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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不曾相遇 之一
作者:樓雨晴
  「靜雨!」上完今天的最後一堂課,坐在旁邊的室友兼同學順口丟來一句:「你今天要不要去『喬一喬』?」

  我低頭看了看腫成饅頭大的腳,嘆了口氣。「要啊。」

  「我也要去,順便載我!

  「你?怎么了?」

  「唉,別提了,都是那個豬頭王,害我扭到手!

  「噢!关i頭王,她那換帖死黨的代名詞,我聽得很習慣了。

  連她都受傷,這我就不由得要怨嘆了。一定是風水的問題,不然為什么同寢室的室友里,三個就有兩個受傷?再擴大延伸,我們樓下學姊那一房,也兩、三個腳扭傷,每次去看診都要兩、三輛機車來載,一行人浩浩蕩蕩活像進香團……

  抱著課本起身,我們一起走出教室,在回宿舍的途中,室友瞄了我一眼!改隳_有好一點嗎?」

  「你問左腳還是右腳?」我回瞄她。

  「。俊贵@奇又佩服的眼神出現。「你又跌啦?」

  「又」跌了。真是個美妙的復數用詞!

  我嘆了口氣!干蟼禮拜。」原因是回家前為了趕火車,踩到浴室前那個一點都不防滑的防滑墊。

  「啊然後咧?」

  「什么然後?你要分解動作嗎?第一步,右腳踩出來,第二步滑壘,第三步劈腿——姿勢百分百哦!第四步以求婚姿態單膝跪地,注意,要九十度直角才正確,少一度多一度都不行,再然後——」

  「喂,沈靜雨,你搞笑哦?」

  「我哪有?」是她自己要聽實況轉播的耶!

  「說實在的,診所里是不是有什么帥哥,你暗崁著自己享用沒讓我知道?」

  「我是那種人嗎?」人格遭受強烈羞辱,這個一定要抗議。

  「那不然你干么那么勤勞受傷?」

  「我也是十二萬分的不愿意。 购貌蝗菀着挠夷_快好一半了說……結果又來一個跌傷骨膜加發炎……

  「你是半規管神經不全哦?沒見過平衡感比你更差的人,真像我國小時養的那只鳥,怎么飛都會撞到籠子跌下來!

  「張寧夏!」這什么朋友。

  「好啦好啦,不鬧你。那你跌倒時,靖陽在嗎?」

  她想問的是,靖陽有沒有笑得很大聲吧?

  我翻了翻白眼!冈谘。和男朋友講電話!

  「啊她沒有過來扶你,當作沒看到,繼續和男人打情罵俏哦?」

  我無奈,輕點了一下頭。

  「媽的咧!死三八、死花癡、死公共廁所……」

  雖然對寧夏直來直往的個性很能適應了,現下還是有點小小儍眼。

  「寧夏,你不要這樣啦,她和男朋友講電話又沒錯!

  「男朋友?哼哼,您客氣了,沈小姐。不曉得你指的男朋友是哪一位?」

  「……」我答不上來。

  「我最瞧不起這種人了,就會裝模作樣,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和不同的男人約會,到要交報告時對男同學ㄋㄞ兩聲就有人幫她做得好好的,她怎么不乾脆去睡教授比較快?」

  「……」說到我們另一個室友哦……唉!我除了三聲無奈還是只有三聲無奈。

  雖然我也看不太慣她的作風,但是也沒寧夏罵得那么狠就是了。

  「你不要那么氣憤,這樣別人會誤會她搶了你的心上人!

  「……」她呆了下。

  不會吧?我只是在開玩笑,本意只是要平息她的怒氣,不會剛好歪打正著吧?

  尷尬、尷尬、尷尬……

  「喂,你發什么呆?不是要去診所?」

  我恍然回神,她已經打開寢室的門。

  「噢!」我丟下書,進浴室用水沖了沖臉,將學生證、健保卡丟進包包準備出門。

  「就這樣?」她上下打量我。

  「啊不然咧?」

  「你不換件衣眼哦?」

  「不用了啦,反正騎車回來也是滿身的灰塵!雇饧宇^發被狂風吹成瘋婆子。

  鎖上寢室門,等電梯下樓時,她才說:「平平是人,你和她差真多。她哪天出門不花個一小時以上的時間梳妝打扮,蟑螂就哪天絕種!

  我很清楚那個「她」是誰。寧夏對靖陽的痛恨,僅次於蟑螂而已了。

  人家是美女啊,美女有妝扮的權利,我再怎么妝都漂亮不到哪里去,干么浪費時間?省掉上粉底、眼影、唇膏的時間,我行銷學、商事法可以多拿幾分你知不知道。

  以投資報酬奉來算,當然是看書比較劃得來,我每學期砸那么多學費在這里,不多少挖點獎學金回去,實在對不起自己的荷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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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診所,掛完號,在等看診的空檔,我低下頭,立刻發現失策。

  「寧夏、寧夏!我跟你換鞋子好不好?」

  「干么?」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反正你受傷的是手,沒差啦,快點!」

  「等一下,我聽不懂你的意思,而且,我球鞋從買到現在沒洗過……」

  「沒關系啦,來不及跟你解釋了——」

  「沈靜雨!」啊,完蛋!推拿師探頭喊了聲,眼睛死死看著我,害我想換個鞋子都沒機會,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

  「嗨、嗨,呂姊,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好很多了厚,又可以穿高跟鞋了嘛!」

  「呃……呵呵!」除了儍笑,還是儍笑。「人家知道要來找你,特地穿最漂亮的鞋子給你看耶,誰叫你說你是認腳不認人,既然你只愛我的下半身……」

  「少來這套!」

  「靜雨,你好狗腿!咕尤怀段裔嵬,張寧夏,你好樣的!等一下不載你,讓你走路回宿舍!

