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來訪過后十多天了,管玉一點動靜也沒有,整天待在無憂山莊內(nèi)吟風弄月、賞雪吟詩、花間撫琴,過著琴棋書畫詩酒花,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悠然自在的當他的大名士,似乎完全忘了皇帝交付給他的任務(wù)了。
“少爺,您打算哪天出門?”管玉的侍僮伴鶴忍了好多天,終于問出口了,“難道您忘了那件事?”
“哪件事?”管玉正聚精會神的在鑒賞一只烏心紫檀木制成的多寶格,這只多寶格不但精雕細琢,內(nèi)層所放的古玩更是價值非凡的稀世奇珍,例如用碧玉、珊瑚、瑪瑙仿造真花真樹,按比例縮小的盆栽,工筆細繪的鼻煙壺,半顆核桃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梁山一百零八條好漢……
“就是前些日子皇上托付您的那件事嘛!”伴鶴著急的提醒。
管玉放下手中一只象牙雕刻的小舟,淡淡的問:“伴鶴,老實說吧,葉公公給了你多少好處?”
“。窟@……少爺,”伴鶴一下子大窘,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您怎么知道……我收了……葉公公的銀子?”
“你以為在背地里搞鬼,我就不知道了?”管玉好笑的看著他,“我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哪天被你賣了,恐怕還幫你數(shù)銀子呢!”
“小的對少爺絕不敢有半點不敬之心,再說少爺這么聰明,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少爺面前搞鬼!卑辁Q慌忙澄清。
“那你就老實說吧,你跟葉公公要了多少好處?”
“這個……”伴鶴抓了抓頭發(fā),難為情的低下頭,“其實也沒多少啦!”
“沒有多少?這葉公公和皇上也太小氣了!”管玉不動聲色的搖著頭,“伴鶴,平常你跟著我粗茶淡飯的,日子過得頂辛苦,不如我按兵不動,等葉公公再來向你打聽消息時,你就可以再多敲他兩筆,也權(quán)充是我對你的一點慰勞!
伴鶴一聽大驚,他足足收了葉公公一百兩銀子,要是管玉再這么不動如山,只怕他有命收銀子,沒命花銀子了。不過好在他很清楚管玉的為人,立刻跪了下來,“少爺,您就當疼我吧,這筆錢是葉公公硬塞給小的,我可沒有主動向他要。再說,葉公公塞過來的錢,小的又哪敢不收?”
“嗯,那不錯呀,平白無故還有人送錢給你,我看你就快走運了嘛!”管玉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少爺,別損我了,我是什么人哪,葉公公哪瞧得上我呢?”伴鶴伶俐的反駁,“還不是代少爺賞我嘛,葉公公的意思是要我好好伺候少爺,總之小的只領(lǐng)少爺?shù)那,也只謝少爺?shù)馁p!
管玉白皙的臉上微現(xiàn)笑容,“看不出你倒是越來越精了,也懂得拿我的招牌在外頭招搖撞騙。既然是你收的錢,那么當然是由你去辦事,這件事與我再也不相干了!
伴鶴刷白了臉,急急嚷道:“少爺,小的再不敢了,您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我問你,葉公公賞了你多少?”
“回少爺?shù)脑,葉公公先給了小的一百兩銀子,又說了,事成之后再給一百兩!卑辁Q不敢再有隱瞞,老實的說。
“這生意倒不錯,我去賣力氣、費心思,你卻不動聲色,在這瑞安享了兩百兩銀子。伴鶴,下回有這么好賺的生意,你也介紹我一回!
“少爺說笑了,小的是跟了您這位天下第一才子,才能有這好處。”伴鶴陪笑的說,“要不這樣,怎么能讓人知道少爺您這天下第一才子的出奇之處呢?”
管玉看看伴鶴,語氣有絲不悅,“你可越來越會說話了,平日里也不知道你怎么仗著我的名義,在外頭騙了多少。”
“少爺,人家都說小人全仗大人遮,不過小的可沒沾到您什么好處,少爺您這三年來隱居在無憂山莊里,空有滿腹才學,外頭可沒半個人知道!卑辁Q看見管玉不再生氣了,大膽的說:“現(xiàn)在隨便冒出個小姑娘,就敢稱自己是京城第一才女,簡直不把少爺放在眼里!
