跨出步伐,晶琦公主就這么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后頭。
☆ ☆ ☆
端午節(jié)雖過,可街上的人潮依舊擁擠。
好幾次,一些心懷不軌的男人,看見晶琦公主那張比花還要嬌美的容顏,便使出渾身解數(shù),想引起佳人的注意。
有的故意閃身不及,想用身子碰撞她,當(dāng)然皇甫碃絕不會讓這些男人輕薄自己新認(rèn)的妹子,長臂一擋,便成功的打發(fā)掉這些麻煩。
有些較為大膽的男人,一看這個男子竟敢破壞自己的好事,索性惡狠狠的瞪著他,想嚇跑這個白面書生。
對方兇,皇甫硝自然比他還兇,最后他還非常大膽的當(dāng)著眾人的面,牽起晶琦公主那雙白皙柔嫩的小手,就像在向所有的人宣告,她可是他的女人,敢覬覦她者,他定不讓對方好過。
然而他這么做,還真的幫晶琦公主省了不少麻煩。
因此,當(dāng)他主動放開她的小手時,晶琦公主竟反被動為主動,緊緊的握住他的大手不放;還不忘對那個被自己嚇呆的皇甫碃,露出甜美的笑靨。
看她笑得如此甜美可人,皇甫碃回過神后,便知曉她這么做的用意,完全不用說明,兩人就這么默契十足的手牽著手,一路來到尚書府的門前。
說巧還真是巧,當(dāng)皇甫碃踏上石階,舉起手正想輕大門上的銅環(huán)時,那扇門就這么湊巧的被打開了。
門里門外的兩個人,彼此打了個照面。
池文郡一看是自己的好友來訪,立即擔(dān)憂的問:“這些日子,你到底躲到哪兒去了?從我知曉你為了自己的婚事跟你爹鬧得非常不愉快,甚至還被趕出家門,我就替你擔(dān)心不已,就怕你這個新科狀元會淪為街上的乞丐!
“我、我……”
就在皇甫碃羞得不敢開口向好友借錢之時,池文郡眼尖的發(fā)現(xiàn)站在好友背后的女人;一時好奇,他索性拉著皇甫碃到一旁說起悄悄話來。
“皇甫碃兄,你身后的女人是否就是你曾對我提過,端午那日贈你手絹遮臉的那位姑娘?”
“她……”才想否認(rèn)的皇甫碃,忍不住又多看了晶兒幾眼,原本他只是覺得與她似曾識,卻不敢確定他們是否真的見過,可經(jīng)由好友的提醒之后,他終于恍然大悟。“哎呀!難怪我對她總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這么回事!”當(dāng)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皇甫碃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一時的路見不平,竟會幫自己找到傾慕的佳人,真是巧!
尋得心上人的喜悅,以及不想讓佳人跟著自己挨餓受凍,皇甫碃再也顧不得自己的臉皮、尊嚴(yán),很直接的開口要求:“文郡,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就不知你是否肯幫我?”
“幫!當(dāng)然幫!只要你肯開口,我一定義不容辭。”個性爽朗大方的池文郡,這話不只說得鏗鏘有力,還拍著胸膛對他保證。
“那么……我是否可以向你借些銀兩,你知道的,我……”
“好了、好了!你現(xiàn)在的處境我難道不明白嗎?要多少你盡管開口!”話還說著,池文郡已從衣袖中掏出好幾張銀票。
皇甫硝也不貪心,只從里頭抽出一張面額最小的銀票,“這些就夠了!翱醋约旱暮糜堰@么大方豪爽,他真的十分感謝,“文郡,相信我,這些錢我一定會想盡辦法還你的!
“喂!你這么說就見外了,我會生氣喔廠朋友相交,貴在知心,像錢財這種身外之物,又何必太過在乎?
太過在乎,便顯得庸俗,這種朋友他池文郡不交也罷!
“另外,我還想向你借間能住人的房子,就不知你是否有這樣的地方可借?”
“有是有……不過有必要這么麻煩嗎?你干脆搬來跟我一起住不就得了?”反正他們倆比親兄弟還,他們的爹又同朝為官,基于這點情誼,他相信就算皇甫硝想在他家借住個一年半載,自己的老爹也不會說半句話的。
“呃……這恐怕不太妥當(dāng)!逼鋵嵥桥聲䦃牧司旱拈|譽,更怕好友會看輕自己心儀的女子。
“哦!我了解、我了解!焙呛!原來這小子是個悶葫蘆,不愛則已,真愛上了就直接把人家吃干抹凈,當(dāng)真是個——英雄好漢!“老實說,呈甫碃兄,我池文郡佩服你的勇氣與直接。”
“不!不是這樣的,我……”一看池文郡的臉色,皇甫碃便知道他誤會他與晶兒的關(guān)系了,一張口就急著解釋。
無奈池文郡就是不給他機會,還表現(xiàn)出一副非常了解,而且能夠體諒的模樣!鞍怖!我池文郡可不是個碎嘴的男人,這件事我以自己的性命保證,我絕對不會對別人透露的。至于你要我?guī)湍阏业姆孔勇铩@得讓我好好想想。”
看著池文郡,皇甫碃也不再多說什么,更不急著辯駁。
只因他非常了解池文郡的性子,知道他這個人固執(zhí)得像頭牛似的,只要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任他說破了嘴,對他來說也是多余的,因此他干脆閉嘴,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
再說……他心里早已認(rèn)定晶兒,成親便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乎別人對他倆的看法呢?
“。∥蚁肫饋砹。”絞盡腦汁,池文郡總算不負(fù)好友所托,“皇甫碃兄,你知曉我們京城里有座碧玉湖嗎?我爹曾在碧玉湖旁蓋了間茅草屋,平時都沒有人住,正好可以讓你們這對小夫妻暫時落腳!
“太好了!”聽到自己終于有個落腳處,皇甫碃當(dāng)真松了一口氣,不過……“文郡,借錢度日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倘若可以的話,能否請你利用在京城里的人脈,幫我在私塾找份教書的工作?”
“好!沒問題,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只要一有消息,我定會親身拜訪,親自把這個好消息帶給你。”
“太好了!我先在此向你道聲謝!毙膽迅屑ぶ,皇甫碃有禮的向自己的好友打躬作揖!澳且磺芯陀袆谀懔耍目。”
“啐!別來這套,只要你與嫂子正式成親之時,別忘了請我喝杯喜酒便可!表槺阋沧屗凑聪矚,助他早日尋得自己心儀的對象。
“這是一定的!毕雭硭墒撬c晶兒的大媒人,他不請他還能請誰?
皇甫碃向他拜別后,池文郡就這么孤伶伶的站在自家大門前,眼巴巴的目送那對小情人,直到人潮隱沒了他倆的背影。
唉!何時月下老人才會想到他,也幫他選個好對象與他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