  「看到沒有,連你同學都聽不下去了!

  有沒有見過有人受傷受到和推拿師都混熟了?這真是我個人的悲哀。

  「真的啦,呂姊,你要相信我,人家每次跌倒都是穿——啊!平底鞋——穿高跟鞋——啊啊——都不會耶!很奇怪對不對?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哇哇哇,好痛好痛——」

  「聽、你、在、亂、掰!」她果然很「照顧」我啊!我真的可以拿個人名譽發誓,她這次下手特別「粗殘」,痛得我淚眼汪汪;我甚至敢賭,我的慘叫聲整間中醫診所都聽得到……

  嗚嗚!我就知道不該穿高跟鞋讓她看到,否則我往後一個月就有苦頭可吃了

  「趴下,我這次要從後面來!

  「啊?原來你有從後面來的癖好哦?」我皮皮地,苦中作樂和她打屁。

  「對呀,我習慣從後面,後面來比較順手!

  「……真是夠了,呂姊,這什么對話。 共恢赖娜诉以為這間診所是「做黑的」咧!

  「不然要怎么說?」

  「沒沒沒,你愛從前面後面都隨你高興,要用手銬我也不反對,只要你對我溫柔一點就好——啊!」剛開始唉個兩聲還只是鬧著玩的,現在可痛得貨真價實了!「啊啊啊——好痛好痛——呂姊,你不要那么粗暴啦,想速戰速決也要顧慮我的感受啊——」

  「閉嘴,你小腿骨跑掉了啦,再穿高跟鞋嘛,再跌嘛,多跌幾次,你這雙腿也別想要了!」

  「喀」一聲,像是腿骨喬回原位的聲音,她松開手,我整個人癱在床上,痛得唉不出聲。

  揩揩眼淚,勇敢坐起來,發現不肖損友已經退到門口,像是隨時準備奪門而出,當作不認識我。

  「你看你叫成這樣。我一個病人才讀國小一年級,比你還嚴重都沒唉半聲。」

  意思是我比一個小學生還不如?

  嗚嗚嗚!捧著飽受羞辱的心,我挪坐到床角,換寧夏坐上受刑臺,眼巴巴等著她此我更響徹云霄的慘叫聲。

  偏偏,很不給面子的是,她連哼都不哼一聲。

  「寧、寧夏,你不痛嗎?」

  「痛。 顾裆匀舻鼗匚。

  騙人,她的表情明明就是不痛。「那你怎么不唉?」

  「因為我沒你那么丟臉!

  「她上次放血,叫得才可怕咧!」呂姊冷不防又補上這一句。

  「呂姊,你不要誤會,我不認識這個人。」寧夏斜眼瞄了我一眼。

  這兩個人……

  「有什么關系?反正掀開這個門簾走出去就沒人知道了。」痛就唉出來啊,干么委屈自己?真是的!

  後來,呂姊告訴我,她只做到這個禮拜。

  「啊啊。∧俏以趺崔k?」

  「自己看著辦。》凑隳敲磿,我怎么喬都喬不好。」

  話是這么說沒錯啦,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懂得欣賞我的幽默感的人,現在要棄我而去,對我來說實在是不小的打擊。

  最最重要的是,還有誰能忍受我殺豬般的魔音穿腦?

  愁云慘霧到隔月初,我一個人單獨來看診。寧夏那個豬頭死黨說要賠罪,堅持接送她,想來還真怨嘆,為什么別人男朋友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就算沒男友的也有人溫馨接送,只有我一個人形單影只。

  掛號時,小姐問我要哪個推拿師。以前都固定讓呂姊推拿,現在她離職了,我一時也沒主意,順手在星期二的排班表上隨意指了一個。

  好像叫林什么的吧,沒留意。

  看完診,讓素有「小李飛刀」之稱的李醫師灸了六針,我又足足等了半小時,才聽到里頭推拿師喊我名字。

  比呂姊還大牌哦,讓我等那么久。

  我在心里打定主意,下次不要再挑這個林什么的了,浪費我的時間。

  「沈小姐?」

  「對。」

  「請坐。你怎么了?」

  「腳,受傷!刮液芄,有問必答。

  「左腳?右腳?」

  「兩腳。」

  「那麻煩你先伸右腳。」

  「哦!刮也惶缗貙⒛_跨上床,他挪近椅子,開始揉揉按按,問我痛不痛之類的。

  我順勢抬頭,這才發現,這個林什么的,長得還亂好看一把的咧。重要的是他看起來很年輕,這算是我到這「蠻荒邊疆」之後,遇到第一個算帥的男生了。

  渾蛋婷還拐我,說屏東只有蓮霧和檳榔,沒有帥哥,眼下不就有一個?回去要跟她炫耀,這世上的帥哥可不是只有她男朋友——雖然她男朋友是我弟。

  但是下一秒,我欣賞「美色」的興致,立刻消失殆盡。

  「啊啊啊——」

  「忍耐一下,你扭到了,腳踝很腫,這要喬一下!