“你千方百計就是要我去斗斗那位程府的千金就是了!惫苡駠@口氣,“唉,那天我不該一時忍不住氣,中了皇上的詭計,答應(yīng)他去對什么聯(lián),人家出這對聯(lián)目的是要招親,而我根本就不想娶這種侯門繡戶的刁蠻千金呀!”
“少爺,聽說程姑娘是十分標致的美人兒,就是娶了也沒什么不好嘛!”
“空相憶,無計得傳消息。天上嫦娥人不識,寄書何處覓?”管玉低嘆一聲,他的眼眸朦朧如霧,一名嬌俏少女的纖麗身影飄浮在茫茫的霧氣中,明亮晶瑩的星眸、俏皮的笑靨,嬌音謔語,無限可人,只是這幾年來尋尋覓覓,伊人芳蹤仍是杳然,只有一絲如煙的記憶留在他的心上眉間,無計回避。
“少爺,怎么又吟起詩來了?”伴鶴好奇的看著管玉,這三年來他不時會有這種落寞、惆悵的神情出現(xiàn)。
“唉!我的心愿何時才可以實現(xiàn)呢?”管玉搖了搖頭,大夢初醒似的問道:“伴鶴,你剛才說了什么?”
“少爺,娶不娶程姑娘是一回事,以后再談嘛!再說,您就那樣有把握,一定贏得了這位侯爺千金嗎?人家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哩!萬一您羸了,皇上不是許了您可以要求任何事,那時候您就說要退婚不就結(jié)了?”
“為了兩百兩銀子,你有的沒的說了兩車子的鬼話,無非要我出面罷了,”管玉瞪了伴鶴一眼,“總之就是非讓我去替你賺那兩百兩銀子不可!
“少爺未免太小看伴鶴了,我的眼界再小,也還看不上這兩百兩銀子!卑辁Q嘟著嘴說,“人家是認為您準嬴定了,不收自不收,這才拿了;早知道您根本怕輸不想去,我就不收了。這樣好了,明天我就退錢給葉公公,跟他說我家少爺怕輸,不比了,這錢我也不敢收了!
“笑話,我怕輸?哼哼,”管玉不高興的一甩袖,“瞧你們個個把那位侯爺千金說成了三頭六臂的人物,我就不信,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有什么了不起!”
“程姑娘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不知道,總是要親眼見過了才知道呀!”伴鶴慢吞吞的吐出話來。
“親眼見過才知道?”管玉的腦中靈光一閃,“對呀,我可以先去見見這位侯爺千金,掂掂她的分量。”
“少爺,您在說什么?”
“哦,沒什么!惫苡衲樕细∑鹨粋詭秘而狡黠的笑容,“伴鶴?你不是希望我去和程姑娘比個高低嗎?那么你得先替我辦件事。”
“少爺,您終于要去了?太好了!”伴鶴雀躍萬分,“有什么事要交代,少爺盡管吩咐,我馬上去辦!”
“嗯,你派個人去和程府前后門的幾戶鄰居說好,盯著程府的門戶,只要程大小姐一出門,立刻跟著她,同時馬上通知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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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暮天寒,定遠侯爺府里的幾枝梅花開得正艷,淡淡的梅香穿堂過室,直飄向西廂深處的一座繡閣里。
“哎,好無聊!”曉彤伸了個懶腰,靠在南窗的炕床上,“一整天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又不能出去玩,真是沒意思透了!
“小姐,廚房令天有新式點心呢!”菱兒端著果、茶進來,“是京城最有名的茲蘭齋特地派人送過來的,有你最愛吃的松子核桃糖,配上一壺剛沏好的茉莉香片,你快過來嘗一點吧!”
曉彤無心無緒的望著窗外,“我不想吃,來來去去不是玫瑰糕、就是松子糖,這會兒膩死了,誰想吃這些甜食呢!”
不過菱兒并沒聽見,一個人在桌旁忙忙碌碌的斟茶、擺果碟,直到發(fā)現(xiàn)曉彤并不像從前那樣迫不及待的過來吃點心,才有些奇怪的看著曉彤,詫異的問:“小姐,你今天怎么啦?”
“我覺得好無聊,整天悶在這間屋子里,哪兒也去不成,”曉彤看看窗外晴朗的冬日天空,“雪也停了兩、三天了,連想堆個雪人都沒法子!
“原來你是太悶了。這也難怪,老爺說了,要你乖乖待在繡房里……”菱兒的同情心只維持了一下下,很快的警覺到這是曉彤的陰謀,連忙搖著手,“小姐,你別害我,我不會幫著你溜出去的,這一回無論如何我都不幫你。”
“菱兒,你先聽我說嘛……”
曉彤的話才說了一半,菱兒就已經(jīng)用雙手掩住耳朵,一邊還將頭搖得像個博浪鼓似的,口中直嚷著:“不聽,不聽,我什么都不聽,也不會幫你。”
曉彤為之氣結(jié),可是又拿她沒辦法,只好閉上嘴巴不說話。
菱兒看著曉彤,神色有些歉疚,“小姐,我勸你還是安分點,大冷的天,外頭也沒什么好逛,何況老爺要你留在家里好好學做個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他要是知道你又溜了出去,我可要倒大楣了!
“好吧,反正我待在家里也沒什么損失,只是聽說護國寺這三天有廟會,本想帶你去逛逛,上回我買的那些柳條編的小籃子、竹雕的小香盒,你不也很喜歡?這回本想帶你去,讓你自己挑一些,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就在家睡覺好了!睍酝е燮,故意不在乎的說。
菱兒一聽,真是心癢難耐,她最愛逛廟會了,尤其是攤販們賣的各種小吃食、新奇玩意,更是吸引菱兒,可是她是曉彤的貼身侍婢,曉彤大門不出,菱兒也就得跟著二門不邁,一起悶在家里。
“小姐,你說護國寺的廟會熱鬧不熱鬧?比起咱們前次逛過的白塔寺,不知道哪個比較好玩?”菱兒小聲的問。
曉彤抿嘴一笑,“當然是護國寺的廟會好玩,光是護國寺的規(guī)模就比白塔寺大得多,平時的香客就很多,廟會時當然更熱鬧了,而且護國寺前的各種攤子也比白塔寺多上許多哩!”
“真的呀?那一定是好玩極了,要是能去一次就好了。”菱兒不勝向往的幻想著護國寺廟會的繁華盛景。
“別再想了,反正你也不肯幫我溜出去!睍酝室獯碳ち鈨,“咱們是去不成護國寺廟會,更見識不著那一番熱鬧了,還是留在家里好好刺繡吧!去拿我的繡花棚子過來。”
“刺繡?小姐,你該不會真的要做那又無聊又單調(diào)的事吧?”菱兒張大了眼睛,“你什么時候?qū)Υ汤C感興趣了?”
“今天呀,既然要留在家里當淑女,就當?shù)玫赖匾稽c。”曉彤認真的瞅著她,“當然啦,你也得一起刺繡,學點規(guī)矩!
“什么?我也要一起刺繡呀!”菱兒大叫起來,“小姐,你饒了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拿針比拿鋤頭還重呢!”
“咦?你不是很贊成我爹的說法,要我學習當個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嗎?”曉彤笑咪咪的說,“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就乖乖的學刺繡、縫紉等女紅,我都開始繡花了,你當然也得跟著繡呀!”
“繡就繡嘛!老是叫人家做東做西!”
菱兒嘟著嘴拿來。一架繡棚,上面的繡像圖案已擱用筆描好了,是一幅“喜鵲蹬梅圖”,曉彤裝模作樣的拈起了針,在粉紅絲鍛上繡了起來。上頭的一只喜鵲已經(jīng)繡好了,不過那是曉彤的大嫂來教她的時候代繡的,第二只喜鵲才完成了一個鳥頭,曉彤就從翅膀開始接下去繡,菱兒則幫忙繡角落的紅梅。兩人的針線功夫都不行,做沒一會兒,菱兒就弄斷了針,而曉彤也被針扎了好幾下。
“哎喲!”菱兒突然大叫一聲,原來她的手指也被針扎了,“痛死人了!