  「可是——等一下——」他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力道快、狠、準,拿我的腳踝當面團扭過來揉過去。那種痛的感覺直沖腦際,繃斷腦神經,我慘叫一聲,下意識里腳往前一蹬——

  「!」很短促的驚叫聲,但我確定這不是出自我口中……

  等等!我踢到了什么?等到我意識過來,這畫面、這畫面……

  我發誓,真的,我發誓,這一刻我真的情愿媽媽沒生我來這世上,好丟臉、好丟臉!我居然……踢到人家的……那個!

  哪個?就……「那個」嘛!男人寧可不要命也要保住的那個嘛!

  還不懂?都說成這樣了,再問我打人了!

  有沒有地洞?好想死……

  氣氛持續尷尬……詭異地尷尬。

  「那個……你結婚了沒?」我腦子糊成一團,胡亂抓了個問句。

  「……還沒!

  「那,有小孩了沒?」

  「……理論上,當然沒有!

  「那那那……你不是獨子吧?」要是他以後不能人道,我罪過就大了。

  「抱歉,我是!

  「啊,那……你還能生吧?」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嫌氣氛不夠僵嗎?

  沒想到,他居然笑了出來。

  「可以。你不用擔心。」

  「哦。」我呆呆點完頭,才想到,我哦什么啊,白癡!

  「那個……林先生,剛剛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頓了頓。「我姓李!

  「我來不及告訴你,我真的很怕痛!苟視吹綗o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好,現在我知道了。你希望我速戰速決,還是慢慢來、慢慢痛?」

  「……慢慢來,請溫柔地對待我。」

  「OK。腳給我。」

  他這次學聰明了,腳踝抓得死緊,一點偷襲的機會都不給我……或者,他其實也考量到,他還沒結婚、沒有小孩,而且是獨子吧?

  他一邊推揉,一邊皺眉頭!改阒敖o哪個推拿師看的?」

  「呂姊!

  「咦?那不太可能啊……」他低下頭,看到床下曾被爭議到底有幾寸高的涼鞋,嘆了口氣!干蛐〗,你很皮哦!

  我心虛,很心虛。「因為我穿不慣平底鞋啊,每次跌倒都是穿球鞋耶,高跟鞋都不會……」我跟平底鞋犯沖啦!

  「噢,原來是你!那個很愛穿高跟鞋,又老是跌倒,每次都被呂姊念的小女生……」

  嘖,什么小女生,我成年了好嗎?

  「呂姊有告訴你哦?」不會吧,那么丟臉的事。

  「不是,因為那天我剛好在隔壁!

  不不不……不會吧?我回想那天的對話,什么前面來後面來、粗暴溫柔的……麥尬!我的形象……

  像嫌我不夠丟臉似的,他又補上一句!改憬械煤軙崦,我以為我走錯地方了!

  啊啊啊……那是我和呂姊在鬧著玩的啊……

  「……」我說不出話來,一句都說不出。

  下次不來了,真的,我下次再也不找這個推拿師了。唉,泄死泄癥!

  「這沒十五寸吧?」居然虧我!

  因為上次呂姊說:「這次是六寸,下次你可以穿十五寸的鞋子來沒關系。」雖然我覺得它穿起來感覺明明不到六寸……

  「那個……林先生,你來評評理,它有六寸那么高嗎?」

  「有,而且不止!雇A艘幌隆!肝倚绽睢!

  「亂講,明明沒有!顾懔,他不是女人,我可以原諒他的估計錯誤。

  「另一只腳呢?」

  我放下被紗布一層層捆住的右腳,換上左腳。

  「又是跌倒?」

  「呵、呵呵!對呀!骨Α

  老實說,他溫柔多了,雖然有時候還是痛得我唉唉叫,但還不至於到飆淚踢蛋蛋的地步。

  「有點筋骨發炎和瘀血哦,回去洗澡時多用熱水熱敷。」包好左膝蓋,他不忘交代幾句。

  「謝謝,你真的比呂姊溫柔多了,林先生!

  「不用客氣,還有,我真的姓李!

  「啊?」這次我聽進去了。奇怪,如果他姓李,那為什么我老是記成林?

  臨走前,他又補上一句:「真的,沈小姐,拜托你不要再穿高跟鞋了,我未來的老婆小孩會感謝你的!

  「……」掀簾,走人!

  再一次發誓,我再也不會指定這個林什么還是李什么的推拿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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