“怎么了,菱兒?”曉彤欺身過來看了看,“你也太不小心了,快拿絲棉包扎傷口!
“不用了啦,也沒什么大傷!绷鈨嚎戳丝醋约旱氖种,皺著眉說:“刺繡真是麻煩呢!哎呀,小姐,我不行了啦!”
“唉,就是嘛!咱們的手工和大嫂繡的差太多了,而且有大嫂繡的這只喜鵲在旁比著,反而更折損咱們的信心,看來我還真沒有當淑女的本事。”曉彤吸吮著被針扎到的手指,自認失敗的抱怨著。
“小姐,咱們不繡成不成?我弄不來刺繡的!”菱兒拋下折斷的針,苦著臉說:“為什么當淑女就得要學繡花呢?”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睍酝钢复巴馊缫欢湓骑h過的倩影,“不過你看我大嫂,就是我爹最夸贊的淑女了,她不只會繡花,人又貞靜賢淑,見了人還沒說上三句話臉就紅了,笑的時候絕對不會露出牙齒,走路的時候身上那一大串王佩不搖不動,一點聲音也沒有,有時候我真服了大嫂!
“少奶奶那樣的淑女?算了吧!”菱兒對著曉彤左看右看,好一會兒才忍不住的爆笑出聲,“小姐,我看你根本是做不來的,而且當那樣的淑女也太沒意思了,我看咱們還是溜出去逛廟會好了,別當什么淑女了。”
“怎么?你又改變心意,不怕被我爹責罰了?”曉彤好笑的糗她,“現(xiàn)在你也知道當淑女沒意思了?”
菱兒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小姐,你就別再挑我毛病了,原先我并不知道當淑女這么枯燥,要不然才不會勸你當什么淑女呢!你還是最適合當個自由自在的才女上,這對你、對我都好!
“好什么?好帶著你不時溜到外頭去玩?”曉彤拉高姿態(tài),“剛才是誰說再不幫我溜出去,還勸我在家安分守己的呀?”
“哎呀,我的好小姐、好祖宗,菱兒知錯了,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口沒遮攔,說錯了話。”她俏皮的拉拉曉彤的衣袖。
看菱兒急著要去逛廟會的模樣,曉彤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看你以后還說不說那些要我當淑女的話!”
“再不說了,小姐。”菱見拉拉曉彤的手,“天色不早了,咱們要逛護國寺可得出發(fā)了,要不遲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曉彤嫣然一笑,輕移蓮步,隨著菱兒往后花園的側(cè)門鬼鬼祟祟的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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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寺位于北京城的中心點,是一處非常熱鬧繁華的地方,不但寺廟本身建筑宏偉,裝飾金碧輝煌,更是京城里香火最鼎盛的一座佛寺,寺前的大廣場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定期的廟會。
曉彤和菱兒對護國寺都不陌生,定遠侯夫人逢年過節(jié)都會來燒香祈福,曉彤和菱兒也陪著來過好幾回,只不過每次定遠侯爺府的女眷們前來進香,不但一路上有層層的護衛(wèi)簇擁,而且還特別交代將寺里的一般香客請出去,在完全“清場”的情況下,才讓她們進入護國寺。因此護國寺前的熱鬧廟會,曉彤和菱兒兩人都只是耳聞,卻沒有親自逛過。
“小姐,這里好熱鬧喲!”菱兒看著人來人往的廟前街,又興奮又緊張的拉著曉彤的衣袖,“我的眼睛都看花了,不知道該怎么逛呢!”
“你真是沒見過世面。”曉彤雖這么說,其實自己也是第一次到這樣繁華的鬧市來,“咱們先慢慢的逛一圈,一攤一攤的看過去,遇到什么特別有趣的地方,再停下來仔細玩。”
曉彤和菱兒站的位置是街頭,沿街兩排全是小吃攤,有綠豆丸子、涼粉、風糕、烙餅、水煎包子、涼糕、炸面果、筋餅、荷葉餅、冰糖葫蘆、油茶、炸小蝦……香味四溢,還有水果攤上堆得高如小山的凍柿子、凍梨,菱兒的嘴不覺饞了起來,可是又不知該選哪一樣小吃才好。
“個個都是好吃的,就是不知道該選哪樣?”菱兒已經(jīng)在兩、三個攤子前繞了半天,總是下不了決心,“吃塊風糕、來碗涼粉,還是……”
“我看你呀是什么都想吃!好吧,你慢慢選,我要過去買張荷葉餅!
菱兒怕走丟,只好依依不舍的買了塊涼糕,就緊隨著曉彤往下走,走著走著已經(jīng)到了廟門口。這一帶全是賣各種婦女用品、小孩玩具的,繡花絲線、戴在頭上的通草花、黃楊木梳、綢緞布匹、仿制的骨董小擺設(shè)、假的翠玉鐲、假的金鉑珠串,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可是也一樣華光璀璨,令人目迷五色。
曉彤和菱兒一一看過,最后驚喜的發(fā)現(xiàn)一個攤子上插滿了紅紅綠綠的風車,迎著風骨碌碌的轉(zhuǎn)得飛快,有趣極了!另一個攤子上是各種蘆葦葉子編的花鳥魚蟲,一只只栩栩如生,曉彤看上了一條草編金魚,可是又舍不下一只大紅風車,想了半天還是都買了,和菱兒一人拿著一樣。
“小姐,要不要進廟里去燒個香?”經(jīng)過護國寺正門口時,菱兒問。
“嗯,既然來了,就進去燒一炷香也好,往常陪娘和大嫂來燒香,總是只有咱們一家人,從沒見過別的香客,這回正好可以和別人擠一擠!
“是呀,也許人多勢壯,求神拜佛的聲音大些,那些佛、菩薩會比較容易聽得見,說不定許的愿也會比較靈呢!”
“虧你想得到這上頭,”曉彤笑了起來,“你怎么不說人那么多,一人一個愿,可要讓菩薩忙死了呢!我們只去燒住香、盡個心意就是了,又何必非許什么愿不可?”
菱兒扮了個鬼臉,“哼,人家是想為你許愿,求菩薩早一天賜下一位天下第一大才子,好做小姐的如意郎君呀!”
“你這鬼丫頭,看我怎么教訓你!”曉彤嗔怒的揚手想打菱兒,可是她早已機伶的往人群中一躲,閃進廟里去了,曉彤也立刻跟了進去。
就在曉彤的身影消失在護國寺的廟門時,一名原先坐在廟口石階上打盹的花甲老翁突然站了起來,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曉彤的倩影。
“原來是她!”老翁的臉上露出奇特的笑容,那一雙漆黑晶亮、精光閃爍的瞳眸中也彷佛燃燒著火焰,“想不到我竟因此找到了她,真是太有趣了!崩衔套匝宰哉Z的說完,立刻尾隨著曉彤的腳步走進了護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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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彤跪在護國寺的大佛像前,雙手持香、垂眉斂目,宛如觀音大士身旁的玉女。她低低的念了幾句話,又向前拜了幾拜,睜開眼睫準備站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有人壓住了她的裙角。
她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名留著長長胡須的花甲老翁跪在她的右后方,膝蓋不偏不倚的壓住了她的裙角。曉彤用力拉了幾次,都沒法子拉出裙角,只好對著老翁比比手勢,請他略抬一下腿,好讓她可以站起來。
誰知這名老翁卻裝聾作啞,對曉彤的手勢全無反應(yīng),曉彤有些著急,對著老翁努了努嘴,示意他抬一下腿,松開她的裙角。不料這名老翁突然對著曉形色迷迷的一笑,也對著她努了努嘴,看起來好像是兩個人在隔空接吻似的,周圍立刻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曉彤不知道自己出色的容貌早已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所以當她燒香祝禱,老翁乘機壓住她的裙角時,早有人等在一旁準備看好戲,而當曉彤和老翁兩人打著一場無聲的眉眼官司時,圍觀的人更是自動在他們兩人身旁圍成一圈。
“喂,你壓住我的裙角了,還不快放開!睍酝謵烙中,氣呼呼的說。
“不能放,不能放。”老翁笑嘻嘻的擺手。
“為什么不能放?”曉彤生氣的問。
“是菩薩叫我不能放!崩衔倘允且桓蔽ばδ樀哪印
“胡說八道!菩薩為什么叫你不能放?”曉彤被迫和這名老翁跪在一起,肚子都快氣炸了,卻偏偏拿這老翁一點法子也沒有。
“菩薩說我一放就會錯過了良緣,所以我當然得牢牢的壓住了!崩衔叹尤怀云饡酝亩垢瘉砹。
圍觀的群眾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其中幾個個性調(diào)皮的人還半開玩笑的詢問老翁:“老先生,瞧你這把年紀了,莫非至今尚未娶妻成家,今天是特地來向菩薩求姻緣的?”
“嗯,儒子可教也,我的確是來求菩薩指點姻緣的,好去找那個讓我等了一輩子的有緣佳人!崩衔陶(jīng)八百的回答。
“老先生,那你為什么又壓住這位姑娘的裙子,不讓人家起來呢?難不成這位姑娘是老先生你的有緣人?”原先發(fā)問的那人又問了。
“然也,然也。”老翁嚴肅的點點頭,捻著胡須說:“這位姑娘正是我未來的妻室,我怕她跑了,又沒力氣去追,所以只好先壓住她的裙子,好讓她撇不下我呀!”
“哈哈哈……”
老翁的話還沒說完,四周的大笑聲早像瀑布般響了起來,不少人議論紛紛,都說老翁簡直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在陣陣的笑聲中,曉彤惱怒已極,再也忍不下去了。
“糟老頭,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再不放開我,可別怪我打人了!闭f完,曉彤就揮手對著老翁的臉頰拍了過去。
沒想到這老翁的身手十分靈活,頭一低就躲開了曉彤揮過來的一巴掌,還乘機大叫著:“哎喲!老婆打老公了!我老婆好兇呀!”
圍觀的人都看出來了,這老翁分明是有意戲弄曉彤,所以大家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等著看曉彤和老翁如何對手過招。
這下曉彤真是氣壞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也不說話,拿起剛才買的竹編金魚,就往老翁臉上用力擲去,趁著他閃身躲避時,又伸手一推,那老翁一時不防,竟被曉彤推倒在地,曉彤也終于得以脫身站了起來。
但這名老翁可不是省油的燈,隨著曉彤這一推,居然滾倒在地,口中還大嚷著:“哎喲,摔死人了!謀殺親夫呀!”
對于這名老翁的無賴行徑,曉彤只能咬牙切齒的看著倒在地上的他,恨不能過去踢他一腳。不過曉彤知道,再留下來只會讓這名老翁更加裝瘋賣傻,只好暫時忍下這口氣,向菱兒一招手,急于穿過人墻往外走。
“這位姑娘,先別走!”突然,一名十四、五歲的小僮攔住了曉彤和菱兒的去路,“姑娘,這位老先生既然和你有婚約,怎么能拋下他不管呢?”
“喂!你這小鬼滿嘴胡說些什么!”菱兒大怒,“我家小姐是何等尊貴之人,就憑這糟老頭?哼!連給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咦?姑娘,你怎么這么說話?你沒聽過姻緣天定嗎?何況你家小姐和這位老先生乃是菩薩作媒的天賜良緣,怎么可以逆天而行?當心這樣會遭天譴的!毙≠琢嫜览X的說。
“你……你……”菱兒的口齒不如小僮伶俐,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更何況你們打傷這位老先生,就想一走了之嗎?萬一鬧出人命來,你們可脫不了干系!毙≠赘呗暼氯隆
曉彤看了看小僮,發(fā)現(xiàn)他在說每句話之前都會和倒在地上的老翁交換眼神,顯然這臨時冒出來的小僮根本是和那老翁一伙的,他們是有預(yù)謀來找麻煩的,這令曉彤更生氣了。
“別裝了,起來吧!”曉彤不理會他,朝地上的老翁說:“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說吧!”
“嘻嘻!果然不愧是我老婆,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心思。”老翁笑嘻嘻的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喂,老頭兒,嘴巴放尊重些,誰是你老婆?別亂叫。”菱兒惡狠狠的說。
“誰是我老婆,她心里明白。”老翁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不過一雙賊兮兮的眼睛卻直往曉彤的身上瞟,“反正你不是我老婆,還輪不到你來管我們夫婦的家務(wù)事哩!”
“如果是老伯的家務(wù)事,那和我們無關(guān),我們要走了!睍酝姍C,立刻改了稱呼。
“慢著!”老翁搶前一步,張開雙臂攔住了曉彤和菱兒的去路,“我的家務(wù)事就是你的家務(wù)事呀,老婆!所以你不能走。”
曉彤不能再問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免得又給老翁口頭上輕薄的機會,所以她沉著臉問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為什么攔著我?”
“我的目的嘛,嘻嘻,”老翁目光灼灼的凝視著曉彤明艷無雙的俏臉,收起了嬉笑怒罵的臉孔,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說:“入瑤池,臥玉階,想折并蒂蓮花。我是為向小姐求親而來的呀!”
曉彤本以為老翁是借著耍賴來乞討金錢的,沒想到他居然當眾求婚,令她覺得顏面無存,更加的氣往上沖,不過這名老翁可以出口成章,倒令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而恰好碰上老翁凝視著自己的眸光,曉彤心頭一震,差點說不出話來。
“小姐不開口,想是默許了姻緣?”老翁進一步問道。
曉彤一驚,立刻回過神來,不由得柳眉倒豎、鳳眼圓睜,開口罵道:“白日堂中,白發(fā)老翁,老皮老肉老骨硬,呸!你還不滾下去,哼哼,今生無姻!
看熱鬧的人都嘩然起來——
“這老頭想娶人家小姑娘,這回可挨罵了!
“可不是嗎?一身老皮老骨,還對這位才貌雙全的姑娘癡心妄想!”
“不知道這老頭還有什么話說?”
“我看這老先生是有備而來,說不定一會兒是小姑娘要吃虧呢!”
眾人議論紛紛,可是這名老翁卻是氣定神閑,臉帶微笑的看著曉彤。曉彤被他看得一顆心怦怦直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那老翁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神好犀利,似乎能穿透她的心,直看到她的靈魂深處。
“老先生,人家小姑娘不肯嫁你呢,人家嫌你是一身老皮、老肉、老骨啦!”一名看熱鬧的人忍不住諷刺道。
“對呀,老頭兒,還是死了心吧!绷硪蝗艘矞惾さ恼f,“人家不就今生無姻了嗎?那是說你這輩子休想結(jié)成姻緣了。”
對于眾人的冷嘲熱諷老翁一概不理,他抬起眼對著曉彤一笑,不慌不忙的開口:“紅羅帳里,紅粉佳人,細腿細腰細臂軟,嘿!我這就迎上來,嘻嘻,前世有緣!
這番話一出口,圍觀者立刻拍手叫好,一片歡聲雷動,都為老翁的才思敏捷大聲喝采,只有曉彤和菱兒兩人目瞪口呆;尤其是曉彤,她從未在對聯(lián)上輸給任何人,剛才那句罵人的話不過是隨口說出來,而且用了老皮、老肉、老骨等一大串形容詞罵他,原以為這老翁會知難而退,哪知他居然立刻回應(yīng)了一句,也連用了細腿、細腰、細臂來對應(yīng)曉彤,不但能和她的話配成一副完美的對子,還理直氣壯的求親,簡直讓曉彤沒有下臺的馀地。
“小姐,咱們快走!”菱兒突然拉起曉彤往外就走。
原來這一段笑話只有最前面的人聽得見,個個笑得樂不可支,可是圍在人墻外的人卻聽不清楚,紛紛向前面的人探問,這使得圍得密密實實的人墻出現(xiàn)松動的跡象,菱兒見機不可失,立刻擠出一條通道,拉著曉彤逃離現(xiàn)場。
兩人好不容易擠到了廟外,靠在一堵墻上喘氣。
“小姐,這老頭兒真是太可恨了,滿嘴胡說八道!”
“咱們走吧!令天這件事我一定要找機會報復(fù)回來!睍酝月曰叵肓艘幌潞湍抢衔探皇值倪^程,惱恨至極的說:“這老頭絕對不是普通人,而且他今天分明是有預(yù)謀,故意來找碴的,我一定要查明他的來歷,總有一天非好好教訓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